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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部分阅读

    猪,所以意大利至今会流传摸野猪鼻子会幸运。

    2、火焰般放光,雷霆般沉重/但是从今以后,我再无所畏惧:这两小句来自《吉檀迦利》

    19 疾狼(1)

    黄昏的太阳仿佛是被满天压抑的紫蓝色挤向地平线的一隅,可是太阳挣扎着绽放的光芒又像在天边开辟了一片橘黄海洋,厚厚的云层则是那些翻滚的波浪。山黑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田野镇上方缭绕的白烟,也渐渐暗淡下去,只有***陆续地亮起。

    一辆厚重的马车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名为“明灯”的旅馆前。这得益于它高高悬挂门口的黄灯笼,正好置在竖立门前的店号上方。尽管夜幕很快会降临,昏暗的蓝天与余光不足以让人细细辨认出马车外表剥落的涂漆,但聚集在田野镇上的众多冒险家与盗贼,这帮混江湖而经验丰富的家伙们,凭耳朵就能从质地沉重的车辙声里判断出马车的贵重。

    车夫并不打算引人注目,等客人都鱼贯走入旅馆,便迅速地把车赶到后院的位置,在那里,他会像其它路经的富贵客人一样把车卸下安顿好。对于这种沉重的马车,只引起他人眨两下眼的注意力,谁知道又是哪位需要秘密解决亲戚、代自己决斗或者寻找失踪宝贝、抢夺什么宝藏的大主顾来了呢?这种事田野镇十天半月便有一桩,不足为奇。

    旅馆的门被推开,刚替下伙记的老板正好在接待处。看到第一位进来的客人,他眼睛一亮,正想打招呼,对方却打了个眼色。

    碰到类似的情况,他都识相地闭嘴,这意味着对方并不想泄漏自己的身份与动静。这也好,在这种小镇上,如果不是世代经营旅馆的关系,干这一行真的不知道哪天会因为知道太多而惹祸上身。

    “两个大房间,送点热水,给马上精料,保持清静的话,剩下就是你的。”慷慨地扔下一个金币,客人们便跟随心满意足的老板摸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做个好梦,尊敬的远方客人!”老板假装平静地以口音浓重的通用语祝福着出手阔绰的金发客人,转过身迫不及待地咬了下那块胜基伦皇家金币。这种金币成色跟奥玛森帝国的一样棒,而且更重,价值更高一点。

    田野镇位于堪地亚那与柏斯的交界,奥玛森通用语、堪地亚那语和柏斯语(胜基论语与柏斯语差别不大)都通用。奥玛森最重要的三个邻国语言,迪墨提奥想进行简单会话都没有问题,但为了故意显示他们某些痕迹,所以刻意使用了奥玛森母语

    “两位美丽的女士,请原谅我们路上的照顾不周,今晚是难得的夜晚,晚餐后,请安心睡一个美容觉吧。”

    依欧迪斯到哪都是体贴女性的榜样,相比起以为吃完干粮就了事的迪墨提奥,他并没有忘记招呼伙记从厨房端来可口的热饭菜。

    “艾拉拉,我都快忘记美梦的样子了。”

    “薇儿塔娅,你看起来永远这么乐观。”妹妹一边帮助姐姐解除身上扮装孕妇弄的伪装,一边撅起了小嘴。那是她拆掉公主房间的枕头做的,而且做出了以假乱真的圆弧。

    “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可惜世上没有后悔的药,走岔路只能往自己选择的方向更坚定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另一个出口。坚持一下,等你陪我回到大树头村,就可以安全地回梅兹蒂亚了。”

    生怕姐姐误会了自己而内疚,艾拉拉一嗔道:“我不是后悔假扮公主,我只是想说你太乐观了,就不能表现得警惕一点!”

    “斯诺维娜说过,好男人是不会让身边的女性提心吊胆的。你难道认为隔壁的两家伙不是好男人吗?”

