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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部分阅读

    丹远拦子追踪,我看凶险的很,从今ri起,恐怕ri夜要在追杀与逃亡中过活,能安全回来已属不易。若不然,这一支刺入敌军心脏的尖刀利箭,又当是分散耶律休哥jing力的要紧力量。”

    赵匡胤却说:“我倒看这京西一路里,如今决战将起之时再没有比卫央这小子更便利的位置了。可不要忘,这小子手里握着龙雀,以这小子胆大包天的xing子,只消有能用的,哪怕是李继迁的亲随卫队,他也敢仗着龙雀的便利赦免罪过,用以为自己的帮手。我看不必担心这小子的处境,说不准哪,此时的寅火率,正在哪家大户院里饮酒吃肉来着。”

    众将大笑,潘美笑道:“倒也是这小子的xing子,只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人,用起来恐怕不那么得心应手,以我看来,他大可以行沙坡头之故事,团结登县内的仆从军与契丹人乃至党项人继续较量,哼,所谓远遁,哪会那么简单,城内有他四国竞相争夺,正好躲避等待再一次重创联军的时机,远遁出去反而处处不便——试想,韩德让这小子在登县之外千里原野上肆无忌惮寻找寅火率,登县之中他敢仗着力气大挨家挨户搜寻么?”

    赵匡胤沉吟片刻,面对平阳请示问道:“以殿下看来,寅火率该当如何是好?”

    平阳笑而不语,将军情又扯回了当前与耶律休哥的较量上来,她手指点在沙坡头上,语焉不详地笑吟吟道:“杨延玉呼延必求也算出道了,却不知卫央的手段,他二人学得了几分。”

    再不提此事,平阳令教各卫各军依计而行,一时黄昏,幕府与李成廷又来聚帐,计较早定,平阳索xing也听听这些人怎样个想法,争吵声里,她手中却捏这一张军报,那是一块湖绿sè的锦帕,正是寅火率将士擦枪用的一类。

    那斥候火长没有当众说实话,他见到了卫央,且带回了卫央嘱托他千万报知平阳的一件事,便在那帕子上简单写着:“此战不惟四国,恐怕少不了高丽倭奴乃至西域诸国的影子,登县有不下千万的高仿长和通宝,当是搅乱我京西市坊的利器,为长远计,我率未曾损坏,假作不知是仿制,中军当遣凤凰于市坊里暗地探察,更须防萧绰图谋我军两翼。”

    这个人,难道不学也能有术至此么?

    却在入夜人定之时,中军帐里正等待着耶律休哥大军的突袭,南边突有探马回报,契丹人出现了。

    契丹老将萧达凛引本部jing骑一万,突然出现在了原州城下,探马飞报时,尚在鏖战中,此时不知原州战况如何,是存是失,不得而知。

    帐下轰然,急坏了幕府众人,幕府令疾言厉sè力求问罪柴荣,以他的言语看来,身为副大都督竟不知敌袭就在眼前,纵然城未陷落,也该问罪。

    平阳不动声sè,午后卫央消息到达之后,她便命人暗地里将此事传教柴荣得知,当在今夜柴荣便能歼灭吐谷浑大军,到时只要原州没有失陷,幕府将无话可说。

    却不料,此事正在激烈争吵中,幕府力主遣大军回援,而赵潘等将强硬要先破耶律休哥再图原州安全,僵持不下时,正南又有快马飞驰而至,尚未冲到中军帐前,来使与坐骑一身热汗滴答答地落,口中高声叫道:“大捷,大捷,断翅岭大捷!”

    平阳一愣,继而喜上眉梢,轻声自语:“不意柴荣迅捷如斯,吐谷浑大军,从此不能为我忧矣!”

    探马信使抢入帐来,疲惫难压喜悦,原来这竟是个参加了断翅岭之战的锐士,双手高举柴荣亲书的捷报,高声道:“夜时,我军突袭吐谷浑驻地,两面扎住山口,七万吐谷浑大军无一逃脱,歼敌两万余,俘虏尽五万,我军折损不过数百,出使吐谷浑的使团无一损伤,此时已在大军护送下往原州急行军而去。”

    战报之上,战后之时当在入夜之后,而如今,天sè尚不见明朗,正黑暗的紧,这快马信使,一路来竟不过一个时辰多些,那么,是不是柴荣的大军回返原州与城中守军夹击萧达凛,也该在这时发生了?

