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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部分阅读

    长安,我将她成全于你,那也是美事一桩,如何?”

    女郎疾言厉sè,周丰出奇地也不怕她,成竹在胸般摆着手笑道:“今ri阿眉是侍婢,往后自也还是侍婢,这样抬举她,倒教人笑话殿下待下人太过亲厚,以致仆大欺主。只是这侍婢尊卑不分,我只教她知些道理而已。”

    若在平ri,阿蛮纵当面刺他,周丰也不过一笑置之,如今这般将心意昭然的做法,阿蛮自然只是气不过,女郎心中却一动,行事如周丰者,敢有今ri之举,除却底气足了,别无其余的缘由。

    此必与朝中有关,能予周丰这般底气的,非天子不作第二人想,这人是个明智的人,他自不会与那些个诸侯王搅在一处,那么,离京这数月来,朝中有了甚么变故,竟致此人得天子首肯,敢将这心思昭然示于人前?

    龙雀出鞘,斩得将士,虽杀不得这些个文人士子,但龙雀之怒,周丰这等人怎敢承担?

    一念至此,女郎心中怒气陡然遏住,她竟面有微笑,压压手教阿蛮转过幔后去,深深瞧着周丰,轻轻道:“阿蛮仆大欺主我倒未见出,倒是周翰林颇有臣大欺君之嫌,你以为如何?”

    周丰骇然,方才那番言语,不过他暂且得了默许来试探女郎的,这臣大欺君四个字,那可真真是诛心之言了,若他再敢咄咄逼人,就此龙雀出鞘将他杀了,那也无碍。

    慌忙避开胡凳,周丰深深弓下腰,不敢再有一言。

    女郎哂然,心中忽有些异样,暗暗想道:“这样的人物,十足的小人心态,比之卫央那人,也远远不如也?”

    陡然俏靥深重,红霞悄然铺上两腮,女郎忙暗啐:“莫名念起那惫懒人作甚么,胸无大志自甘堕落,只好与敏儿厮混说笑而已,但凡有些才能,也都没落了。这周丰虽不是个人物,但也强似他,这般比较,却不妥的很了。”

    周丰竟见女郎面含微笑,彷佛与生俱来的那骇怕愈甚,稍稍抬头方见她面容,急忙又低下头去,若非他终究还算有点骨气情cāo,怕早匍匐在当地了。

    “罢了。”周丰气焰教压了,女郎心中一叹,待这人她暂且也无法在眼前清除掉,只好将他能压着,那也就够了,至于往后……女郎又微微一叹,待将来,她甚有些不自信,将要她来做的,那是亘古只有一人的业绩,且那人如今已成了灰烬,那么自己呢?

    教周丰暂且起来,女郎便要发付他出去安歇,却听镇口快马如雷骤然奔腾而入,周快扬声喝道:“夜查,镇民不必惊慌,各自在家中休要乱走!”

    夜查?

    女郎轻轻蹙眉,按说这卫央是个与民善的人,若非果真抓住了jiān细密探的端倪,他定不会这样行扰民之举,可这镇中怀有异心的人,那倒有那么几个,这些也不该是卫央能知的,那么,他便是为密探jiān细而来,可这密探jiān细果真要入了本镇,怎能逃得过她的眼目?

    “坏了!”想起这jiān细密探之事,女郎心中一惊,忙教阿蛮,“去,将凤凰请来。”

    阿蛮狠狠剜了周丰一眼,举步正要出门,又听卫央厉声喝道:“我乃守备百将,夤夜查岗问哨,此乃本分,谁敢不从,军法从事!”

    锵的一声,想是周快拔刀,从着喝道:“周快刀虽不利,军法却堪作磨刀石,有不从军令者,一刀杀之!”

    那声并非直奔守备营而来,女郎走到门口,满院内卫及天策府卫士惊疑不定,多有持械往军舍这厢拢来护卫的,杜丹鸾衣甲端正,也自一侧舍中大步而出,惊疑地往外头望了片刻,又偏过头向女郎投来询问的目光。

    女郎自知她什么样的请问,摇了摇头,教一众人手各司其职,有呼延赞那样的人物作保,女郎待卫央非恶人深信不疑,他自不会在这时候聚兵起乱心,那么,他夤夜盘查镇民,竟为何事而来?

