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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部分阅读

    喜道:“小徐子,大事都教你办成了?杨少将军也在这里?咱们率正方才还惦念来着,说你与呼延少将军若尚未南归,那便定在这里要图好大事的。”

    徐涣赧然道:“我哪里做成甚么大事,都是这位侯校尉报国杀贼的心是热的,卫大哥交代我往后寨里探知民心军情的活儿,我可半分都没有办成哩。”

    杨延玉问他:“老王,你们是怎样进来的?卫兄弟哪里去了?快请他来这里,咱们这一群壮士,一时半会要举事却没个主张,正想着请他来执龙雀上下吩咐哩。”

    王孙笑问徐涣:“小徐子,可记得昨ri傍晚教你险险杀了的那少年?”

    徐涣一愕,继而喜道:“原来是他,我还担心雪夜里外头冷的紧他活不成来着,寻到卫大哥那里去啦?王大叔,你快说卫大哥人在哪里?”

    “这小子也是个机灵鬼,雪地里趴着装死,等到贼骑退回寨中之后,循着马蹄痕迹来寻到了咱们,率正问他以寨内的地理,入夜时分,咱们shè杀了后寨那厢的几个巡夜贼,趁乱由这小子引着,将一地死尸的衣物搓出绳索从前头悄悄拐了进来。”王孙搓着手放在火上烤,一边大略说道,“率正么,如今与他小子往后寨里拐将进去了。进没进去不知,左右是要拐进去了,说是倘若东寨里大事已成,傍晚时他寻来——对了,听说西寨焦赞孟良二位都是豪杰壮士,恐怕归来之后他会想方设法与那边取得联络,我看哪,成事必在明ri一早。”

    焦孟二人大喜,然正在此时,不待两人先与王孙见过,后寨里陡然喊杀声起,众人吃了一惊,侯化假作点兵分于焦孟,密教心腹往后头去察,众人只当是卫央二人教贼发觉,彼此担心不已。

    不一时,心腹回报,道是后寨里传来军令,有本寨三五十人密会图谋起事,教前去点察的军撞了个正着,正在里头打了起来。

    侯化默然无语,他猜得出来,自他与焦孟二人出中寨后,由贵与那契丹人恐怕已觉察到了不妥的苗头,他在中寨,一时不好在东西二寨下手,只好在里头大肆搜罗所谓“从逆”乱党,寨中多有壮士,那所谓密会图谋恐怕不假,因此这才打了起来。

    那心腹又道:“方才去探,中寨里把门的又换了人,着实六亲不认,外头只要靠近去的,不由分说一通乱箭先shè杀了再说——校尉,我看由贵这厮是铁了心要认定咱们要成大事了,如今先锁了中门,不久定会遣人来锁拿校尉,不如先反了他娘的?”

    侯化犹豫不决,杨延玉也不知此事起事是否妥当,俱都眼望王孙,王孙教人取了冷肉正果腹,见状翻个怪眼:“我能有甚么好主张,要我看哪,此时疑神疑鬼最为着急的,当是由贵这狗贼了,咱们率正当已入中寨,他随身带着那一面大唐国旗,想必用处咱们猜知不来,且等他归来,岂不更好?”

    原这沙坡头的几人不敢尽信,杨延玉与王孙徐涣却知卫央的手段与行事若无把握不会犯险的秉xing,他教王孙先来寻徐涣,恐怕图的就是教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这几人也不知,卫央正在引寅火率北上的事情里,他可半分尽皆归去的把握都没有。

    时近正午,中寨里扰乱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有愈发扩大的样子。

    时近黄昏,那喊杀声渐渐方歇了,也不知是那些血勇的汉子们藏起来了,还是教由贵使人扑灭了。

    时已到人定,东西二寨无人入眠,然卫央尚未回来。

    第八十七章 南望王师;度日如年

    时近正午,中寨里扰乱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有愈发扩大的样子。

    时近黄昏,那喊杀声渐渐方歇了,也不知是那些血勇的汉子们藏起来了,还是教由贵使人扑灭了。

    时已到人定,东西二寨无人入眠,然卫央尚未回来。

    沙坡头有刘氏一族,数他族人最为多,世代都在京西这里耕种繁衍,到了刘蛟这一代,生出本家十余户,虽不曾有作过高官显贵的,然沙坡头本为要地,百年来与党项伪魏乃至蛾贼交战,这里不是辎重存放处便是中转兵员地,倒世代这一族都出一两个官止校尉的行伍里老卒。

