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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部分阅读

    相信,以你的人品是不会诬蔑、污辱另一个同样尊贵的贵族。”她手上与语气一起用力,“纹章是高贵的血与精神传统的象征,我一定会秉承父王的宗旨,‘公平’、‘公正’和‘合理’地解决你们的问题!”

    7

    很多城市的兴起并不是因为人们需要一个政治文化中心,而是手工业及商业发展的需要。“红黑之地”最大的边境城市“盾都”就着地利繁荣起来,最后慢慢变成了边陲人民的生活中心。

    “每次看到这里的街道,我就想起羊小肠!”赫飞茨大司祭在盾都的“石玫瑰”酒馆,与尤里斯王子的亲随莫沙卡把盏共酌。桌上一盆当地古法秘制腊牛肉,杯里却是地道的柏斯大麦与杂谷酿的烈酒。

    身材矮硕的莫沙卡接过话头:“我这么半截子腿也能一步跳回家门口……哎呀,又看不到了。”他呷着美酒坐在门口位置,也只能看着街对面一堵堵的墙发呆,路过半个美女转眼就消失在视野里。

    “据说世上最伟大的街道就在格灵,可惜再也没机会看到了。”赫飞茨耸耸肩,不无遗憾地灌了一口酒,咬了一口牛肉。今天牛肉显出特别粗壮的纤维,味道古怪。不会是真的吧?他揣测着。这条街的尽头就有一家挂木雕牛头的肉食铺子,正好昨天有个酒客说了点闲言碎语……

    “娘的,每次想起我们带来的酒还要付钱喝,就没法痛快。”两人杯中之物,正是他们卖给酒馆后,兑水再卖回他们的酒,莫沙卡边喝边感慨万分。

    “除了酒馆当着客人的面可以往杯子里兑水外,任何地方都只能收购或者出售原酒。”赫飞茨莞尔面对同座的忿然,取笑他的不识货。“没人能保证这些酒出售前不会被兑水,盾都人民地防心之密。一如此处街道地布局。蛛丝纵横,羊肠密集。”人会做生意,据说这批观念保守的人们,行事喜欢引经论据,动不动就援引古老祖先的处世理论。

    “伙记,”因为对牛肉味道不满,大司祭决定投诉,“我知道这不关你事,把老板叫来。”

    伙记是个土著,口音清晰可辨。他陪着笑。眼里却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看着外地大款数落着闻讯赶来的老板。

    “堪地亚那人不吃马肉也是表面功夫吗?”大司祭身着常服,不卑不亢地板着脸时却充满威仪。他冷笑,但因为压着声音所以在众目睽睽下给老板留了余地。“要赢得良好信誉,必需通过长期的生意往来;一次半次的投机,足以毁掉半生的积累。正如历史上两地人民曾经因义勇愤而联手。大家肝胆相照,坦诚相对。爱对方就像爱自己一样,今天你的行为违背了祖先最重要地叮咛!”

    “您一定是误会了……”当地有句古谚叫“挂牛头卖马肉”,名声跟卖兑水的酒一样严重。老板差点想掀地板钻进去,只好模糊但痛快地赔着礼。“厨师疏忽大意,造成一盘不够新鲜的‘牛肉’被端上餐桌。我深表歉意!我愿意免除您这次在本店的消费作为补偿。”

    等老板抹着冷汗跑开。伙记似笑非笑地向两位外宾解释:“他是北方佬的后代,这些人大都为利是图、取财舍义,与我们的祖先扯不上什么关系。”

    “哦?你念过书?”赫飞茨注意到他用语文雅。要知道很多平民根本没钱上过哪怕一天学校,即使是战神教义,也不过人云亦云,不曾阅读什么经册。

    伙记手背擦了把脸上油污,粲然一笑,仿佛有种骄傲回来了:“只有努力记住祖先智慧地人,才能知书识礼,事理通达,豁然明亮。”他眼里流露着悲悯,根本不像这种卑微身份的人应该有地。“这些北方佬只会把人当猪一样圈养愚弄,无法辩过智者时,便挥起捧子来推销新编的经典(法律)。”

