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易道堂吉祥饰品店 > 易道堂吉祥饰品店 第 5 部分阅读

第 5 部分阅读

    子。而且不管他怎样歇斯底里地叫喊,那些路过的行人都听不见,看不见他。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希望看似尽在咫尺,却根本触碰不到。那层透明的东西将他囚禁在这个与现实完全隔绝的院子里,看得到外面的风景,可连栅栏外一棵最普通的小草他也触碰不能。

    他以为他会饿死,但几天后厨房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堆食物,衣柜中多了几件衣服,之后这些东西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有时房子的某个角落里还会凭空冒出一束花,品种有白玫瑰、百合、菊花……

    这些花都没有香气,过几天又会凭空消失,就像院子里的其他东西一样不真实。唯一真实的是日月星辰,雨雪风霜。当快被孤独逼疯的时候,他经常忍不住在风雨里大哭大喊,希望谁能听到他的声音,救他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多了另一个男人。刚开始看到这人他欣喜若狂,但很快他就失望了。那男人整天躲在阴影中,似乎很怕他的样子,从来不和他说话。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桌子下,怯生生地偷点残羹冷炙。看样子那男人同他一样,一同被困在这个院子里,还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

    害怕变成和那个男人一样的怪物,也因为希望渐渐湮灭,他选择了绝食自杀。但他惊恐地发现,不管多少天不进食他也不会饿。于是他改成割腕,可第二天一睁眼他仍旧好好地躺在屋子里,手腕完好无损。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救他离开这个炼狱……

    说到这里,田野哽咽了。

    而我呆若木鸡。

    一个字一个字的绝望,被他颤抖地吐了出来。冰冻了我的血液,凝固了我的心脏。胸腔里空荡荡的,放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刀一下一下,挖着我的五脏六肺,支离破碎似的疼。两年孤独的囚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清楚这幢房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只知道我后悔得肠子发青,在他绝望挣扎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试着努力忘却他……

    “田野……”伸手抚上他的侧脸,却发现他和我都在发抖。

    按住我的手背,滚烫的眼泪渗进了手掌和脸颊之间,他突然失声痛哭:“白霖,当你走进别墅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你竟然能看见我,还能跟我说话。不要把我当成怪物,我不是故意给你吃虫子。你吃不了别墅里的东西,除了我平时接的雨水和你自己摘的黄瓜,你什么都不能吃,再饿下去你会走的。我实在找不到你能吃的东西,想起奶奶说以前荒年时可以吃虫子,我这才在院子里挖了几只虫子。我怕极了,又不敢跟你说实话,对不起,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挺心水田野的,唉。

    写累了看看煞神,感觉很放松。比起武侠,写玄幻的感觉真是天马行空般自由啊。

    18第十章

    从没想过总是包容我各种各样小性子的田野,有一天会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嘣嘣嘣……”

    一阵急促的声音,突然在这寂静的当口蓦地响起,我下意识越过田野的肩膀循声朝窗户看去。

    只见窗户上赫然贴着饭厅男人五官被玻璃挤扁的脸,他瞪着白色的眼珠子,正举着双手激烈地拍打着玻璃。

    就在这时台灯忽闪了一下,猛地一亮,随即灯丝啪的一声爆断,屋里一片黑暗。

    我的心咯噔一下,压低嗓音:“田野,你说的奇怪男人,在窗外……”

    黑暗中田野停止了哭泣,按着我的手没有回答,手掌下的脸颊渐渐滚烫起来。

    “嘣嘣嘣嘣嘣……”敲击声仍在继续。

    “田野!”忍不住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你不是说他怕你吗?怎么赶走他?”

    田野猛地抓紧手掌,一把将我扯到他身前。

    “你怕吗?”贴着我的耳朵,他轻声问。语调中带着调侃的笑意,陌生到了极点。

    猝不及防被他用力扯动,又碰了脚腕,顿时肿胀处火烧火燎,疼痛非常。我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田野,你干什么?”

    “你怕吗?”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他又道。而就在这时,敲打玻璃的声音停住了。黑黝黝的屋里静得能听见针掉下地上的声音。

    浑身麻嗖嗖地一凉,我猛地抽回手,身体几下蹭到床头:“你是不是田野?”

