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
煤气公司维修班以后，每天都在维修室的室内室外“嚎了嚎了”的“咧呗儿”，有时还嫌“咧呗儿”的不过瘾，冒猛子还瞅不冷子地站在办公楼前冲着天上路过的飞禽嚷她两嗓子。
“这可不行！这都成啥了？”煤气公司经理孙伟治嘴里边儿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心里边儿暗暗下定决心要让黑猫警长钱连串挪址挪址挪挪窝儿。孙伟治担心钱连串整天“咧呗儿”“咧呗儿”的可别再给煤气公司的院里边招点嘛的“好歹儿”来！
无巧不成书。就在孙伟治动脑筋准备给钱连串寻找新窝儿时，成天在外面“打游飞”靠找“野食吃”的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忽然找到了煤气公司经理孙伟治，他要求孙伟治派人支援一下工程队，工程队目前的人手比较紧，活多有点忙不过来。
“人手不够你可以在社会上招聘临时工呀，你的人不都是社会上的临时工吗！”一听说聂俊冲他要人，孙伟治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歪愣着脑袋，小嘴一撅，气得“忿儿忿儿”的。
“谁说我的人都是临时工？还是固定工多么！再说了，那招临时工是有规定的，临时工的人数不能超过固定工的人数，这是上边领导的要求！”聂俊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脸色被孙伟治刚才的那几句话“嘣儿”的毫无表情很不好看。
唉儿，这两个人别凑到一块儿，凑到一块儿准掐架……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愣了一会儿，孙伟治忽然笑呵呵地对聂俊说道；“这几年你南征北战的也不容易，你冲我要个人我再不给你也显得我不够意思。”孙伟治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在观察着聂俊的脸部表情；“这样吧，现在我这里有一个人，我看他非常适合去你那里工作。”
“谁？”聂俊警惕地问道，他似乎看到孙伟治又撅起了尾巴，只是弄不清孙伟治撅起尾巴后会放出什么样的臭屁。
“这个人叫钱连串，是从小兴安岭林场调来的。”孙伟治“嘿嘿”地冲聂俊笑着说道；“伐木工人都很能吃苦，你那里的工作又比别处辛苦，我看他去你那里后都不用适应，拿起活来就能干！”
聂俊被孙伟治的话给说乐了，尤其是孙伟治说他那里的工作比别处都辛苦的这句话，聂俊最爱听，听起来心里舒坦，听起来平缓入耳……结果聂俊这个老家雀终究没有斗过孙伟治这个小家雀，孙伟治兵不血刃略施计谋就把黑猫警长钱连串的窝儿从煤气公司维修班挪到了聂俊的工程队……
黑猫警长钱连串到聂俊的工程队上班后，被聂俊安排到工地上耍铁锹。耍铁锹靠的是力气活，也是钱连串的强项。用钱连串自己的话说；“干力气活无非是多费几个馒头的事，只要有馒头吃，就是搬山填海的活我都能干！”
两个月以后，钱连串为工资的事和聂俊犯了一回混蛋……那是领取工资后不久的一次工程队全体会议上，聂俊正坐在屋里的办公桌前兴致勃勃地冲着大家伙讲着话，忽听得眼前席地而坐的人群里有人猛地骂了一嗓子；“** 他的姥姥！”
“谁？”聂俊勃然大怒。他冲着人群里面瞧了瞧，大家伙都在聚精会神地仰头听着他讲话，只有钱连串一个人低垂着头……
025。好好抱着我干
二十五）好好抱着我干
秀水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的讲话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黑猫警长钱连串一声莫名其妙的大骂声给打断了，聂俊怒目圆睁盯视了一会儿垂头缩脑的钱连串，然后又继续了他的讲话。
聂俊刚刚讲了两句，席地而坐的钱连串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他大嘴叉子一咧，张嘴又是一句“** 他姥姥！”这一次声音的分贝数比起上一次来只大不小。
看来今天这会是没法继续开下去了，聂俊站起身来用手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满屋子席地而坐的人们大喊一声；“散会！”虽着聂俊的喊声，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个镶花瓷茶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下，碎了。
一听说散会了，席地而坐的人们“唰”地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他们表情不一地看了看怒气冲天的聂俊，然后偷偷地用手捂着自己嘴，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笑声中有紧有让地朝屋外走去，留给了聂俊一个又一个的背影……
“钱连串，你留下！”正当黑猫警长钱连串最后一个想走出屋子时，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大声喊住了他。
听到聂俊的喊声，黑猫警长钱连串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用那两只黑牛犊子一样的大眼睛马瞪马瞪地翻愣翻愣了聂俊，然后慢腾腾地挪动着双脚来到了聂俊的面前，此时的屋子里面只剩下聂俊和钱连串两个人了。
“坐吧。”聂俊冲着钱连串指了指桌子旁边的那把椅子，没好气地说道。
钱连串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坐下来以后脑袋一耷拉，双手抱着头。
聂俊看着钱连串的蔫头蔫脑的那个怂样，笑了。笑过以后，聂俊冲着钱连串问道；“钱连串，我说开会时，你那‘嚎嚎’的两嗓子是骂谁呢？我怎么听着像小时候的‘马猴子’叫唤呢。”
“我的工资太少了，咋就那一点钱呢？还没有我在小兴安岭当伐木工人时的一半多呢！”钱连串抬起头来，冲着聂俊呲了呲满嘴的大白牙。
“哦，原来是因为工资这件事。”聂俊嘴里边小声嘀咕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后，聂俊提高了声音对钱连串说道；“你刚来我这里不久，我这里的好些事你还不清楚呢！”
“不清楚你也不能冤人骗我呀！”一听聂俊说出“好些事你还不清楚呢”这句话时，钱连串猛地抬起头来，两只大牛眼的眼珠子瞪的好像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他真想张开大嘴叉子咬上聂俊几口。
悚的怕横的，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聂俊看钱连串那副张嘴要咬人的样子，心里边有点怵怵瘫瘫的害怕了……他下意识地冲着钱连串说道；“你别只看工资表上面的那点钱，那是为了应付上边来人检查用的！”
聂俊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啪”地拽出了办公桌上面的抽屉，伸手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扔到了钱连串的面前；“给你！这是另外给你的月工资补差……”
钱连串满肚子的牢骚委屈正忿忿的气不出，从两个鼻孔里面“忽忽”的往外喷发着两股气浪……当聂俊将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扔到他的面前时，钱连串的第一反应是贼快，他一把将钱攥在了手中，同时冲着聂俊“哈哈”地笑了，两只大眼珠子也瞬间显得温乖了许多……
聂俊看着钱连串也“嘿嘿”地笑了。他心想这钱可真是***好东西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翻过来让磨恋鬼……有钱无理可以走遍天下，有理无钱同样寸步难行！聂俊心里当时想的不一定完全对，也不是什么普遍的真理，可当时聂俊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当时秀水县的燃气行业里，聂俊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凤毛麟角的秀才……聂俊上中专时读的是燃气专业，那时的中专学历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水平，再高恐怕也高不到哪去了。
如果没有机遇，人的才华也就是一堆狗屎。正当聂俊为所学的燃气专业知识无处施展才华抱负而日夜发愁的时候，从报纸上传来了家乡秀水要搞水煤气的一则喜讯。消息传来，聂俊赶紧辞去了一家建筑工程企业质检员的工作……通过毛遂自荐，聂俊顺理成章地挑起了秀水城市水煤气工程建设的重任。
秀水城市水煤气建设成功后，很快就成立了秀水县煤气公司。聂俊千没想到万没想到的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一个孙伟治……孙伟治冠冕堂皇地坐上了秀水煤气公司经理的宝座，而聂俊只捞到了个副经理的头衔。
眼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栽下的树结出了果实，果实却被别人摘走了，这该是一种啥样的心情？
说实在的，聂俊和孙伟治确实是两头不但能拉套而且能拉车的好驴，可当过生产队饲养员的人都知道，两头好驴是不能同时拴在一个驴槽上的，拴在一个驴槽上的两头好驴肯定会又踢又咬又尥蹶子！
看到聂俊和孙伟治两个人在一块整天的斗气掐架，上级主管领导一纸公文责成聂俊继续搞秀水城市水煤气二期工程的建设。自此，聂俊才带领一帮人开始了“打游飞”“没准窝”“找食吃”的浪荡生涯。