    “君王的意志是法律,权力就是正义;语言无力时,唯剑能代表意志”,战神其中一个雕像驻着利剑,捧着经典。法院里的斯诺维娜像也被塑成如此,但剑带上了鞘。

    赫飞茨若有所悟地看着伙记走开,手指笃笃敲着桌面,脸上露出了然。“古老的智慧”,对土著来说,特指两千年前祖先地思想经典,据说每个人在牙牙学语时便要求背诵。

    “切,堪地亚那人总是嘲笑我们自由散漫,奥玛森人大手大脚,”莫沙卡没有大司祭复杂地心思,仅仅直率地发表想法,“我还没见过连乞讨和流浪都得收这么高税款的城市。看来弟弟比哥哥更小心眼。”

    战神是大神巴鲁巴的弟弟。根据战神信仰里地一条规定,每位子民都是国家财富,同时也是保卫财富的士兵,所以必须在城市里设立济困所,以防止赤贫困病造成|人口损失。可是,济贫支出是由当地政府负责的,为了省钱,只好把流民管理再三严格化。

    堪地亚那人的核心民族祖先是游牧民,耕种技术一直不怎么出色,土地需要使用轮耕法保存地力和追踪农时,最害怕的便是中心劳动力农奴的逃跑,即使是自由农民也经常被各种要胁固定在老家。城市发展需要人手,所以农奴只要在城里有人愿意雇他工作一年零一天,就能获得自由民身份。为了缓和地区矛盾,地区人口迁出迁入都要出具证明,还需要交纳相对不菲的流浪税和增容费,所有人不得露宿街头,连乞讨卖艺这些行为也必须想办法得到济贫所的执照才能进行。

    据说堪地亚那很多不繁荣的城市没有旅馆,酒馆也经常无法提供住宿条件,贵族可以投亲靠友,平民就只能认命了。国境之间无所事事的旅行者变得相当危险。他们不但倍遭怀疑,还可能被强制遣返,倒霉点的甚至被人借济困法的名义骗圈起来打廉价工,待遇比奴隶还差。莫沙卡在高浪城下船与少爷分道扬鏣后,会合了赫飞茨大司祭,带着若干人手和充足资金,装扮成贩卖南柏斯成药、树糖、美酒和其它特产的商人,进入了盾都,租用了本地最大的“石玫瑰”酒楼对面的一所闲宅当立脚点。

    “那么,就让我们来赚吝啬的北方佬的钱吧!”赫飞茨枕着双手,含笑挨落椅背。石玫瑰的椅子是土著用野藤做的摇摇椅,坐起来晃晃悠悠,非常舒服。

    他们悠哉游哉地出售着手中货品,又低价收购一些值钱货:毛皮、金银器和珠宝,以及当地的治伤良药——开战谣言让百姓都想办法套钱屯粮,胜国商人又被限制入境,柏斯的兼职商人们正好趁机享受这难得的商机。

    8

    TO读者icylemon,,,你进一步的意见!

    我会在赶完所有进度时,一次过整理这最近的VIP章节。

    ~~=

    “你听过喷泉会唱歌吗?你看过花儿会跳舞吗?

    哪里的乌鸦唱得比夜莺还动听?

    哪里的天鹅新娘是癞蛤蟆?”

    '|。骚地唱起来。当地流行答唱娱乐,一起喝酒的人们,唱功最好的那个会以提问方式领唱,其它伙伴一边喝酒,一边随意和唱。

    剥着花生、喝着麦酒的酒客们都是商业街上略有薄产的手工业者,他们列坐得与门外按部就班的店铺异曲同工。裁缝身边坐着鞋帽匠;金匠挨着铁匠,与武器铺的儿子斟着酒;医生与药店老板原本就是邻居,交杯喝着正欢。

    香料商把香片塞到漂亮女侍两颗丰满的坚果中间,趁机揩了把油。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红光满脸,用地道的山民语唱道:“我家的喷泉会唱歌,我种的花儿会跳舞……”

    商人们打广告都有叫卖传统,不乏嗓门嘹亮动听者。

    “屋檐下的乌鸦唱得比夜莺还清脆,池里天鹅的情人就是癞蛤蟆!”

    乘着酒意进入小寐状态的赫飞茨,身子一垮,从摇晃不安的椅子里滑到地上。坐对面的莫沙卡突然忘记羞涩,把公鹅般沙哑浑厚地歌声融进众人地混唱里。明明快乐滑稽的歌曲。被男人们唱得惊悚无比。不堪忍受的狗从后院冲出来,跑到街上去了。

    “太阳从西边升起,月亮与星星同现;

    因为这里是罗兰索先生的花园。

    我就是花园的主人--怪人罗兰索!