    扫眼瞥过周丰,想想周快杀气腾腾的那一声喝,女郎不耐之中又添厌恶,突然这样想道:“莫不是这卫央要拿这人开刀,为他下属出气么?那,那他也太胡闹了些。”

    虽心中有胡闹这两个字浮出,但女郎心中本竟喜悦的很,倘若果真来意如此,那么,少不得她便清闲在一边冷眼旁观了。她敢料定,以周丰这人秉xing,他若在卫央手中吃苦,定会回头以自己的名义来压人,她倒要看看,倘若如此,卫央又如何从事?

    传言里这人无法无天,乃是个胆大妄为的人物,呼延赞何等英雄,竟能将这卫央一见之下当子侄之辈看待,倘若他只是个恣意妄为的人,那倒要教女郎小瞧了。

    侧耳听地明白,所谓夤夜查岗的,只有卫央与周快两人,内卫与卫士们这才安心,于是起获军械的自去了,于是轮换正此当安歇的也自回舍去了,倒是新立那营地里,一泼人立在舍后黑暗之中,耳听两匹快马愈去愈远,终于在某一处停下了脚步,有一人忽而出声道:“这守备的配军,合该也是一处帮手,听说这守备百将甚是爱财,明ri将携来金锞子理出一大份,俱都送过去,便说,”沉吟一下,那人道,“便说守备军起获心怀叵测之人私藏的这许多兵甲,无形中为咱们转运局帮了好大一把手,是为转运局正,我ri后自当好生感谢他。”

    正是京西诸路军械转运局局正赵典空。其人素来貌不惊人,那也是放在长安城那等俊才如过江之鲫的地带,在这原州,他也是排的上号的风流人物,不过四十的年纪,长脸白面,颌下并未生须,穿戴着铁甲兜鏊,腰间那柄铁剑,自来到马家坡子镇后从未离过他的身。

    身后有人劝道:“无非区区一百贼配军,何必放在眼里?想必都是吓破胆的而已,纵要买他的心,大半的金锞子,那也忒地多了,不怕吓坏那群配军么?”

    赵典空并无不悦,反而笑着道:“我自知不过一群贼配军而已,那金锞子么,说不得是咱们拿命换来的,怎肯教这些个无福的人享用?且安心,待咱们大事成了,休说区区那百粒金锞子,纵再多些,那也足量都有。”

    想想压低声音,赵典空哼道:“yu以这些贼配军为杀人的刀,怎能不给与人家好处?倘若事成,咱们自有这些配军当在前头,万一事不谐,那咱们也能全身而退。孰是孰非,孰大孰小,各位都是明智的人,怎能分解不得?”

    左右遂齐口称赞:“局正明见,那便将金锞子都暂且放在这些贼配军处,过后咱们自去拿便是。”

    赵典空连口称是,心中却冷笑连连,暗道:“把你这群不知死活的,如此大事,些许钱物也不舍,能成甚么勾当?!”

    至于送出的那钱财,赵典空从未想过要收回,若无那质地十分好的金锞子,谁来为他赵某人肩负谋逆的名声?至于叛逃别处……

    赵典空心中哂然,天下之大,何处更比身在大唐能教他过舒坦ri子?

    冷眼将雀跃兴奋的帮随们一一点将过去,赵典空心中向往,暗暗想道:“大事成后,天下乱作一团,你打我,我伐你,大唐朝廷上下两泼教大事引发的争斗的杀成个血流成河,哪会有心思天涯海角追寻小小赵典空是真死假活还是真活假死,如此一来,肥差是失了,天下多一个改头换面的富家翁,岂不乐哉?!”

    想到得意处,赵典空哈哈一笑,背着手钻入自家舍中去了。

    镇中卫央与周快飞马镇中走一遭,镇中居民,那都由心细的赵乡将每ri仔细盘问查询过了,何必又来生事?只在驿舍处,卫央令周快叫门,将几处驿舍中居住不去的人等尽皆又细细记了一遍,若真有jiān细密探,定在这些当中。

    只在又逢初来时所见那中年主仆两人时候,卫央忍不住笑道:“两位可真算的上心大之人哪,战火将在此处点燃,身为军卒咱们也想寻个去处避开这里才好,两位竟敢一宿旬月,可谓奇事一件。”

    那瘦小的汉子冷笑着便要抢白,教那先生先接过了口去,冲卫央拱拱手笑道:“书生也有报国的志气才能,谁谓咱们不能仗剑杀敌?卫百将未免将咱们小觑了些。”

    周快疑惑地挠挠头,那瘦小的汉子,他总觉曾在哪里见过,一时只是想不起来。

    待这先生所谓杀敌报国的话,卫央不置可否,摆摆手不必仔细瞧看他两个随身的文凭,转身出门去带马飞身而上,周快奇道:“这两个明情是有鬼祟的,怎地不严加讯问?”