    不及细看战报,陡然石破天惊般,一地里马蹄声如雷,无数人马自黑暗里骤然杀出,那是杨业的左营。

    大唐与契丹的决战,终于在此时爆发了。

    天下名将,十之九的都聚在了京西之地,柴荣与萧达凛的对决已然开始,这黑漆漆的天下却不知道,在这一战之后,所谓名将更有几人存活,又有几多彗星般的名将再复升起。

    登县的大火,远远尚能望见,出登县往东,有jing骑十八人在空旷不能见大地的雪地里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正是卫央一行,只如今,他原本少得可怜的麾下,又只剩下了十七人。

    身边少了登县之战里现了本领的兽医,也少了登城之时凶悍如虎将一柄直刀杀地崩出了口子的养马的,便是当时夹道里劫营的,也少了个面孔。

    那长面孔,教徐涣替代了。

    跟在卫央身边,卫央一步三回头往登县内望,不甚安心地再三问卫央:“卫大哥,百余弟兄在城内,真不会教契丹人发现么?那个夏侯龙,真心归顺我军么?”

    卫央笑而不语,追问急了,他才反问徐涣:“小徐子,你真当登县从此落入契丹人手里么?依我看来,除非萧绰亲到,要不然哪,趁火打劫要夺登县为己用的这一支皮室军,恐怕都要折在夏侯龙手里了。”

    徐涣不能深信,只是道:“盼望这厮真是个能托付大事的,若他坏了各位大哥一人,我定亲手杀了他报仇。”

    卫央一笑,吩咐上下:“咱们此次的目的,乃是韩德让这厮,这番休教他轻易走这许多路程了,往前头窜上大路,两侧埋伏好莫教发现了。”

    快马飞驰,人迹罕至的原野上,雪层虽阻碍了奔跑的马蹄,却也掩盖了骏马奔腾的声息,渐渐夜sè更重,将这十八骑的背影也藏进了深深的怀抱。

    三四个时辰之前的登县城里,辎重库处升腾的大火愈发蔓延,ri头西斜时,有风偶尔来袭,更卷了火蛇往更远处窜腾,这周遭都是繁华处,也有民居,都是官宦富贾人家,卫央怎会在意,他只往已无一人存活的步人甲立足处瞧了一眼,向那小校赞许一句,顺口问他:“我看你倒真有些本事,你叫甚么名字?”

    小校亲眼见步人甲尽折在他手里,一时的慌张早都过去,心里的狠毒盯上了那客舍里的上下人等,犹豫着又盯住了那百个美人。

    卫央此问,小校丢下滴血的刀子抢步上来,叉手深深一揖,整束衣甲正容答道:“本家荥阳人,劳将军过问,小人夏侯龙。”

    他这回答,倒真勾起了卫央的好奇心,乃问:“荥阳人?距此那可有些道路了,怎地不北上东去,偏偏投靠了党项人?这一身本领,我看你也颇有些能耐,不为国家出力,怎可甘愿沦为走狗,甘作党项人的仆从?”

    夏侯龙心中稍喜,他那答非所问的一个“本家荥阳人”,本便是要引卫央问他的缘由。

    遂叹道:“不是小人甘心为奴作走狗,当时年轻气盛,一心只想出人头地撞上了邪路,仅此而已。”

    卫央笑道:“你倒老实,罢了,旧账不必一时算,歼灭步人甲,算你一场功劳,过当算账,功须奖赏,战罢自有你的抬举。我且再问你,事已至此,我这一率孤军,该当如何是好?是守是遁,你说说看。”

    夏侯龙沉吟不决,倒不是他狐疑卫央考较于他,着实暂且不能得知到底当如何是好。

    若要遁走,须趁及时。而若要坚守登县,以夏侯龙看来也并非不可。

    这个声名鹊起的配军校尉,只听他聚拢百姓复夺沙坡头便知,这是个能够做出胁迫驱使仆从军为他效命的人。以夏侯龙为例,倘若卫央迫使他收拾部下聚拢人手以为守城之用,夏侯龙是万万不能拒绝的。

    如今杀了数百步人甲,便是公然决裂了党项,若再吃罪了兵锋正劲的大唐,往后天下,哪里会有他的立足之地?何况他是孤身来的党项,婆娘娃娃自在登县里,可老娘亲戚还都在荥阳老家,如今婆娘娃娃只消卫央有意便能握在手中,再有荥阳老娘怎样也逃不脱大唐的掌握,安能有别的选择?