    “呵呵……”他低低浅笑,“我是田野。”

    左脚仍搭在他大腿上,手心还沾着他湿漉漉的眼泪,他却完全变了样子。盯着被黑暗完全笼罩的他,心脏一点一点悄然收紧,我突然有点喘不上气来了:“田野,别吓我……”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站起身退了几步,自言自语:“白霖,快跑。”语音不复调侃,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多了几分仓皇的意味。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身影,茫然问:“什么意思?”

    “不能让你死。”扔下这句话,我听到他一个箭步冲到房门口,抓着把手一阵乱扭弄开门,朝着外头直冲出去。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丢下我独自离开?我惶惶不安地坐在黑暗中,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怎么办?

    突然,我想起墨九跟我说过的话。田野跑了,周围似乎时时刻刻会窜出妖魔鬼怪,墨九的建议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

    于是我将手伸到枕头下一摸,果然摸到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纸。只稍稍犹豫了一下,我便用墨九给我的纸换下了田野枕头下的纸,然后摸索着捡起扔在床边的牡丹花灯笼。果然不出所料,一抓住灯笼的青竹把柄灯笼就自己亮了起来。

    然后看到了蹲在脚边的饭厅男人。

    黝黑的脸,抹了煤灰似的。两只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大大地睁着,仰着头看着我。厚厚的嘴唇微微扬起,露出一口黄黄的大牙,似笑非笑。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酸腐气味。

    我想尖叫,可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幸好混乱的大脑里还残存着一丝冷静,引导着我将那张黄纸从灯笼顶端塞了进去。幽蓝的火舌舔舐在黄纸上,立刻转变成鲜红色。火焰跳了两跳后,黄纸变成了灰烬。

    “额……”面前的男人闷哼一声,双脚飞快地往后挪动隐入黑暗中,连带着那股酸腐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束了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正在发呆,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扑,扑,扑……”

    像雨声。

    愣了愣,猛然记起田野还在门外,急忙拎着灯笼单脚蹦着跳了出去。

    刚进客厅就得了一惊。

    成片成片的灰尘像下雪一般簌簌往下落,田野背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中央,头上身上到处是灰。举高灯笼一看,只见天花板上的那些壁画正纷纷裂开,卷成一团一团的灰尘片,再纷纷坠落。

    “白霖……你做了什么……”田野的语音幽幽地响起,慢慢的,他转过身,“我自由了……”

    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我打了一个寒战,往后跳了好几步。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睛上却没有戴眼镜。鲜红到张扬的眼眸,眼眸里泛着张扬的笑,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笑。眼角边隐隐透着一抹斜飞入鬓的暗红色彩,薄薄的嘴唇红得发紫。

    我在梦里见过这幅样子的他。

    “田野呢?”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质问道,“田野在哪?!”

    他笑得越欢:“我就是田野。”

    话音刚落,他身影一闪。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急急倒退几步转身想跑,却不防脚下一空。再定住神,忍不住一声尖叫。

    他竟然卡着我的双臂将我举了起来,同他的脸平行相对,一双血眸笑吟吟地看着我。再用劲一卡,我吃痛地松开手,灯笼坠地,四周再次被黑暗吞没。

    “白霖,我自由了,能离开这里了。”说着,将脸贴了过来,“你是我的妻子,应该跟我一块走。”

    我浑身僵硬,双手被他紧紧卡住,身体悬在空中无力挣扎,左脚肿得像萝卜没法动弹。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只能徒劳地将头偏到一边,却被对方轻易追上,吻住了双唇。

    一种奇妙的寒冷,带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爬下,侵入五脏六腑,再扩散至全身的经脉。让大脑陷入一种舒服的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脑海里迷迷糊糊的,各种各样的美妙图画纷纷闪现,乱成一团。快乐的感觉在小腹缓缓荡漾开,又沿着后背不断攀升涌到大脑里,再携带着生命的气息被他灵巧的舌头源源不断地吸走。