    长此以往,这将士难免阵上亡,刘氏渐渐也有往读书向走的人,上一辈里只出过个秀才,到了这一代,族中已有两三个潜质不错的少年,刘蛟这样十五六的少年郎,素来崇敬那几个族兄。

    然眼看着和和美美的ri子到了上坡最要紧处,沙坡头由贵叛国了,军里为锐士的刘氏勇士刚烈强硬,当场要拔刀火并那厮,一时间,人死族亡,只将些老弱幼稚的留在了人世里,壮年的妇人,那厮从了契丹贼的撺掇竟也杀了个殆尽。

    而后,刘蛟会同族里与他这一泼少年最是相得的兄弟刘旄几人,私下里商议公推逃亡山中的刘叔子为首,ri夜思念王师北上时先杀由贵,再去投军报国。

    那一场惨剧,将少年们教识得了一个道理,在这世上,管你学富五车也好,乡里闻达也罢,刀兵面前,只有手中的刀子才是真道理,若刘氏不曾退出军将jing力都移到识文断句上,以族兄们十余人若都在军中效力,叛国jiān贼纵要加害,安敢如此丧心病狂?

    刘蛟才十六七岁,他不爱读书,只羡慕能骑烈马可弯雕弓的壮士,上一辈的叔伯里,刘叔子随他大兄学了些行军打仗的法门,刘蛟好是敬服,那一行的族兄族弟里,他便只服这兄弟两人,眼看着邀刘叔子已出了山大事可图,竟往寻平ri倒颇敬爱的侯化时,这没骨气的贼将他也杀了往由贵那里去表忠心,这些个热血正烈的少年,不是那帮垂垂老朽可比,一时便要发作出来报仇雪恨。

    到了这一步田地,天也不可靠——天若可靠,由贵怎敢反?

    地也不可靠——地若可靠,胡虏蛾贼怎敢来犯?

    人更不可靠——似侯化那样的有骨气的,至今也成了软骨头,谁能可靠?

    于是,少年们吃了长老的劝暂且安稳了些,转过身背地里却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刘叔子家的废墟地里,残破墙壁之后,成了他这数十个同族的,同乡的,同志气的少年郎们密谋大事的地方。

    会合之后,刘蛟自粗壮凶狠的刘旄手里取过一条不知自谁家棉被里扯来的白布条绑在了胸膛上,低声而坚定地道:“各位,咱们都是好兄弟,事已至此,说别的已没了用,由贵叛国在先,戕杀我族人在后,这是国仇家恨,身为刘氏子弟,我自忖不可不报。又如今,刘叔子去寻侯化说服他不要为虎作伥,侯化竟又将他杀了,由此可知,这些狗贼是铁了心要当胡人的走狗了,你们说,我们如今该怎样才好?”

    刘旄通红眼眶,手里握着明亮的猎刀,闻声一刀砍在墙壁上,恶狠狠叫道:“有仇报仇,杀了这些狗贼就是了,还用问?”

    少年们纷纷叫道:“是极,是极,如今刘叔子没了,咱们虽没领头之人,却都有一腔子血,走,杀进镇守府,杀死由贵狗贼,为刘叔子他们报仇雪恨!”

    见人心可用,刘蛟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弓箭,又举起手里紧握着的一张硬弓,神sè肃穆道:“这张弓,咱们都见过多次了,这是刘叔子用来shè杀野兽的。今天,那些腐朽的老头子们声称待王师来了再做举动,我看他们的志气和血xing是被胡虏贼寇消磨掉了。哼,我听说南边出了个好汉,单枪匹马就杀了拓跋斛,杀了高继宗,杀破数万贼军不敢有直面的,咱们的勇力比不上这样的好汉,但咱们的勇气,那也可以和这样的好汉子并列。刘叔子在天上看着,我拿着他的弓,今天会冲在你们的前面,如果我胆怯了,后退了,你们可以躲过刘叔子的弓杀死我。”

    刘旄高举猎刀喝道:“和野兽搏斗也会死,杀贼报仇也会死,与其窝窝囊囊死在野兽嘴里,不如死在报仇的路上,是好汉子的,都跟我来!”