聂俊从来不发愁找不到活干，活有点就够干的。聂俊发愁就发愁手下干活的这帮人经常给他出难题，不是闹今天下班晚了就是故意明天请假不来了甚至还有磨洋工的搞小破坏的……而自己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得力的助手，没有找到一个能镇得住这帮人的人……
自从看到钱连串的第一天起，聂俊就产生了要把钱连串培养成能带班干活能为自己卖命能成为自己得力助手的想法……钱连串长得皮糙肉厚面相凶狠，那家伙要是把大眼珠子一瞪，大黑脸蛋子一耷拉，爱谁谁，谁都得害怕！
“这钱是每个月都这么多吗？”钱连串把那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草草数了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聂俊问道。钱连串的问话也打断了聂俊对往事的回忆。
“只要听我的话，好好地抱着我干，下个月比这还要多！”聂俊冲着眼前的钱连串说道，心想这个黑小子真***认钱。
“我钱连串一定听你的话，只要能多挣钱我给你当儿子当孙子都行！”钱连串一只手指着聂俊的脸，一只手摸着衣兜里面的那沓新票子，心想“有奶就是娘，管她娘是什么东西呢……”
026。傍晚挑灯排座次
二十六）傍晚挑灯排座次
陕京天然气引入秀水通气点火成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了，秀水煤气公司的干部员工们和工程指挥部的人们一样，盼望着新的燃气公司尽快成立，盼望早日将秀水煤气公司大门口的牌子换成秀水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的牌子……
是啊，秀水的城区的老百姓已经用上了陕京天然气，可公司大门口的牌子还是煤气公司的牌子，您说这叫咋回事呢？
也可能是好事多磨吧。不过中国人向来信奉的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是大小孩子丫都明白的大道理……如此看来在“水到渠成”中也该到了和尚进庙小鬼归坟的时候了。
在人们的关心和盼望中，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天傍黑的时候，孙伟治坐着他那辆“江北”牌双排座小货车回到了煤气公司的院内，待孙伟治跳下车来走进办公楼后，司机小王从货车的后车箱里双手搬出了一块刷着白漆并印有“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黑体字的新木牌匾。
司机小王走到公司大门口，摘下了挂在大门口已达十年之久的那块“秀水县煤气公司”的木牌子，挂上了这块新牌匾。在大门口灯光的照映下，新牌匾上面的“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十四个黑体大字闪耀着熠熠的光亮。
……办公楼三层会议室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会议室内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三张木桌摆放在人群前面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木桌上面放着一摞红色的聘书。这里正在召开“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成立暨公司班子成员任命大会。
大会由秀水区市政管理委员会主任木成舟同志主持。在进行了简短的讲话后，木成舟直接宣读了秀水区政府关于批准成立“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的批函暨公司班子成员的任命书……
“任命……王广树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木成舟有意将任命两个字的音符拉得很长。随着木成舟的宣布，王广树在主席台上站了起来，他微笑着面向人群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人们把掌声送给了新任总经理王广树。
“任命……孙伟治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孙伟治站起来后，也学着王广树的样子面向人群鞠了一个躬，掌声依然很多，但明显不够热烈了。
“任命……邓晓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邓晓站起来后没有面向人群鞠躬，而是举起手来冲着人群摆了摆，掌声很热烈，人们用掌声表示对这位女副总的拥护。
“任命……梅四至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随着木成舟的宣布声，坐在简易主席台靠南边窗户位置上的梅四至站了起来，梅四至先是冲着人群咧了咧嘴巴眨了眨眼睛，然后“啪”地一声将右手举起横在脑门上，向满屋子的人们敬了一个四不象的少年先锋队队礼……
满屋子的人们“轰”地一声笑了，男同志们笑得手舞足蹈前仰后合，女同志们笑得泪眼婆娑把裤子都尿了……
“下面由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王广树同志任命公司各科室的中层领导干部，请大家锻炼身体使劲鼓掌欢迎！” 秀水区市政管理委员会主任木成舟宣布完区政府的任命后，继续履行着大会主持人的职责。
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王广树又一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将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一摞红皮聘书挪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从上面拿起一本声音洪亮地念道……
“聘任辛有谱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管网用户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在掌声里，辛有谱从后面的人群里站起来走到主席台前，双手从王广树的手中接过了红皮聘书，弯腰朝王广鞠了一个躬，转过身来又面向人群鞠了一个躬，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聘任朱爱笑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财务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钱连串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工程队队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马思板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技术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魏家乡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技术科副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苟来秀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工程队副队长，聘任期为一年……”
随着公司总经理王广树依次宏亮的声音，随着木桌上面那一摞红皮聘书的逐渐减少，坐在人群后面的水三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已经将自己的心从肚子里面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睛血红血红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不错眼珠地紧紧盯着桌子上面的那红皮聘书……
当王广树伸手拿起桌子上面的最后一本红皮聘书时，水三火是多么希望那是聘任自己的那本呀，可恰恰事与愿违放屁砸脚后跟狗咬尿泡……最后那本聘书是聘任苟来秀为工程队副队长的那本。
这时的水三火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从人群后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腾、腾、腾”地迈着永远也迈不快的小碎步朝主席台方向走了过来，一边儿走一边儿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着；“我的那本聘书呢，咋就没有我的呐！”
看来，水三火是真急了……
027。女人学会十八摸
二十七）女人学会十八摸
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经理梅四至长的膀大腰粗，大扁脑袋眼睛不是不大。一看见梅四至，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电视连续剧《刘老根》里面药匣子李宝库的扮演者范伟。
