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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部分阅读

    因为没发现谁是双棍的指导者,丝罗娜左右观望,怎么也看不出来。银翼也是首次看到许多女子一起练习武艺。这些看上去似乎未行成年礼的少女们,完全没有弱质纤纤的印象,而且聚集一起齐展手脚时,就像春夏河边,那些盛大生长着的丛丛芦苇,随风招摇,英姿飒爽,生气勃勃。他感觉到一只激动的小手压在自己胳膊上,便下意识地回握起来。

    “作为女子,她们的双棍耍得不错!”

    “谢谢……”

    “汀娜,你的手像冰一样!”

    “暖得很。”丝罗娜从左右袖筒里抽出互握取暖的手,举在银翼眼前翻了一下。玉葱般的十指,在橘黄的昏暗光线中泛着白润的晕光。

    “……那这只是谁的?”发现自己握着的是另一只苍白小手,银翼背脊僵凉,缓缓转过头来。

    ……………………………

    觉得哪里不好,请即时提醒我,谢谢!

    相关番外《安莉。奈波德》

    24 夜莺埃冬

    透明的粉脸,染着可疑的红晕,明明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却把三个外地客人一起吓了一跳。

    “谢谢称赞。”被风吹乱的留海,扫过少女稀薄的笑容。

    “不……客气。”

    银翼凉了半边身,如果是个刺客,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早死几百回了。

    丝罗娜看到这手苍白得鬼魅一般的女子,小手安然被握在英俊男子的手里,两块红晕却烧得快要头顶冒烟,急忙干咳两声,手肘猛撞身边人的腰眼。

    “……失礼!”银翼猛地松手,借着训练场上的光源,他立即发现少女腮沿上的翼形刺青,不禁头皮一紧。

    “你是鸟族人?”丝罗娜好奇地问。

    少女点点头,却秋波含情,凝望着银翼。

    “对不起,我对未发育的女孩没兴趣。”银翼迅速换上一张木头脸。那少女顿时泫然欲泣,变脸之快,堪比月光的速度。

    “格儿辅祭,现在不是你教导双棍的时间吗,我会告诉司祭大人你又偷懒了哦!”

    突然传来男辅祭兰博的声音,当众人再回过头,少女的背影已经出现在训练场上了,可说来无声去无息。

    莫沙卡夸张地拍拍胸口,哎哟叫道:“吓死你家爷爷我了。怎么没半点脚步声,比猫还厉害。”

    “伤脑筋呢,格儿辅祭就是这样的没存在感,没吓坏你们吧?”兰博微笑着替同事抱歉道,“但是她确实比较害羞。”

    “害羞……也许吧。”丝罗娜把酒馆里碰到的月族女子当起了参照物。

    “姑娘是外地人吧,银翼先生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如果想避免纠纷,碰到鸟族和月族人与异性搭讪时,最好的方式是当事人的正面拒绝。”夜风把银翼丝一般的头发扬了起来,他五指当梳,理顺了头发。

    一旁的兰博看着,但觉青年迎风驻立时的姿态,有如霁月清风,连云也要嗟叹。

    “不过,你们一定是说了刺激她的话。”

    “什么?”

    好像了然于胸似的,又像是善意的提醒,男辅祭向四周望了望,把声音再压压低说:“她已经24岁了。”

    “……”丝罗娜觉得这个月露村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

    眉月当空,万籁俱寂,清冷的河风无法钻进人们的睡房,便使劲地在敲着窗户。即使不算颠沛流离,但反差巨大的处境早就让帝国小公主养成浅眠的习惯。正是睡意朦胧的凌晨,路途的辛劳仍然敌不过一阵隐隐约约、婉转悠然的嘤鸣,硬是把丝罗娜从睡梦里扯了出来。

    丝罗娜把窗户打开,把风把温暖的空气吹散,又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那声音,起伏有致,优越清扬,起转承接之处高低分明。然而,可能隔着的距离连风也无力传说,整段听来,总是继继续续,段不成章,让躺在床上欣赏的人既无法听个酣畅淋漓,又无法安心入眠。丝罗娜百般无奈,终于睁开了眼睛。

    “好吧,让我看看你是精灵,还是鬼魅。”