    这是个莽撞的人,刘蛟一把拽住喝道:“虽然我们都是有勇气的人,但毕竟敌人众多,如果还没有冲到敌人面前就死了,那太不值。你们听我安排,咱们先不要声张,偷偷靠近镇守府门口时,你们看我一箭shè杀由贵的走狗,大家立刻拔出刀子冲上去,趁着他措手不及,只要杀死了由贵这狗贼,剩下的就是咱们追着他们杀了。”

    听他安排地井井有条,少年们自然信服,各自便告辞先回家去饱餐一顿,刘蛟不忘叮嘱:“回去之后切不可露出破绽教那些腐朽没志气的老头子发觉端倪,吃百家饭,长百样人,唐人里有的是咱们这样的好汉子,但也不乏由贵这种走狗,侯化那种软骨头。”

    又约定了集合的时候,这里正要解散,断墙外脚步匆匆,有先跑出去的少年倒跌回来大声叫:“不好了,由贵这狗贼发现咱们在这里要起事了,外头大批的由贵心腹前来捉拿!”

    少年们吃了一惊,刘旄大吼道:“直娘贼,索xing就此杀他娘的去,不怕死的,跟我冲出去啊!”

    这厮竟是力大的人,一刀砍断了门框,高举猎刀飞身扑上断墙,奋力往下一扑,愕然抬头张望的巡逻军一人竟教他劈头砍断了脑袋,白花花的,红通通的,绿油油的,一股脑都喷将了出来。

    领头的逻卒火长见此大骇,厉声叫道:“快扎阵,有乱民造反了——你等顶住,我去通报将军!”

    原来,这只是个巡逻的逻卒,并非得知这一群少年密谋起事而来捉拿的,只这虽都是些野兽也杀过不少的猎户子弟,毕竟那等大事不曾做过,心急先要回家吃饱了肚子的少年一出门撞见了这逻卒一行,那火长知这刘叔子的家是被一把火烧了的,胆敢在这里出没的,那都是不要命的刘氏族人,当时见是个少年,心想拿了正好去邀功请赏,贪着这便宜而来,反将那少年惊地当是来捉拿的,一时少年们起事提前了多半天。

    刘旄既杀一人,趁着逻卒们不备又一刀砍翻一人,顺手一抹脸上的脑浆血迹,挥刀再杀,口中暴喝道:“由贵狗贼,害人不浅,快还我刘叔子一家命来!”

    事已至此,虽瞧出这只是个误打误撞的刘蛟也没可奈何,索xing一横心,横竖都是个死,轰轰烈烈就此杀将过去,那也好得很。

    弯起硬弓,嗖的一箭,那骇破了胆的火长教刘蛟一箭shè杀,那刘旄又一刀砍死了火中伍长,所余几个逻卒登时大乱,纷纷退避往四处逃去,一面大喊:“刘家的作了反,刘家的作了反。”

    这中寨里并无街道,曲曲折折的民居,连着外头小本买卖家的铺子,似到处都是小街,到处并无街道,这一火逻卒不是由贵手中jing锐,教刘旄一伙先杀了几个,又见涌出一群少年如狼似虎,当时不敢抵挡,纷纷散作了溃卒,只一个个嗓门大的很,不片刻,将中寨里传遍了个消息:“刘氏的一群后生,抢了刀枪作起了乱来。”

    刘氏长老们吓了个半死,一边恨恨骂着后生们牵连家小,都知由贵残暴,谁再敢逗留?只好趁着由贵尚未得知反事,卷细软携老幼一股脑竟先冲到了后头乱山里去了。

    那山不甚大,然由贵那些人手,除却要ri夜护卫在他身边方能安宁的大批jing锐,竟一时奈何这山不得。

    闲话时说得多,那一泼少年既作了反,杀了这逻卒一些,又抢了皮甲刀剑之类,人手有了器械,胆气一时又壮了不少,拉住追着杀贼的刘旄,刘蛟叫道:“本来说好要拐进镇守府才起事,但贼既已发觉了我们,逃是逃不掉的了,横竖都要杀贼,不分此时彼时,走,咱们冲进镇守府去,先杀由贵,再诛贼党,接应王师入寨,大伙儿都是功臣啊!”