    “这两人定非jiān细,不过咱们大唐居心叵测的那些门下走狗而已。”持大枪在手,卫央淡淡道。

    “门下走狗?”周快又挠挠头,忽而一拍额头,“想起来了,这岂非会王府上的行走么,曾在长安多番见那黑厮招惹是非,原来是他!”

    便想起焦南逢那厮,这人是为诸侯王座上客,如今也已在这镇中有许多时候了,怎会没三五个帮手明里暗里守着?

    想到这些个诸侯王,周快忍不住便串想起那些个王侯朱门,所谓恨屋及乌,原本待这些个人物不喜,如今更添恨意,他颇知许多秘事,当时哈哈一笑,又嘿嘿冷笑,随在卫央马后,这番却直奔守备营处而来了。

    周快尚寻思以怎样的籍口入守备营处查问,马到营前,正有卫士迎头不及喝问,卫央喝道:“守备军查岗问哨,打开营门!”

    卫士教噎了一口,只好问他:“那却要咱们通禀一声才是,敢问所查何事?”

    卫央笑道:“战事将起,这里却灯火通明,岂非有予敌之嫌?是为守备百将,必要查问缘由,此是职责所在,快去通禀。”

    不说卫士们,便是周快早在心中待卫央胡搅蛮缠有了见识,如今也忍不住一身汗,这位百将,分明早已心中防备着他时时的出人意料,但这样的查问籍口……

    这实在是天下最没有道理的道理了!

    卫士们怎能不知卫央这人,这厮既有呼延赞柴荣那样的靠山,又与内卫府的小杜将军甚有瓜葛,他要入营请见,纵在夤夜,谁敢真拦他?只是你这籍口,教咱们通报的怎样开口?

    便卫士们苦笑,当头的低声道:“卫兄弟,你莫难为咱们当差的,好歹寻个好籍口也好哪,这却教咱们如何通报?”

    卫央笑着拱拱手,道:“不必这样作难,只管寻你们当家的,管说外头有个不讲理的打上门来了,怎样区处,须与各位大哥无干。”

    当家的?

    他不张口说这话还好,这样一说,卫士们又一身的汗,你纵不知里头是谁做主,但明情咱们是大唐的锐士,怎能与那山大王般,竟成了当家的与喽啰的干系?

    内头里不去不是,去也不甘心的周丰听得外头来人,灵机一动忙道:“我去看这胆大妄为的来人是谁,不知这里须不与他小小百将干系!”

    女郎微微一哂,也不阻拦这人迎将而出,后头本怒气沛心的阿蛮眉眼一开,失笑低声道:“焦先生在这卫百将面前也勉强不得半分的好,我倒要瞧瞧,这周大才子今ri要落怎样个不好。”

    一边钻出睡眼朦胧的周嘉敏,揉着眼眸不满道:“这周大翰林深夜里的做甚么造孽的勾当,不教人安歇了么?”

    与阿蛮一处嘀咕片言,小姑娘登时一声欢呼:“卫央哥哥到了么?那可好,快走,快走,这周翰林顶讨厌的一个人,定要教卫央哥哥好生拾掇他一顿才行。”

    与女郎立在舍口的杜丹鸾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恶人,将好好的敏儿也勾带到甚么地方去了。”

    女郎困倦的身心教这夜风一拂,竟出奇地清醒,她心中颇有些好奇,待这年少得志天下闻名的周翰林,胆大包天的卫央倒要怎样区处?

    心中这样想,女郎面上突然笑了起来。

    只听营门口处周丰哼道:“你是此处守备百将么?来此何干?”

    “也?这又是那亩地里冒出的一头蒜?”只听卫央奇道,“这里做主的,我怎记着并非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家伙?老周大哥,你说这人来头诡异,甚有心怀叵测的样子,咱们是不是先将他抓起来,一顿皮鞭伺候着问个明白?”

