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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阅读

    人又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她吻他下巴,柔嫩的唇扫过他的胡渣,硬是不愿意离开。

    两个星期,还真有点长。

    第 53 章

    阵阵白玉兰花香蒸薰着整个校园,““白如玉,香似兰”这是我们第一中学的象征,同学们必须铭记。”第一天转学来时的校会是什么内容他早就忘了,只记得青葱的白玉兰树下,那短发的高瘦女孩清爽的模样,还有,她头顶上环环团绕的一簇簇盛开的白玉兰,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

    下了晨读,一座座书山围成课室里,一根根刚才在老师眼底倔强不屈的葱已经倒了一大片,有些依然不屈不饶地奋斗不息。

    “唉,想什么呢?”旁边的人撞了撞他,差点撞翻了他手里的牛奶。容意坐到他旁边,一边嘴里叨念着历史年表,一边咬着刚从食堂拿回来的早餐,两个馒头配白开水,嘴嚼着包子,鼓鼓的。决战高考,大多同学都已经是家里精心配制的早餐,再不济点也买些豆浆什么的补补营养,只有她,十年如一日啃食堂里的石头。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两只包子,拿起旁边一个袋子塞给她,“拿好,别老吃这个,没营养,都快瘦得跟猴子一样了。”

    “这是什么?”容意嘀咕着拆开袋子,瓶瓶罐罐竟都是些鸡精之类的营养品,忙塞回去给他,“我身体倍儿棒,才用不着这些东西呢。”她知道他爸的司机每个星期准时给他送营养品过来的,不好意思蹭食。再说,她们这种粗生粗养,也的确用不着这些。

    “谁也不否定你身体壮得像牛一样,可是脑瓜子也得补补吧。”他知道她正为最新那次模拟考而苦恼着,她的成绩一向不稳定,这次市里的统考更是连二十也不入,让她十分沮丧。虽然补品这些对身体的作用的确值得怀疑,但能增加一些信心,也算是好的。

    “我真有这么笨吗?”那张脸顿时难过得塌了下来,耸拉着肩膀。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一堆堆书,没精打采地问,“你说我这样的成绩能报F大吗?能上新闻系吗?”其实她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一个人,只是最近几次模拟考不如人意,自从上次和父亲提起过要报新闻系后,回到家里父亲也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只顾着抽烟,要到上海上学可不是件小事儿,爸一直就觉得她在省里读个公费的师范,然后谋个老师来做就是最好的选择。像老师给他们辅导心理时说,很多学生总是这样,遭遇各种挫折后容易怀疑否定自己,觉得对一切都失去信心了。她现在就是这样,一想到不能去F大,读不上新闻系,感觉整个世界就快坍塌似的。

    “笑话,你不能上,咱都得曲线救国去了……别想太多了。”他在课桌下握紧她的手,似是要给她力量似的。

    “对,杨勉,你就该报清华北大曲线救国去,别跟我瞎折腾争F大的名额。”她一副认真的表情煽动他。其实以杨勉的实力,也用不着曲线救国,就是去光华管理学院也绰绰有余,但不知说着了什么魔,非得和她一道嚷嚷着要去F大新闻系。

    “容意,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为了前途,连老公也不要了。”杨勉恼羞成怒,也顾不得是在课室里,一把抱住她,吓得容意水瓶也丢了,忙推开他,“待会儿主任看见就完蛋了。”虽然课室里现在是书堆着成一座座小山,可那些老师可是个顶个金睛火眼的人精。

    “不怕,老师都在办公室吃着早餐攀比哪个班的上线率最高呢,哪有时间来这。再说,咱俩是他的得力爱将,他舍不得的。”他就这样搂着她,低头看她眼镜后的眼睛,一片青。昨天晚上一定又熬了夜,半夜三更还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眼睛也是这样看坏的。不是不心疼的,只是她这么倔强的一个人,谁又劝得了。顺手摘下她的眼镜,看看表说,“离上课还有八分钟,趁着这八分钟,咱赶快补补眠。”说着就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肩膀按。