    毕竟由贵镇守沙坡头多年,与他同生共死的jing锐也还是有的,他也知若这一泼与他势不两立的少年一旦逃入了后山那便是心腹地里的隐患,本想假作不及知将这些引入镇守府一处诛杀,又恐这里头有不察的潜入藏进府中ri夜威胁他的周全,不及通知后头养神的契丹来人,教家将点起两百jing锐,鼓噪着奔出府门迎着那一泼少年们杀来。

    这里事发,寨里只这样点广阔,这半天里,民众尽知刘氏族里竟反了又一泼少年,没了血xing的摇头叹息只说又一拨送死的,但凡有些血勇的,偷偷备好了器械,心想一旦再有个领头的,咱们都杀出去好歹助一臂之力,万一能杀死由贵那厮,岂不也报了咱们族人也死在他手里的大仇?

    然毕竟这时代的人,多的都是有气节的,京西一地久为当年吴王栽培,那忠君爱国的信念更较旁处浓烈的多,长老们心下虽怕,却也都想:“如若王师已到了,咱们也该鼓动后生们拿起刀枪为王师内应,只可惜现如今既未闻王师金鼓之声,寨内又无个万人敌的将领,这些少年血xing是足够的很,然不知兵法,不能联络成一心如一人,那是怎样也不能成大事的。”

    更有读书知大义的长老,集结了同族的青壮汉子,武装以哨棒叉木,但凡外头有颇显壮观的规模,杀将出去诛杀叛贼,那也是他这些读书人的承担。

    粗鄙如刘三,也知清白身子不能投贼委寇的道理,何况知大义明道理的人?

    这世上,毕竟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的人是少的。

    且看那一泼少年,方才已见了血,自觉由贵叛军也不过如此,又新得了兵刃甲胄,彼此照应着穿上,刘蛟一马当先迎着镇守府方向冲了过去,拐出不有十七八家的门庭,正在镇守府门前不远的十字路口,与由贵心腹的那jing锐中军撞上了面。

    由贵作孽,这些便是为虎作伥的,刘蛟弟兄记得清楚,正是眼前这些叛贼,当ri戕害刘叔子一家的便是他,纵火少屋毁舍的也是他,见着谁家平ri与他有龌龊,便肆意抓捕罪以作乱的名声斩杀悬首寨前的也是他。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既打定了先杀由贵再诛贼党的主见,按说这一泼为虎作伥的迎出门来最好。

    刘蛟虽小,眼利却毒的很,撞见一瞧,便心中起了悲壮的死心。

    方才那一火,真只是由贵手里的无能之徒,只如今这一彪军,这才是jing锐。

    看他齐整林立不动如山,区区这数十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怎能突将过去?

    森森的步槊支将起来,他连盾牌也不用,出鞘的刀对着杂乱丝毫没队阵形状的少年们,只两百人,却成了这一泼少年难以逾越的大山。

    只消是个人,当知彼此的差距,刘旄虽鲁莽,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往这沉默着严阵以待,或者该说是轻蔑地瞧着他们这群将死之人默算着死亡时候的jing锐老卒们翻覆打量,以他的勇力,恐怕尚未近身便教那丈长的步槊先攒捅死了。

    “该当如何是好?”吞了一口口水,刘旄等人一起往刘蛟望去。

    声势已教贼夺了,刘蛟心下悲凉,情知今ri恐怕不能自此处脱身,他却不悔。

    偏过头,已小了的雪扑朔着打在了脸上,刘蛟小小的心里只一个念想:“故地失于贼手,沙坡头万民翘首期盼王师,王师却在何处?”

    将身上新换的皮甲整理妥当了,刘蛟丢弃掉手里的硬弓,从腰里拔出父辈曾使过的刀,捋了捋散下耳畔的乱发,淡淡道:“既起事,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再逃已无可逃之处,如今贼尚未围拢,愿留xing命以待王师到来的,尽管自去,绝不取笑。”

    深吸一口气,刘蛟高举猎刀,尚稚嫩的声大声叫道:“南望王师,我等度ri如年,王师不至,以身献国,空余遗憾!”

    第八十八章 未闻有好鸟如此人者

    紫金戟提起了又放下,平阳难得有心浮气躁的时候,只如今,自契丹传来jing骑已南下的消息,她不敢大意只当自己安排在暗处那偏师能抵住辽国的正军。

    何况密使来函里说得很是郑重,眼见着一场巨大的内讧,竟那女郎几凭一己之力翻覆,如今她亲自到了这本便繁复的京西战场,偏师里都是行伍老卒,论狡诈仔细怎能是这人的对手?

    然如今挥军出去,又甚么用?不知其人在哪里,不知契丹军在哪里,莫非京西之地,竟要搜山填海地寻他不成?