梅四至相貌长得虽然像范伟，但在言谈举止行走倒卧的细节之处确是与范伟谬之千里截然相反……人家范伟休息不说话时眼睛睁的小，说话表演时眼睛睁得很大。而梅四至是休息不说话时眼睛睁得很大，说话表演时眼睛却睁的很小。这正应验了植物学家们经过呕心沥血才研究出的科学成果“世界上永远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
……梅四至的老家是山东沂蒙人。梅四至从娘胎“呱呱”落地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国家的三年自然灾害……那真是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全村的老少爷们为了节省下来粮食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们自己舍不得吃喝，步履蹒跚地穿过人生的黄土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踏上了那条黄泉不归路……
在一个风雨交加落叶飘摇的夜晚，梅四至的父亲躺在家中的土炕山，他有气无力地用两只无神的目光游离着屋内一贫如洗的四壁，当梅四至父亲的目光落到梅四至母子的身上时，他吃力地用手指了指炕角的那个炕洞，使劲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只是蠕动了蠕动嘴角。
梅四至的母亲见状赶紧来到了梅四至父亲的身边，就在她端起放在丈夫身旁的水碗想喂给他一口水喝的时候，梅四至父亲的嘴角已停止了蠕动，两只眼睛也“呱嗒”地一下永远闭上了……梅四至母子悲痛欲绝，母子俩趴在梅四至父亲的身上放声“嗷啕”大哭。
一顿哭声过后，梅四至的母亲忽然想起了丈夫临咽气前曾用手指指过的炕角炕洞……她一步跨到了炕角的炕洞前，用手掀起盖在炕洞上面的木板，看见炕洞里面有一个瓦坛子。梅四至的母亲弯下腰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瓦坛子捧出炕洞放在了土炕上。
梅四至的母亲拽掉盖在瓦坛子上面的一条破裤子一看，瓦坛子里面装有多半坛子金灿灿的黄玉米粒。看到这些比金子还珍贵的黄玉米粒，梅四至母亲的心里面什么都明白了……这些黄玉米粒是丈夫偷偷地留给自己和孩子的救命粮啊！
好心的乡亲们帮助梅四至母子掩埋好了梅四至的父亲。梅四至的母亲带着梅四至在梅四至父亲的新坟前烧了点纸钱后，梅四至又一个人跪在地上，哭着朝父亲的新坟“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本来日子就过得不容易，现在又死了男人只剩下了梅四至和母亲孤儿寡母。甭说梅四至母子二人缺少继续将生活过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就是村子里面的左街右坊看着梅四至母子二人都揪心都发愁……于是，就有一些好心人劝说梅四至的母亲为了孩子就别再为丈夫守孝了，有合适般配的主就带着孩子向前走一步吧……
甭管人类社会发展到了哪个阶段，老百姓到什么时候都只认准一个理，那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人永远都会帮助穷人，尽管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穷人在闹市里耍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耍弄了两天也没钩着半点至亲的骨肉，富人在深山玩棍舞棒玩舞了三天也打不散一群无义的宾朋……人追有钱的，狗咬挎篮的！
在一位穷人亲戚的帮助撮合下，梅四至的母亲带着梅四至从山东沂蒙老家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大地市秀水县的驴马屯，嫁给了驴马屯第二生产队的饲养员吴老二。
那吴老二胡子拉茬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前几年老伴去世后给他留下了五个女儿。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五个女儿被吴老二嫁出去了四个，家里还剩下最小的一个女儿正在读初中。
隔道不下雨过路不通风，入哪里的乡随哪里的俗。梅四至的母亲嫁给了秀水县驴马屯的饲养员吴老二以后，按照驴马屯的风俗梅四至要和吴老二的五个女儿进行大排行，由于梅四至的年龄最小所以排在了最后排在了第六位。
从此以后，全家人都亲昵地管梅四至叫“小六子”。
饲养员吴老二是驴马屯出了名的神侃胡聊。神侃胡聊的人工作时大致可分为两种神态，第一种人是神侃胡聊时嘴吐白沫子唾液星子四溅，聊累了他需要休息一会打会中歇听一会别人的聊；第二种人则神侃胡聊起来是不紧不慢不张不驰似小河潺潺流水，但别人要想打断他的聊势比登天还难……
吴老二是归类于后一种神聊胡侃的人。不管是什么事还是什么话题，也不管是有枣一竿子还是无枣一棍子，反正是一到饲养员吴老二的嘴巴里准能聊出前所未有的花样来，在吴老二淋漓尽致的聊天中……有的家两口子过挺好的日子忽然就不过打离婚了……有的家被吴老二聊的是母鸡不下蛋公鸡不打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师手下出名徒。耳渲目染潜移默化中梅四至已经慢慢地学会了后爹吴老二的神聊胡侃手艺，慢慢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那年梅四至也就是刚满六岁。梅四至爱看小人书连环画，看过以后内容情节不但不忘还能东葫芦安西架把张三的帽子戴在李四的头上。什么武松武二郎与张飞张翼德大战三百回合难决胜负啦，什么孙悟空孙行者金箍棒棒打常山赵云赵子龙打得难解难分啦……这些内容的故事就是十个大人捆绑在一块也侃不过梅四至这个六岁的小小少年。
蔚蓝色的天空里没有一点云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梅四至搬来两块砖头往家门口的老槐树下面一放，两腿一弯把屁股坐在砖头头上，小嘴一张“叭叭叭”就开聊了……只一会的功夫就聊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吓得周围的人们赶紧起身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嚷着“可了不得了，小六子聊的老天爷都要下雨了……”
当然，梅四至也有把下雨刮风的天气给聊得云散日出霞光万丈的时候……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地热，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烈日炎炎的一个中午，村里的男人女人们吃过午饭后都吧唧吧唧嘴，手摇芭蕉扇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梅四至家门口的老槐树下乘凉。男人们坐在一堆山南海北的胡侃聊天，女人们围在一起手里边做着针线活纳着鞋底子，耳朵里听着不远处男人们的聊天胡侃。
那边男人们刚开始时的聊天是彬彬有礼是素题材的。也就是什么今天早上看见“人参”欢蹦乱跳地跑到他家菜园子里面找水喝啦，谁谁家的老母鸡不下蛋直接生出小雏鸡了……聊着聊着荤的题材就上来了，什么谁家的女人夜里偷偷学会“十八摸”了，谁家的小小子在河边放羊骑在母 羊的身上下不来了让母 羊拽着跑啦……这群男人是越聊越不上串，越聊越牙碜……
这边女人们手里面忙着活没拾闲，耳朵里听着那边男人们的神侃胡聊，听到开心处时不时地还悄悄捂着嘴乐上一会。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扎耳朵根子了。
“小六子，快出来聊跑他们！”梅四至的母亲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冲着自家院子的门楼里使劲地喊了一嗓子。
梅四至吃完午饭后一个人躺在土炕的破凉席上正在翻看小人书连环画《哪吒闹海》。忽然，梅四至隐隐约约地听见从院门外的老槐树下面传来了母亲的喊声，梅四至一个骨碌从炕上爬了下来，光着两只小脚丫跑出了院子站在门楼前冲着老槐树下的女人堆里尖声细气地嚷道；“娘，你叫俺有啥事吗？”
“小六子，你过去把那些男人们都给我聊走！”梅四至的母亲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正在神侃胡聊的男人们，冲着站在门楼前的梅四至发出了命令。
“好？！”梅四至大声回应着母亲，迈动着两只小光脚丫，甩动着两只小手朝着老槐树下的男人们跟前“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
028。驴马屯的男人们
二十八）驴马屯的男人们
驴马屯老槐树下的男人们神聊胡侃地正在兴头上，冷不防地有人大喊一声；“不好，别聊了，小六子来了！”
犹如晴天白日的一个大霹雳忽然在头顶上炸响，听到喊声，坐在老槐树下聊天的男人们“唰”地一下不约而同全都仰起了头……只见梅四至小六子穿着大裤衩子系着个红兜肚光着两只大脚丫子双手叉腰地站在了大家伙的面前……
愣神了，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飞拿耗子大眼瞪小眼全都愣神了不知如何是好……“还楞着干啥，快跑吧，扯呼吧！”有人提前缓过神来冲着大家伙又嚷了一嗓子。
是啊，聊不过人家小六子咋还不知道跑了呢？直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伙才醒过了闷来。于是，大家伙“呼啦”地一下子从老槐树底下站了起来，一边嘴里“嗷嗷”地喊着叫着招呼着，一边像溃败的逃兵一样向村东头的小河边跑去……大热的夏季三伏天又赶上是晌午，不在树荫下面乘凉聊天只能是去河水里边泡澡了。