    又听周快沉闷地哼一声,没有说话。

    有卫士彼此介绍道:“卫兄弟,不可无礼,这位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如今的翰林学士,你快下马来见。”

    “才子?”卫央奇怪道,“看这人模人样的,原来这就是才子啊。这位大哥你告诉我,才子是甚么值钱的物件儿,一斤几文钱?”

    周嘉敏与阿蛮嗤的一声笑,不听那边的周丰有甚么说辞,卫央话音一转肃然喝道:“找的就是你这才子,晌午马过镇口,缴过路费了没有?少说废话,拿钱来!”

    顿了顿,又问:“这里附近有当铺么?将这大才子捉去,可当一文否?”

    第五十八章 贼将入彀中矣

    苍凉的夜里,风吹过风灯,哔哔剥剥的灯芯子晃也不晃地低吟着自己的心情,蓦然,北方夜空里彷佛有巨象蛮牛咆哮着拖车而过,那车极破旧,声甚呕哑,却传到了四野,教衰草哀树也听地明明。

    那是古老而苍凉的号角,先是一道,又是一道。先是一声,很快地,那号角声呜咽着勾起足数的同伴,不片刻,震动了天地原野的战鼓声撕破天边的yin霾,便在百里之外,守备营处的土地也在颤抖,那颤抖愈来愈急剧,愈来愈猛烈,终尔炸裂了一般,千百道颤抖汇聚在了一处,一股力量似要自地下钻出,林木飒飒,枯叶自地上,自路边,自沟壕里,自任一处暂且存身待腐朽的地方跃起,风中发出重重的哀叹,轰然又重落回了地面。

    只地面上的泥土,早教那冲天的震荡了起来,待枯叶再番落下时,便教泥土重重覆盖住了,再也翻跃不得。

    卫央遽然眼望北方,在那里,有一位朋友,有千万的大唐锐士,想必此时他们已冲在了进击的路上了?

    女郎与杜丹鸾不约而同走出舍,往北方黑沉沉的天空望去,杜丹鸾沉声道:“必是大都护军令既下,大军越长城与契丹作决战起来了。”

    “决战恐怕谈不上。”女郎呼吸有刹那的不稳,“契丹主力尚在暗处徘徊,这样大规模的夜袭,当是逼迫契丹主力尽出,只不知此策会不会凑效。”

    火光里,女郎双眉紧紧蹙起,忧心忡忡又道:“这一番不比往常,契丹,党项,蛾贼,更有西域诸国这些个墙头草,但京西一路兵力,恐怕一战不能定此地数年安稳。”

    想想惋惜地摇摇头,深深地叹道:“只可惜,遍寻大唐,竟无一个霍去病。卫青难找,霍骠姚更难得,若有一将可引骑军数万,越大漠草原切断胡虏后路,抑甚直取契丹黄金帐,区区诸国,一战可定之。”

    杜丹鸾笑道:“咱们大唐,有卫青之才的将领可不少,你这有汉武之志的上位者已有了,何愁无地可寻霍骠姚?耐心等候便是了,中华辉煌如今,人才如过江之鲫,怎会连也偏军之将也养育不出?”

    女郎微微一笑,并未对杜丹鸾这番话有甚么承担不起的样子,抱臂依舍门点着头道:“不错,若论用兵之道,报国之心,无论呼延赞符彦卿,乃至将出为将的杨业,合力总也抵得上卫青的才能。大唐经两百余年沉沦,至今已又逢盛世前夜里的契机,封狼具胥的骠骑将军自会应势而生,只是,当今天下诸国正逢内忧外患,诚是一统天下的良机,大唐,可等不起啊。”

    说到这里,女郎低哼道:“若非有人作梗,将陈礼留在今时,怎知便不能成骠骑之才?国家大事,尽都坏在这些鼠辈手中。”

    踟蹰了片刻,杜丹鸾余光瞥着女郎,试探般道:“陛下定也早料及此,怎不知这样的道理?却不知,不知……”

    她要说甚么,女郎自然清楚的很,无非天子处处忍让诸侯王坏军国大事的那些事情。

    “陛下yu得仁,绝有唐以来皇室三十年一cāo戈内讧之弊,能容咱们刀兵频动已属不易,怎肯因四海而坏这样的头等大事?”女郎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知这摇头是待甚么的不赞同,却将天子的心思明说出来。

    杜丹鸾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样的为千百年后人计的谋略,那自然是了不起的,只是委屈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是男儿的最好归宿,只可惜,太多的好男儿未曾倒在异族胡虏的弯刀下,却都葬送在了自己人的争权夺利之中,为了一个仁的谥号,值当如此么?