    清楚地感觉到从脚尖开始,身体已渐渐麻木,却忍不住蜷起脚趾,发出浅浅的呻|吟……

    “咔啷!”就在这时大门忽然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几道冷冷的火焰从眼前一划而过,紫罗兰色的,在黝黑的客厅中尤为醒目。然后全身一松往下一坠,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正对上墨九笑盈盈的脸。他一手抓着我的肩,一手捧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上上下下扫了我好一会儿才笑道:“小平凡,你的模样真狼狈呢。”

    再转头往客厅一看,田野被一只长着锋利黑色指甲的手高高举起,轻飘飘地横在客厅中央。身体模糊得像一团彩色液体,这些液体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顺着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哗哗淌下,最后在那只手臂的肘关节处渗了进去,完全消失不见。

    见田野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我尖叫一声:“住手!”

    墨九按住我的肩膀:“别吵,妖尸在吃食。”

    我更急了,眼泪喷涌而出,连蹦带跳地扑过去:“老板别吃田野!”

    19第十一章

    可还没冲到他们身边,就被一股风一样的东西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发花。

    易道仍旧掐着田野的脖子,冷眼看田野在自己的手上挣扎,一双暗紫色的眼睛眨也不眨,表情安安静静的。似乎对我的惊叫、对我被莫名力道反弹回去弄出的响声充耳不闻。

    田野的身体已单薄快要消失,我急了,爬过去用力垂打着面前那道看不见的障碍:“大妖怪你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终于,易道随手一甩,将手上的人甩到我身边。

    获得自由,田野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抽搐。身体时隐时现,几乎变成了半透明。

    我按住他的肩膀:“田野呢?田野在哪?”

    他看了我一眼,眼眸中通红的颜色渐渐褪去,茶色像水一样漫了上来。

    “田野……”我又惊又喜。

    忽然他抬起右手揽住我的脖子,苍白的嘴唇呢喃出声:“救我……”

    我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法对他置之不理,于是俯□吻住了他的嘴唇。

    柔软,冷冰冰。

    双唇接触的瞬间,眼前陡然一黑。随着视线逐渐恢复正常,客厅里的水晶灯亮了起来。田野捂着肚子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脊背一抽一抽痛苦地挣扎。他的脸色铁青,嘴里不停向外涌着白色泡沫。

    我想帮他,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他垂死挣扎,就好像我只是空气似的。心脏痛得像撕碎一般,喉咙紧得透不过气。

    这时,门被人推开,几个男人抬着几口棺材进了门。

    “救命!”田野颤巍巍地向他们伸出手,“救命!”

    可那些人只是默不作声地忙着将棺材放在客厅中间,又在客厅四周点燃了一盏盏长明灯,然后领头的人走到田野身边,一脚踩碎了田野掉落在地眼镜:“小兄弟,你的恩我记得。放心,每年元宝蜡烛纸人纸马鲜花只多不少。”

    听到这冷冷的话语,我感到喘不过气了,甚至渐渐与垂死的田野合成了一体。肚子像刀绞一般痛,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另外几个男人走过来,抬起田野走向那口黝黑的棺材。

    “住手,我不能死……”田野用尽全力挣扎,但身体越来越软,喉咙被泡沫堵得透不过气,温度一丝丝从体内逃逸。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脑海中愤怒和强烈活着欲念绝望地涌动着。

    “救命……”我听到田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我和他一起被放进了棺材。

    朦胧中,我看到那个领头的男人凑到棺材边,看了田野一眼。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田野猛地伸出手,揪住男人的皮夹克:“妈妈,白霖,救我……”

    在男人的怒吼声中,一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伸下来,按住了田野的口鼻。他用力呼吸,却吸不到半点空气。最后,眼皮和棺材盖一起沉沉地压下。

    “够了!”一声严厉的呼喊,身体猛地被人一扯。新鲜的空气猛冲进我肺腑的一瞬,眼前凌乱的人影消失,包括肚子疼和窒息的感觉。

    睁开眼就看到田野躺在我身边,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一头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田野……”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因为刚刚体验过的,田野曾经经历过的绝望与恐惧。