“小六子，你给我继续追他们，把他们全都赶下河！”梅四至的母亲挥舞着戴着顶针的左手，不依不饶地冲着梅四至大声喊道。中午的一缕阳光透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照射在梅四至母亲戴在手上的银色顶针，银色的顶针放射出晃儿眼的光亮。
“娘啊，您就放心吧！我一准把他们全都轰到河里去！”梅四至一边回答着母亲，一边甩开了两只小光脚丫扭动着两个小屁股蛋挥舞着两只小胳膊“啪唧”“啪唧”地追赶着那群溃逃的男人们……此时此景让人们想起了伟人那两句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诗词，虽然不贴切但也能浮想联翩有那么点意思了。
一群男人大老爷们在前面使劲地跑，小六子梅四至一个人在后面玩命地追。男人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后瞧是越跑越快，梅四至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嘴里嚷嚷着是越嚷越着急；“哎呦别跑呀，咱们坐在一块好好地聊聊嘛！”
前面的男人大老爷们跑累了。听见梅四至嚷嚷着要和他们坐在一块聊聊，大家伙立刻停止奔跑都站住了。其中的一个人冲着梅四至小六子嚷道；“我们不想和你聊，因为我们知道聊不过你！”
“呵呵，你们聊不过我？聊不过我说明你们大家伙没有理！”梅四至小六子也站住了，他用两只小手叉着腰张着小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说起话来就是不饶人。
“我们不是没有理，我们要是真没有理我们看见你也就不跑了。关键是我们真有理可就是聊不过你，所以我们才一看见你就跑的！”还是刚才的那个人冲着梅四至倾倒着一肚子的苦水，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来弹落了几滴挂在脸颊上的汗水。
小六子梅四至开心地“嘿嘿”笑了。那笑声犹如闹海的哪吒气煞托塔天王李，像淘气的三毛偷吃大卖场超市里面的冰激淋，似日本的一休哥不远万里找到他爸爸后的喜悦……
自从老槐树下面的故事发生以后，梅四至小小的年纪便在驴马屯声名鹊起一柱冲天。不但在驴马屯，就是在附近的十里八村人们只要一提起梅四至小六子来，也是如雷贯耳都知道他是个神侃胡聊的顶级大师。
伴随着岁月的年轮，小六子梅四至就像村旁那条小河里面的蝌蚪演变成了小鱼一样，慢慢地长大长高长成｜人了。
从小学一年级读到初中毕业，所有的老师都惧怕梅四至这个学生，不是惧怕别的而是惧怕梅四至的这张小嘴，再能说的老师也不是梅四至的对手……老师刚说出七八十五，梅四至张嘴就能整出个七八十六来。就为这儿，上课时梅四至没少挨老师粉笔头的拽儿。
上课的时候，老师前面一边讲课一边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头眼睛死死地盯住梅四至，梅四至只要一歪头张嘴想说话，老师手里的半截粉笔头就会冲着梅四至“嗖”地一声拽过去，甭管拽没拽着反正吓得梅四至的小胆“突突”的。以至于多少年以后当梅四至的“胆”真的出现问题时，梅四至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上学时班主任老师捏在手里的那半截粉笔头……
每当老师课堂提问的时候，梅四至的手总是抢在全班同学的前面举得最高最快。
“梅四至同学，你能用‘格外’这两个字造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吗？”学校新来的语文女老师对这个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她上课提问时首先看到了梅四至同学的手举得最快最高心里一高兴就点了梅四至，课堂上鼓励学生踊跃回答问题是普天下老师的共同特点和最基本的教学方法。
“老师，我写作文时总是把字写在‘格里’，从来不写在‘格外’。”梅四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回答老师的提问，一边看了看老师又扭过脸来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同学。
“哇”地一声，全班的男女同学们都乐了。
梅四至看着全班同学的乐有些不知所措，他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直犯愣，嘴里边一个劲地问老师；“老师，我的‘格外’造句跑偏了吗？要不然咱们再聊聊！”
语文女老师皱着羞花闭月的眉头，冲着梅四至往下按了按手中的粉笔；“梅四至同学，你先坐下吧。咱们不聊了……”
还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自习课的时候，老师给同学们布置好了重点复习课本和自习课的作业后，就回到教师办公室为同学们批改语文作业去了。老师刚一走出教室，梅四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他把小手在空中一挥；“同学们都过来，咱们一块儿聊聊，我给大家伙聊几个新编故事吧！”
响应者寥寥，只有几个同学走了过来围着梅四至坐下，大部分的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窝。不过梅四至并不介意这些，有几人就聊几个人的呗。
从关公关羽关云长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聊到穆桂英哭倒万里长城的传说，从小二黑娶林黛玉入洞房……聊到鲁智深不仁不义抛弃了结发妻子秦香莲……到后来梅四至聊的是口吐白沫两眼发直自己趴在课桌上竟然睡着了……
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自习课马上就要到下课的时间了。班主任女老师在教师办公室批改完学生的语文作业后心情悠然步履轻飘地回到了教室，当女老师的两只脚刚刚迈进教室的门槛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她那樱桃小嘴，女老师被教室里面的一幕情景惊呆了……
能容纳四五十名同学的教室内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梅四至同学一个人趴在课桌上面“呼呼”地酣声正浓。女老师面部的表情由惊呆慢慢地转为了愤怒，她快步地走到了梅四至的跟前，抡圆了无有缚鸡之力的纤手照着梅四至的头上“啪“地就是一巴掌。
疼是打不疼的，女老师的手能有多大的劲呀。梅四至浑身一激灵，他抬起头来使劲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拽起自己的衣襟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哈拉子然后冲着女老师嚷道；“老师，你要干啥呀？没看见人家睡的正香吗，要不然咱们聊聊！”
女老师已经是怒不可遏，她一把薅住了梅四至的脖领子；“梅四至我问你，咱们班的同学们都到哪里去了？”
是啊，这满屋子的同学们咋没了呢？梅四至望着教室里面的空桌椅空板凳直发呆犯愣。忽然，梅四至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冲着女老师小声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同学们好像都被我给聊跑了！”
“什么，同学们都被你给聊跑了？天呐……”女老师尖叫一声后扭动着杨柳般纤细的腰身向着教室外面跑去。
梅四至望着女老师快速消失的背影不禁“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嚷着；“老师，别跑呀，要不然咱们再聊聊……”
……梅四至读书读到了中学毕业，由于那场大运动的原因全国高中以上的高校全都停止了招生。在没有书读的情况下，梅四至只好回到驴马屯的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挣工分了。
生产队长每天派工的时候总是看着梅四至发愁……让他给大车把式跟车吧，梅四至能聊的大车把式和拉车的驴骡一块迷失了方向，本来是往庄稼地里面送粪肥却拉着一大车粪肥进了秀水县县政府的大院子……让他跟着强壮劳动力一块学耪地吧，梅四至把大家伙聊的集体躺在地头的树荫下枕着锄头“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太阳西下晚霞映红半边天连中午饭都忘了吃……
这一年的夏天，生产队里面的一头老黄牛突然病了需要专人照料，生产队长想了半天后决定把照料老黄牛的差事交给梅四至来干。每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梅四至就会乐悠悠地从生产队的牛棚里牵出那头老黄牛，牵着牛来到离村子不远处的潮白河边。
在风景如画的潮白河边，梅四至让老黄牛沿着河边吃草，自己躺在绿草如茵的河坡上眼睛望着天上的飞鸟发呆。当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梅四至才想起来该是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了。
梅四至从草地上爬起来找牛时，老黄牛吃饱喝足后正在河水里面洗澡玩耍。梅四至把牛赶上岸来对着老黄牛就是一通神侃胡聊……什么你下水洗澡没经过我同意了，你要是洗出毛病来我没法向生产队长交待了……