    如今联军三股聚集在了一起,沙坡头处眼见是他准备妥当的决战之地,若中军教契丹jing骑牵连轻出,高继嗣拥兵民数十万,若他全力来攻,恐怕腹背受敌,这西征的唐军危险的很。

    以己百人换敌军百人,这非平阳所愿。

    如今她只愿知晓卫央那一率人马到底进了沙坡头没有,若那一率人马钻将进去,卫央之能,真能取沙坡头坏高继嗣苦心布置?

    到时,轻兵一率,合寨中军民数万,高继嗣费尽心力布置在里头的勾当,他能舍得就此耗费掉么?由此,只消卫央取了沙坡头,平阳自忖即刻掩军北上扎在寨外,与联军既成僵持之势,他契丹jing骑再是jing锐,那女郎再是凶狠狡诈,在这坚壁清野般的京西大地,能翻出甚么波浪?

    唯今所虑的,着实是卫央能否拿下沙坡头。

    平阳信卫央有偏师主将的才能,但这人桀骜难驯,此去许多ri不在身边,便她有了更多的考较的闲暇与空间,原本十分笃信的心思,渐渐竟消弭了不少。

    何况龙雀事关重大,若那胆大包天的人一时头脑发热乱用了,教那些言官在后头聒噪,岂不扯着大军的后腿,竟去添敌军的优势么?

    手拂金戟小枝,平阳怅然心想:“卫央这人骨气桀骜,本是个不愿吃亏的,正此为国家出力之时,若教他忍声吞气那万万不要想。然这文臣之众,那也是国家助力,却也不可教他等离心,这些ri子不待见周丰,已有不妙的风声传来,多是文臣里的声音,两厢计较,左右为难,总要委屈一方,该是谁?”

    这些个文臣,教诸侯王后头一番撺掇安排,值此周丰不受待见之时渐渐有抱成一团的迹象,这可是天子也不敢不当头等大事看重的力量,平阳怎敢大意?

    要向这些门生故吏盘根错节结成遮天大网的文臣低头么?

    平阳知道,若如此,以卫央本xing,这是个最记仇的,一番委屈了他,往后再想同心那想也休想,这人若果有上将之才,他不能与自己同心,这番辛苦又为谁忙?

    倒不必担忧卫央会投到诸侯王那边去,可这惫懒而胆大的人,他可没有呼杨柴荣这些公主府肱骨老臣的忠贞,他要真不愿再趟入这你争我斗的漩涡里,失却一大臂膀不说,哪里寻个知心的第二人?

    焦躁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终将那金戟搁上架子,平阳教阿蛮来问:“凤凰如今在哪里?”

    阿蛮算了算,答道:“赵典空谋逆一案已告了结,所有逆党尽数拿下已解往长安刑部,算来正在这一两ri就会返归。殿下找她有甚么要紧事情么?”

    要紧事情么?

    平阳苦笑摇摇头,事关一个轻兵营假校尉,着实算不得甚么要紧大事,然事关那样一个假校尉,那便是泼天的大事。

    她有些委屈,这个人那样的机敏伶俐,他怎能没瞧出自己如今的处境,难道就不能委屈委屈他,教引他为知己的人稍稍不那么作难些么。

    想想也便罢了,这人不求泼天的富贵,更不图甚么名声,我行我素只图个快活,已是这样的人了,难不成要教自己不受委屈还顶天的不能答允了么?

    然想想倘若在这人浴血沙场时,突然后头彷佛教人捅了一刀,那毫不委屈着窝藏的怒火,以那一杆大枪一匹骏马陡然爆发出来,将会闹成甚么样子的后果?

    他连若受委屈便造反也理所当然的事儿都能公然说得出口,还有甚么他不敢干的?试问这天下,还能有甚么阻挡暴怒之下的这人匹马大枪?这唐营里,谁敢挡他马头?

    若要安抚那些个文臣,以其为周丰讨公道的来势,不委屈卫央定不能暂且稳住。然若委屈卫央,这些惯会得寸进尺的人会以更大的压力继续迫来,卫央定虽明知这是教诸侯王撺掇起来的文臣在向公主府施压,他也会寒心之下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如此两头都不得好且不说,平阳怎能忍受这些人的得寸进丈?

    到头来,不能与卫央同力齐心地进退,好处尽都会教那些诸侯王占了,这怎能行?