    户外天色,黑中泛蓝的空旷天际,镶嵌着晶莹的孤月与稀淡的群星,山丘附近灌丛比树林更多,视线辽阔开朗。丝罗娜扯过银翼送的羊绒长袍裹在睡裙之外,蹑手蹑脚拉开房门,走下楼梯,灯笼也不掌了,轻抬起大门的活闩,闪出屋外。她小心翼翼虚掩门板,也无暇多顾背后是否有人,急不可待地循声觅去。

    风从河边穿过森林的时候,捎着沙沙的声音,淡漠的月华冷酷地注视着大地。凌晨的野外,初春泥土的芬芳悄然绽放,犹如美丽的花。仿佛被这深夜密林传来的美妙声音所震,除了大自然的呼吸,再没有其它生物的动静传入丝罗娜的耳里。

    寒气从漏洞百出的衣着上渗透全身,脚上为了消除噪音也没有套上靴子,尖利的石头开始把僵硬的脚底刮得生痛。丝罗娜呵着双手,吐着白气,却怎么也找不到准确的方向。那美妙的声音已足够清晰连贯,却又被空旷的野外扩散到无处不在。不需要亲见,她也听得出来,这种绵延不断、透彻天际的妙乐,其实来自一种体型极小的鸟儿。

    这歌声是那么的熟悉,教人如此牵心催肠。

    奥玛森明丽宽广的天空下,曾经伫立着华丽繁荣的皇城,皇城内有一座百珍苑。那里也有一只这样的鸟儿,不惧初春的峭寒,在荆棘丛里筑巢,从子夜到黎明,燃烧生命般地绽放歌喉,无私地倾情演唱。

    它诵颂繁荣,倾吐厄难,呼唤温暖;它抚慰死亡、淡化杀戮、化解仇恨。亲人、敌人、友人,他们的音容也与乐章交织一团,走马般闪烁心头。

    “我的奥玛森…………”

    丝罗娜哽咽长哀,双手冰凉,却原来不知何时,竟听得泪流满面。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卷着毛裘,挟风从后把她紧紧圈起。四周空气冰凉,唯独这处香软和暖。温润的气息在耳边逡巡,传来银翼浮沉不定的低语:“再哭,我就把鸟打下来。”

    “银翼先生,万万不可。”

    兰博辅祭轻裘缓带,举着一个纸灯笼好整以暇地信步而来。他有如敷粉的白脸就像被冻出的颜色;体高肢长,又似竹竿飘飘,与手中孤灯刚好相映成对。

    “今年好早啊,”他欣喜地笑着,“夜莺埃冬,欢迎回来!”

    *****

    月露神殿左翼,一左一右供奉着两尊真人比例的神像。左边神像,一手轻托蒙面女子像,一手执长矛,看来应该是医药女神梭罗,小像则是圣医女;而右边手执宝剑和弓箭,头戴花冠,定是斯诺维娜无疑。她们用质地比神殿外墙更细腻的玉石雕成,纯净着犹如流动在白莲上的光。

    和神像一共登堂入室的还有一个T型鸟架。引起少女的注目。

    “那是夜莺埃冬的宝座。”

    蚊蚋般的魔音自耳边飘来,丝罗娜被吓了一跳。

    “辅……辅祭大人,您真是神出鬼入。”

    “叫我格儿。”格儿辅祭的声音本身就有如透明般的存在。

    “格儿……辅祭,你说这是昨晚那只夜莺的?”

    “你也听到了么?”外貌与年龄严重不符的人幽幽地问。

    丝罗娜无法想像一只小鸟能从神话活到现在,可无论是谁都言之凿凿说那夜莺便是莺月传说的主角埃冬。

    “因为是他亲自误摘了毒蘑菇让情人服下,女子却赶到村庄便毒发身亡了。他悲痛难平才选择自溺,化成夜莺后每年3—9月都会留在这里彻夜唱歌。”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除了他,又有哪只雄夜莺愿来没有雌夜莺的地方呢?”