    唯有破罐子破摔,一咬牙一跺脚与这一支孤军结成一体,这才是他最正经的道路。

    夏侯龙在绞尽脑汁为卫央计划,卫央将目光终于投到了左首下垂着头脸恭顺如羊羔的倭女身上。

    天可怜见,两世为人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在小屏幕之外见到活生生的倭女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羊腿骨上的忧伤

    韩德让很憔悴,他怎么也料不到,那个狡诈无耻的对手连自己的八百jing骑都不敢回头来对付,他却敢孤军突袭登县如此雄城。

    这个无耻之徒,趁夜袭了夹道便罢了,那也是你本事,可尚未正经交手突然转头又远遁走了,这算甚么勇士?敢和契丹勇士面对面地冲锋一次么?

    至于袭取登县,这在韩德让看来更是无耻的表现。

    至于心里前所未有的忌惮与jing惕,你当韩德让会说给人听么?

    他又不傻,对强劲的对手,心里佩服便足够了,嘴上是绝不能说出来的。

    以己度人,韩德让不认为自己能袭取拥有步人甲八百,jing骑三千,三国联军千二更有仆从军万余的登县,就算他有八千远拦子也不能拿下。

    实际上,韩德让自己心里清楚,他没有那个胆略。

    就算登县里鏖战正紧,火势正盛的时候,他也没敢往城内突击,因为他总顾忌着那个狡诈的对手,雄城如登县也挡不住他的脚步,如今他虎踞关内,自己这八百人马若真为他用心图谋,恐怕进得去便出不来了。

    也正是未曾入城,韩德让方在ri头西斜的时候,山岗上亲眼见到了那传说里总教他不信的关张之勇的猛将风采。

    那时,城中火光燃得正凶,与夕阳也相映着耀红了半边天空。

    当时,满城之上无一人,只在空寂的南城楼上,那将虎踞鹰视,城下有千军万马狐疑着一步一个脚印往城下迫来。有党项将领,并契丹皮室军统领不甘互让打马并肩上前,那将荷荷作声大笑,招呼道:“蠢货,归途不过十数里,何来如此缓慢?敢是吃我劫营设伏之故,草木皆兵步步小心么?”

    城下两将,坐拥千军万马而不敢作怒,小心翼翼瞧着城上那一人,又瞧城内,寂静无声,走马又行数步,仰望城头不敢发一声。

    那将笑道:“我一支孤军,早已远遁而去,只念着要教你这两个蠢货一番好方留在这里,尔拥有万军,空城当面不敢冲来,何不速退?”

    两将彼此疑虑,再次不敢答应。

    那将陡然立起,一时两将并退,后头万军移步,不敢有一人作声。

    彷佛城头立着一头大川袤原上,明月断岗处盘踞瞋目的野狼之王,这城下的不是敌军,只是群狼,韩德让远远在外,也觉惊心。

    蓦然,那将厉声只叱一个字:“滚!”

    风过百草折服一般,两将飞马便退,怎料那将掣起一张硬弓,居高临下弯弓如满月,流矢出似连珠,前后不差,左右各异,正觑准两将后心,那两箭好疾好快,金sè黄昏里,只闻那将高声大笑:“无胆鼠辈,少谋蟊贼,可识卫央神shè么?”

    一声方落,两将脖颈里各一蓬野蔷薇似红花盛开,那弓上力道之劲,竟贯穿了两人的咽喉,及赶归本阵,方扑扑两起雪泥花盛开绽放,为那将一人威势破了胆气军心的溃军,到底有两将的亲随往前视看,见两将落马,彼此俱以本族言语叫道:“死了,死了,头领死了。”

    一时溃军如cháo,纵有孙武复生,吴起在世,难阻脚步,直混乱中逃出数百丈,方有副将掩住颓势,将军阵勉强扎在当地,各遣人马来取主将尸体,而再三差遣,两军万众里竟无一人敢出。

    城头那将笑道:“又教尔等作副将的一个乖,主将身中利箭,你当飞马抢出,一面稳住使坐在马背,一面教人大呼‘不好,头领教敌shè中脚面’,此方堪为上将的资质。”