    “我还想再看看古诗词呢……”她虽然避开他的动作,但还是有点动摇了,的确是困得要命。她家离学校远,大清早的就要起床摸黑上学了,昨晚看书又是看了个大半夜,刚晨读的时候眼皮都在打架了。

    他知道她害怕老师看见两人这亲密模样,但也还是按她的头趴在课桌强迫着她睡。他就坐在旁边,把她披散在脸上的细碎短发别到耳后,露出很干净的脸庞,她的皮肤不白皙,有别于那些所谓的娇嫩千金,但因为在家总是晒在日头下帮忙干活,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让他总觉得比那些终日挡着紫外线的皮肤更加好看。看着看着竟像个贼一样偷偷看了下周围,确定没老师时才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伏在手臂上已经熟睡的容意似是感觉到脸上一阵瘙痒,皱了皱鼻子。

    他也趴在桌子上,对着她的脸,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其实前几日他也和家里吵了一顿,平时父母在外人面前总是说让他自由发展,喜欢学什么便学什么,从不干涉。但真到大事上,也是着急上心的。妈急得跟什么似的说,爸爸毕业于R大,那也是国内紧跟着清华北大的大学了。放着北京那么多好大学不上,非得去F大,还要是什么新闻系。人家隔壁家吴局长的女儿比你差远了都冲着R大的金融系去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回县城读书,也跟着那些乡巴佬的孩子一样目光短浅丢了志气了……幸好爸爸及时挺身而出说了,他爱干嘛便干嘛,为什么老要让儿子顺着你的路走呢?一句话,老妈也省得再出声了,他只能热泪盈眶地投以父亲感激的目光……

    想着想着些琐碎事,竟然也觉得困了,眼皮沉沉地盖上。睡得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了上课铃声,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刺耳的声音声声振动耳膜,没想到是真的响铃了。朦朦胧胧地敲敲旁边的桌子,声音还是沙哑着的唤了句,“容意,上课了,快起来……”这一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待会儿非得让他俩上黑板默写不可。眼睛还没睁开,手伸过去一揽,却是空的。

    他抬起头,课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声鼎沸的朗读声,没有一座座书山,只有一张张桌椅排列整齐,自己一人坐在这空荡的课室中,楞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是做梦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凄凉如斯,这梦竟然这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今天是星期六,学校静谧一片,但上课铃已然回响于耳。

    外头的风钻进来,他打了个冷战,天色很沉,气温越来越低,风越来越大,仿佛要下雪了。刚从N市的殡仪馆出来就奔着往县城来,他没让奶奶跟着去N市,白头人送黑头人,总归不幸。才睁开眼不久,手机又响了,他拿起一看,十二个未接电话,虽然身心皆倦,但还是接了,“你好。”

    “你好,你是杨锦清的家属吧,这里是N市监狱的保管处,保管处还有些他的遗物,请你尽快来领取处理……”

    “好的,谢谢。”他公式化地应声,声凉如水。转头看出课室的窗外,雪一片片地从天上旋转而下,打落在窗户上,白玉兰一般的颜色,却早已不再洁净了。

    ……

    “哎呀,不行啦。今天怎么这么闷热啊,都大冬天了,这上海的天气还真是奇怪哦。”娇小版林志玲Jenny一进来坐到办公椅上就迫不及待地把外套给脱了。

    “听说过两天全国范围的大降温,这几天天气肯定会闷点的了。”容意今天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针织外套,看起来已经像是“冬天已远”的感觉。

    “我看我们team才是大降温呢,好好的周末都得赶回来开OT……”嘀咕着边开电脑头撇向顶头上司的办公室,“跟着那位工作狂,真得把胃穿孔视为光荣了。”Jenny刚和一位外籍帅哥火辣辣地开展了新恋情,自然是恨不得一天有25个小时能黏在一块。