    艾拉拉脸一红,脑海里闪过一抹翠绿的却异常叫人心安的颜色。

    “什么嘛,姐姐最喜欢借斯诺维娜的名义笑话人。”

    “谁让你老通不过武试,否则你也可以借她的名义笑话人了。”

    等到那个时候,那样的绿色就再也见不到了吧?艾拉拉郁郁地喝了一口南瓜汤,觉得苦极了。

    ——

    “这是什么?”迪墨提奥对外出了一上午的依欧迪斯侧目而视。他喜气洋洋的摇着一张羊皮纸,像是有天大的好事。

    “运气好极了。”依欧迪斯转了个身,轻飘飘地把纸张递给他,上面写满了柏斯、堪地亚那的文字,最下面还有一块是奥玛森通用语。

    “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唐尼的话是对的,我收到留言了,我们要在这里往南拐,下一个目的地,帽子镇。”

    “帽子镇?”

    “名字不重要。第二个是这个。”

    迪墨提奥皱着眉头扫完他指着的纸张,终于弄懂这是一份合同。

    他不解地等着同伴的解释。

    “哈,说你皇城呆久了,在道上混就不行了吧?”

    “……”

    依欧迪斯有点扫兴地看着对方声色不动的表情:“薇儿塔亚与艾拉拉要回复本貌折返大树头村,然后再装成孕妇的样子入村去。鲁提也要弃车而回。我们俩难道不也该装扮一下再走吗?一则省省路费,二则,更加掩人耳目。这样,五个人才算成功地‘消失’在田野镇里。”

    “说得有理。”

    “这小镇地处边境,因此冒险工会与盗贼工会再兴旺,也没佣兵工会的事。”战争会有大量的佣兵加入战团,为了防止这些立场不坚的雇佣兵过快地投入战争,干脆阻止他们在边境附近开办事处。迪墨提奥对此也有所了解,遂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镇上不时有些堪地亚那过来的新手商人,想把北边货物运到柏斯南方贩卖,可是来到田野镇才想起要雇些当地的向导跟保镖,没有正式的佣兵公会怎么办呢?只好跑到冒险工会求助。我今天就碰到一个,正好他要到南方销售一批北方特产的银质被子炉和宝石首饰,再顺便带自己的父亲去南方找著名的医生看病。”

    “你是向导?”

    “不,我兼职向导,你是保镖,他能省一个人的钱。”依欧迪斯指着一行不太明显的字说,“看这,我说带他们到帽子镇后,碰到同一团里的兄弟,就转给他们更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带行。”

    迪墨提奥更怀疑他能否真的能当向导,不过按照这人的禀性,只要他希望,必能说服对方。

    “团里的兄弟?”

    “呃……是这样的,我曾经为一个叫‘黄昏’的佣兵团办过事。这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团体。给我留信的人也曾经与我在这个团共过事。”

    迪墨提奥若有所思。

    “怪不得知道银狐与火狐。他叫黑鹰?”

    “恩,是的……”依欧迪斯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叫疾狼?”

    “……好吧,你怎么知道的?”他可没想过这么快就跟对方摊牌。

    “希亚王子给了你朋友很多钱。”正如黑鹰不是白替他们干活,所以希亚的金币也不是白给的。

    “果然那王子只是外表像艺术家而已……”利用他人弱点这一处上,希亚表现不错。

    “说吧,你的目的?”迪墨提奥身型微动,挡住了窗口,左边按着剑柄的手指一拔,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

    20 疾狼(2)

    题记:一系列偶然和必然的离别与重逢,反复成就了人生的一部分。

    =====

    依欧迪斯因为身手的迅捷、行动时的冷静沉稳,被黄昏的兄弟冠以“疾狼”的名号。但是当他面对有“冰狐战士”之称的奥玛森对手时,抛却身手上的顾虑,也会自觉地落了下风。

    他下意识地移到门边…………窗口被拦住了,手一挨到门把,桌椅长腿似的往他身上靠。

    依欧迪斯被迫逃往空中,椅子缩到桌底,就像设计好了的令他刚好跳到桌子上。

    速度是够快,可对手更快。“卟!”右手一扬,还好,连剑带鞘挑开了迪墨提奥指向脖子的一剑。

    沉响是鞘裂的声音,从斯诺维娜神庙地窖挖出的武器是廉价的木鞘。

    “听我说…………”

    迪墨提奥开始想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逼于剑下,并不真想伤他性命,但是宝剑本身的威力却不含糊。他反手一挥,剑在依欧迪斯头上掠过,几缕棕褐色的头发应风而落。

    “感谢你的脸吧,它长得跟由列斯儿子一样。”

    森森的剑气就压在依欧迪斯头顶一指的地方。

    “是吗,我还没见过表兄呢。”

    “想见他?”