    但她并不认为女郎将天子的心思都说中了,当今天子确是个圣明的人,三十余年来,谁真钻到了他的心腹中去过?虽是父女,恐怕女郎的心思天子尽知,而天子的心思,女郎未必把握到了。

    女郎只是天子的女郎,天子却并非只是女郎的父亲,他还是天子,自古以来,天子的心思谁真能通盘掌握到?圣天子的心思,那就更难以尽数掌握了。

    恐怕只消圣天子龙体康安,有朝一ri女郎果真能驾驭到他的真正的心意了,这天下方会真的换个主人。

    至于那些个诸侯王么,杜丹鸾撇撇嘴,身为内卫将军,她可不会如常人般只认定天子yu得一仁便将这些人为所yu为,至于所谓根绝皇室cāo戈内讧,那真是圣天子的最终目的?

    是为常人家里,但有子息繁衍甚多者,为那些许的家产骨肉相残者,千百年来谁见断过?常人家尚如此,何况皇室乎?这样的道理,圣天子怎会不知?以圣天子的圣明,他怎会有这样不明智的明知不可为也不能为的想念?

    圣明如太宗文皇帝也难免有承乾太子与魏王之故事,以文皇帝为榜样的圣天子怎会如此不明智?他到底打着甚么心思,女郎不知,杜丹鸾自也不知,天下恐怕也无人能知,如此,天子方为圣天子。

    教那号角战鼓之声暂且隔断了争端的卫央与周丰此刻方又争吵起来,当然,周丰是大才子,是讲道理的人,这胡搅蛮缠的么,自只能是卫央了。

    听闻卫央竟敢来讨过路费,周丰双手拢入袖中,卫央不曾去过长安,自不知这是时下流行的“吴王拢”,最是这些清高的人藐视旁人的架子。

    周丰呵呵地笑道:“原来是守备百将,听闻轻兵营绝无军饷发放,想必你ri月难熬的很,这生法设方讹取些钱财,这倒也在理。”

    骤闻号角金鼓,卫央猛然一身血都在沸腾,这是熟悉的调子,往常每逢这声起,便是他纵烈马持大枪奋勇闯阵之时,好久不曾听到,便好久不曾气血都在翻腾啦。

    周丰一言,将他情思都收了回来,紧促喘了几口气,卫央回顾周快笑道:“难为这竟是个知道理的,只是一知半解颇是狭隘,他问人拿吃拿穿天经地义,教他拿些给咱们,这便是讹诈了。我看啊,这所谓才子翰林,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心胸偏狭的寻常人,都是那些个惯捧臭脚的马屁jing将这种人惯坏了。”

    赶在马前绕着白马转的周嘉敏嗤的一声笑将起来,她觉着,卫央这话说的实在是再对也没有了。

    阿蛮目视脸sè一沉终于浮出薄怒的周丰,笑意盈盈看起了好戏。

    这种自以为是的臭文人,合该教卫央这种胆大包天眼光歹毒口舌刻薄的人好生教训才是。

    理所当然地,阿蛮视卫央更亲切一些,这人穿着甚不讲究,有那么大的靠山,许多个要紧的人处处维护他,难为却待咱们这些伺候人的没有架子,方才还不忘冲自己拱手打招呼来着,这可不比周丰这种狗眼长在额头上的人叫人亲切许多么。

    光明里周丰面sè血红耳根也赤了,强压着大怒淡淡道:“名声之类,周某并不在意,所谓才子,无非同僚行当们抬举,那也是非常过誉的。”而后冷笑一声哼道,“只是你这等配军,也有待周某指手画脚的资格么?若非维护这里的贵人,似你等之类,周某平素话也懒对一句。”

    “不错,不错,有点传统才子的嘴脸。”卫央不甚在意他的刻薄,大笑一声道,“不过,这大路不平人人踩,我这个人,并非是个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会寻衅滋事的人,你是真翰林也好,假才子也罢,跟我并无一文钱的干系,来,过路费,足份的一人一贯大钱拿来,你作你的臭老九,我自当我的贼配军,互不相干。”

    周丰一笑,别说来的匆忙不曾带有许多钱,纵是有,他怎肯给卫央这等配军?