    再不理这惊魂不定的溃军,城楼上那将叫道:“德让兄,我知道你在附近,听着,城中已为你备好美酒佳肴,你若有胆,当速速入城,再晚来一步,酒菜该凉了,会很不好吃。”

    而后,那将信誓旦旦保证道:“德让兄,你放心,我敬佩你跟皇帝抢女人的胆子,因此向你作两个保证。其一,俱备酒菜里无毒,可放心享用,就在城守府对面的小食肆里;这最后么,城内已无我军,你可放心大胆地快马驰入,我留你一命去见萧燕燕最后一面,在此之前,不会要你的小命,放心,放心。”

    韩德让脸sè发青,险险一个倒栽葱撞下马来,忍不住一口气,抢出山岗yu飞马叱责着不要脸的对手,城楼上那将哈哈大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过身背过手,城头上依依呀呀唱出个秦川里的唱腔,道是“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竟洒脱而悠闲地飘下城头,再不见了踪影。

    久候半晌,夜幕已落下之时,城内仍旧没有动静。

    百夫长献计:“不如与皮室军会合,一起杀入城去。那厮若在,一刀杀之。若不在,正好趁机夺了他的城,好作我大军的牢固后方。”

    这半晌把韩德让的气,终于回缓了过来,他也有过这念头。

    然则,深知萧绰脾xing的韩德让没有被这个诱人的建议蒙住了心。

    放松了紧握刀子的手,他仰首望着如在火烧云上的登县城楼,哼道:“既有这个想法,不如你自引军去会合皮室军,回头在统领面前,不要怪韩某不说可饶你一命的话。”

    一提起萧绰,百夫长立马住了嘴。

    决战当头,若萧绰在此,她会做出教党项人跳脚的趁火打劫之事么?

    或许她会,也许她不会,但万一她不会,而远拦子却做了此事,这八百人能有一个活命么?而若她会那样行事,八百人却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便是韩德让的事情了。

    她不会杀韩德让,也便不会怪罪远拦子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百夫长再不坚持,但问了一句:“那么,要不要提醒皮室军?”

    韩德让脸sè一暗,哼道:“他们会听你我的建议么?”

    百夫长再不说话,该尽的心已尽到了,他不过小小的百夫长,须管不得那么多的大事。

    韩德让卷着马鞭犹豫了很久,眼见天sè已完全暗了,心中一横,决意试一试,乃命进城。

    八百军卷入城中,城中果然没有半点异样,那狡诈的对手这一次没有说谎,他将这雄城,拱手让给了党项与契丹联军。

    回味起这个让字,韩德让怒从心窝里来。

    好一个让,明知坚守不住而弃城远遁,可黄昏时城头那连珠一箭,将威势都夺了过去,万军面前退去那般潇洒从容,他这个让字,用的教人无法不应承。

    身后,打起火把的两国联军你争我抢冲进了城来,终于敢冲进了城来。

    韩德让忍了一忍,忍住了提醒皮室军的打算。

    他不知寅火率是潜伏在了登县城里还是自别的城门远遁了去,但他知道,卫央留下的登县,自此将成为横在契丹与党项两国咽喉里的骨鲠,登县一ri没有定下归属,或者说,登县一ri没有回到李继迁的手中,党项便不可能和契丹大军成为真的可以信赖联手的盟军。

    这个人,没有枉费萧绰对他的jing惕哪,到底还是将两国两军坑在这里了。他也没有辜负李微澜将龙雀也托付给他的信赖,此人有名将之姿。

    韩德让自此心中果真有些佩服了,这个对手,与军略一道上的天资,绝对在他韩德让之上。

    与这一丝佩服一起升起的,韩德让心里还有一个绝不愿承认的感觉,那便是畏惧。

    心头的第一个念头,他想到了即刻回转,自己的对手并不是个猎物,他才是猎人,登县既破,接下来西去便是兴庆府,那真不是他区区数百人敢图的地方,那么,他的猎物会是甚么?