    “好吧,我不拿死人开玩笑。好好谈谈?”

    狼的单挑能力是最差的,连土狗都有一拼。虽然他很正视自己的优点,但是他从眼前的金发青年身上能感受到更多。他一生为自己而战,而对方却都为别人而战。他的搏杀只为自己的生存,而对方的战斗却是为使命、为职责,一旦对上了目标,必全力以赴,行动果断。

    “你说。”

    迪墨提奥把正午的阳光挡在了身后,此时蹲桌上的人处在阴影里,说不出的狡黠。他突然有些不舒服,往侧里让了一步,一抹光驱散了那脸上的阴霾。

    轻拨之下,剑不动毫厘,依欧迪斯干脆盘腿而坐,在阳光中摆出大无畏的姿态。

    “你也没发现我对丝罗娜公主殿下存什么坏心眼吧?”

    剑没动,主人微微颌首。

    “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我说的是老实话…………喂,你相信这句话吗?”

    “继续说。”

    “偶然的极端会成为必然。”

    看到对方挑眉不解,依欧迪斯拔拉了几下短发,像下定决心似地解释道:“我离开老爹出来自己闯好久了,突然收到他病重的消息。等他回去时,只来得及听遗言了。他让我把死讯带给伯父…………就是你们所说的由烈斯队长,而且,他说家族里有个秘密一直想知道,但怎么也听不到真相,很不甘心,要我亲自去问伯父。我只好孤身一人跑回奥玛森。”

    顿了顿,又略带些奥恼地补充:“然后就碰到该死的火山爆发,该死地又碰到殿下,跟她认识了。”

    “这是第一次相遇,那么第二次又怎么解释?”迪墨提奥研读着对方真假难辨的神情,反问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所以说,还有第二句,你相信这第二句吗?”

    剑身一拍,警告他别吞吞吐吐。

    “好好,我想说的就是:第二次的偶然看起来就像命运一样,”他用手指悄悄顶起头上的剑,歪着脑袋用尽自己力所能及的真诚说,“我真的碰到伯父死了,跟殿下说的遗言也是真的,就只瞒了一点点。”

    “隐瞒了什么?”

    依欧迪斯报复般一笑:“家族秘密啊,秘密又怎么能说呢!”

    感觉被开了玩笑,迪墨提奥刚想发作,这次桌上的人已经仰着腰侧滚到相反的方向,然后滑到地面,因为那边有床,只好泥鳅一般缩到桌底。

    “逢!”的巨响,粉碎了依欧迪斯想伸手绊倒长腿的如意算盘。削铁如泥、除了剑柄的红宝石外浑身无华的宝剑(剑鞘上的装饰都给前代主人们抠光了)一举剖开两寸厚的桃木桌面,扬起的木屑与剑锋,不偏不倚又降落在原先的头颅上。

    突然,敲门声响起,艾拉拉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听到了巨响,门声越发急促。

    迪墨提奥拉开门,一把圈过艾拉拉扯进门里,又摆手向随后而来的伙记表示歉意。也许是误会,伙记脸带暧昧地离开了。

    艾拉拉没来得及把握难得的亲近机会,已经自发地捂住了嘴,免得大呼小叫。

    “别担心,我们只是在打赌宝剑的锋利程度。”

    “那你干嘛躺下面?”

    “他相信宝剑,我相信桌子而已。”

    “你输了?”

    “如你所见。”借着这个缓冲,依欧迪斯从容地爬起来,拍拍细碎的木屑尘埃,仔细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和衣襟。迪墨提奥盯了他一阵,转而打量艾拉拉的装扮:“你们要出发了?”

    她头上有用特别手法扎起的头巾,薄粉轻饰,素衣麻裙,咋看之下就像是某个镇过来串亲戚的民家少女,只有细细端详,才能发现她原本清新俏丽的容颜。

    即使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再加上昨晚辗转反侧练习了百遍,再次离别之时,话说起来还是有点发抖。

    “姐姐也认为应该趁没人盯梢时便离开,”艾拉拉有点紧张地对视着那双翡翠似的眼睛,…………她永远无法轻易地从那里挪开视线,攥成拳头的两只手,一只按在胸前,一只倚在腰后,仿佛攥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似的,“迪、迪墨提奥大人,我们真的要走了。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离别之时,请允许我……”

    似乎需要鼓舞自己,她深深吸了口气:“虽然我还是候补,不过我会尽量在今年通过考试…………所以请允许我,以斯诺维娜神官的最高礼仪向你道别!”