    这个金丝架一根链子也没有,难道那鸟自己会站上去?丝罗娜兴致勃勃地端详着,刚想深入发问,一转头,哪里还有格儿辅祭的影子。

    ……………

    注:现实的夜莺,是会南迁的鸟类,而且只有雄性才会在繁殖期努力唱歌

    25 梭罗神树(1)

    “天下第一”的奇迹神树在丝罗娜的心里曾经有过数十种模样。它可能会发光,满树闪耀着星般细碎的光芒,比胜基伦国的夜光树还要漂亮一百倍;它可能浓艳如火,馥郁胜花,犹如掌枫叶与金靥桂的完美结合;它甚至还可能有抵天之高,擎攀万丈。

    可真正的奇迹往往需要超越人类的想像,才能被世人千百年地崇仰。

    沿着河岸边往下走,据说是通向柏斯最南面的出海口,那里会有海军驻守,但丝罗娜毋须走到那个位置。就在河流接近村子外缘之处,出现一个叉口,有个小岛般的土块横生生栏在河心,水流劈波而过,再到对面合二为一。奇迹就在小岛上面。

    “别看它像一座林子,其实只是一棵树。”赫飞茨眼神里浸满自豪与惊艳,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梭罗神树,独木成林,一树天堂。”

    莫沙卡由衷称赞:“何止是奥玛森没有,只怕斯诺利亚大陆也仅此一处!”

    丝罗娜眼前豁亮。先是月露河口,与拉素神山的翡翠湖具有迥然的特色。它聚集了那么多的水,映出了天空的湛蓝,也复制了它的宽广。可最想不到的,还是那么巨大如岛的绿荫工程,居然只是一棵树。

    “闻名不如见面!”银翼也为树的气势磅礴倾倒万分。

    半个村子大小的岛屿,被一棵树衍生出的巨硕绿冠所覆盖。葱绿长青的伟岸树冠,远远望去,冠沿外缘的树叶直伸到水里,垂下的柔软须发被风吹得婆娑起舞,意态风流。似乎正是这些极有名堂的触须,就像暴露空气中的根,贪婪地吸取阳光与水分,然后又争相恐后地帮助母体爬攀土壤、扩展地盘,以至于根连根,根成杆,杆长根,互相衍生缠绕。

    一棵树长得如此宏伟,得生出多少树杆?不愧是鸟的天堂!大大小小、数目众多的的燕雀鹭鸟交替徘徊,觅食河滨。鸟儿们雪白赤红,褐白靛蓝,唧唧嘎嘎,好生热闹。

    “里面有夜莺么?”丝罗娜突然问到。

    “应该没有,月露村的夜莺就是传说的埃冬,你昨天不是见过了么?”

    丝罗娜脸一红,心想还以为有多隐秘,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夜半听歌去了。

    “它真的是莺月传说中一直流传至今的鸟吗?”

    “不关心,这不重要。”赫飞茨白她一眼,像是说小姑娘不抓重点。

    “知道多一点总没有坏处……那大家又怎么知道它是一棵树而不是很多树?”

    “第一代圣医女是名字叫安莉。奈波德的女祭司,她为了拯救垂死的情人,向一位正好路过村庄的神灵祈求医治情人的神力。她透露说,这个神就是医药之神梭罗。安莉。奈波德得到力量后,神赐给她一棵树作为隐居的地方,以免她与情人相对哀不自禁。”

    丝罗娜知道这个故事,她甚至还知道,成为圣医女的少女,必须对那位情人一直心怀爱意。这种刻骨铭心一旦消失,或者移情别恋,力量都会立即消失,不但那位情人会重新死去,少女本身也会立即衰老渐死。

    她装作一无所知地耐心聆听着。

    “那棵树在神力的帮助下长成森林般的形态,主树干上据说有个巨大的树洞供人隐居。当上一代的圣医女情人去逝,她力量也会缓慢地逐年消退,在此之前可以去寻找另一个心甘情愿的少女继承力量。”

    不过事实上圣医女们好像都喜欢云游在外,也得益于此,她们历代学习了丰富医术,每隔一段时间便回来村子传授给其他医女,最后变成今天的规模。

    “大司祭少说了一点吧?据说圣医女的情人却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追寻幸福,转爱他人,这真是有够讽刺的一种继承,简直就像故意折磨人的精巧圈套。”

    银翼只信仰斯诺维娜,所以大胆地使用充满讥讽的语气,把这种制度嗤之以鼻,自己却完全没有罪恶感。

    “那些渴望圣医女继承下来而积极挖掘人选的世人,也是自私得可以。自己害怕疾病死亡,追慕延年益寿的力量,便冠冕堂皇地称颂这种痛苦,引别人上钩。”

    “说得对,死了就死了,为了人家自己痛苦地活着,却没有回报,多不值得。”莫沙卡一般都紧随少爷的鞍前马后。

    “这世间也找不到至善或极恶,村民的自私大可忽略不计。不过我倒希望您能理解圣医女的心意。”赫飞茨眯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沉着的声音里有股洞察人心的力量,“您大概未曾试过想守护什么人吧?”