    容意也只是笑笑,职场秘笈之一,切莫轻易对上司品头论足。不过她对Vincent 的印象倒还不算坏,这人有冲劲有野心,假以时日必能在CCN占重要一席。看着中国区再也没有其他team能像容意他们这team一样了,几个项目同时开展,公司里人人都道Vincent是个杀人机器。跟着这样一个人,她倒是不怕没进步,只怕跟不上他的脚步。打开电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战斗。

    隔着建筑巨大的玻璃外墙看午后的城市,天空灰霾,暗沉。Vincent 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扭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肩膀。通过玻璃门眼睛掠过open office中寥寥几个端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的teammate ,目光落在容意桌面那大大的玻璃杯,竟忍不住笑了。

    那天在茶水间听着Serena 和她聊天,问她这杯子是哪里来的,刚才那创意部的人看着一愣一愣地赞美,硬是说激发了他无比的灵感。容意听了也是楞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趴在玻璃桌面上笑得连肩膀都抖起来了,“我杯子前天不小心打破了,这个是在超市买十五块一支的牙膏时送的……”她身后的晨光像细碎的钻石铺满了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他只依稀记住了她笑时左脸明显的酒窝。

    其实当初人事部分落她在他的这一team他是非常不满意的,一个毫无类似领域的工作经验而且已经工作多年的人突然空降,定是全然沾染职场种种恶习的人,任是哪一个leader也受不了。可是当他好几次晚上下飞机赶回办公室见到那个小格子在偌大的空间中亮着小台灯时,又忍不住惊讶好奇。说她得似个职场新鲜人冲劲十足态度谦恭,倒也不是,好几次开会时该发表自己见解时也毫不含糊,头头是道。撇撇嘴,至少他现在没后悔被人事部的Wilson说服收留了她。

    揉揉太阳|穴,继续埋首工作,才不过几分钟就有人敲门了。没抬头说了句,“Come in。”眼睛一瞟,不料是她,很平静地说是家里有事要请假。

    “什么事?”目无表情地问,现在进行的项目期限很紧,他们team的人手向来不足,如果走了一个可能没法在deadline前完成了。

    “家人病了,得回去照看一下,我赶在星期一前回来。”她面上虽然不表露,可声音已经露出焦急了。刚接到电话说姑妈在厂里晕倒了,姑父又去了广州谈订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美美又远在北京上学。她向来有低血压,最近可能因为厂里头的事太多没注意身体,老人家突然晕倒可大可小,身边没个人照料总是不行的,只好尽快赶回去。

    “你现在回家收拾东西?”他依旧没抬头,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屏幕上。

    他没说批准不批准,冷不防地这样一句话让容意有点反应不过来,“不了,直接去机场。”哪还有时间回家收拾细软啊。

    他利索地关了电脑,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看了一眼还楞在原地的容意说,“我送你过去。”

    车窗外的车辆一溜烟似的从身边漂过,他的车是新车,宝马的新款,SUV开在城市的路上本就稳,再加上是他这样的人开,更能体现德国车的一贯的传统,稳重严谨得几近保守。不像坐李汐那超级小跑,座位极低,腿伸向前方几乎能完全伸直,加速时让她不得不抓紧门把手柄。再加上这人高兴不高兴都爱飙速度,在车河中见缝插针的本领是好得让人不敢恭维,一路超车,那加速度的阻力顶着身体,让人心都几乎跳到喉咙上了。

    想到李汐,不禁有些懊恼。打电话到他手机时是秘书接的电话,很公式化的“抱歉,李生在开会,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留下口讯,我会帮您传达……”

    想是工作挺忙的,便什么也没说就挂了。前几日他打电话回来,算了算时差也是那边的大半夜了,可他的声音是完全没有睡意,只见疲倦。两人还是老样子,天南地北地侃,那边却是声音渐失,最后她轻唤了声,“李汐……”正准备挂电话时他却朦朦胧胧回了声,“别挂,让我睡会儿……”她觉得好笑,挂不挂电话和他睡觉有什么关系,再说,他睡着也不能和她说话来着,这不浪费电话费吗?要搁以前,早就二话不说把它给挂了,可那天,她不知着了什么魔,愣是拿着手机连胳臂都酸麻了也没放下。