    于是,平阳想到了杜丹鸾。

    有这个中间的缓冲人,或许卫央会顾忌那么一些。

    但她全无把握。

    自凤凰入内卫,也有十年了?十年来,ri夜谨慎小心,她做的,远在获得之上,以杜家的那段曲折,如今这女郎心中已有了那样个牵挂,她本xing之刚烈,自遇到那人后愈发不能控制着委屈着了,教他说服卫央,恐怕她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

    要么,取柴氏女郎来?

    那人本xing只zi you自在的执念,他肯听从别人的意见?再说这柴氏女郎本便也是个有主见的,正经读的圣贤书,本心里有她的见地,传言这是个柔弱的女子,然以高处看来,她既能得卫央亲爱,能不是一路的人?

    不定越添越乱,倒教那人撂挑子的理直气壮了。

    何况杜丹鸾来,她只内卫府里那一司的架子,取柴熙宁到,柴荣这个一方大员必会不自觉地成为那些个本待这等武将转为文臣的有龌龊,岂不更添麻烦?

    左思右想,平阳苦无良策,恐怕再见卫央时,她须与这人多些说话才是。

    外头有幕府中要员请见,平阳烦不胜烦,进退尚未决定,他等能有甚么高见来荐?

    问起来人,周丰果然在内,想起今ri到了边线的李佸,虽知这厮与周丰亲近乃是有心挑拨,女郎忍不住恼火,原看这周丰还是个有节气的人,如今瞧来,为他的目的,大事也不顾,能是个甚么好材料?

    “俱与那人一样!”女郎忿忿地嘟哝道。

    然这一次幕府到来,却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声称寅火率已在沙坡头中寨内,杨延玉二人也已联络好了西寨焦孟二将,复失地尽在这一两ri。

    这是奉节校尉侯化遣人传回来的讯息。

    暗暗心算,合东西二寨人手,加上寅火率二百五十人马,取沙坡头中寨倒也足够,然平阳心中不安,取之容易,要守下来待小心翼翼防备着联军与辽军的中军开赴到寨外,不足两千众人手怎能够?

    抬眼瞧见帐下齐齐立在一处的幕府众僚,平阳怒气又翻滚起来。

    一个幕府竟软硬兼施胁迫着将沟通消息的权力拿到了手,虽这也是国朝惯例,但自她统兵以来,何时有这等事?

    这些这个尚书那个侍郎的门生故吏,这些个明情是讲武堂出来却投身在文官集团门下的军中文吏,他们想做什么?

    此等人物,无一人可托重事!

    想起呼杨已老,上将将逝,平阳一时一时地心生寒意,若这些可依为臂膀柱石的老将们再有几年都真的迟暮了,她的大事,靠就谁来?

    吏部左侍郎门下出身的幕府令再番聒噪着龙雀要紧不可托付配军的老生常谈,女郎这一番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她心中只怕:“呼杨赵潘等将待诸侯王尚能疾言厉sè,然面对这些文官大臣一个个尽都闭口不言,原先只当图国事要紧不愿耗费口舌,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在对天子及天策府表达不满?往常但有文武争执时,都念着这些老臣是公主府亲随左右,委屈的都是他们,如今只想着笼络文臣,何曾想过这些浴血疆场世代忠良的武将心中冷暖?难怪他们都ri渐除却军事竟不来走动,本当是维护着公主府ri益昌盛的威仪,原来,原来都已生了生分。”

    原只说幕府越权老将们竟不表达不满是为边事,这样一想,平阳心中明白,呼杨纵容卫央也好,柴荣身为副大都督竟连ri常的文书往来里惯例xing的问安也一ri更胜一ri地公式化且不惧为自己察觉起来,原来根子都出在这里。

    没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将,大唐还能是大唐么?

    念起这些老将此战过后心灰意懒公事公办,年轻一代的小将们堕入富贵浪荡无形,平阳觉着脸庞上的茸毛都竖了起来。

    原只是个卫央的事情,如今深深往远处想,居然牵涉到公主府的根基,大唐的国运,长此以往,不必这些诸侯王胡闹,失了人心的朝廷压制不住遍天下的英雄豪杰,草莽里但凡有三五个起事的,能征善战的将领们心冷齿寒无心扫荡,那一泼嘴皮子利索的文官,这一些读歪了圣贤不知人心只将身份看地无比的高的仕子,他们能抵甚么用?