    当时道:“周某身无长物,你等强讹于我,我也不愿与你一般见识,这所谓过路费么,更闻所未闻,请自便了,休误你自家前程。”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这种配军,不过沙场里求活的下作之人,我身为大才子,是为翰林士,你有胆来讹诈我,我却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你要就此灰溜溜滚蛋那还好,不然,上头给你丢个小鞋下来,咱们可就要走着瞧了。

    舍门外杜丹鸾不悦道:“真是个自高自大的人,小小一个翰林士,比三省尚书架子还大。”

    女郎笑道:“虽只是个翰林士,但也是人上之人呢,你这偏颇,可真袒护卫央多了些。”

    杜丹鸾怫然不悦:“我自然偏袒多了些,这周翰林么,那是将来定要尚天下为驸马的,卫郎不过配军一个,怎能与你们相比?只是这等目无余子的人,我并不瞧在眼里,你是上位者,咱们再是不忿,也只好拿这些没趣的话讨你不喜了。”

    “目无余子?”女郎嘿然冷笑,转瞬哼道,“周丰这目无余子,不过假作的外强中干而已,倒是这卫央,我倒瞧着他才是真的目无余子,将天下众人都俯着瞧哩。”

    卫央目中无人?

    杜丹鸾一皱眉,她可没觉着。别的不说,待他真心好的人,卫央便恨不能掏心掏肺地待人家更好,他怎会是个目无余子的人?

    “不信么?”女郎将目光往隐藏于黑暗中的转运局那泼人宿处瞧了片刻,轻轻道,“凤凰,咱们来作个赌,最多三五ri,你这卫郎又要发一笔横财,到时你便知这人才是如何的目无余子将天下无论高下的人物,无论善恶的事情都不在眼中含的姿态了,如何?”

    杜丹鸾飞快摇头,轻轻道:“他这恶人,生来便是个欺负人的,有甚么法子?只是我并不信他是目中无人之人,决计不信。”

    “傻妹子哟。”女郎伸出手指在杜丹鸾脸蛋上掐了一把,笑吟吟摇头道,“我说这目无余子,可并非贬低你这卫郎,这人虽谨慎仔细的很,但生来天xing是个胆魄无人能比的家伙,你瞧着罢,待他作了一营统领,那会将这天下的局搅成甚么个样子。”

    门口处卫央已教周嘉敏连拽带拖揪下马背,小姑娘喜滋滋往马背上一坐,俯视着不耐外头风寒眼见便要转身离去的周丰,笑嘻嘻道:“卫央哥哥,我道是你懒得下马说话,原来坐在马背上,待这些个才子翰林便如云端俯视蝼蚁,好不惬意呢。”

    她也是个胆子大的,又冲闻听此言再也忍不住恼怒霍然转回头的周丰招招手道:“来,你再近些,那样才更好玩哩。”

    周丰喝道:“果然是没家教少人管的野婢,你也敢捉弄周某?”

    周嘉敏小脸一跨,尖声骂道:“你又算甚么物什?纵要当驸马,也该自先瞧瞧尊荣,似你这样死皮赖脸的蛤蟆,也敢生觊觎这样泼天富贵的心?”

    这一句诛心的话,利剑般戳在周丰的心上,慌忙左右瞧看,一边大步过来要拽周嘉敏下马,口中骂道:“难教养的贱婢——”

    一句话没骂完,啪的一声,卫央扬起一巴掌正重重抽在周丰嘴巴上,立竿见影似,周丰呜地一声叫,抬手便要捂着嘴巴,四周的人却瞧地清楚,卫央那一巴掌下手歹毒,已抽掉了周丰上下四颗门牙,殷红的血,沾在了jing心描画过的红唇上。

    周嘉敏一呆,她也不曾想到卫央竟敢真打这年轻有为的周丰,一时欢喜无比,抽抽搭搭地却哭了起来,哽咽着指着周丰,跳下马抱着卫央一臂哭诉道:“卫央哥哥,他骂我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管,这人坏极了,你定要帮我打他,我可只有你一个啦。”

    这哭音里的一番话,当真是又娇又媚,说不出的可怜动人,休说一众男子,便是闻声往来赶的女郎与杜丹鸾也一身茸毛都直往起竖,卫央忙哄了两句又说:“这话说的,怎地便只有我一个了,太容易让人误会,要记着再不能这样讲话。”

    小姑娘登时破涕为笑,舞着小拳头在卫央肩窝子里捣了几下,嗔道:“卫央哥哥,你这人甚么都好,只是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这个好让人生气哩。”

    卫士们心里话,教你生气你还贴那么紧,多好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跟这不正经的这样亲密呢,好好一棵待放的花蕾,恐怕眼见着这是要教这不正经的人摘了。

    却不知,长安里仰慕这小周娘子芳名的少年郎,待这卫央到了那里之后,这又是怎样一个好热闹处。

    卫士们可瞧的很明白,周丰这样的大才子在这卫兄弟面前也吃不到好处,可见这人实在是个胆大不吃甚么臭规矩的人物,指望长安里那些个只知走马遛狗的少年教他吃亏?