    入机场大楼前又打了个电话给他,还是秘书接的电话。心事重重地匆匆和Vincent道谢说再见后,想着想着便发了条短信过去,叨叨絮絮的说了个大概,也没想过他会回。之前某次和他开玩笑逼问他是不是常短信传情逗逗小妹妹,他一脸正经地表示发短信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有什么事电话里头三两句说清楚便行了,爱接不接,反正他是从来不做些无聊事的。

    她是没想到飞机起飞关机前真的收到了他的回复,心头一时暖暖的,打开一看,顿时凉了半截。“Take care。”寥寥可数的八个字母,两个单词。和她想象中的温情安抚差个十万八千里远,谁take care?take care谁?她叹了口气,干脆把手机关掉。

    飞机降落N市时已经是晚上了,幸好还挺早的,也顾不得吃晚饭就往那县城奔。等计程车时才发现真的很冷,空中絮絮飘着些雪花,路上也有些积雪了,幸好公司里还备了件厚外套。可这里偏山区,不比上海,入了夜更是寒风彻骨,进机场的人都是羽绒大衣什么的全副武装着。

    赶到县城第一人民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了。过了探病时间,那住院部的生锈大铁门竟然是锁着的,让她觉得有点好笑,难道还怕病人逃跑不成?和值班那护士好说歹说地费了翻唇舌表明身份才能进去。咨询了值班医生一些姑妈的情况,大概说是操劳过度引起身体不适,又没有及时注意吃药治疗才会这样的。她穿小高跟,为了不惊动人,垫着脚尖走进静悄悄的病房。那是三人一个房的公共套间,姑妈已经睡着了,还在打点滴,依着微弱灯光看着那药水一滴滴落。姑妈的一头银发闪着暗弱的光亮,她有那么一丝的恍然。她这几年的确是老了很多,依靠人手劳力的工厂生意渐渐惨淡,姑父又是个软绵绵拿不定主意的主,美美在北京上学花钱不是个小数,家里上下的担子几乎她一个人挑起了,哪能不操劳?

    小县城的医疗设施的确简陋,病房内连家属的椅子也是没有安置的。隔壁床起夜的阿姨指了指走廊外护士台,用手指比了比一个五一个一。这手势应该是五块钱租一个晚上的意思,容意半弯腰点头道就出去了。

    兴许医院是为着响应节能减排要省电,走廊上干脆连灯也不开。漆黑的长长过道,开着通风的门吹进的寒风刺骨而阴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走向那护士台,依稀听到人声。

    “听说没有,市里前几年判了刑的那局长,忘记叫啥名字了,反正就是贪污受贿了好几十万的那个,前几天在监狱里死了。”

    “不就是那杨锦清嘛,当年可风光来着,在咱这小城出去的,可谁知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呢?判了个十几年,可他也狡猾,事发的时候老婆孩子已经都送去美国了。听说老婆是携公款出逃的,在美国猫着到现在还不敢回来……”

    “听说他可不是病死的,是在监狱里头自杀的。”

    “怎么说?”

    “一个朋友的亲戚在市监狱里头做事,看守的那些人说,那杨锦清就有点精神错乱,死的那晚还在嚷嚷着“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坐牢?上面多的是贪个千万亿万的……””

    容意裙子被穿堂冷风吹得微微掀了起来,她只是呆呆地听着,浑身冰封似的冻结了,连手袋里的手机在振动也没有感觉到,只觉得这医院死寂死寂地悲凉。

    第54章

    她就在那用五块钱租来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一晚上,看着天渐渐泛着鱼肚白,脑子里空白地闪过一些画面,他毫无征兆地说要出国,单晓婉志气高扬的笑脸,他说即使愿意把真相告诉她只求她的原谅,每次见面时他那欲说还休,隐忍悲恸的样子……那些早已模糊的画面一幅幅串联起来,如同那种老式放映机,缓慢而粗糙,诉说着那些年代久远不为人知的所谓秘密。