    啦~~啦~~啦~~”

    歌词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领唱的红发瞎子却抱着琴,离开了众人中心,提着空酒杯来到现场唯一那位金发先生跟前。

    赫飞茨暗金色的头发缺少惊艳,但发型有上等香油辅助,嗅觉灵敏的乐师迅速从空气里辨出“多金”的味道,不再纠缠那些口袋干涸的人们。

    大司祭礼貌地抢先断绝对方推销生意地意图。“我们醉了,正准备结帐。”商人吝啬天经地义。

    “向斯诺维娜问安!”红发乐师眉梢舒展。语态轻盈。他发现第一下称呼后对方没反应,又唤了一声。虽然他的柏斯语不算标准,但自然得就像工匠每日打开店门,看到熟悉的老主顾从眼前走过。

    赫飞茨故意纠正对方:“……你似乎应该说‘赞美斯诺维娜’才对吧?”向普通民众与神职系统里的人使用的问候语是有差别的。

    “您身上拥有长期奉献女神地虔诚者才有的馨香。”瞎子自来熟地拉过椅子,坐在异国商人地身边。因为拥有看不见的便利,可以无视对方的眼神拒绝。

    莫沙卡与赫飞茨愕然相觑。“那。您呢,我应该怎么向您问候?”大司祭突然换上敬称。瞎子在他们落脚盾都前已在石玫瑰投宿。由于相貌清俊,口甜舌滑,经常能吸引酒食客,老板慷慨地给他住宿费打了折。

    瞎子把盲杖上的小钩往腰间一挂,避免杖身东倒西歪。“我刚从萨奇执政官那里回来……”放杯子的动作被不经意地加重。杯底接触桌面时发出微响。

    赫飞茨眼珠一滚。替他酌上半杯琥珀

    “哦?听说两位执政官都住在那个历史悠久地城堡里

    “罗兰索堡”伫立盾都中央,颜色近似煮熟地牛肝。城堡所在原是那位当过驸马和国王,最后开创盾朝的“罗兰索国王”——的祖先繁衍生息地位置。今天。罗兰索堡成为两名执政官共同居住办公的地点。虽然他们在本地各有私宅,但仍然搬进城堡。对外来者而言,城堡豪华无与伦比,在里面消费的一切几乎能得到报销;对世居者来说,城堡是红黑之地的精神象征,绝不能放任它被“外人”独占。

    只是,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和建设,血与火的洗礼终究消磨着人们的感情,只留下片鳞只爪的记忆。

    “哎,果然只有时间才能锤炼宝石。那些劣质谷物匆匆忙忙酿出的黑水,让我的灵感变得比马饲料还干巴巴。”乐师品尝美酒不像某些人粗俗地咂嘴,仅仅用一抹绯醉缓缓地释放陶然。“最近华伦斯坦执政官因为父亲病重离开了一段时间,不过听说他很快会回来的——城堡来了贵宾。”他偶尔会被萨奇执政官雇请到罗兰索堡献艺,所以得到特许不必缴纳流浪税和增容费,继续留在这个城里混吃混喝。

    “呵呵,难怪你有点失望,”莫沙卡喝醉了,开始没心没肺地取笑这种小白脸似的流浪艺人,“不过我听说那个华伦施坦执政官对男人也有异乎寻常的执着?”

    赫飞茨侧身喷出没来得咽下的酒,把他往死里瞪。“莫沙卡,你醉了!”虽然有时候瞎子回来晚了,人们会别有深意地拿他加料,讲起带味的话题,但这样直白也太……

    “无妨无妨,萨奇执政官是众所周知最有钱的寡妇,而华伦斯坦是有名作风严谨的钻石王老五,”乐师善解人意,依旧优雅地笑着,半点自我开脱的意思也没有,“罗兰索堡的含义就是因爱晋获荣耀,讨论***丝毫不会涉渎它和它高贵的主人们。”

    幽暗茂密的森林边沿,明亮的篝火闪耀;不羁又风趣的游吟诗人怀抱乐器高唱“罗兰索之歌”,等待夜半从城堡侧门溜出的寂寞妇人,在光景惨白的月亮下幽会……这是罗兰索堡留给大家的片断之一。

    赫飞茨抹抹额前细汗,板起脸直接打发莫沙卡回街道对面的落脚处睡觉。然后,他开门见山:“先生怎么称呼?”