    天塌下来恐怕也见不到这样了!

    将小姑娘自怎样看怎样似占便宜的卫央那边拽过来,女郎冷冷道:“周翰林,枉你倒是个饱读史书的,怎地这等刻薄的话也能出口?”

    至于周丰掉了门牙说不清话,女郎似乎无意识地遗忘了。

    卫央记着小姑娘的那番话,仔细又上下打量这女郎,将她似真真高人一等的那等气质记在心里,大略待她身份已有了见识。

    周丰吃这一掌,又教女郎这样不客气地指责,怒如狂cháo尽都涌上心头,一时间,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劈手掐过内卫腰间直刀,却并不出鞘,指着卫央厉声叫道:“贼配军,安敢如此!定杀你!”

    卫央讥笑道:“大才子,大翰林,先找人把门牙补上再发狠可好?似你这样的尊荣,恐怕杀不死我,倒笑死我了。”

    而后脸sè一整,回头冲瞠目结舌的周快道:“周大哥,发号令教弟兄们冲过来,这厮一行妄闯战区守备重地,何当该杀!只念他一片痴情着实可悯,暂饶他一命。只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这一行甚么狗屁才子,给老子乱棍打出守备地去!”

    由那一掌,任谁也只这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周丰怒气尚未发,闷气又自心头来,惶然喝道:“贼配军,你胆敢?”

    “我不敢?”卫央冷笑,“敏儿烂漫可爱,身为男儿,不说认识,便素昧平生,那也合该千方百计教这样的小姑娘忘却yin影才是。枉你纠纠一个男子身,心比针眼小,打你还算轻的!哼,将你这等心胸狭隘狗眼瞧人的狗屁才子,别说打出去,打断你三条腿,我是守备百将,安你个通敌谋逆的罪名,左右到时你已成了废人,除了那些个诸侯王,谁会为你假惺惺地讨个公道?倒要看,是你教老子弄得身败名裂死也遗臭万年,还是你能发动你的靠山将老子到底弄死?”

    他方才还笑嘻嘻的,转眼一掌抽掉了周丰门牙,这番明目张胆的栽赃祸害也随口道来,可见识过这人翻脸不认人本领的众人,谁敢保证他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周嘉敏眉开眼笑,又挣脱女郎,跳过来贴着卫央站着,亮晶晶眼眸边里泪痕尚湿重,轻吐兰气却心满意足道:“卫央哥哥待我是最好的,纵这样的栽赃陷害有些卑鄙,但卑鄙地正大光明,休说周大翰林这样的伪君子,纵是那些真小人,那也比不过咱们了。”

    众人心中又叹:“这才相处多久,好好的小姑娘,张口便已满是卫央讽刺的口吻了。”

    卫央手指在小姑娘光洁翘挺的琼鼻上轻轻一刮,柔声道:“好,敏儿义气的很,也将这些真小人伪君子都比了下去,咱们便合手,看这些个大才子大翰林们耐咱们如何!”

    周丰心慌意乱,先将挨揍受辱的事情放在一边,大声喝道:“你这样栽赃陷害,难道周某便怕了么?我奉命来此公干,你一小小百将焉能知其中干系?”

    “拿来!”卫央一伸手,手指点在了周丰胸膛,周丰吃他一巴掌心有余悸,生恐又挨一掌,见他伸手,情不自禁横起直刀当在脸前,人也随之往后倒退了几步。

    众人心中笑,却不知女郎待这人到底如何,不敢表现出来。

    周嘉敏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与阿蛮一起脆声大笑,小姑娘哼道:“这样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胆怯之人,也能承边事幕府要职?不知又多少个英雄好汉,正因这种无耻胆怯之徒的没本领染血沙场,以我之见,这便是国贼,卫央哥哥,你说是不是?”