    第二天早上姑父从广州回来行李没放下就直接来医院了。那时姑妈也已经醒了,打了一个点滴,已经有了点精神。她正替姑妈削苹果,又心不在焉,削掉的苹果皮重量几乎占了整个苹果的一半,惹得姑妈瞪了她一眼,浪费。

    “我这本来就是小事,年纪大了,有个头晕也是正常的。你们两个这飞机飞来飞去的,现在是嫌钱多得没地儿花是不?”姑妈早上一起来看见姑父和她,就马上有了生气,她是最恨这种拿钱不当钱的人了,平时上菜市场买菜为了几毛钱也和小贩争的脸红耳赤的,现在看着这两人为了她丢下工作生意巴巴地跑回来,气是不打一处来。

    姑父深知她的性格,被她的时候从来都是低头没话说的,此刻也只能细声地说,“我回家给你炖些汤……”灰头土脸一脸疲倦地拿起行李回家了。

    “姑妈,你就别为难姑父了,他那么辛苦跑来跑去容易吗?不就是担心你才十万火急地跑回来。”待姑父出了门,她给姑妈揉着肩膀给他说情。其实姑父的性格真是好的没话说了,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姑父是内外兼主。平时姑妈在厂里头忙,家里头上上下下几乎都是他打点的,硬是培养出新中国第一代煮夫的典范来。

    “你就别给他说好话了,我还没说你来着,这样跑回来,工作都放下了?不是说到新公司上班得天天加班吗?这样跑回来领导会不会有意见?”姑妈还是老样子,一逮着话题就喋喋不休。

    “请了一天的假,我星期一就得回去了。姑妈,厂里头的事再忙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别总为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操心,你得放松一下。”这女人的生活状态大概和上海外企职场中冲锋的白领差不多。

    “你不懂,等你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时,哪能不操心啊?这里里外外都是要钱的,偏偏你姑父是只软柿子,任人搓扁捏圆还是笑眯眯的人。我不操心,谁操心这家。唉,姑妈和你说啊,找老公可千万别找姑父这种人。”叹了口气。

    “我看着姑父就挺好的……”其实姑妈也不过口里说说姑父的不好罢了,说完便忘了。回头还不是照样受落姑父的体贴照顾,笑得那个甜。

    “不说我那些破事,你都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结婚啊?别只顾着工作工作,女人啊,一辈子好年华才那么几年,过了三十可是老大难了!”

    “在我们那公司,女人三十岁前结婚那是叫早婚了。”她笑呵呵地给她捶背。

    “别不上心,到时找不到好的可别找我哭。对了,现在有对象了没?”她拉着容意的手,不让她捶了,老久不见,也说说体己话。

    “算是有吧……”姑妈那一年代说的对象,就是结婚已成铁板钉钉的事实了。而结婚这回事于她而言,何其遥远啊!想都没想过,所以只能算是有。

    “什么是算是啊?快给我说说,老家哪里?做什么工作?月薪多少?有房子不?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姑妈瞧瞧?”一提起这个老人家通常特别来劲,现在哪还有半点病弱的样子啊!

    “就是个男的,在上海做金融管理!”她都记不住她问了些什么了,干脆蒙混过关。

    “金融啊?估计不太靠得住。依我看,最好就找个公务员,安稳闲逸啥都不愁,是本地人就最好了,在那有根有底日子也好过活。找老公啊,不就是图个能和自己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么!”姑妈似是感触良多,容意也就笑笑应付着,眼底似是还深埋着某些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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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迁公告:因为县城改善交通扩展道路,原第一中学已搬迁到**路,此处建筑将在明年三月拆迁……”从姑妈家出来时经过母校,竟在大门口发现这样的一篇公告,容意错愕得连脚步都忘记抬了。