    韩德让觉着,该轮到他了。

    黑暗的城里,入城的联军点燃了火把,却怎么也盖不住更多的黑暗。

    冷风与冷汗的聚会,造成了韩德让的毛骨悚然。他觉着,那黑暗里有一支不可能有人可以躲得过的羽箭,如今已牢牢地瞄准了自己的脖颈。

    “该死的仆从军,该死!”百夫长的怒骂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往心灵深处窜去的恐惧,韩德让浑身发冷,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真的恐惧了。

    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的党项仆从军,他们有不下两国联军的人数,他们打着火把,好像敌人一消失就浑身充满了力气似的,到处窜着,大声呵斥着皮室军对这座城的翻箱倒柜。

    于是,原本人数较少,气势未免不足的党项人立刻有了底气,他们竟配合着仆从军,将皮室军分隔开来,包围起来。

    面对皮室军的威胁,自熊熊燃烧照亮个半个城的火光处飞马奔来的那仆从军校尉打扮的汉儿强硬地下令人多势众的党项军张起了强弓,拔出了利刃,他们为登县不被皮室军控制,竟然不惜与之一战。

    韩德让没想太多,也想不到太多,他只觉着,卫央那头下山虎离开了,这一伙本地的地头蛇张牙舞爪了起来,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甚至这小校身边的十来个汉儿,纵起战马敢往不从号令的皮室军人群里冲击。

    皮室军副将不知所措,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引发党项与契丹的冲突,须知,单凭契丹远征军是无法和南边那个强横的对手较量的,契丹需要党项这个盟友,这一点,出发之前上头三令五申说明过。

    百夫长沉默着,他没有怂恿韩德让出面。

    实际上,皮室军是绝不会听从韩德让这样的汉儿的号令的,他们只服从皇帝的旨意。

    皇帝说,大辽需要大夏这个盟友,辽军需要夏军这样的盟军,所以,面对毫不退步的党项军,皮室军退缩了。

    但副将提出,这一支皮室军应该在城内有食宿的地方,没了头目,情势烘托之下完全听从仆从军校尉的党项军同意了这个请求。

    小校将东城拨付给皮室军,但他立下了军规,皮室军一应食宿,均由党项拨付,不得自筹。言下之意便是,皮室军在城内吃住也可以,但别想sāo扰城中的百姓,也别想在东城建立契丹人的小王国。

    皮室军不得不答应,剑拔弩张的对峙,一时松弛了下来。

    韩德让冷眼旁观,他判断,这汉儿校尉在无主的登县里趁机收拢了仆从军并利用威信在群龙无首的党项军中树立起自己的威望,而又暂且同意数千皮室军在城内驻扎,他是有野心的。

    大争之世,想要称王制霸的草莽人物多不胜数,多这个叫夏侯龙一人不多。

    只不过,韩德让认为,他应该鼓励并支持这个夏侯龙的野心。

    转眼一扫,韩德让皱了皱眉。

    在大道边的墙角上,他看到了一个并不显眼的白sè记号,那是契丹密营间谍请求面见上司的暗号,大名鼎鼎的大唐吴王当年造出的沟通法子。

    如今在登县内能用一块草草的金狼头请求面见的,只有那一营里的人了,而那一营,正在韩德让的掌握之中。

    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不走了,暂且不走了,先在这登县城内搜寻一下卫央的踪迹,他若在城里潜伏,必有冒头的时候,有密营在手,韩德让终究有了一些底气。而他更关心的大事,虽那熊熊的大火与那个狡诈如马匪的对手手里很有可能折了,可他还是想探究一下仔细。

    “哪里去?”百夫长见韩德让拨马要走,当是他要去与皮室军会合,抑或转头出南门,可拐出了街头,韩德让又请教了巡哨的党项仆从军逻卒以城守府的方向,讶然问道。

    韩德让底气有了,信心又恢复了,从容道:“卫央既请我饮酒,怎可不往,城守府对面的食肆里,敲开门去看看,只可惜,酒菜须都凉了,教这厮又该取笑韩某无胆了。”

    至于密营的求见,韩德让不认为这时候是很好的机会。

    他知道,密营间谍藏身的地方,有的是诸国的人,他想知道这些诸侯的间谍会和甚么人联络,那可都有可能成为大辽敌人,不能大意了。

    食肆的门大开着,教韩德让吃惊又释然的是,方才耀武扬威的夏侯龙也在里头。

    他与几个心腹汉儿,围坐在一桌之上,其中并无一个党项人,他们没有饮酒,只是在吃饭。酸辣的耩槪缦愕难蚋暮盍钔芬鸭撕埂?br />

    难怪这一路来仆从军逻卒并未阻拦自己这一支远拦子辽军,看到夏侯龙含笑点头示意的行事,韩德让明白了,这个人知道卫央在这里给自己安排了一桌酒菜,他猜到自己会来,所以在这里等着自己。

    只不过,他等自己作甚么?有甚么用意么?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等在这里,为的是从自己这里取得援手,进而在他施展野心的道路上多个保证?