    银翼长眉一扬,并不作答。

    “如果您曾经在乎过什么,便会领悟到,心里至极的痛苦,是对方的不幸福,而不是自己的悲惨。”

    好像是对此感受颇深,赫飞茨一向镇定平和的语气也开始颤抖,也许只是风的作用,因为河风鼓荡起他一头暗金色的直发,发丝乱舞下的深沉眼神,也因映上水色而流光逸彩,仿佛变回了廿年前激|情洋溢的青年。

    丝罗娜对这番话的的记忆,也定格在了这一刻。

    “可以狠心虐待自己,却不可以狠心漠视别人。在爱的面前,总会有人极富牺牲精神。就姑且称之为愚蠢吧。可谁又没有犯蠢的时候?而那些村民,也不过是随之产生的小小附加物而已。”

    银翼知道那是大司祭感同身受的自白,他思量着还是及早转移话题吧,也就努努嘴揭过不究。

    “那是什么?!”丝罗娜眼尖,突然看到奇怪的异像,“如果只是一棵树,怎么上面独独长出一棵光溜溜的树杆,而且繁花如炬?”

    葱葱郁郁的树冠中间,突然冒出一株直树,现在还没有叶子,树冠全是火炬状的小红花,在一片绿意中,隐隐出尘不拔。

    “哟,已经开花了吗?”大司祭放目远眺,也看到了她所指的红色所在,“那是传说由斯诺维娜亲自种下的英雄树呀。”

    英雄树?

    丝罗娜没来得及打听英雄树的来龙去脉,已经开始要当苦力。岸边原本就停靠着三只小舟,估计是打鱼用的。像月露村这种有神圣背景的村庄,稍不富裕的人家都懒得关门上锁,小舟也便随便停靠着。

    银翼出门时背着个大麻袋,正是月露镇所购的物资。他从里面掏出了几捆绳子。

    “这绳子简直就是钱编的,如果还不够用,回镇上时得叫老板退款。”

    “如果长度不够,也没命去算帐了。”今天的赫飞茨,衣装轻便,与银翼一样都没有穿厚重的皮毛服饰。他神色凝重地再次打量岸边到神树小岛的距离,甚至伸出手比划了几下,“我目测没错的话,应该可以。”

    “莫沙卡,汀娜,好好看着绳头。”这计划一开始就决定好两个人的工作内容。同来的还有一匹骡子。银翼把六捆直径两指粗的绳子分成三份,两两接驳,似乎需要的距离太长,不如此不足以应付。还有一捆多余的得放在船上,到了对岸来拴船。

    赫飞茨与银翼各自往腰上套绳子,船尾也套了一根,然后另一端绳头固定在离岸边最近的大树上。丝罗娜拿起最后一根绳,把两个男人身上的绳子先横联一起,然后又接到骡子身上,这是用来发生意外时把人拉回岸上的。

    “如果情况需要,就把骡子往外赶,如果不行,看好绳头,我们自己就能爬回来。”意料中的危险是否会出现,还是未知之数,但银翼按着丝罗娜的双肩,郑而重之地叮嘱着。

    赫飞茨比银翼还严肃,已经开始在扭动四肢腰杆,做着活络筋骨的准备动作,仿佛就笃定很大机率要掉水里似的。丝罗娜不明就里,却也受感染。她弯腰从草丛里摘下一朵小红花,揉搓出花汁,兰指轻蘸一点,在银翼的额心印了个浅浅的痣印。

    “可能没什么用。大神巴鲁巴的仪式祝福估计对斯诺维娜信徒无效,不过也许这点痣能引导你灵感所在,并带给你哪怕一丁点悠然自得的安全感。”

    这是奥玛森皇室女子给族人点痣的出征祝福仪式,银翼眼里又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生出不少感动:“就怕女神因此唾弃我,还是让我亲自用斯诺维娜的方式自我祝福好了。”说完俯首在少女额心轻轻一触,然后迅速地走向河边。大司祭已在船上恭候多时。

    犹如出征海战的二人,缓缓划动船浆往岛上驶去,一切都那么缓慢小心。今天风向似乎就不怎么顺畅,但没有明显威胁。丝罗娜看了两眼,也就坐到地上无聊画圈。

    “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你是酒馆的浪荡女?”莫沙卡第一个跳起来。

    “地瓜男你说什么?”