    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天空压得很低。她双手插袋,目光越过斑驳的围墙,只觉得时光倒流,一阵恍然,仿佛又坐在玉兰树下面背着诗词,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有人敲她的脑袋,说这首词是可以唱出来的……

    也许这世界上真有叫鬼使神差的东西,她慢慢踱步绕了学校一圈,竟然径直走到学校后面的教师宿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楼房,外墙已经老久脱落了不少,而且一些已经搬空的房子阳台杂草丛生。鞋子踩在不厚不薄的雪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依稀记得是三座二楼,因为记忆中只来过一次,当时她上体育课摔倒把裤子给弄破了,他带她回家。那是他奶奶家,她还记得自己恭恭谨谨地叫“周老师好。”其实那是个很随和的老人,一进门就掏出些饼干罐,招呼她吃东西,还笑眯眯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其实她不曾教过容意,只是昨晚听了那些事,不免想起老人的处境。

    楼道狭窄而阴暗,她只想着逛一圈便走的,没想到那房子竟会有人在。隔着铁锈脱落的拉闸铁门问:“你找谁啊?”是个中年妇女,听着声音中气十足。

    “请问周老师在吗?”她本是想说没什么就走了,可是隔着铁门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时又改了口。

    “哦,找周老太的啊,你是她学生吧?”中年妇女热情地打开铁门让她进去。屋内地方不大,却是收拾得很整洁,她看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周老师,愣了一下,轻唤了一声“周老师”,没听见反应。

    “周老太是前几年患了老人痴呆症,不爱搭理人。”看容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呵呵笑着说,“我是住楼上的,周老太不愿意搬出这里,她孙子只好找人照看她,我自己本来是退休工人,就帮忙照顾她帮补些家计。”那阿姨又想要上茶,她忙说来看看老师便走了。转身出门和那阿姨道别时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那阿姨看了看她身后说,“这不就是周老太的孙子,杨勉。”

    杨勉这几天为着父亲的丧事东奔西跑,再加上得时刻注意单宁在S&D的态势,已经是筋疲力尽。以致于抬头看见那人时,觉得自己是徒然生了幻觉,楼道里没有灯,外面的天色又暗,光影交接之处,他晃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四目相接竟然也说不出话。

    “杨勉,很久没见了。”还是她先开的口,“我见学校门口写着拆迁,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周老师的……先走了。”容意看他不不动,侧身避过他下楼,事到如今,竟然是无话可说了。果然时间是会让人变得清醒和无情的,隔了千山万水,当终于知道那些个中缘由后,竟然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摆脱了,其实梦早就醒了,只是她迟迟不肯轮回超生而已。

    狭窄的空间,两身交接时衣物相擦的声音在耳边轻响,他的脑子几乎没反应手就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了,掐得紧紧的还是慢慢收缩,仿佛是溺水的人沉没前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至死不愿放手。低声说了句,“我送你下去。”

    “杨叔叔的事我听说了……节哀。”她本来是低着头看脚尖的,此时抬起头竟看见他脸上凄惶的表情,措不及手。

    “你能说的就是这些?”他笑着反问一句,倔强地看着她。依然不甘心地期待着些什么。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即使是多难堪的时候,总想着还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在那等着,只有那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是有生命的,还是能呼吸的。

    她没说话,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那里曾经熠熠发亮的宝石,竟然早就因利欲熏心而湮灭了。他想听到她说些什么?知道真相了,所以毫不犹豫地重回他怀抱,像个八点档的女主角,狠狠地问,“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当初都不告诉我?”他不是他,那个被蒙在鼓里依然甘之如饴高举“死了都要爱”的容意也已经不在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压下所有情绪,“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去车站坐车回家。”她的回家自然是回山里,姑妈已经出院了,也有姑父照看着。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也还是想回去看看。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开一辆半新不旧的奥迪,雪泥溅了一车身,污秽不已。她看看天色,是真的要降大雪了,也不再和他僵着,上了车。