    卫央不语,只将手摊开在周丰眼前,周丰喝问:“要甚么?要公文干系么?你小小配军百将……”

    啪——

    女郎也吃了一惊,她虽认定这卫央胆大包天,但方才周嘉敏那番话,与卫央那古怪而明确了然的目光,她怎能不知这人心中恐怕早大略猜到了她的身份,如此,这人还敢当面又抽周丰一巴掌,这人果真是个真的目无余子的人!

    “卫央,不得无礼!”女郎示意卫士中两个挡在两人之间,终于开口阻拦了一下。

    这短短几个字,顿时将周丰似见了亲人般,热泪盈眶哽咽着要拔刀往前冲,一边口齿不清叫道:“好贼配军,欺人至此,我与你势不两立!”

    卫央一转身,大枪在了手中,满面肃杀冷冷道:“很好,面对守备百将盘查竟敢拔刀相对,这可不是要造反的节奏么?两位大哥,你们别为难,人家不领你们的情,你们让开,看他敢过来不敢!”

    女郎只能再番相拦,问卫央:“卫央,你到底意yu何为?”

    周嘉敏见卫央手背已染了血,想想自袖中取一张薄软的方巾纸,卫央惊奇地多瞧了两眼,这岂非后世随处可见的卫生纸么,只是比不得那样的高科技,雏形却总见了。

    “很简单。”在手上擦了擦,卫央将那片纸团成一团,准准地正丢在周丰脸上,笑吟吟地听起大枪,“周大才子,周大翰林如今有两个选择,要么交钱抑或滚蛋,要么,来和我单挑。”

    和你单挑?

    女郎一时无语,这样的无耻手段也能使出?

    卫央本领莫测高低,但恐怕是不世出的高手,这一点杨业早已确认过,他老人家的眼光怎会错了?

    至于周丰么,他倒也能握刀击剑,可教他与卫央对阵斗将,恐怕分明只是送死了。

    至此,周丰同伴也早到了这里,见周丰胆寒,却要顾着面子不敢直言花钱买周全,只好同伴们挨个凑出十数贯大钱交由周快,卫央方准许这一行在镇内住了。

    事毕,卫央也得了自己想要证明的事情,翻身上马yu往镇口去,走不两步又回过头来,周丰一众骇然倒退,却听卫央笑道:“念你们这群人里还有聪明的,周大才子,教你个乖,要追女郎,该强硬时,丢了命也须强硬。不该强硬时,你便该将委屈尽数泄露出来,宁可当孙子,只要能激发女郎的一腔母爱,你也便不虚此行了。”

    女郎面目晕红,呸地啐了一口,盯着哈哈大笑远去的卫央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人,他怎能这样的……随xing?

    入更时,与杜丹鸾夜半无眠对坐的女郎听到舍外有毕剥敲门声,长身而起轻轻笑道:“凤凰,贼将入我彀中矣,你那卫郎,倒不失为个好帮手,你可要看紧了他,不能教那些人用了。”

    杜丹鸾淡淡一笑,道:“这恶人,甚么恶事他也做得,只这叛徒卖国的行径,那是死也不肯的。”

    女郎深深瞧了杜丹鸾一会儿,门外那苍头低声求见时,她方轻轻道:“这是自然,只是,这样的人物,恐怕我也用他不起啊。”

    第五十九章 收了笔孝敬;而已

    卫央敢下黑手揍周丰,那是因他待大唐战时的条令已读懂了。在平ri,自然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一旦到了战区,就算寻常守备jing戒期间,那也是守备之将一言决事,而这个条令,同样适用于守备百将,哪怕这个百将是轻兵营出来的,只要守备一地,那便有权决断本地之事。

    马家坡子镇自是战区,甲屯虽被安置在镇口,可守备的名义并未去掉,也就是说,甲屯有守备本镇的军令,却没有放弃守备的军令,只消没有这个军令,纵然天子来了,在这里一切还都要听卫央的。

    如此,休说周丰无非清闲翰林,纵他是三省尚书,六部大员,若是无权就地免去甲屯守备权的官员,无论大小倘若触犯战区律法,打一顿还算轻的,若真遇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守备将,拉出去一刀砍了那也白砍——当然,战后那可有得清算了。

    这周丰按说该是个知这军法的,可他千万不该的便是将轻兵营今ri当作昨ri瞧了( 大唐国色 http://www.xlawen.org/kan/2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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