    “唐尼,唐尼。雪兹。”

    “那么,唐尼先生,”大司祭使用柏斯语,按着柏斯人的习惯与他轻声交谈着,“我只是贩卖正常货品的生意人,如果您有心兜售贵族*,可能找错对象了。”

    夕阳下山,门口的光越发红润,伙记过来点燃了蜡烛。

    “酒资可以了。”瞎子突然在新燃起的烛火里睁开了眼皮。“这里没人能施舍,也不允许接受施舍。我要付给您应得的报酬。”他眼波平静,方向准确地注视着交谈对象。“司祭大人,风告诉我,很快会有几位朋友路经此地。这些不速之客会给这里带来一些波澜,可惜我无缘亲见了。明天我就得上路,只好请您代捎个口信。”

    被呼唤的人一阵紧张:“您怎么知道……”

    红发乐师有双没有视力却能透视人心的眼睛,声音更是充满神秘:“‘烈火的珍宝流落罗兰索’,请跟您所等待的朋友转述这句话吧。”

    9

    堪地亚那边境的原野,迎来了鹅黄嵌绿的季节。一场阴绵绵的雨,暂缓了丝罗娜与同伴迈向盾都的脚步。

    “这是堪地亚那人的义舍?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丝罗娜盘坐在树枝堆上,皱着小鼻子打量这间运气碰上的石屋。她旅行见闻日增,知道这种安置在驿道上的小屋叫义舍,很多通往城市的大道上都有,以供路过的商旅行人遮风避雨。

    屋子很小,如果再多来四五个旅者,便真的无立锥之地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寒碜的义舍。”迪墨提奥比较有发言权,在座只有他经历过奥玛森、胜基伦、柏斯和堪地亚那的义舍。

    罗巴克缩膀耸肩,作无可奈何状:“你要是到了盾都大概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寒碜了。北方佬们三百年前以战神名义修改了济困法,说流民里不乏健康乞丐,他们知道乞讨可以为生后就拒绝劳动,于是无所事事的状态下染上了更多的恶习,偷盗、抢掠、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因此,为了杜绝这种事件,任何人不得以怜悯或者施舍为名目对有劳动能力的人给予任何物品,满足他们的*,否则将受到监禁的惩罚。”

    “明白了,所以义舍里也不得存放任何有利于人获得生路的物品,包括可以取暖的火与解渴的水?”丝罗娜头一次听到这种解释,很是好奇。她并不了解自己国家地济困法,在胜基伦与柏斯时也忽略对它地思考。“迪墨提奥。奥玛森人是怎么做的?我们的义舍也如此吗?”

    迪墨提奥正作“歌伶”打扮。坐立不安,所以没有与公主一同坐在树枝堆上。可屋子太挤,回答公主问话时让她置在自己下巴下又相当不敬,只好蹲到她跟前。“费吉利斯一世倡导立法迫使民众为自己的必要生计而劳作,但是帕卡帕王晚年觉得自己杀戮过重,便修改了济贫法,福利比很多国家都好,至少人要选择流浪或者乞讨都很容易。”

    说到这里,前亲卫骑兵队长似乎想起了帝国的荣光,语气里满是骄傲。有点管不住地继续说:“更不要说驿道上的义舍,里面是清水、肉干、面食和火塘齐备,离中心城市四小时路程按规定所建的义舍甚至会派士兵定期检查……”他正对公主的脸,一双漂亮的瞳仁有如宝石幽幽发着淡光,神采奕奕。

    银翼轻哼一声,摘下面纱。银发在暗室里非常惹眼。他冷冷地打断某人美好的回忆:“奥玛森撒了种就能收获,一年作物还能得两造。仅仅施舍点粮油给贫民,没什么可自夸地。那些闲置的人到处跑还更有利于平衡劳动力。”

    “他们的确可以自夸,这是国民与皇帝用皇子性命换来的神之契约啊。”华尔素一针见血地总结。也只有她敢这样直言,因为这种话题对丝罗娜来说总意味着把初愈的疤*裸地再次揭开。

    两名地道的奥玛森人立即沉默不语,气氛比外面地风雨更显阴冷。

    “生个火吧。”依欧迪斯想打圆场。提了个建议。阳光惨淡。石屋的窗子为了防冻开得无比小,所以仅仅在门口与窗边透着恹恹地光,其它地方仍然乌漆抹黑。

    罗巴克对老友不经思索的提议嗤之以鼻:“没有烟。你就烧吧,让这里烟雾缭绕。”

    依欧迪斯不服,反驳道:“很多贫民屋子不也没烟吗?我看你的头发与眼睛一定是被熏多了才变黑的。”