    迪墨提奥一愣,收起剑,崩紧的脸稍融化了些,向她点点头。艾拉拉看不到期待中的笑容而略微失望,但这种冷冽俊拔的样子显然更像她想深深刻留的影子。某种勇气终于鼓足了,她踮起脚尖,在金发青年镌刻般的腮沿上蜻蜓般地一点。

    开门仿佛一道转眼即逝的假象,但确实有人离开了。

    依欧迪斯呆若木鸡站立一旁。

    “依迪,斯诺维娜的神官有这种礼仪吗?”

    “迪墨提奥,你的不解风情堪比你的剑术。”

    *****

    郊外。

    “姐姐,我今天以斯诺维娜的名义骗人了。”

    “……如果对方是帅哥,我想斯诺维娜会理解你的。”

    21 疾狼(3)

    依欧迪斯舒展着腰肢,并不紧张,仿佛几分钟前被一刀两断的桌面,真的仅仅是他口中一次赌局的产品。

    “斯诺维娜的神官们,总能叫异国客人诸多惊讶,此言不虚呢。”像是羡慕,更像是寻找缓和气氛的方式,他注视着已从石化状态回复正常的金发青年,那包裹在服贴长袍下的全身崩紧,弥漫着警戒的味道,浓得一擦即着。

    “好吧,这房里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余地。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看到对方从善如流地解除手中佩剑,迪墨提奥右手一伸,未遭任何反抗便牢牢把依欧迪斯钉在椅子上。扭头看到按着自己的宽大手掌,骨节清奇,传来的力道可以感受到男人内心异常的坚实,黄昏的疾狼庆幸放弃反抗是正确的。

    “说吧,你在殿下身边的目的。”

    “问得好。那么队长大人,您又是为什么非得跟随公主殿下不可呢?”针对金发青年的冷问,依欧迪斯的反击也相当咄咄逼人。

    “轮不到你问我。”迪墨提奥似乎有心回避这个艰难的问题。但有人不依。

    “我即使再孤陋寡闻,也是知道一些历史常识的。您的本家,传奇的翠丝庭家族,原本统治着齐拉维地区。你们桀骜不驯、强悍不屈,却被迫发誓世代效忠奥玛森皇帝陛下一人,应该无时无刻盼望重温昔日荣光才对呀。。。。。。”

    被牵涉到家族名誉,迪墨提奥俊脸生威,手上的劲道加强了三分,所抓住的肩膀关节咯咯作响。依欧迪斯忍着痛继续道:“格灵之难,齐拉维的独立说实话还算不上严重的背叛行为,几乎是所有人的意料中事;可是您却主动跟随着公主殿下不离不弃,这难道仅仅是昔日曾经的宾主之谊吗?”

    身侧,寒气凝结的空气代替真实的双手开始让长篇大论者透不过气来。看来那个冷静的青年终于也被惹恼了。又不是木头,被人见缝插针般地挑衅总不会没反应的。

    “说到爱情,还不如带殿下远走高飞;说到道德洁癖,选择屈从而背叛家族意志也是高尚的吗?如果是想伸手相助孤女,您真的认为,坚定地拥护她不停地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政治泥泞是正确的吗?”

    “太多的事,你不懂。”无法简单而清晰地理顺自己的答案,又像是被触动了深处的禁忌,迪墨提奥痛苦地挣扎半天,也只是说出这样意味不明的短句。

    “别紧张,我只是为了更有力地说服你而作了一个小小的反问。”敏锐地认识到不能把这根火弦触过了头,依欧迪斯赶紧往回撤了一点,“宾主之谊也罢,爱情也罢,个人道德洁癖也罢,习惯性的作为也罢,我不是穷究恶追的无聊汉。我只是坚信您对公主是没有那份直接的利益图谋的,对么?”

    如被赫免一样,正为自己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略显慌乱的迪墨提奥,被这一松一紫的对话弄得啼笑皆非,不由自主顺着对方的话头颌首称同。

    “所以您应该也能体会与相信我的第三句话。”

    什么?