    “谁是地瓜男?”

    “没有女人高的男人就是!”

    丝罗娜头痛地转过身,脸也尴尬得要烧起来了。

    月族部落家的普尔玛小姐,这位五官特别立体生动的性格美人,正与拿着长棍的那特女辅祭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以及那只晃晃悠悠往神树驶去的小船。

    两人头上的白羽毛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还就硬不掉下来,丝罗娜在这种时刻居然还能有欣赏的闲情。

    “那特,她就是我在酒馆碰到的女人。小心她脑门,特别结实,一脑袋就把沃尔玛撞晕了。”

    丝罗娜差点想解释那不是她,是女亡魂。以如此耍赖的方式赢得决斗,她还没来得及去追究,后者就又沉睡去了。

    “瞧瞧,你们都在干些什么,”普尔玛非常吃惊的样子,“疯了,居然想涉渎圣地!”说着,她扯着绳子要把两人拉回来。

    “不要!”莫沙卡赶紧阻止,两个人争执起来。

    骡子正好闪到树丛后面,一时半会没给发现,丝罗娜看看情势,准备插手。

    “汀娜吗?”那特长棍一拦,沉着那张有可怖胎记的脸,盯着她,“即使是大司祭,也不可以随便涉足圣地。”

    因为意图被揭发,估计就很难再有下一次机会了,如果银翼在场也会想方设法阻止的。丝罗娜看看普尔玛,凭她一人之力当然是无法把人拉回来,所以判断只要别让那特帮忙就好。

    “他们只是好奇的游客。”丝罗娜诡辩道。

    “愚蠢,拉回来是救他们,快闪开,或者帮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丝罗娜当然不会言听计从,看到棍子拦在跟前,便伸手去夺。她忘记了昨天黄昏后,这名其貌不扬的女辅祭是如何以精湛棍术指导她族人的。

    那特冷哼一声,棍子一抛,越过两人的头顶,她两招擒拿手法,逼退了丝罗娜近身,伸手抄回空中武器,执着一端便往外地少女横扫过去。

    凛冽的棍风,卷起波浪似的攻势,并不留余力。帝国小公主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地在地上打滚过,漂亮的毛皮外套被染满了泥土,更让她懊恼。

    密集的棍影,像灵活的蛇,阴魂不散,穷追不舍;又像狂风暴雨,掀起地上土屑滚滚。难道因为自己得罪的正是月族部落长女,女辅祭才对她手不容情?莫名被一丝迁怒模糊了理智,丝罗娜倔强的一面给触动了,便认真地与她较量起来。

    “赤手空拳便敢面对斯诺维娜的女辅祭,佩服你的勇气。”普尔玛发现自己的微薄绵力根本如泥牛入海,也干脆撒手观战起来。

    似乎是有着必须阻止的理由,那特的胎记随着血气上涌,令脸庞看来越发狰狞。她精湛的棍法很快捕捉到并不熟悉棍子攻击的丝罗娜停滞的一瞬,看准她肩膀就敲下去。

    作为医女,只要对手的伤势属于她们能力范围之内,根本不需要考虑留手。这女子除了头盖骨,身上任何一根骨头被敲碎,事后都能得到医治,当然疼痛就当是自讨苦吃吧。

    眼看着棍子坠星般的落在外地少女的肩上,后者发现自己躲避不及,伸出双手交差反护身前,意图硬接下这一招…………当然,那特在电光火石间判断出后果只是把肩碎换成手臂骨折而已。

    令人惊奇的事件却发生了。

    棍子落在找不到退路的少女双臂上,在接触的一瞬间,“啪”地断成两截!

    ……………

    注:神树的原型来自广东名景:小鸟天堂

    (呼唤留言~~~~~)

    26 梭罗神树(2)

    那特辅祭执着剩下三分二的棍子木立原地。她看着外乡少女的眼神,就象发现了新怪物。除了沃尔玛这天生异禀的月族第一保镖,她首次碰到了另一个能把白蜡棍如此震断的女子。

    丝罗娜却不会浪费机会耍酷,她身体向前倾斜…………这些漂亮的战斗姿势都是观摩无数后自学成材的,疾冲到那特跟前,看到对手下意识地双手握棍回防,正中自己下怀。她双手合什,斜插入那特执棍的两手中间,再左右翻掌错分,运用自己的天生蛮力硬生生把那双手扫离棍身。

    “仆”地一下,那特因为吃惊过度,身形也忘记后退,吃中了一记结实的前踢,闷哼着跌坐地上。风落棍止,被外地少女夺走的棍尖,不偏不倚回指在她的鼻尖上。

    “你输了!”