    双黑特征在南奥玛森比较多,其它地方倒真是很稀少,特别是柏斯以东以北的地区更少。依欧迪斯意犹未尽,继续补充:“嗯,说不定你脑子也被熏过,所以有时候比较笨。”

    疑似被烟熏黑地当事人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依欧迪斯要是看到老拍挡地样子,一定会把树枝凑上去取火。于是,昏暗中有人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了。

    “干得好,朵娃!”罗巴克阴恻恻地笑得极为痛快。恨狐眼睛在黑暗里比星星还亮,比火把还好使。

    叮叮当当,是清脆的马铃声。原来是另一队人也想挤进来避雨。看来是回家乡的堪国商人,一边咒骂着这看走眼地天气,一边把藏盐的驮子搬进来。堪地亚那北部海洋山多滩少,晒盐不方便,所以南部人民干脆让商人用自家特产从柏斯换盐。

    “这鬼天气突然这么冷,晚上有个女人抱就好了。”

    丝罗娜的堪国语有一般水平,她继续听到有人接过话茬:“有心无力吧?这么冷什么都缩回去了啊。”屋内男人尴尬地看看门外,看看她,发现少女似乎听不懂,都松了口气。

    “哟,这俩马好。”

    “哈哈,恩,阵势好!”

    门口传来谑笑声。听到马,丝罗娜按纳不住,大家的宝马都停在门外没拉进来呢。她绕出门口一看,好家伙,月光的屁股与胸脯冉冉地冒着蒸汽。

    “黑马年纪有点大,否则找主人问问价也不错。俗话说得好啊,头骡要买四蹄白,二骡要买菊纹青……”话正说着,人就进来了,原来是四个组成搭伙帮的行商。丝罗娜懂了,他们在讨论月光与踏雪号,行商马需要一些机灵、警惕又温驯的马当带队者,无疑门外的正是两匹好家伙。

    这些经验老道的商人熟悉石屋环境,也不管里面是些什么人,直接行个礼道声抱歉,便挤着自找地方站了。有人无意中瞥见一金一银两名高挑身形的“美男”,在自己人之间挤眉弄眼。

    为首像是领队的老者,长着一把扎眼的白胡子,深色眼珠冒着惊艳的光。他喃喃道:“战神在上,男人美起来还真是没有底线。女人在他们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不想多生事端的两男走到角落,隐身在黑墙下。他们决定再也不听鹰狼二人组的主意了。

    “对不起,失礼了,”老成持重的长者换上柏斯语赶紧道歉,他解释道,“刚才冒昧了。不过我们是红黑之地世居的子民,对美的赞扬是无所顾忌的,请不要介怀,实在是无心轻薄。”

    “轻薄”一词令两位变装者开始觉得脑袋上像点了两把热艾,冒着看不见的烟。

    “可是,正如我们对美天生珍惜与爱护,不得不善意地提点建议,”老者神色复杂地说道,“如果能不在盾都停留最好,否则两位的美貌也许会惹上一点点小麻烦。”

    10

    青石板铺成的内城道路,章鱼触角似地伸向古城深处。厚厚古墙包围下的盾都,以广场为中心,放射状的道路向外延展,除却通往山上古堡位置的直道显得宽敞平整,其它副干道与街巷显得颇为狭窄,它们纵横交错,四通八达。

    “主干道看起来可以跟胜基伦首都的媲美,有四十步宽吗?”丝罗娜的故乡格灵,主官道连接着贯穿全国的大陆公路,最宽处可达一百五十步,使别国任何道路都无法同日而语。但小公主出游已久,眼光也学会降低,不会言必称奥玛森了。

    “边境要随时应付战争,所以规格要求高一点。”罗巴克站在路中心,张开双臂,以掌指为尺,眯着眼虚量几下。“如果你问的是奥玛森人的‘步’,”他犹豫着答案,努力换算长度单位,最后崩溃地摇头,“反正差不多,应该有吧!”