    “第三次的偶然,听起来就像是阴谋一样。”

    “……”

    “我父亲找伯父问清楚的家族秘密,竟然与奥玛森皇族有关。我只不过是想通过帮助殿下,有朝一日得机缘去解开这个秘密而已。你不知道,对冒险为乐的人说他家族有秘密却可能永不得揭,这将令人多么懊丧!”依欧迪斯凑足了出生以来的所有真诚,“也许是宝藏的秘密?也许只是某些家族裔嗣的秘辛?关于这点,我可以向任何一位您指定的神灵发誓。”

    如果这家伙有心欺骗,果然是什么人都可以说服。迪墨提奥对此体会越发深刻。但是他转念一想,从数月相处的直觉与经验分析,这个自称为由列斯队长侄子的青年,倒未必全然在撒谎。

    由列斯分队长,虽然与年幼的丝罗娜公主交好,但说到底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不,可以说,在毫无征兆的格灵之难前,丝罗娜真正有名的地方也不过是皇城的骑兵队与厨房,有什么间谍细作想打主意,也不会落实到这两人身上。奥玛森公主一般会在成年仪当天,在国内外到贺的贵宾面前正式地露面,并在皇后的指引下进行有预备的社交活动,从此她才算真正进入到各国的贵族社交***。可在他的记忆里,帝国小公主出类拔萃的美丽虽然初露了锋芒,却在余下的社交活动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给其它内臣国宾留下太多的印象。

    “我有兴趣听听你的所谓秘密。”如果这秘密能说服他,才可以相信对方。

    “你会替我守秘吧?”按这个前骑兵队长的禀性,即使有金山也不会去偷,依欧迪斯便无所谓地向他透露着,“我们由列斯家,每一代必有一个男性担当奥玛森皇家亲卫队的分队长。历史之长,甚于翠丝庭。不管是步兵队还是骑兵队,分队长又不是什么大官,怎么可能世袭呢,可我们偏偏每一代都有人。他们间隔着分布在骑兵与步兵两处,显得并不那么扎眼。”

    前亲卫骑兵队长深晓这些基本常识,由列斯家是存在于皇城亲卫队里奇怪的家族势力,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有着深厚但表面并不庞大的社交系统,甚至连他的父亲,加得烈队长也吩咐自己要对这位分队长礼遇有加。

    他用眼神鼓励对方说下去。

    “我父亲与伯父那一代,只有他们两个男丁成年,其它都是姐妹。于是我父亲在年轻时便接受过一条秘密家训,说如果由列斯伯父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儿子、我的父亲甚至还有儿子…………暂时只有我,这三名同宗的男性派出一名到皇城找陛下去谋事。”

    “亲自找皇帝陛下谋一个分队长的职位?”

    依欧迪斯点点头:“我的父亲性格跟我很像,立志要当个游商,一点也不在乎这条家训,而且还为了逃避责任流窜在外多年。”

    分队长之上还有副队长,然后才是总队长。虽说身为总队长的迪墨提奥直接向皇帝负责,由其任命,但是分队长这种等阶去找皇帝也太扯了。

    依欧迪斯当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父亲曾经查看伯父保管的族谱记事,一些分队长与继任人的名单上看不出什么,可是…。”

    说到这,迪墨提奥发现眼前这娓娓而谈的青年,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迷惑。

    “有族中老人悄悄说过,那些人都是神秘失踪的。父亲并没有太深究,但他很敬爱兄长,也许会有如果自己离开,伯父会安渡一生的想法…………我是说可以如此理解他为何总带着我不肯回奥玛森。直到父亲因病去世,不肖子的我听到他的遗愿,才想到要回来找伯父。”

    犹如越冬后的豆瓣坛子,被突然揭开了一角,浓郁的酸腐气息扑鼻而来。深藏在皇家之下,有诸多阴暗潮湿的角落,酝酿着数目不亚于百酒窖里的秘密坛子,哪天以及哪个盖子会被打开,任谁都难以预料。在惊疑不定的情绪催化下,迪墨提奥渐渐松开了按在依欧迪斯肩膀上的手。