自从那天梅四至冲着老黄牛神侃胡聊以后，那头老黄牛到了潮白河边不但不下水洗澡而且连河边的青草都不吃了。不但如此，有一天老黄牛竟然在潮白河边的草地上练起了牛打滚……上了年纪的人们都见过驴打滚，可谁也没有看见过牛( 风雨十年化彩虹 http://www.xlawen.org/kan/2282/ )
“这可不行！这都成啥了？”煤气公司经理孙伟治嘴里边儿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心里边儿暗暗下定决心要让黑猫警长钱连串挪址挪址挪挪窝儿。孙伟治担心钱连串整天“咧呗儿”“咧呗儿”的可别再给煤气公司的院里边招点嘛的“好歹儿”来！
无巧不成书。就在孙伟治动脑筋准备给钱连串寻找新窝儿时，成天在外面“打游飞”靠找“野食吃”的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忽然找到了煤气公司经理孙伟治，他要求孙伟治派人支援一下工程队，工程队目前的人手比较紧，活多有点忙不过来。
“人手不够你可以在社会上招聘临时工呀，你的人不都是社会上的临时工吗！”一听说聂俊冲他要人，孙伟治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歪愣着脑袋，小嘴一撅，气得“忿儿忿儿”的。
“谁说我的人都是临时工？还是固定工多么！再说了，那招临时工是有规定的，临时工的人数不能超过固定工的人数，这是上边领导的要求！”聂俊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脸色被孙伟治刚才的那几句话“嘣儿”的毫无表情很不好看。
唉儿，这两个人别凑到一块儿，凑到一块儿准掐架……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愣了一会儿，孙伟治忽然笑呵呵地对聂俊说道；“这几年你南征北战的也不容易，你冲我要个人我再不给你也显得我不够意思。”孙伟治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在观察着聂俊的脸部表情；“这样吧，现在我这里有一个人，我看他非常适合去你那里工作。”
“谁？”聂俊警惕地问道，他似乎看到孙伟治又撅起了尾巴，只是弄不清孙伟治撅起尾巴后会放出什么样的臭屁。
“这个人叫钱连串，是从小兴安岭林场调来的。”孙伟治“嘿嘿”地冲聂俊笑着说道；“伐木工人都很能吃苦，你那里的工作又比别处辛苦，我看他去你那里后都不用适应，拿起活来就能干！”
聂俊被孙伟治的话给说乐了，尤其是孙伟治说他那里的工作比别处都辛苦的这句话，聂俊最爱听，听起来心里舒坦，听起来平缓入耳……结果聂俊这个老家雀终究没有斗过孙伟治这个小家雀，孙伟治兵不血刃略施计谋就把黑猫警长钱连串的窝儿从煤气公司维修班挪到了聂俊的工程队……
黑猫警长钱连串到聂俊的工程队上班后，被聂俊安排到工地上耍铁锹。耍铁锹靠的是力气活，也是钱连串的强项。用钱连串自己的话说；“干力气活无非是多费几个馒头的事，只要有馒头吃，就是搬山填海的活我都能干！”
两个月以后，钱连串为工资的事和聂俊犯了一回混蛋……那是领取工资后不久的一次工程队全体会议上，聂俊正坐在屋里的办公桌前兴致勃勃地冲着大家伙讲着话，忽听得眼前席地而坐的人群里有人猛地骂了一嗓子；“** 他的姥姥！”
“谁？”聂俊勃然大怒。他冲着人群里面瞧了瞧，大家伙都在聚精会神地仰头听着他讲话，只有钱连串一个人低垂着头……
025。好好抱着我干
二十五）好好抱着我干
秀水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的讲话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黑猫警长钱连串一声莫名其妙的大骂声给打断了，聂俊怒目圆睁盯视了一会儿垂头缩脑的钱连串，然后又继续了他的讲话。
聂俊刚刚讲了两句，席地而坐的钱连串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他大嘴叉子一咧，张嘴又是一句“** 他姥姥！”这一次声音的分贝数比起上一次来只大不小。
看来今天这会是没法继续开下去了，聂俊站起身来用手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满屋子席地而坐的人们大喊一声；“散会！”虽着聂俊的喊声，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个镶花瓷茶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下，碎了。
一听说散会了，席地而坐的人们“唰”地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他们表情不一地看了看怒气冲天的聂俊，然后偷偷地用手捂着自己嘴，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笑声中有紧有让地朝屋外走去，留给了聂俊一个又一个的背影……
“钱连串，你留下！”正当黑猫警长钱连串最后一个想走出屋子时，煤气公司副经理聂俊大声喊住了他。
听到聂俊的喊声，黑猫警长钱连串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用那两只黑牛犊子一样的大眼睛马瞪马瞪地翻愣翻愣了聂俊，然后慢腾腾地挪动着双脚来到了聂俊的面前，此时的屋子里面只剩下聂俊和钱连串两个人了。
“坐吧。”聂俊冲着钱连串指了指桌子旁边的那把椅子，没好气地说道。
钱连串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坐下来以后脑袋一耷拉，双手抱着头。
聂俊看着钱连串的蔫头蔫脑的那个怂样，笑了。笑过以后，聂俊冲着钱连串问道；“钱连串，我说开会时，你那‘嚎嚎’的两嗓子是骂谁呢？我怎么听着像小时候的‘马猴子’叫唤呢。”
“我的工资太少了，咋就那一点钱呢？还没有我在小兴安岭当伐木工人时的一半多呢！”钱连串抬起头来，冲着聂俊呲了呲满嘴的大白牙。
“哦，原来是因为工资这件事。”聂俊嘴里边小声嘀咕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后，聂俊提高了声音对钱连串说道；“你刚来我这里不久，我这里的好些事你还不清楚呢！”
“不清楚你也不能冤人骗我呀！”一听聂俊说出“好些事你还不清楚呢”这句话时，钱连串猛地抬起头来，两只大牛眼的眼珠子瞪的好像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他真想张开大嘴叉子咬上聂俊几口。
悚的怕横的，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聂俊看钱连串那副张嘴要咬人的样子，心里边有点怵怵瘫瘫的害怕了……他下意识地冲着钱连串说道；“你别只看工资表上面的那点钱，那是为了应付上边来人检查用的！”
聂俊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啪”地拽出了办公桌上面的抽屉，伸手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扔到了钱连串的面前；“给你！这是另外给你的月工资补差……”
钱连串满肚子的牢骚委屈正忿忿的气不出，从两个鼻孔里面“忽忽”的往外喷发着两股气浪……当聂俊将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扔到他的面前时，钱连串的第一反应是贼快，他一把将钱攥在了手中，同时冲着聂俊“哈哈”地笑了，两只大眼珠子也瞬间显得温乖了许多……
聂俊看着钱连串也“嘿嘿”地笑了。他心想这钱可真是***好东西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翻过来让磨恋鬼……有钱无理可以走遍天下，有理无钱同样寸步难行！聂俊心里当时想的不一定完全对，也不是什么普遍的真理，可当时聂俊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当时秀水县的燃气行业里，聂俊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凤毛麟角的秀才……聂俊上中专时读的是燃气专业，那时的中专学历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水平，再高恐怕也高不到哪去了。
如果没有机遇，人的才华也就是一堆狗屎。正当聂俊为所学的燃气专业知识无处施展才华抱负而日夜发愁的时候，从报纸上传来了家乡秀水要搞水煤气的一则喜讯。消息传来，聂俊赶紧辞去了一家建筑工程企业质检员的工作……通过毛遂自荐，聂俊顺理成章地挑起了秀水城市水煤气工程建设的重任。
秀水城市水煤气建设成功后，很快就成立了秀水县煤气公司。聂俊千没想到万没想到的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一个孙伟治……孙伟治冠冕堂皇地坐上了秀水煤气公司经理的宝座，而聂俊只捞到了个副经理的头衔。
眼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栽下的树结出了果实，果实却被别人摘走了，这该是一种啥样的心情？
说实在的，聂俊和孙伟治确实是两头不但能拉套而且能拉车的好驴，可当过生产队饲养员的人都知道，两头好驴是不能同时拴在一个驴槽上的，拴在一个驴槽上的两头好驴肯定会又踢又咬又尥蹶子！
看到聂俊和孙伟治两个人在一块整天的斗气掐架，上级主管领导一纸公文责成聂俊继续搞秀水城市水煤气二期工程的建设。自此，聂俊才带领一帮人开始了“打游飞”“没准窝”“找食吃”的浪荡生涯。