    “……”那特很想说点什么,喉咙却被喘着的粗气堵塞着,舌头也似乎有什么粘住了。

    “女神保佑!你们快来,出事了…………”普尔玛惊叫,没给两位激烈比拼完的女子惺惺相息的机会。“船翻了,快拉绳子救人!”

    莫沙卡、普尔玛与那特拼着吃奶的力气,分别拉着拴人的绳子,试图救助水下的人。船身已经倾覆,椭圆的船底朝天飘在水面。绳子似乎是被水的涡流之力吸住,拉半天不显动静。

    “使劲拉,再晚少爷就有危险了!”莫沙卡急得都带哭了。

    “好奇怪啊,那两人怎么不自己努力一下!”那特喃喃说道。

    “要不我回村找人!”惦记着帅气男子的安危,普尔玛心焦如焚。

    丝罗娜猛地想起骡子,冲到树边,拿树枝使劲抽打骡子。骡子吃痛自然吃尽力气地往外面赶。

    一看有戏,普尔玛与那特停止讨论,继续帮忙。

    “难道是女神的惩罚?水底有一股力量与我们争夺!”普尔玛心慌意乱地大喊。

    “我都说了刚才就得拉回来,你这个外地女子什么也不懂!”那特斥道,手上沉着地继续努力着。

    莫沙卡更急了:“女人就是话多,快拉!”

    丝罗娜转念之间,叫普尔玛替手过来抽打骡子,自己亲自上前,扯着骡子那根绳子,一起拉扯。

    这下果然奏效。那特又惊又喜地看着手里绳子开始松动起来,渐渐往岸边方向移动。她不禁想,这女人的恐怖力量真是堪比沃尔玛,如果战斗技巧与力量也成正比,连沃尔玛这种对手也要被她轻易制服。

    溺水是人淹没水中,水进入了气管而窒息。只见救上岸的两个男人全身冰冷,面色青紫,肚子略鼓,眼眶通红,昏迷之状甚是可怖。还好,现在就有一名胸配紫莲的医祭,还有一名耳濡目染多年的本地人,急救完全不成问题。

    “沃尔玛要在这里多好。”普尔玛心想这女巨人一出手,就能把他们一手一个,倒提鸭子般吊着拍水。

    那特并不多言,立即左膝跪地,把大司祭的腹部放在右腿上,左手抬起他的脸,右手拍着其腰背进行除水。普尔玛随即依样画葫芦,技术似乎也无二致。丝罗娜细心观察着,很认真地记在心头。

    “有呼吸了,看症状像中毒。送回神殿吧。”普尔玛似乎意犹未尽,低头帮银翼人工渡气,未及两下,那特便出言叫止。

    丝罗娜点点头,牵过骡子,与她们一起把人抬上马背。两个男人在这头稍嫌小了点的骡子背上,差点掉了下来,丝罗娜轻叹一声,看看一筹莫展的两女,还有身高远远不够的莫沙卡,只好脱下外套裹住银翼,头朝下扛米袋一般扛在肩上。

    “走吧。”

    “你……是女人吗?”普尔玛嘟嚷着。丝罗娜白了她一眼。

    “比沃尔玛像一点。”

    *****

    丝罗娜独自坐在神像大厅,望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金丝架子发呆。有两名白莲级的医祭出手,还有忠仆从旁照顾,这里没有她担心的地方。

    前厅突然传来骚动,她循声望去,只觉刚才确实有人影一晃而过。

    “什么人?”