    22 圣医女故乡

    离开月露镇,沿着月露河堤边上的道路一直往南走,两天的脚程就能到达有着传奇名声的村庄:月露村。

    逐水而生的芦苇,还刚怯生生地从冻土里钻出靛青色的脑袋,长得躲躲闪闪,迷迷离离。不过相信再过半月,就能化成浓密的绿墙把这里装点得春意盎然。

    月露镇附近的地区称呼三月为莺月,而且附着神奇的传说。月露村正是南柏斯最流行的梭罗医神及圣医女崇拜的发源地,经常有很多患了奇难杂症的病人千里迢迢地求医。不知何年的三月,一名男子心急火燎地带着中毒的情人来求医,赶到月露村已经气绝身亡。绝望的男子只好抱着尸体沉水自戕,之后水里飞出一只夜莺,似乎是情爱之神斯诺维娜的怜悯,令他化成夜莺,整个春夏都啼唱着思念恋人的爱情之歌。

    丝罗娜绷紧着小脸,肃然地听着大司祭叙述的故事。她并非为故事本身的结局感到悲凉,而是想起了胜基伦王宫一位抱着“安莉。奈波德”之名牺牲的宫女。银翼带着微妙的尴尬,骑着新购的马儿,孤零零行在队伍的稍前方。

    “***,跟我们同路的胖妞怎么这么多?”莫沙卡低声惊问。

    “为爱神节减肥美容。”

    大司祭言简意骇。

    一路上,身边不时驶过载着妇女的马车(很多马车都只是有顶盖而没有挡板的简陋车子),摇摇晃晃的车上能看到三三两两身材丰满、美丑各异的女性挤坐一起,谈笑风生。她们衣饰并不华丽,却甚为鲜艳,装戴之处能看出来自不同的地区。看到银发飘飘的英俊旅客骑马经过,甚至会有人吹起口哨,互相交头接耳。

    羞涩的眼光,大胆的招手,看来什么身份都有。

    “脚步再快点。”唯恐没完没了地回礼,银翼皆避而不闻,轻踢马肚,碎步小跑变成中速,很快摆脱了女人们的视线。

    “他平时也这般老实就不错了。”丝罗娜不客气地挖苦着,却也催快了马步。

    *****

    “愿斯诺维娜眷顾你!”

    “谢谢,我心如磐石!”

    熟悉的问答再次响起,众人下马入村,就不能对这些俗礼视而不见。银翼打了个眼色,赫飞茨面有难色,慢吞吞地从行李里掏出像征身份的大司祭袍,替换了身上的啡色大氅。

    红袍中央,垂着长长的黄金带子,上束镶绿松石的铜扣;黑色肩帔及袖衬上绣描着百合状黄金饰纹,暗金色的及肩直发,额广而眉严,这样一位绅士走在乡间的古道上,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妇女更吸引眼球。

    “向女神致敬!”一名虔诚的女子遥遥向高级的神官大人点头致意。

    “女神保佑你!”赫飞茨立即回以标准的礼仪。

    乡镇鲜少有大司祭级人物出现,看到有人居然穿着整套货真价实的行头出现眼前,男女老少争相恐后地打着招呼,真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莫沙卡看到他代替少爷为回礼疲于奔命,忍不住连连窃笑。

    “你家少爷比大司祭还尊贵?”丝罗娜趁机旁敲侧引。

    “马马虎虎吧。”忠仆的保密意识可不是盖的。

    月露村的本地土著有月族与鸟族两个少数民族,还有一些分不清是游客还是本地的柏斯人。想到自己糊里糊涂把月族女子头上的羽毛踩到脚下引发可笑的决斗,丝罗娜便心有余悸,当下目不斜视,老老实实跟着银翼的背后牵马随行,一直走到一座洁白的露天神殿前面。

    月露神殿得名,来自它的建筑结构。左右是正常的两翼殿,但前后堂却是只用华丽柱子装饰的厅殿,月夜之时,没有墙壁的阻隔,柱子完全暴露在银光之下,月华侧泻,柱影憧憧,十分神秘动人。

    “向梭罗与斯诺维娜问安!”

    “向斯维维娜问安!”

    早有积极好事的年轻人直奔神殿,向殿主维维安女司祭作报告。两位柏斯神官微笑着互相交换了同行间的问候。

    “据说维维安已经75岁。”银翼拉着丝罗娜的手,跟随司祭进入神殿的右殿。

    “可是她看上去只有40多岁!”