    韩德让大为心动,示意远拦子们在外头等候,他只带着百夫长走了进去。

    拦住战战兢兢的食肆主人,韩德让和声问:“店家,卫央那厮付你酒钱了没?”

    店家老老实实回答:“不曾付,那人说酒足饭饱,自掏腰包这是规矩,不可从此破了,教老汉管问来赴宴的客人讨取辛苦钱。”

    韩德让有意大度,自褡裢里摸出一块羊头金,约估能值万钱,随手丢给店家,手指夏侯龙那一桌笑道:“的确辛苦的很,没有大钱随身,这算赏你罢了。按着卫央点足的酒菜,这一桌太尉处,照样也排布上,算我请用。”

    夏侯龙放下碗筷,冲韩德让拱拱手没有婉拒,也没有道谢。

    韩德让也拱拱手,顺着欢天喜地的店家指引延请,与百夫长分上下坐在了果真已凉了的满桌菜肴的矮几席上。

    百夫长以银刀挑起一根羊骨验察,韩德让有些尴尬。

    那夏侯龙隔着桌笑道:“敌手馈赠,阁下敢用么?”

    顿了顿,瞥到银刀之上没有黑sè的毒迹,韩德让伸手抓起羊腿,张口撕咬一块吞进肚子,肉虽冷了,也颇腥膻,多ri未见熟食的韩德让却觉有暖流过腹,暖烘烘的好不惬意。

    猛然他醒悟了过来,假若卫央敢在酒菜里下毒,如今他已远去了,而自己数百的jing锐就在店外,倘若自己中毒,那胆怯懦弱又贪财的店家焉能活命?他必会提醒自己而不致坏了xing命,有这一层保证,卫央当不至于果真在酒菜里下毒。

    早知如此,何必试探,徒教夏侯龙肚子里失笑,而接下来的接洽里失了风范气度为他所不齿?

    此獠狡诈yin险,他定是算定这一步的!

    韩德让狠狠咬碎了口中的羊小骨,时刻提防着那厮,却时刻都教他算计了,天理何在?

    他很想将手里的骨头砸在夏侯龙那张稍带揶揄的脸上,而后痛痛快快大骂一声:“你个狗ri的,拥有上万人马,又有地头蛇的便利,面对卫央区区五百人竟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敢喘一口大气,老子只不过吃这王八蛋的亏多了,不得不处处提防那个只以一杆大枪吓破了你狗ri的心胆的无耻之徒有可能的言而无信而已,你有甚么资格取笑老子?他妈的,这世道没有天理了,五十步笑百步那也罢了,甚么时候仆从军也敢这般大模大样肆无忌惮地笑话人来着?!”

    不过,和仆从军比无耻的事情,韩德让终究还是做不出来,丢不起那人。

    偏过脸,将油乎乎的羊腿挡住夏侯龙越发揶揄的目光,韩德让假意狠狠啃骨头,慨然心生长叹:“这他妈的,再占天下才情三分的黄紫棠,她也作不出老子此时的惆怅!”

    那无耻的不要脸的对手,你还能不能行了,不过吃顿饭而已,承你请用的情,花老子自己的钱,让人安稳些不行么?

    对面的百夫长没猜到韩德让的惆怅,但他看出来了,这人如今很受伤。能把一块羊腿当光骨头狠啃的人,不是受伤,能如此么?!