聂俊从来不发愁找不到活干，活有点就够干的。聂俊发愁就发愁手下干活的这帮人经常给他出难题，不是闹今天下班晚了就是故意明天请假不来了甚至还有磨洋工的搞小破坏的……而自己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得力的助手，没有找到一个能镇得住这帮人的人……
自从看到钱连串的第一天起，聂俊就产生了要把钱连串培养成能带班干活能为自己卖命能成为自己得力助手的想法……钱连串长得皮糙肉厚面相凶狠，那家伙要是把大眼珠子一瞪，大黑脸蛋子一耷拉，爱谁谁，谁都得害怕！
“这钱是每个月都这么多吗？”钱连串把那一沓面值10元的新票子草草数了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聂俊问道。钱连串的问话也打断了聂俊对往事的回忆。
“只要听我的话，好好地抱着我干，下个月比这还要多！”聂俊冲着眼前的钱连串说道，心想这个黑小子真***认钱。
“我钱连串一定听你的话，只要能多挣钱我给你当儿子当孙子都行！”钱连串一只手指着聂俊的脸，一只手摸着衣兜里面的那沓新票子，心想“有奶就是娘，管她娘是什么东西呢……”
026。傍晚挑灯排座次
二十六）傍晚挑灯排座次
陕京天然气引入秀水通气点火成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了，秀水煤气公司的干部员工们和工程指挥部的人们一样，盼望着新的燃气公司尽快成立，盼望早日将秀水煤气公司大门口的牌子换成秀水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的牌子……
是啊，秀水的城区的老百姓已经用上了陕京天然气，可公司大门口的牌子还是煤气公司的牌子，您说这叫咋回事呢？
也可能是好事多磨吧。不过中国人向来信奉的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是大小孩子丫都明白的大道理……如此看来在“水到渠成”中也该到了和尚进庙小鬼归坟的时候了。
在人们的关心和盼望中，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天傍黑的时候，孙伟治坐着他那辆“江北”牌双排座小货车回到了煤气公司的院内，待孙伟治跳下车来走进办公楼后，司机小王从货车的后车箱里双手搬出了一块刷着白漆并印有“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黑体字的新木牌匾。
司机小王走到公司大门口，摘下了挂在大门口已达十年之久的那块“秀水县煤气公司”的木牌子，挂上了这块新牌匾。在大门口灯光的照映下，新牌匾上面的“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十四个黑体大字闪耀着熠熠的光亮。
……办公楼三层会议室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会议室内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三张木桌摆放在人群前面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木桌上面放着一摞红色的聘书。这里正在召开“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成立暨公司班子成员任命大会。
大会由秀水区市政管理委员会主任木成舟同志主持。在进行了简短的讲话后，木成舟直接宣读了秀水区政府关于批准成立“大地市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的批函暨公司班子成员的任命书……
“任命……王广树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木成舟有意将任命两个字的音符拉得很长。随着木成舟的宣布，王广树在主席台上站了起来，他微笑着面向人群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人们把掌声送给了新任总经理王广树。
“任命……孙伟治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孙伟治站起来后，也学着王广树的样子面向人群鞠了一个躬，掌声依然很多，但明显不够热烈了。
“任命……邓晓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邓晓站起来后没有面向人群鞠躬，而是举起手来冲着人群摆了摆，掌声很热烈，人们用掌声表示对这位女副总的拥护。
“任命……梅四至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总经理。”随着木成舟的宣布声，坐在简易主席台靠南边窗户位置上的梅四至站了起来，梅四至先是冲着人群咧了咧嘴巴眨了眨眼睛，然后“啪”地一声将右手举起横在脑门上，向满屋子的人们敬了一个四不象的少年先锋队队礼……
满屋子的人们“轰”地一声笑了，男同志们笑得手舞足蹈前仰后合，女同志们笑得泪眼婆娑把裤子都尿了……
“下面由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王广树同志任命公司各科室的中层领导干部，请大家锻炼身体使劲鼓掌欢迎！” 秀水区市政管理委员会主任木成舟宣布完区政府的任命后，继续履行着大会主持人的职责。
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总经理王广树又一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将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一摞红皮聘书挪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从上面拿起一本声音洪亮地念道……
“聘任辛有谱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管网用户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在掌声里，辛有谱从后面的人群里站起来走到主席台前，双手从王广树的手中接过了红皮聘书，弯腰朝王广鞠了一个躬，转过身来又面向人群鞠了一个躬，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聘任朱爱笑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财务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钱连串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工程队队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马思板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技术科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魏家乡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技术科副科长，聘任期为一年……”
“聘任苟来秀同志为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工程队副队长，聘任期为一年……”
随着公司总经理王广树依次宏亮的声音，随着木桌上面那一摞红皮聘书的逐渐减少，坐在人群后面的水三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已经将自己的心从肚子里面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睛血红血红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不错眼珠地紧紧盯着桌子上面的那红皮聘书……
当王广树伸手拿起桌子上面的最后一本红皮聘书时，水三火是多么希望那是聘任自己的那本呀，可恰恰事与愿违放屁砸脚后跟狗咬尿泡……最后那本聘书是聘任苟来秀为工程队副队长的那本。
这时的水三火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从人群后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腾、腾、腾”地迈着永远也迈不快的小碎步朝主席台方向走了过来，一边儿走一边儿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着；“我的那本聘书呢，咋就没有我的呐！”
看来，水三火是真急了……
027。女人学会十八摸
二十七）女人学会十八摸
秀水区地方燃气供应公司副经理梅四至长的膀大腰粗，大扁脑袋眼睛不是不大。一看见梅四至，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电视连续剧《刘老根》里面药匣子李宝库的扮演者范伟。
梅四至相貌长得虽然像范伟，但在言谈举止行走倒卧的细节之处确是与范伟谬之千里截然相反……人家范伟休息不说话时眼睛睁的小，说话表演时眼睛睁得很大。而梅四至是休息不说话时眼睛睁得很大，说话表演时眼睛却睁的很小。这正应验了植物学家们经过呕心沥血才研究出的科学成果“世界上永远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