    迪墨提奥总是尽可能地满足丝罗娜的好奇,例如买下漂亮又不实际的锡酒壶,或者像现在耐心地解释繁琐的数学问题。“奥玛森的一步是帕卡帕王创建帝国后,以自己从宝座走到宫殿门口的步数平均距离算出来的,而一肘则是他的肩膀到中指尖的距离。胜基伦与柏斯的一步,沿袭了旧制,是分裂前国家神殿里的斯诺维娜雕像的四个脚掌长,一肘又叫两腕,其实就是两小臂之长……

    “对,堪地亚那人的一步。则是找来全国最健壮地武士跨出最大一步时地距离。一肘是他肘关节到中指尖的距离。”罗巴克感激地朝金发青年点点头,他最怕就是算数,刚才尝试着想组织好答案再告诉公主,才发现这些混乱的单位标准足以让人发疯。

    依欧迪斯哈哈一笑,补充道:“那个最健壮的武士就是罗兰索王,‘盾朝’创建者。”

    罗兰索王与红黑之地的渊源在入境前已经听过了,丝罗娜被步与肘的定义绕得眼冒金光。“好复杂,”她思维发散,想起行李包新购入的皮尺子,“怪不得我们随身带新尺子。”

    银翼噗哧失笑。虽然带着面纱,但描着浓影的眉睫使蓝眼春波流转:“对极,赶紧谢谢你们的祖先帕卡帕吧,在他之前商人至少要带七把尺子。”听到有人故意不带敬称地直呼武王名讳,金发“美人”用眼角扫了他一下。

    “啊,烤蘑菇的香气!”假装没发现不满地目光。银翼缩缩鼻尖,垂涎三尺地怂恿道。“赶紧到最大的酒馆去吃一顿吧,太阳都快完全下山了。”

    空旷的山岗上,牛肝色的石堡,被如血残阳晕染出醉靥酡红,又有巨大金云罩顶。气吞巍城。蔚为大观。

    城堡看起来就像随时会被压垮的巨人……丝罗娜收回远眺的目光,结束突发地多愁善感。“那么,应该往哪里走呢?”她观察到这里的小巷布局比柏斯所见几个城市都混乱。那些三层地尖顶木房子居然头重脚轻,把好好的一条小道压得像弯弯曲曲的肠子。

    依欧迪斯辨认着名目繁多的路标:铁匠街、皮匠街、裁缝街、肉蔬街……还没有看完,脖子便一紧。“走吧,老兄,”罗巴克扯着他后领拖着,随便挑个方向走了过去,“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路,跟我来。”

    最大的酒馆“石玫瑰”门口地招牌不是一朵玫瑰,反而是一条石鱼。柏斯人地医馆除了挂药杵,有时候也挂鱼,取鱼目日夜不闭、通宵营业的寓意。

    “还不如把店名改成石鱼。”丝罗娜开了个小玩笑。

    华尔素淡淡地说:“石玫瑰是一种玫瑰色的岩盐,是红黑之地地特产。”

    “就是你在高浪城洗脸用的玫瑰盐。”银翼敲敲少女的小脑袋,催促她把马交给依欧迪斯,好跟大家进去。也许是两个美男子魅力非凡,门迎伙记呆呆的在门口嘴挂傻笑,反应迟钝。

    罗巴克发现个有趣现象,叫道:“喂,这些人干嘛?”

    石玫瑰所在的酒馆街,只有四家大小不一的酒坊,街对面就是“豪宅区”,街末通往肉蔬街,左拐是医药街。现在整条酒街的客人不知干什么都蹦了出来,往街道左边尽头结伴而行。大家脸色兴奋好奇,脚步间又有点焦虑,既像农民赶早集,又像观众追捧名角演出的年度好戏。

    “鸟人,”华尔素向罗巴克打眼色,“去看看。”凯旋没有亡魂附体,总是不及鸟人精明,女土狼不时有点酸溜溜。

    双黑青年一边嘀咕“你也是鸟人”,一边扬手,朵娃展翅而去。门迎伙记终于回过神,赶紧答道:“他们到医馆看被虎神咬伤的重伤者。”

    “你们死人还高兴?”迪墨提奥半只脚迈进酒馆,又跨了出来。他皱起眉头,伙记开始了新一轮僵滞。前者被看得不自在,干脆拉着早已伸长脖子的公主往热闹焦点走去。他的手干燥宽大,温暖,把少女柔荑完纳掌中。

    变妆成黄脸少年的丝罗娜乖乖跟着他,在众人身后亦步亦趋。

    医馆挂着石鱼当招牌,看来主人也是个勤勉的大夫。门前通道原就狭窄,碎石砌出的人行道站满围观的民众。女人哭声从馆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罗巴克不落人后来到现场,用丝罗娜熟悉但愣是听不懂的腔调跟周边人攀谈。

    华尔素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医馆又出来,脸上遗憾发自心腑。“刚咽气,早几步我能救。”她没有叹气,却摇了几下头。