    悉悉簌簌的细响过后,竟然跑出一名圆脸少年。他站起来刚与丝罗娜齐头,脸上有个小翼纹,生动丰满的唇上还长着细微的小绒毛。浑身麦色的肌肤,充满年轻的光泽,虽然不是很帅气,但是很阳光。他嗫嚅着,朝门口回望了两眼,猛地一提气,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丝罗娜眼前一花,出现一束白莲。两朵盛开一朵蓓蕾,纤弱而淡雅,就像舀了一勺水而掬出的月光。

    “汀……汀娜姑娘,请问你愿意跟我去看戏吗?”很快,四月即将到来,爱神节已经吸引了大批各式人等聚集在历史悠久的月露村,游人与戏班也是闻风而至。

    随即前堂传来几声嘻笑声,丝罗娜明白怎么回事。她可是牢记银翼的经验之谈。眼前少年肯定是被同伴怂恿,来向自己提出邀请。平时她总与形象拔尖的银翼出双入对,估计吓退不少男子。

    她微笑着拒绝道:“我并不想去。”

    仿佛松了一口气,少年把花往她手里一塞,扭头就跑。哗啦啦,门外脚步声也跟着离开了。

    “那是鸟族部落长14岁的小儿子。今年他刚结婚,正准备寻找一位喜欢的姑娘作为第一位伴侣。”

    丝罗娜吐吐舌,尴尬地谢谢兰博辅祭的解说。她已经清楚这里的婚俗,月族男女是14岁成年仪后,婚前走婚,随意寻找与自己在一定时间内共度良宵的伴侣,直到女方生出孩子为止;而鸟族男女则是14岁结婚后走婚,各自寻找另一位共度良宵的伴侣,直到妻子生出孩子为止。也正是如此,所以月、鸟族人通婚的机率非常小(因为都互相错开了)。

    “汀娜姑娘,今天的剧团是有名的“五月花”,如果你有空,我盛情邀请你一同前往。你若坐在观众席上,那位总爱炫耀自己美貌的首席女演员一定很沮丧,我期待着看她发奋图强的表情。”

    “难道斯诺维娜的神官们都这样坏心眼吗?”

    兰博开怀一笑,眼睛闪亮地期待着回答。看着他坦然的目光,而且也不属于月、鸟两族,丝罗娜想参加一下也无妨吧。

    *****

    “我手拿小鞭子,

    不会因唱不了揭面纱歌而慌张;

    可爱的新娘子,

    我要唱着这歌儿揭开你面纱

    你要让公公喜欢你,

    应早起看管好牲畜;

    你要婆婆喜欢你,

    应早起生火烧奶茶。

    你要丈夫喜欢你,

    不应自己躺着而叫他早起。

    来来,让我把你面纱来掀起

    ……”

    五月花是剧团的名字,据说是这几年最受欢迎的。可是像这种地道的南柏斯剧,丝罗娜能理解的部分极有限。她一边吃着群众讨好送上的水果,一边支着脑袋随意地欣赏着。

    正在上演的曲目是长演不衰的歌舞剧《五月岚》。首席女演员扮演名为“五月”的月族姑娘。五月身为月族第一美女,爱上了英俊的外地男子“岚”,从勾引对方到自己反陷情网,跟着嫁到了岚的家乡,最后因为家庭价值观的冲突而回到故土,结果大受家乡男性的欢迎。

    “可笑这些城中男子,明明心里想得慌,嘴上又不认;最喜是犯贱,不要钱的不敢碰,还要装君子;看到要钱的,比那蜜蜂见蜜更荒唐!”

    噗………………

    正演到五月嫁到城中,声嘶力竭地独唱着,取笑一窝蜂去酒馆寻欢的嫖客,台下丝罗娜嘴巴里的水果渣滓全喷出来了,干咳着不知道怎么躲。

    声响太大,几位本地女子向丝罗娜投来嫌弃的目光,兰博好笑地递给她一块手帕,才解了她的糗相。

    “兰博辅祭,贵地的剧情真是惊人呐。”丝罗娜憋笑憋得手脚发软。

    “嗯,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

    丝罗娜努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回想起刚才一幕,还是忍俊不及,仰天拍腿大笑起来。身旁之人看她展露的笑颜,有如夜莲初绽,晨露映辉,一时看得痴了。

    “失礼了,”抹了两把笑出的眼泪,丝罗娜才想起淑女笑不露齿的规训,向兰博点头抱歉,嘴角却犹带笑意。

    “没什么,外地人的反应都一样。”戏棚边上有个小酒摊,兰博示意丝罗娜坐下,招手叫了两杯麦酒。

    “兰博辅祭,大司祭与我家……那个少爷怎么样了?”