……梅四至的老家是山东沂蒙人。梅四至从娘胎“呱呱”落地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国家的三年自然灾害……那真是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全村的老少爷们为了节省下来粮食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们自己舍不得吃喝，步履蹒跚地穿过人生的黄土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踏上了那条黄泉不归路……
在一个风雨交加落叶飘摇的夜晚，梅四至的父亲躺在家中的土炕山，他有气无力地用两只无神的目光游离着屋内一贫如洗的四壁，当梅四至父亲的目光落到梅四至母子的身上时，他吃力地用手指了指炕角的那个炕洞，使劲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只是蠕动了蠕动嘴角。
梅四至的母亲见状赶紧来到了梅四至父亲的身边，就在她端起放在丈夫身旁的水碗想喂给他一口水喝的时候，梅四至父亲的嘴角已停止了蠕动，两只眼睛也“呱嗒”地一下永远闭上了……梅四至母子悲痛欲绝，母子俩趴在梅四至父亲的身上放声“嗷啕”大哭。
一顿哭声过后，梅四至的母亲忽然想起了丈夫临咽气前曾用手指指过的炕角炕洞……她一步跨到了炕角的炕洞前，用手掀起盖在炕洞上面的木板，看见炕洞里面有一个瓦坛子。梅四至的母亲弯下腰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瓦坛子捧出炕洞放在了土炕上。
梅四至的母亲拽掉盖在瓦坛子上面的一条破裤子一看，瓦坛子里面装有多半坛子金灿灿的黄玉米粒。看到这些比金子还珍贵的黄玉米粒，梅四至母亲的心里面什么都明白了……这些黄玉米粒是丈夫偷偷地留给自己和孩子的救命粮啊！
好心的乡亲们帮助梅四至母子掩埋好了梅四至的父亲。梅四至的母亲带着梅四至在梅四至父亲的新坟前烧了点纸钱后，梅四至又一个人跪在地上，哭着朝父亲的新坟“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本来日子就过得不容易，现在又死了男人只剩下了梅四至和母亲孤儿寡母。甭说梅四至母子二人缺少继续将生活过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就是村子里面的左街右坊看着梅四至母子二人都揪心都发愁……于是，就有一些好心人劝说梅四至的母亲为了孩子就别再为丈夫守孝了，有合适般配的主就带着孩子向前走一步吧……
甭管人类社会发展到了哪个阶段，老百姓到什么时候都只认准一个理，那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人永远都会帮助穷人，尽管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穷人在闹市里耍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耍弄了两天也没钩着半点至亲的骨肉，富人在深山玩棍舞棒玩舞了三天也打不散一群无义的宾朋……人追有钱的，狗咬挎篮的！
在一位穷人亲戚的帮助撮合下，梅四至的母亲带着梅四至从山东沂蒙老家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大地市秀水县的驴马屯，嫁给了驴马屯第二生产队的饲养员吴老二。
那吴老二胡子拉茬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前几年老伴去世后给他留下了五个女儿。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五个女儿被吴老二嫁出去了四个，家里还剩下最小的一个女儿正在读初中。
隔道不下雨过路不通风，入哪里的乡随哪里的俗。梅四至的母亲嫁给了秀水县驴马屯的饲养员吴老二以后，按照驴马屯的风俗梅四至要和吴老二的五个女儿进行大排行，由于梅四至的年龄最小所以排在了最后排在了第六位。
从此以后，全家人都亲昵地管梅四至叫“小六子”。
饲养员吴老二是驴马屯出了名的神侃胡聊。神侃胡聊的人工作时大致可分为两种神态，第一种人是神侃胡聊时嘴吐白沫子唾液星子四溅，聊累了他需要休息一会打会中歇听一会别人的聊；第二种人则神侃胡聊起来是不紧不慢不张不驰似小河潺潺流水，但别人要想打断他的聊势比登天还难……
吴老二是归类于后一种神聊胡侃的人。不管是什么事还是什么话题，也不管是有枣一竿子还是无枣一棍子，反正是一到饲养员吴老二的嘴巴里准能聊出前所未有的花样来，在吴老二淋漓尽致的聊天中……有的家两口子过挺好的日子忽然就不过打离婚了……有的家被吴老二聊的是母鸡不下蛋公鸡不打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师手下出名徒。耳渲目染潜移默化中梅四至已经慢慢地学会了后爹吴老二的神聊胡侃手艺，慢慢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那年梅四至也就是刚满六岁。梅四至爱看小人书连环画，看过以后内容情节不但不忘还能东葫芦安西架把张三的帽子戴在李四的头上。什么武松武二郎与张飞张翼德大战三百回合难决胜负啦，什么孙悟空孙行者金箍棒棒打常山赵云赵子龙打得难解难分啦……这些内容的故事就是十个大人捆绑在一块也侃不过梅四至这个六岁的小小少年。
蔚蓝色的天空里没有一点云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梅四至搬来两块砖头往家门口的老槐树下面一放，两腿一弯把屁股坐在砖头头上，小嘴一张“叭叭叭”就开聊了……只一会的功夫就聊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吓得周围的人们赶紧起身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嚷着“可了不得了，小六子聊的老天爷都要下雨了……”
当然，梅四至也有把下雨刮风的天气给聊得云散日出霞光万丈的时候……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地热，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烈日炎炎的一个中午，村里的男人女人们吃过午饭后都吧唧吧唧嘴，手摇芭蕉扇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梅四至家门口的老槐树下乘凉。男人们坐在一堆山南海北的胡侃聊天，女人们围在一起手里边做着针线活纳着鞋底子，耳朵里听着不远处男人们的聊天胡侃。
那边男人们刚开始时的聊天是彬彬有礼是素题材的。也就是什么今天早上看见“人参”欢蹦乱跳地跑到他家菜园子里面找水喝啦，谁谁家的老母鸡不下蛋直接生出小雏鸡了……聊着聊着荤的题材就上来了，什么谁家的女人夜里偷偷学会“十八摸”了，谁家的小小子在河边放羊骑在母 羊的身上下不来了让母 羊拽着跑啦……这群男人是越聊越不上串，越聊越牙碜……
这边女人们手里面忙着活没拾闲，耳朵里听着那边男人们的神侃胡聊，听到开心处时不时地还悄悄捂着嘴乐上一会。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扎耳朵根子了。
“小六子，快出来聊跑他们！”梅四至的母亲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冲着自家院子的门楼里使劲地喊了一嗓子。
梅四至吃完午饭后一个人躺在土炕的破凉席上正在翻看小人书连环画《哪吒闹海》。忽然，梅四至隐隐约约地听见从院门外的老槐树下面传来了母亲的喊声，梅四至一个骨碌从炕上爬了下来，光着两只小脚丫跑出了院子站在门楼前冲着老槐树下的女人堆里尖声细气地嚷道；“娘，你叫俺有啥事吗？”
“小六子，你过去把那些男人们都给我聊走！”梅四至的母亲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正在神侃胡聊的男人们，冲着站在门楼前的梅四至发出了命令。
“好？！”梅四至大声回应着母亲，迈动着两只小光脚丫，甩动着两只小手朝着老槐树下的男人们跟前“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
028。驴马屯的男人们
二十八）驴马屯的男人们
驴马屯老槐树下的男人们神聊胡侃地正在兴头上，冷不防地有人大喊一声；“不好，别聊了，小六子来了！”
犹如晴天白日的一个大霹雳忽然在头顶上炸响，听到喊声，坐在老槐树下聊天的男人们“唰”地一下不约而同全都仰起了头……只见梅四至小六子穿着大裤衩子系着个红兜肚光着两只大脚丫子双手叉腰地站在了大家伙的面前……
愣神了，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飞拿耗子大眼瞪小眼全都愣神了不知如何是好……“还楞着干啥，快跑吧，扯呼吧！”有人提前缓过神来冲着大家伙又嚷了一嗓子。
是啊，聊不过人家小六子咋还不知道跑了呢？直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伙才醒过了闷来。于是，大家伙“呼啦”地一下子从老槐树底下站了起来，一边嘴里“嗷嗷”地喊着叫着招呼着，一边像溃败的逃兵一样向村东头的小河边跑去……大热的夏季三伏天又赶上是晌午，不在树荫下面乘凉聊天只能是去河水里边泡澡了。
“小六子，你给我继续追他们，把他们全都赶下河！”梅四至的母亲挥舞着戴着顶针的左手，不依不饶地冲着梅四至大声喊道。中午的一缕阳光透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照射在梅四至母亲戴在手上的银色顶针，银色的顶针放射出晃儿眼的光亮。