    “这正是圣医女之乡的实力。”

    怀着无比崇拜的心情,丝罗娜又惊又佩地从后打量着女司祭。她的服饰除了花纹与带子是银色外,与赫飞茨无异。她的背影略显丰腴,仍显着清楚的曲线,完全是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

    “向梭罗与斯诺维娜问安!”

    “向斯维维娜问安!”

    大司祭之下是司祭,再下面是辅祭。月露神殿有两名司祭,三名辅祭。另一名司祭是78岁的卡娅司祭,是维维安的姐姐,她看上去同样未及五十,乌发梳成层次鲜明的三垂髻,配了不同色的蝴蝶发饰。

    丝罗娜观察到两名女司祭正面左胸上别着两颗睡莲白玉章,大司祭却没有。与女司祭同迎的还有另一位月族女辅祭,她头插白羽,身着白袍,配黑底红边肩帔,左脸有块晕状粉色胎记,左胸亦有紫玉莲章。

    许是觉察到陌生少女视线的焦点所在,维维安司祭展颜一笑:“这里是医药女神梭罗、圣医女和斯诺维娜女神(本地人崇拜顺序斯诺维娜排最后了)三位一体的神殿,我们除了是斯诺维娜的神官,还身兼传承医术的医女。身上配有这种睡莲章的神官,都可以称为‘医祭’。”

    “医祭?”

    “姑娘来自胜基伦……”

    “维维安大人,卡娅大人…………”

    谈话被清脆的声音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后堂方向蹬蹬闯入一名少女。那少女扎了很多别致的小辫子,可惜脸上满布青黑疑斑,赶走了许多可爱。她身上白袍红肩帔,左胸却是绿莲章。

    “芙若亚,又冒冒失失的。”紫莲标记的那特女辅祭嗔怪道。

    “有人晕倒在地,我救不来,请大人们赶紧去看看!”

    “大司祭,还有各位尊贵的朋友,救人要紧,关于本地的一些疑问,容后再禀。”

    未等及客人的回答,医祭维维安已经抽身拔腿,以不亚于年轻人的速度,朝少女芙若亚的方向奔去。

    月露殿后方与前方对称,原本也该四面临风,但似乎被改造成了适合救治病人的结构,四面垂挂着一面面巨大的植物帘子,即可挡风遮雨,亦可通风透气。青色的帘子从缝隙中滤出舒服的光线,若干个小炉子仔细地熬着奇怪的药汁,药香卷着暖意弥漫在空中。

    “不要搬动她!”

    “大家散开点。”

    ……

    丝罗娜尾随医祭来到病人晕倒的现场时,只看到一名老妇垫着一块布,躺在卡娅司祭的怀里,而维维安司祭则不断地往病人脸上、身上、手上的的裸露部位扎上一根根的小针。

    银色的针就那样静静地停立在老妇干瘪瘦弱的皮肤之上,却不渗出丝毫血滴。

    四周散落着形形色色的病者,全都屏气凝神望着两位祭司娴熟的动作,唯独丝罗娜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失声“呀”了出来。

    莫沙卡比较沉稳,却也被这种场面吓得目瞪口呆。

    “嘘…………”银翼二话不说,捂上了丝罗娜的嘴,呼着热气在她耳根轻轻解释,“不要大惊小怪。听说,圣医女神殿治病救人,除了药物,还有一些神奇的手法,比如用被神眷顾过的小银针扎病人身上特定的位置,就能把病人治好。”

    卡娅怀中的病人衣饰简陋污秽,棉袄破损处尽是溢出的败絮,显然是贫穷的百姓。被几针扎下,须臾,她醒转过来,竟然吐了几口鲜血,透过垫着的布,渗到卡娅司祭的身上。卡娅司祭镇静如常,取过辅祭递来的布替她拭过口边的血迹,才示意辅祭替手接过病人。

    “失礼了,”与维维安司祭一样沉稳温和的嗓音,卡娅一丝不苟地朝赫飞茨大司祭抱歉道,“为了迎接大司祭的到来,今天我们特地穿上正式的服装。现在,请原谅我们必须先替换下这些神圣的衣服。虽然,神官在神殿里衣冠不齐是大不敬的行为。”