    “他们中了黑瘴,休息几天便可痊愈。没想到大司祭也这么鲁莽。”

    面对辅祭饱含深意的责备,丝罗娜露出探究的表情,等待他说下去。

    “月族与鸟族是在很久之前逐渐来到月露村安居的两个部落,可是正好婚俗相反,所以一直没能用通婚达到互相同化。早期这两个部落经常因为争夺土地与水源的使用权大打出手。因为是信奉着梭罗神与斯诺维娜神,男女都有尚武的风俗,一旦开打,经常争个头破血流,不过还好总算是私人恩怨的多,影响不大。”

    “这个事与神树有什么关系吗?”对突然转换的话题,丝罗娜有些意外。

    “恩,这是其中一个背景。两位司祭大人你也认识的,她们是姐妹。”

    一对姐妹一起出任医祭,想想还是有些奇怪的。

    “当医女的女子,其实都有些身世坎坷之处。当斯诺维娜神官必须自己解决前期的经济问题,但医女一开始就有神殿供养。像两位司祭大人,她们年轻时家境一般,父母逼她们去给自己两个兄弟换亲,所以一气之下就逃到村子里,当起了医祭。”

    “那特辅祭与芙若亚她们……”

    丝罗娜举一反三,突然想起那特辅祭与芙若亚,两名医女不约而同脸上都有影响容颜的瑕斑。难道………………

    “那特是自觉天生貌丑,在月族里无法嫁配,便早早献身医神;而芙若亚她曾经得过麻疯病,颠沛流离到村后,才被司祭大人治好,她发誓要以有用之躯去救治这世上患有疑难杂症的穷人。”

    兰博看到丝罗娜好奇的眼睛开始打量自己,连忙摆手道:“我当然也有不得已的理由,但请恕我现在无法启齿。”

    “如果是为了解释我的疑问而冒犯到各位神官大人的*,我很抱歉!”

    “斯诺维娜教导我们要平和,顺应自然,诚实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身世与才能,其实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丝罗娜喝过一口麦酒,掩掉她对面前之人的好奇,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因为各种理由来村庄的外来人很多。在很久以前…………恩,不要问我多久,没人知道。四位年轻的姑娘来到月露殿,当时的医祭大人把她们收留下来,教导她们成为医女。四位姑娘感情很好,不但成为医女,还在梭罗神面前结拜发誓,终身不嫁,互助互爱,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没想到只出现在情人或者男人之间的誓言,也会有女子尝试,“在神面前发这种誓言是很严重的呀。”

    “是的,老实说,斯诺维娜也教导过我们不许轻言生死。同生共死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并不鼓励随便在神灵面前发誓。总之来年,其中一位姑娘的父母追到村庄,据说是这位姑娘自己有暗恋的人,为了逃婚而出走。结果父母告诉她,她逃婚的对象就是她喜欢的人,便让她动摇了想回家。”

    结果?

    “结果很严重,”兰博突然肃穆起来,“四个豆蔻年华的女子,用白绫绞绑一起,手挽手跳河自杀,仿佛是害怕有谁临阵脱逃似的。而那位想回家的姑娘,据说尸体的眼睛都不肯闭上,直到父母动手,她才合上眼帘,五孔流血!”

    啊…………丝罗娜捂住了因惊讶而失声大叫的嘴巴。

    “首先发现尸体的月族人,因为太害怕就把尸体扔到鸟族人的地盘。鸟族人不认帐,然后争执起来,气急败坏的父母通知了其它两个女子的家人一起来追究责任。两族人新仇旧恨之下发生械斗,死伤惨重。家长们倒是吓跑了,尸骨都没有收。神殿的人把尸骨都收到了岛上。”

    神树岛的传说,跌宕曲折,让丝罗娜听得入迷,追问着:“这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都多少会点武艺的人,群殴之下焉有完身?怨怨相报持续了半年。突然有一天,风雨交集,雷电交加,整条村子乌云蔽日!随着震天轰鸣,大家目睹了神岛裂开两半!那棵像小岛一样大的神树也从中间一分为二,树叶开始枯萎,鸟群开始搬迁,所有人都吓慌了手脚!”

    月露村全面停止了争斗,可是没能挽回树裂的变化。传闻此后的一晚,有个奇特女子出现了。她涉水而过,离去时,岛上多了棵怪树。此树伴着神树攀阳而生,越长越高,甚至超过了神树。

    翌年,树冠开出火炬状的红花,花落叶长之时,偶然有巨鸟筑巢,月至中天,巨鸟便引颈长鸣。经年,此树又重新长出气枝互(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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