    罗巴克极其简练地报告情报。“大家说虎神回来了。”他压声细道,“森林女神与虎神是这里土著们的传统信仰,女神救人,虎神吃人。被咬的人悲伤,但没被咬的却因为感觉虎神归来显得很兴奋……”

    “莫沙卡?”银翼眼与剑一样犀利,很快发现亲信的矮壮身影。

    “少爷,”莫沙卡喜出望外,像鼹鼠般在高了一截的人堆里移将过来,“我和大司祭天天在酒馆等着呢。”亏得他沉着稳重,神色如常,丝毫不以主子妆容为奇。

    迪墨提奥目光随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一阵,便扳过丝罗娜香肩,提醒她拉回视线。少女倒也听话,扭过身看到莫沙卡的大胡子,友好地打起招呼。

    “我们回落脚处慢慢说。”莫沙卡很有默契地给主子打个眼色,回头往他与赫飞茨租好的宅第走去。

    11

    罗兰索堡接待贵宾的房间里,神情憔悴的少女正伏睡在宽敞的双人床边。贵族们的大床为同时保暖和防止偷窥,伴有大片床幔。床幔挂着华丽的流苏,掩没着少女。她的小脸枕在床单上,嘴角口水流了干,干了流,自己却浑然无觉。为了照顾昏睡的箭伤者,她两天两夜没认真阖眼了。

    箭伤者很年轻,忽略青色的络腮胡根,以及仍然乱蓬蓬无法打理的蜜褐头发,能看到一张熟睡中满透稚气的脸。他藏在被窝里,全身被仆人剥光,*的腹部严实地裹着绷带。

    “……”男子喉结上下蠕动,发着浑浊的微响。

    “罗尼?”少女像被针尖戳中了屁股,猛地醒转。“要水吗?”她以为病人仍然神智不清,因为干涸又想喝水。她拿起玛瑙似的酸红莓,直接挤了汁渗进他嘴唇。红果实比任何药物都有效,短短三天,大夫已断定他没有大碍,只需慢慢等伤口愈合,再调理虚弱的身体。

    “……水,清水……”男子嘶哑地挤压着声音,强调自己的要求。酸汁发酵后令人感觉有什么难闻的东西浆堵着口腔,粘腻得不想动弹。

    少女毛手毛脚地用棉巾吸饱泉水,拧干,挤出透明的水滴。水滴被干涸的嘴唇贪婪地吸吮着,然后是喉咙,最后男子轻微地睁开了眼皮。

    虽然门外守着仆人,但是连续磕磕碰碰的动静令人麻痹了警惕性。男子的苏醒也没引来任何人注意。

    “把床幔拉开。法西尔。”名叫罗亚诺尼的男子平静地吩咐道。“窗户也打开吧,我都快闷死了。”

    “大夫认为你不能受凉。”虽然嘴上反驳,法西尔还是小心地打开一扇窗户。属于午后地温暖和明亮一下把少女笼罩起来,红色衣裙也变成了白色。

    少女走回他跟前,充满自嘲地说:“得暂时委屈您了,王子殿下。您不得不在这个破土屋里跟最讨厌地女孩住上一段日子。”破土屋是对这栋历史久远的石头建筑的挖苦。贵宾房位于主塔东隅,深色的木窗门开满箭洞,寒冷时必须拉上绒毛窗帘把洞盖上。窗外是大格子栅栏,没有镶嵌那些缤纷如宝石的彩色琉璃,充分体现着不考虑美观只考虑实用性的罗兰索堡风格。

    罗亚诺尼卧躺在床。被子下的手捂着小腹。他除了伤口火辣辣的,胃也被酸酸的东西腐蚀着:“本来就饿,还给我喂奇酸无比的果汁跟冷水,是想谋杀我吗?”突然涌上一阵心慌意乱,原来是空腹吃过多酸汁地后遗症。

    “放心,麦粥温着呢。你再不醒,我帮你灌下去。”公主恶言恶语。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扶王子坐身,再把枕头整出可以挨靠的角度,才放心地松口气。少女离开他身体,姿态温柔地挽着四边床幔,体香残留在两人中间制造出美好气氛。罗亚诺尼恍惚几秒。惆怅长叹:“法西尔公主殿下,您可真是我克星。”几欲冲口而出的气话吐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你是愿意给我喂呢?还是自己动手?”法西尔端上用铜炉保暖的麦粥。