    “何必来着!”看一眼啃痕累累的羊腿骨,百夫长很为它忧伤。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断翅岭大捷

    ps:断网,房东不见踪影,自去牵线,说要三天,决定搬家,无网无电,手机码字,苦不堪言,总算没断,欠更万字,继续手残,明早一更,不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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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荣与秦重一左一右,将个苍髯皓首的老头儿供奉在上头,这老头儿,便是礼部左侍郎张泽,未曾为帝师,尊贵却不下帝师。

    休看他只是个左侍郎,又在礼部,论品秩自在柴荣之下,然这是个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老夫子不说,他还是大唐文臣武将里零落的几个享国公身份的人呢。

    因此,按爵位对待张泽这个国公自然在上,他又是朝廷使者,柴荣虽贵为紫袍高官,在他面前也须低头。

    张泽虽上了年纪,却是个不老朽,清矍jing神眼不花耳不聋,声如洪钟。

    瞥眼沉稳的柴荣与洒脱的秦重,张泽眼中有不为人知的喜悦,他知道这两个小字辈的在背后谋划甚么,只是不说破罢了。

    很多事情,哪怕是个老夫子,作人jing几十年了,怎还会看不破?

    兵者诡道,国家大事,那也须正奇相辅只是他是为天下学子的真榜样,圣人风骨的继承者,很多时候是很需要装聋作哑乃至须发皆张地去反对的。

    读书人,那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执着的一群人,虽有吴王笑谈里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真理,但这些人若不能教他坚持着一个执念,便是秉承着已为歪曲的圣人遗训,今ri这个不安,明ri那个不稳,国家何来太平?

    国家立科举设书院,为的并非只有选拔人才,而是最大程度上禁锢这些最聪明的人的身子。他们的jing神可以zi you自在,身子却不能。唯有发黄的圣人遗训,唯有流传千百年的区区文章,这才是足教这些人埋头皓首的物什儿哪。

    柴荣这样的人,是国家的栋梁,但栋梁的忠贞是人格品质不足够保证的,他们需要对手,需要时时刻刻如附骨之疽般盯着他们的对手。

    因此,张泽在这里不会给他们好脸子。

    “既是国家军情所需,公主殿下军诏,又有大都督府职事,星夜来渭州倒不必苛责。”张泽因常年执笔而显得中指关节甚是凸出的枯瘦右手在案上敲了敲,打破了柴荣自陈夤夜到渭州的缘由后,他曼声道,“只不过,军情大事,非同儿戏,今我国与诸国决战于京西,这后方辎重运送,全赖你一人之身,决不可疏忽大意,贪图功劳又起与吐谷浑火并的念头,我且问你,渭州诸将安在?”

    秦重一愣,他才是渭州刺史,按说要问渭州诸将,也该问他才是。

    柴荣不急不慢答道:“之翁说的是,国家大事,须不可急于一时。”遂教秦重,“渭州折冲府都尉副尉,该都在值守罢?快教来请见之翁,其余将校各司其职,便不必都来了。”

    张泽眯起的眼缝隙里又瞄了柴荣一眼,这会儿他真有些把握不准,到底柴荣有没有遣兵将往西南去迎战吐谷浑大军。

    他这个糟老头子都看出来达延芒结波的野心了,就不信柴荣没有看出来。

    既然吐谷浑决意要出乐州,以张泽看来,杀之便是,若能尽功灭其国那才最好不过,怎能因所谓仁义犯了兵家大事的忌讳?

    以张泽猜测,与他颇有数面之缘的达延芒结波此番定会趁我大军西征之机联络诸国自乐州起兵,如此,渭州有危险。毕竟是朝堂里屹立数十年不倒的重臣,相信吐谷浑大军已在渭州城外不远处,这点眼光他还是有的。

    那么,如今的柴荣手中并无大将,渭州折冲府那两个名头不小的家伙就该是他应用的帮手才是,当至少有一人引兵外出,怎地还在城里值守?

    想到这儿,张泽皱了皱眉,假意拉着脸再问柴荣:“真未遣人马外出么?若片刻都尉副尉有一人不到,某须上书天子治你个有意欺瞒之罪才行。”

    柴荣笑道:“之翁当面,柴荣安敢欺瞒。”

    张泽的一颗心沉到了水底,他很想掀翻书案揪住柴荣喝令他即刻发兵。

    可那样一来,这数十年的伪装可就全部露底了,后辈里的读书人,没有一个是张泽看上眼的,他觉着,自己的班还没有人有资格来接,这个岗,他还得继续扎着。

    “天子圣明哪!”张泽有点澎湃难自抑,心中长叹一声。

    他知道柴荣,可不知道柴荣的本领手段,真当这是个当个高官迅速堕落了心志的人,眼见秦重轻快地迈步往外走,情知这两人没有瞒哄他,心中怏怏,摆摆手道:“罢了,便教这两人来见。另外,烦请秦使君告知使团卫队,老夫须星夜启程往乐州去,教备起仪仗,不可迁延。”

    秦重巴不得这个老头儿赶紧走,听他这一说,哪里还肯挽留,喜形于sè扭头就走,连个客套的话也没有说。

    反倒柴荣钦佩这老臣的风骨,见状劝道:“之翁何必急于一时,不如明早启程,那也不慢。”

    张泽怒道:“你我这里拖得到明ri,安知达延芒结波能拖着兵锋到明ri?我意已决,勿复再言!”