    一路上关山重重,雪下的越来越大,雨刷艰难地摇摆着扫去车头挡风玻璃的积雪。幸好到村口时,雪停下来了。她给他道了声谢就下车了,杨勉却是也跟着下来。

    “让我送你最后一次,好不好?”他用低微得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呼吸中喷出的白雾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模糊掉。她无话可说,默默地走,双手插外衣口袋里,还是冷得直哆嗦。肩头突然一沉,是他脱下了衣服披在她身上。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口袋,手机搁在姑妈家忘记带出来了。

    “你能不能借手机给我打通电话?”入了山里头讯号通常不好,出门时只和姑妈说了出去转转,现在怕她担心就播了通电话。

    “容意啊,别去了。今晚天气预报说有寒潮大暴雪,不停不休地下,怕是大雪要封山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回去太危险了。”电话那头姑妈焦急不已。

    她半开玩笑地安慰她说,“以前冬天上学时还不是天天顶着风雪出发,现在不就一个寒潮,怎么越大越没出息呢。”最后还是一阵安抚让姑妈放心下来,讯号已经越来越差了。她把手机递还给他的时候,脚下不小心绊着了石头,一个踉跄就要栽下去了。他反应迅速,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牵着就不愿放开了,如同以往每一次送她回来,揪得紧紧的,只想着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带着濡湿的汗黏着她的手,热得她直想逃避。这时想起的却是某个人的手,冰凉却能让人安心,不否认,她是真的很想他了。想一个人时总是自动忽略他的不好,那些细碎的点滴盈盈充斥心头。

    他感觉到了她的走神,握着她的手力道加大,她想要摆脱他近乎蛮横的执拗,却无能为力,看了一眼渐黑的沉郁天色,“我们从前走了那么多次都是漫天繁星,烁烁闪闪。走到这最后一次,竟然是乌云密布,不见天日了……杨勉,其实早就应该放手了。”以前每每想起这样绝情的话时,她总觉得一定是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可真放下了,说出口时发现,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连目光也不曾飘忽,因为心中已经有了那份安定。

    第55章

    简陋的厨房里,炉中的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那火堆里隐约传来番薯烧焦的味道,在冷清的屋子里香味四溢。番薯是路上去阿九叔家拿的,九叔看了看杨勉,似是有点印象,最后终于想起问了句,“上次去你家的那男朋友?”容意笑着直遥头让他别误会,说他去国外出差了。九叔又疑惑地看了看杨勉,总觉得眼熟似的样子让容意一阵好笑。

    今天气温极低,她跺跺快要冻僵的脚,拿着铁火钳把柴草翻来覆去,最后拿着一支枯干的树枝在泥地上胡乱涂画,画着画着就自顾自地笑。小时候在门外的黄泥地上一遍遍地写自己的名字,不厌其烦,还总爱和其他孩子比谁写的字最大,不是最漂亮,却是最大,真是好笑。此时灯光黯淡洒落凹凸不平的地上,依稀看得出划痕是两个字母ML,一遍一遍地胡乱写。好像是以前在学校里不知谁写的黑板字,“谁谁谁爱谁谁谁”,那样的孩子气却无可奈何。

    他就坐在一旁看着火光,不动声色地抽烟。他把她送到家门口时外面已经大雪纷飞了,天又黑得摸不清路,山路积雪又深,他肩头积了雪站在瓦檐下,抬头看她,很凉很静,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可怜相,却是触动到了心里。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女人,但看着人家不辞劳苦地把你送到门口,这冰天雪地里即使是不相识的人,也不好让人家走吧。

    “你会常想起你父亲吗?”他蓦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声音低沉,似是自言自语。

    她在这也不多言,他挑起话题她就答上一两句,客气的很。“偶尔吧……总是忘不了小时候趴在桌子上写作业,阿爸坐在门槛上抽着烟,我被呛得一阵阵干咳,喷了一作业本的口水。”那是极普通的烟,一张白纸,卷上一小戳烟丝,常常抽到一半就会自动熄灭了,然后又得重新点着。阿爸那充满沟壑的脸在氤氲的烟雾中只看得个大概,模糊不清。