    “自己……”良好的镇痛药令罗亚诺尼可以使用勺子,但仍需旁人帮端着碗。

    法西尔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心满意足。她亲自制造假象掩护罗亚诺尼离开王宫,原本以为下次相见,两人必成陌路,谁知竟然异地重逢,就像神灵恩泽地命运安排。

    仿佛忽略了罗亚诺尼出现时的生死攸关,两人地重逢如暴风初竭,海波初平,一切回复得如窗外春光,自然平和。“罗尼,你是想见我所以才自己跑来的吗?”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希冀。

    “怎么可能?”泉水熬制的麦粥比鸡汤还香甜,王子声音变得含含糊糊,“如果你足够聪明,最好想办法送我回胜基伦,否则你王兄甚至父王都会惹上大麻烦。”他回答问题也没有耽搁用餐。

    法西尔从失望迅速转为震惊,眼看他吃得差不多,一把移开粥碗,催促道:“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罗亚诺尼含匙愕然,旋即冷笑:“你现在倒是关心起他们来了。”

    法西尔紧咬下唇,秀眉倒竖:“什么话?!不是为你,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她碗中残粥洒了一地,弄花了脚下一方美毯。

    王子苦笑:“我真是宁愿你恨我……别哭、别哭!我说、我说。”公主热泪盈盈,慌得他乱了阵脚。“我从废弃的私室爬出王宫,脚还没站稳,便碰到你五王兄守株待兔。”炙手可热的人质脸上一松,重拾和颜悦色,慢慢叙述起离开战神堡后地经历,“郁闷透顶地是,拿波尼亲王又派人在后投饵撒网。”

    法西尔困惑地摇头,不懂:“两帮人也没把你捉回去?”

    “帕柳卡要捉我回去,拿波尼亲王秘密派人阻挠。帕柳卡聪明绝顶,立即明白对方阴谋,转头杀了阻兵,亲自把我送上柏斯人的马车。”

    法西尔越发头晕,一双深色大眼迷惑地盯着他等下文。

    “你父王希望他女儿别成为众矢之的;拿波尼亲王却是要通过你所作所为,诬蔑你父王及他最得力地儿子,达到可以弹劾国王的目的。”

    罗亚诺尼掰着手指给她慢慢分析。

    法西尔绑架胜国王子造成外交压力,此罪一。

    法西尔妄顾国家和王族利益,私通柏斯与胜国人,放走罗亚诺尼王子,此罪二。

    国王与五王子唆使公主,目的是为掩饰杀害佩里尼亲王的事件,所以国王与五王子也犯叛国罪,此罪三。

    “你王兄毕竟聪明过人,他临时决定支持我通过柏斯通道回国,希望我们一起支持拉布列斯王打击拿波尼亲王的势力,必要时除掉他们;另一边把放走我的失职罪名全推到他们护卫的无能上。”罗亚诺尼立场特殊,说起宫廷血雨条理分明,镇定如常,法西尔却早已呆若木鸡,因此没发现王子有点欲言又止。

    帕柳卡当然也提过请罗亚诺尼务必迎娶法西尔,不过傻瓜才会把这条也说出来。

    “那……”法西尔脸色惨白,唇抖半天也拼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受伤吗?”罗亚诺尼猜到她想问什么,勾动指头示意公主拉近两人距离。“我与柏斯人受到袭击,我是被人丢到你们眼前的。”王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叫少女再度震惊的事实。

    12

    下午时分,盾都天空浓云密布,阴霾笼罩大地。突然,一支曲折的金箭划破灰幔,照得整个昏黯的穹庐骤亮了一下。

    紧接着,豁刺刺的一个响雷,吓了所有人一跳。静寂、闪电、明亮与昏沉交替进行,粗粗的雨打在屋檐上,白线错落分明。

    丝罗娜敲开迪墨提奥和银翼的房间,不顾男人们的惊讶,径直坐到矮桌上,睁大眼睛盯着阳台上方的天空,一动不动。

    王子公主寻宝团驻盾都后,住在大司祭替他们准备的落脚处。房间有限,两个男人占据阳台所在的房间,公主住对门,鹰狼二人组住二楼,莫沙卡与大司祭住一楼,这样比较符合安全原则。

    “娜娜,怎么了?”迪墨提奥慌乱地收拾起俩人某些衣物,困惑地望着少女背影。他首次碰到这种情况。天空像穿了个洞,不停地下着白线,可是除此外什么也没有。他看看阳台对面——石玫瑰酒馆的三楼,住着老板一家——还是什么都没有。

    银翼(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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