    可以想得到,如卫央这样不愿上战场的人也不避凶险攻城拔寨,到头来却要在与以周丰为代表的文人矛盾里教自己压着不得不忍气吞声,与他甚是投契的那些小将,本就对长年累月吃委屈够了的老将,乃至整个朝廷里有本事的将门与将士,他们心里会怎样想?

    老子们为你李家天下命且不顾,你李家只图安抚文臣仕子,将咱们当牛马一样一再委屈,凭什么再替你卖命?

    若惹恼了他们,大唐又非自轩辕黄帝以降便正经坐天下的,凭什么李家坐得,旁人坐不得?扶起旁的有威望名声的来登上那高高的宝座,有何不可?北燕南汉,岂不就是当时委屈了诸多英雄,教他们将沙陀人石敬瑭,朝廷诸侯刘谦两人扶上宝座的么?

    老将们或许不会行那等事,然年轻的这一代里,卫央真有才能,还怕没人服他?与他投契的,见他落难自会兔死狐悲,纵不起卫央那胆大包天的心思,还会尽心竭力为李家的江山出力?

    至于卫央,真要在这里受了委屈,恐怕那捅破天的行事他做得出来。

    这些担忧,平阳不能向天子讲,长安里波诡云谲,国事凌乱如麻,这些担忧若流传出去,那些居心叵测的能不推波助澜?更教将士们知晓他们在前头拼命,朝廷却在后头猜度他们的居心,谁会甘心?

    何况,这天下的未来是她的,她当仁不让,这些担忧,须她亲力亲为去解决掉,于是,事态又回到了远点,那便是怎样安置卫央,或者说,怎样看待暂教他掌了的那柄龙雀刀。

    收回一柄刀是小,想必他也不会在意,但落在后头这些看得明白只不说的老将们心里,那也与委屈了卫央并无差别了。

    若不收,教这些正气昂然的文臣仕子们拖住了自己的脚步,那又甚不甘心。

    当此之时,平阳拿定了主意,定要与卫央这人好生说一说心里的话才行。

    或许由他出面,方能在边事要紧之时略作抚慰功臣良将们的心。

    至于战后,这朝廷的官风,大唐的道德,是该好生整顿一番了,因循守旧教这些拿着圣人文章当器械的官僚挡着自己的路,回过头在他们渐渐收紧的圈子里尔虞我诈,那可不是平阳所想要的结果。

    对不住了,我要的是天下,而你们要的只是鲜衣怒马,这个矛盾,除了那样别无他法。

    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幕府令的聒噪,平阳居高临下服侍着这一群人,带着笑,风轻云淡地问:“那么,以各位的见解,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幕府令义正词严道:“收回龙雀,敕令卫央谢僭越之罪。”

    “那么沙坡头处该当如何是好?”平阳又问。

    幕府令毫不犹豫地提议:“既有壮士,当遣官员前去接应,取地容易,治之艰难,大事不可交付武人之手,殿下莫不记昔ri安禄山之事乎?”

    “安禄山作乱么,那倒是个耳提面命百余年的例子了。”捻着玉印上紫sè的绶带,平阳笑吟吟点着头,徐徐道,“既然各位主见如此之强烈不可拔,不如幕府移步,先到沙坡头中寨里去,取此寨,以本府之力固守待我瞧颇高继嗣yin谋,探明契丹军动向,到时再引中军到来,如何?”

    帐下一时失声,幕府令亢声道:“殿下此言差矣,幕府本是出谋划策的本部府台,如何能与匹夫一般!当遣上将如呼杨往使坐镇,幕府可出一部为幕僚军吏,攻城拔寨看武夫,战后治理凭幕府,如此,殿下可垂拱而无忧。”

    后头阿蛮听地只想将那玉印抓起劈头盖脸砸将过去,这世上真不要脸的,无人能出这些sè厉内荏邀功而惧险的读书人,甚么好处都要他占了,甚么凶险都要别人扛了,若如此,要他等何用?

    这幕府,是越来越没质量了。

    平阳忽心生一计,遂道:“上将调拨,须有凭据,那就让幕府先规划起来,取呼杨二位老将军收复沙坡头,幕府怎样在随后的贼虏夹攻下恢复朝廷对沙坡头实行切实可行的治理,待形成了文书,再承来升帐计较便是。”

    这怎能成?