    “斯诺维娜女神从不在乎这些小节。您请便!”赫飞茨使用了敬称,因为对方即使比自己位阶要低,可年龄与经验却不折不扣是前辈。

    *****

    大司祭赫飞茨并非首次来月露村,应该说,糖城城主蒙塔莎曾经派他来代捐过一大笔钱,以至于还盖了个很别致的房子在神殿不远的地方。

    “这个房子保管得真好。”

    房子一样运用了洁白的石头建造,门前还栽种了一池子的睡莲。睡莲是耐寒的花朵,淡雅清绿的椭圆莲叶安逸地漂在水中,洁白的花骨朵亭亭倚在一旁,就像安静等待情人归来的少女。

    得到大司祭的赞许,接待他们的男辅祭兰博白晳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

    “请原谅我擅自动用了它的一个角落。因为我是男性,在神殿里住很不方便,司祭大人便委托我成为它的临时住客与管理员。”

    “蒙塔莎大人离开的时候,它已经成为贵殿的财产,毋须在意。”

    丝罗娜见过的男性斯诺维娜神官很少。这位长得比银翼还高的男人,手脚修长,似乎超过了正常男人的比例。他的声线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哑沉,倒有些像那个土狼华尔素;丰润清秀的脸非常白,映衬得嘴唇相当红艳,如果他不是一头偏绿的短发,把属于男性的方型颌骨与小得有点不自然的喉结完全展露出来,配着这一身白袍与黑底红边肩帔的神官服,还真有点像女人。

    “兰博辅祭,你身上怎么没有莲章呢?”

    对这些司空见惯的问题,兰博流利地回答:“睡莲是我们这个地区一起贡献给梭罗女神、圣医女和斯诺维娜女神的鲜花。白色的玉莲章代表最高阶的医祭,接下来是紫莲与绿莲。绿莲只是刚入门的学徒。而没有玉莲章的就是普通神官而已。”

    “医祭只能由宣誓终身不嫁、献身给梭罗神的女人担任,所以男性神官身上是不会有玉莲章的。喂,好奇心放慢点,你赶紧挑个房间。”

    “呃,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那好,我的床或者地板?”银翼坏心地笑道。丝罗娜俏脸一红,她忘记现在根本不用付食宿费,房间床铺足够他们任意挑选。

    丝罗娜越发肯定银翼与赫飞茨的此行是要进行什么大计划。表面上,赫飞茨与这些神官说是周期性的游学交流,但他们几个又不都是神官,没必要长住。从傍晚送饭来的仆役附送的生活用品看,足够在这里生活一个月以上。

    晚餐是一顿味道古怪的大杂烩,奇怪的青菜与过于味咸的肉类,使人心情并不怎么舒畅。丝罗娜把兴趣的重点转移到他们一行的目地上来。

    “急什么,明天我会带你去看在奥玛森也无法看到的奇迹。”

    “奇迹?我们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呢?”

    “反正,一定会有比游山玩水更有趣的事。”银翼言之凿凿的表情,只会让人更心痒难熬。

    大概是晚上七、八点,神殿方向传来热烈的集体吆喝声,正好吸引着无所事事的人。丝罗娜与银翼、莫沙卡三人循着声音寻到月露殿前面的空地上,看到一群男女热火朝天的练武景象。

    现在丝罗娜已经能大体上从外观分清三种人。头上插羽毛的男女是月族人;腮下刺了一个翼形刺青的是鸟族人;没有这两种特征的是外来人,当然外来人就不能光从衣着上分清是本地的还是游客。

    大概三四十名的年轻人,分作了三组。

    第一组女子较多,身高各异。他们头插白羽,手持长扁担,十来人互相整齐地吆喝着口号,比划着相同的动作,似乎在做基本练习。那些轻盈的羽毛,像被牢牢固定在头上,随风使劲地舞着,就是不掉下来,煞是好看。月族女辅祭那特,手持长棍,穿着在这个春寒料峭时分稍显单薄的便衣逡巡在旁,不时出手指点着。

    另一组全是女子,她们赤手空拳,似乎在研究学习一些拳脚的功夫。定睛一看,指导者竟然是个子较小、相貌较漂亮的维维安司祭。

    还有一组,在众多的火把映照下,刚好看到脸上的小刺青。他们人手一对擀面棍,不分男女地两人一组,配合着口号,你来我往地进行攻防练习,最具可观性。(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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