“娘啊，您就放心吧！我一准把他们全都轰到河里去！”梅四至一边回答着母亲，一边甩开了两只小光脚丫扭动着两个小屁股蛋挥舞着两只小胳膊“啪唧”“啪唧”地追赶着那群溃逃的男人们……此时此景让人们想起了伟人那两句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诗词，虽然不贴切但也能浮想联翩有那么点意思了。
一群男人大老爷们在前面使劲地跑，小六子梅四至一个人在后面玩命地追。男人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后瞧是越跑越快，梅四至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嘴里嚷嚷着是越嚷越着急；“哎呦别跑呀，咱们坐在一块好好地聊聊嘛！”
前面的男人大老爷们跑累了。听见梅四至嚷嚷着要和他们坐在一块聊聊，大家伙立刻停止奔跑都站住了。其中的一个人冲着梅四至小六子嚷道；“我们不想和你聊，因为我们知道聊不过你！”
“呵呵，你们聊不过我？聊不过我说明你们大家伙没有理！”梅四至小六子也站住了，他用两只小手叉着腰张着小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说起话来就是不饶人。
“我们不是没有理，我们要是真没有理我们看见你也就不跑了。关键是我们真有理可就是聊不过你，所以我们才一看见你就跑的！”还是刚才的那个人冲着梅四至倾倒着一肚子的苦水，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来弹落了几滴挂在脸颊上的汗水。
小六子梅四至开心地“嘿嘿”笑了。那笑声犹如闹海的哪吒气煞托塔天王李，像淘气的三毛偷吃大卖场超市里面的冰激淋，似日本的一休哥不远万里找到他爸爸后的喜悦……
自从老槐树下面的故事发生以后，梅四至小小的年纪便在驴马屯声名鹊起一柱冲天。不但在驴马屯，就是在附近的十里八村人们只要一提起梅四至小六子来，也是如雷贯耳都知道他是个神侃胡聊的顶级大师。
伴随着岁月的年轮，小六子梅四至就像村旁那条小河里面的蝌蚪演变成了小鱼一样，慢慢地长大长高长成｜人了。
从小学一年级读到初中毕业，所有的老师都惧怕梅四至这个学生，不是惧怕别的而是惧怕梅四至的这张小嘴，再能说的老师也不是梅四至的对手……老师刚说出七八十五，梅四至张嘴就能整出个七八十六来。就为这儿，上课时梅四至没少挨老师粉笔头的拽儿。
上课的时候，老师前面一边讲课一边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头眼睛死死地盯住梅四至，梅四至只要一歪头张嘴想说话，老师手里的半截粉笔头就会冲着梅四至“嗖”地一声拽过去，甭管拽没拽着反正吓得梅四至的小胆“突突”的。以至于多少年以后当梅四至的“胆”真的出现问题时，梅四至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上学时班主任老师捏在手里的那半截粉笔头……
每当老师课堂提问的时候，梅四至的手总是抢在全班同学的前面举得最高最快。
“梅四至同学，你能用‘格外’这两个字造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吗？”学校新来的语文女老师对这个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她上课提问时首先看到了梅四至同学的手举得最快最高心里一高兴就点了梅四至，课堂上鼓励学生踊跃回答问题是普天下老师的共同特点和最基本的教学方法。
“老师，我写作文时总是把字写在‘格里’，从来不写在‘格外’。”梅四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回答老师的提问，一边看了看老师又扭过脸来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同学。
“哇”地一声，全班的男女同学们都乐了。
梅四至看着全班同学的乐有些不知所措，他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直犯愣，嘴里边一个劲地问老师；“老师，我的‘格外’造句跑偏了吗？要不然咱们再聊聊！”
语文女老师皱着羞花闭月的眉头，冲着梅四至往下按了按手中的粉笔；“梅四至同学，你先坐下吧。咱们不聊了……”
还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自习课的时候，老师给同学们布置好了重点复习课本和自习课的作业后，就回到教师办公室为同学们批改语文作业去了。老师刚一走出教室，梅四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他把小手在空中一挥；“同学们都过来，咱们一块儿聊聊，我给大家伙聊几个新编故事吧！”
响应者寥寥，只有几个同学走了过来围着梅四至坐下，大部分的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窝。不过梅四至并不介意这些，有几人就聊几个人的呗。
从关公关羽关云长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聊到穆桂英哭倒万里长城的传说，从小二黑娶林黛玉入洞房……聊到鲁智深不仁不义抛弃了结发妻子秦香莲……到后来梅四至聊的是口吐白沫两眼发直自己趴在课桌上竟然睡着了……
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自习课马上就要到下课的时间了。班主任女老师在教师办公室批改完学生的语文作业后心情悠然步履轻飘地回到了教室，当女老师的两只脚刚刚迈进教室的门槛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她那樱桃小嘴，女老师被教室里面的一幕情景惊呆了……
能容纳四五十名同学的教室内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梅四至同学一个人趴在课桌上面“呼呼”地酣声正浓。女老师面部的表情由惊呆慢慢地转为了愤怒，她快步地走到了梅四至的跟前，抡圆了无有缚鸡之力的纤手照着梅四至的头上“啪“地就是一巴掌。
疼是打不疼的，女老师的手能有多大的劲呀。梅四至浑身一激灵，他抬起头来使劲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拽起自己的衣襟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哈拉子然后冲着女老师嚷道；“老师，你要干啥呀？没看见人家睡的正香吗，要不然咱们聊聊！”
女老师已经是怒不可遏，她一把薅住了梅四至的脖领子；“梅四至我问你，咱们班的同学们都到哪里去了？”
是啊，这满屋子的同学们咋没了呢？梅四至望着教室里面的空桌椅空板凳直发呆犯愣。忽然，梅四至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冲着女老师小声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同学们好像都被我给聊跑了！”
“什么，同学们都被你给聊跑了？天呐……”女老师尖叫一声后扭动着杨柳般纤细的腰身向着教室外面跑去。
梅四至望着女老师快速消失的背影不禁“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嚷着；“老师，别跑呀，要不然咱们再聊聊……”
……梅四至读书读到了中学毕业，由于那场大运动的原因全国高中以上的高校全都停止了招生。在没有书读的情况下，梅四至只好回到驴马屯的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挣工分了。
生产队长每天派工的时候总是看着梅四至发愁……让他给大车把式跟车吧，梅四至能聊的大车把式和拉车的驴骡一块迷失了方向，本来是往庄稼地里面送粪肥却拉着一大车粪肥进了秀水县县政府的大院子……让他跟着强壮劳动力一块学耪地吧，梅四至把大家伙聊的集体躺在地头的树荫下枕着锄头“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太阳西下晚霞映红半边天连中午饭都忘了吃……
这一年的夏天，生产队里面的一头老黄牛突然病了需要专人照料，生产队长想了半天后决定把照料老黄牛的差事交给梅四至来干。每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梅四至就会乐悠悠地从生产队的牛棚里牵出那头老黄牛，牵着牛来到离村子不远处的潮白河边。
在风景如画的潮白河边，梅四至让老黄牛沿着河边吃草，自己躺在绿草如茵的河坡上眼睛望着天上的飞鸟发呆。当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梅四至才想起来该是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了。
梅四至从草地上爬起来找牛时，老黄牛吃饱喝足后正在河水里面洗澡玩耍。梅四至把牛赶上岸来对着老黄牛就是一通神侃胡聊……什么你下水洗澡没经过我同意了，你要是洗出毛病来我没法向生产队长交待了……
自从那天梅四至冲着老黄牛神侃胡聊以后，那头老黄牛到了潮白河边不但不下水洗澡而且连河边的青草都不吃了。不但如此，有一天老黄牛竟然在潮白河边的草地上练起了牛打滚……上了年纪的人们都见过驴打滚，可谁也没有看见过牛( 风雨十年化彩虹 http://www.xlawen.org/kan/22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