    柴荣好不奇怪,这老头儿,方才还老神自在的样子,刹那间怎地火烧火燎,莫非他瞧出甚么来了?

    不过,张泽要今夜即刻便走,柴荣心中可谓狂喜,平明行军,怎比星夜突袭,他几乎可以笃定,这一战吐谷浑完了。

    论野战,原州大军可是出了名的,只是如此一来,未免要将士们受更多的奔波之苦了。

    “也好,国家大事耽搁不得。”站了起来,柴荣拱手道,“秦使君须往城头寻李继隆尹继伦二将,恐怕使团卫队未必吩咐得当,之翁安坐养神,某去安顿可好?”

    张泽想着心事判断着柴荣的布置,也没想到很多,意兴阑珊挥挥手示意他自便,柴荣遂快步奔出门去。

    李继隆二人便在外头僻静处静候,周泰也在其中,三人一身甲胄俱已备齐,秦重已将张泽的决定告知了他三个,见柴荣出来,黑夜里几近瞧不见脸只看到俩大白眼的尹继伦低声笑道:“不意此番成功,竟大要落在这老头儿身上,柴使君,铁骑三千俱已妥当只待令下。”

    李继隆的眼睛在黑夜里似闪闪发亮,他这般沉稳的人,本不该有太兴奋的时候,但这一次以万余对七万,打的还是灭国之战,能亲身参与其中且为大将,如何能不欢喜?

    见柴荣目视而问他,李继隆道:“使君放心,步卒俱已准备妥当,只看吐谷浑要自哪里来。若要在婆娑谷对决,不须一个时辰,咱们便能到达战场。”

    柴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见过之翁后你即刻引兵出发,绕山路直达断翅岭,决战将在那里发生。婆娑谷地势险要,乃是骑军死地,达延芒结波便是个呆货懵种也知必要绕开那里。他这七万人马,想打渭州措手不及,中军传回了消息,这七万人虽大部是步卒,也以山马载乘,断翅岭道路宽阔可进可退,如今我军又不在这里驻守,距离渭州又近,战场当选在这里。”

    李继隆一想,甚为赞同,道:“不错,婆娑谷道路崎岖军马难过不说,辎重运送也不能选在这里。我料达延芒结波信心十足能拿下渭州,他七万人吃马嚼辎重,必不过十ri之用,应都在这七万人身上携带着。如此一来,婆娑谷更不能为负重达平ri两倍的人马能过,而断翅岭乃是渭州通往乐州的官道必经之处,四面平坦,枯草树林不少,只要大军藏将进去,待我使团过后一鼓作气杀出,不定真能教他突袭得手。”

    只是这样一来,吐谷浑有jing兵七万,开阔地形处与我一万人马对决,我不占优。

    柴荣却不以为然,目视尹继伦道:“断翅岭下树林枯草不少,却不足以掩藏七万人马,而我使团卫队也有千五之多,过彼处时,必然浩浩荡荡,一个不慎藏身不住,吐谷浑图谋势难掩藏,若渭州得报早有准备,达延芒结波倾国之力方凑出这七万人马,怎肯损耗在渭州城下?因此,我断定吐谷浑军定大部在岭上山内埋伏,山内崎岖陡峭,无一处是能容三两千的地带,彼四零五散,正合教我分而歼之。尹副尉,你这三千铁骑,首要的便是冲散岭下埋伏的前部jing锐,大约两倍于你的敌军,另外,战起时,使节团须好生护住退往渭州,大任在你一人之身,你可须想好了这一仗怎样打。”

    尹继伦稍稍沉思,盘算出了胜算,谨慎地道:“只要后进大军能跟得上,此战我必胜。”

    柴荣又发付李继隆:“李都尉切记,岭下五里之外你先( 大唐国色 http://www.xlawen.org/kan/2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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