    “我总是想,但又不是小时候的事。他出事前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和我说,已经去找了单伯伯,他们能帮我和妈妈出国。从没想过自己身上还会上演这样的戏码,那天我躺在宿舍床上看着蚊帐,一夜没睡着。我总以为自己应该是这样活的,和你一齐考上大学,毕业,找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存钱,买房子,结婚,老夫老妻地过一辈子。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得很远很远了,却不知道有些事情轮不到自己做主……大前天在殡仪馆看见我爸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没哭,但是眼泪就留下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自己悲伤。他毁了自己的家,毁了我的一切,到头来那么洒脱地走了……奶奶自从爸爸入狱后就一直呆在这县城里,楼上楼下不少知情的人闲言闲语总还是多的,开始时我从美国打电话回来她还一口一个让我们别担心,后来也渐渐沉默寡言了。最近这一两年老人痴呆症是越发厉害,连人也不认得了……现在我还不敢告诉我妈这消息,她去了美国以后身体就不好,做了几次大手术,就盼着我爸出来后能一家团聚。其实她一直很后悔当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事后也让人在网站和学校里面努力澄清了……”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意地点头。其实他是需要个听众吧,只是想把这么多年来的心酸都吐出来,与对象无关。

    “以前觉得很苦的事情,其实走远了看回去就不觉得是什么了。最重要是珍惜现在,晓婉对你很好,你不要总只想着以前不好的事了,那总归已经过去,没有意义了。”她平时和人调侃时口若悬河,真正安慰人时,能说的不外乎这几句。曾经她也纠结过去,没法看清眼前的人,现在看回头,不是不傻的。

    “可是我不爱她,我是一点也不爱她。刚去美国时,我宁愿整晚整晚呆在图书馆也不愿意回公寓,甚至和她一齐去上课也抗拒,总是想你,我知道自己混蛋,但是没办法……容意,你恨我吗?”

    她记得他问过她的,现在的回答也和当时一样,“不恨,没什么好恨的。”她这样一个人,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了,没什么好计较的。因为已经放开了学着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外面的风很大,屋里的灯突然就黑了,可能是外面雪太大压倒了电线杆。灶里头火苗升起照在他脸上,一明一灭,他压制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把搂住她,“别动,就给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声音有些颤抖,几近哀求。这个女人,不会再拉着他的手叫小绵羊了,不会有恃无恐地摸他的小虎牙了,什么都不是他的了。

    可能是一整个村都停电了,外面有很强的电筒光照进屋里,扫过停留一阵就消散了。“你放手。”她没有挣扎,很平静地开口,似是在忍受着,自己追慕是十年的怀抱,早已经失了温度。

    黑暗中他的呼吸沉重地压抑着,不肯撒手,咬着牙问,“你还爱我的是不是?”说着不等她答上便要堵上她的唇,她避开,声音里带着一种悲痛,近在咫尺,“不要毁掉你在我面前最后的自尊……”

    自尊?他笑,凄厉而悲凉,自从父亲被捕那天开始,他哪里还有自尊可言?眼睛在火光中烧得通红,“因为李汐?”咬牙切齿中带着妒恨,仿佛要把心头的一切烧尽。

    “不因为谁……”她猛地挣脱开来走回屋子里,不再理他。

    而被她推倒跌坐在地的杨勉一动不动,十指狠抓过地上的泥土,留下一条条抓痕,却是

    忽然笑了,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煞似狰狞。“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后悔的,后悔今天选的不是我。”

    阿修罗,在天非天,宁愿走火入魔也不愿立地成佛。

    第二天早上她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屋子里早已经没了杨勉的影子。也好,他这个状态,两人根本无话可说。收拾好东西出门时,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积了几近半人高,天高地厚之间一片寂寥。为了走着方便,特地绕( 惜意绵绵 http://www.xlawen.org/kan/2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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