    幕府令犹豫一下,再番道:“战事紧急,殿下一言裁决便是,待形成了文书再升帐计较,那一泼配军恐怕早去了沙坡头了。”

    “这便教我不能释怀了,到底都是要复失地,你等千方百计大费周折要遣上将过去也是取,以你这般言辞凿凿,显然相信寅火率旦夕也能取,左右都是取,怎地寅火率取了不是取,偏要调我中军两翼?莫非这几ri太过太平,你等以为我中军安危不值一提?”等的正是他这句话,平阳声sè俱厉,直视着这幕府令冷声质问,“再莫非,幕府已定下了计较,要教我以薄弱中军,诓取高继嗣转头来围,契丹jing骑为我引诱自暗处现身?”

    幕府众人瞠目结舌,他等何尝有此打算?

    平阳往军案后一靠,笑吟吟点头道:“若如此,这险么,我倒也犯得。阿蛮,你去传令升帐,教校尉及以上将领在中军帐里等候议事,幕府出此等良策,必有十分之决心把握,不可错过了。”

    无奈之下,幕府众人只好请罪,声称绝无此意。

    平阳便教就此幕府夤夜商议算度成事的把握,将个拖字诀,终于打发掉这一番的纠缠。

    只消龙雀不回,以卫央这人的jiān诈,他怎肯将自己断送在沙坡头里,纵逼急了高继嗣发那泼天的yin谋,但有龙雀在,他便是沙坡头里做主的,正要看他手段。

    人尽散去后,平阳又头疼起来,这样拖着不是事儿,朝廷塘报里说三省六部并司军台组成了一个由两个尚书牵头的使节团快到原州了,幕府这些小喽啰她还能凭身份拖得一时,那些有备而来的人老成jing的老臣,接下来该怎样应付?

    卫央不过一介配军,竟教平阳隐隐有以前所未有的快速拔擢为上将的迹象,此事已传遍了有心人的圈子里,在这件事情上,诸侯王自然不愿看到,这些延循常规,百多年来不遗余力打压武夫的文臣也不愿看到,在这件事上,他等不必联络便联起手来,平阳如今最怕的,正是这些位高权重的掺和进战事里,千方百计将出自公主府抑或将为公主府大助力的断送在疆场上。

    越思越想越窝火,帐中无旁人,女郎情不自禁爆出一句粗口:“这群鸟人!”

    角落里笑翻了阿蛮,这句出了名骂人的话,正是步真·拖林老将军口中出的,有一次在天子面前,这老将与一群尚书令起了冲突,可怜他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教那些饱读史书的一口一个圣人云,当时恼起这人的匪xing,抄起刀子便要拼命,好歹天子拦住好生安抚教他暂且回府休养,临下朝时,这老将堵着那些尚书侍郎在午门外,大嗓门只吼着这“这群鸟人”如何如何,连珠箭似混着大蒜味道的口水直喷地尚书侍郎们纷纷退避,长安城当时传遍了,算是拖林老将的一件得意行径。

    不过,这还算是文雅些的了,以阿蛮想来,若教卫校尉骂娘,恐怕那才是爹怒娘恼鸡犬不宁,这个人哪,待他好的人,教他在面前一张口能吓死个人。如待周丰这样的,纵是个平地里的神仙,也要教他那一张嘴惹出一佛升天二佛涅槃的肝火来。

    然就在这时,冷冽的沙坡头中寨后山里,卫央正苦恼地抓着头发也在骂娘:“他娘的,这是甚么用意?曾听老夫子说未闻好sè如好德者,我看啊,咱们这是未闻好鸟如联军者,一群大老爷们,没事抓那么多鸟作甚么用?军粮不足烧着吃么?”

    那连珠箭惊了贼军不敢轻易死命来追,又有东寨里那熟知此间道路的少年在前头引路,眼见刘氏都钻入后山去了,那少年转回来,正逢着卫央指引那数十个少年往后山退却,一声招呼,唿哨一声都钻入了后山,待由贵听闻外头有边忙教jing锐再外出捕捉时,哪里能见刘氏族人的影子?

    吵吵闹闹贼军先自乱了半ri,天黑时忌惮卫央神shè更不敢入山去探,由贵查看了教卫央一石两鸟般那一箭,推算出那箭上的力道,不知其人是谁更疑心正是自己手下的某些人,又收拢了力气,团团使人将他安身之处扎地水泄不通,哪里更来人手往后山里去搜寻?

    刘蛟这一泼少年( 大唐国色 http://www.xlawen.org/kan/2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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