    “够了!”易道揪住我的肩,猛地将我提起拖到一边。

    胳膊被揪得生疼,愤怒和恐惧到极点的我一下子找到了暴发口,猛地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哎呀呀,小平凡,你老板是为你好。”不远处的墨九眉梢一挑,笑嘻嘻地看着正颤巍巍站起身的田野,“再多碰他一会子,你的生气就要全被他吸光了呢。”

    “知道自己什么东西?”墨九突然问田野。

    田野瞪了墨九一眼,他的身体已经由刚才的半透明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但看上去还是有些飘乎。

    墨九又笑:“恨,也别恨我。杀你的不是我,是人。天下那么多人,偏生你运气不好碰到有毒的一只。”

    田野没再理他,将视线转向我:“白霖,过来。”

    墨九自顾自说了下去,语音不紧不慢:“哎呀呀,你还缠着她做什么?想要她的命?”

    听到这话,田野肩膀一僵,眸光瞬间紧张起来:“白霖,我不是……”

    “不是?”墨九朝我轻轻一抬下巴,“瞧她现在的模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该舍弃就舍弃,有些事说起来虽然残忍。但苦苦纠缠痴恋,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话音顿了顿,眼光在我和易道之间游移了一下,然后将脸侧到一边,“罢了,这里没人有资格对你说教。”

    “胡说八道。”田野忽然开口,眉间惊惶的神色已经没了踪影。语音冷冰冰的,听上去隐隐藏着一些怒火,“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要她的命。你,还有你,”目光转向易道,“你们两个都是怪物。我不管你们是妖魔还是鬼怪,我没惹你们,你们也别缠着我们。白霖,我们走。”

    “你早已不是人,还是有害的,她不能跟你走。若不听劝,她的老板便会就地将你超度。其实这样也好,也省去你今后百年千年的孤独。”墨九干脆地说出了真话,赤|裸裸,毫不遮掩。

    我双腿发软,也不知是被易道拎着还是倚在易道身上。尽管不想相信,但自己心里也清楚,田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田野了。

    “与你们无关,白霖是我的未婚妻。”沉默半晌,田野道。

    墨九笑:“妖魔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不一样,强者为王。我比你强,我说,她不能跟你走。”

    “老板,你放手,我想跟他说几句话,”说话的人是我。同田野相比,易道和墨九都是陌生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田野受辱。

    易道竟痛快地松开了手。

    我拖着肿胀的脚,一瘸一拐走到田野面前。他低头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以前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三月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而现在,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块蒙了灰的瓷片,让我心疼得胸口发紧。

    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你先走吧,他们不是人,真会杀你的,等他们不在时我们再见面。”

    他迟疑片刻,轻声道:“不。”

    然后我耳边风声一响,身旁气流呼呼地掠过,眼前花得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搂着我的田野猛地收脚,我的身形才停了下来。再看周围,我和田野已冲到了院子里。

    墨九笑嘻嘻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捧着紫色的火焰,将院子照的恍若白昼。本该站在客厅中央的易道此刻杵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眼里冰冷的紫光刺得我心虚不已。

    壮起胆子对挡路的人说道:“老板,这是我的私事,请你让开。”

    易道的表情波澜不惊:“你是我的员工,你死了,我惹麻烦。我没耐心,也没吃饱,不识趣吃了你。”后面一句话是对田野说的。

    我愤然喊:“他是我男朋友,要你管!”

    “我,”易道缓缓地眨眨眼,眼眸里的紫色越发浓郁,没有半点杂色,“不喜欢吵架。”

    刺骨的冷气从他站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卷到了我脚下。

    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将田野挡在身后:“老板,不行……”

    “白霖……”田野按住我肩膀,将我扳过去面对着他,“今天我只能一个人走了,会来看你的。”

    心脏猛地一缩,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田野勉强笑笑:“u revoir mon moureuse!(法:再见,爱人!)”

    说完放开我,转身走到大门前。停了片刻,先提起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到门外,然后才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修长的身影不一会儿就隐入了黝黑的夜幕中。

    慢慢放下挥舞的手,正想擦眼泪,眼前突然一黑,一头向前栽倒。

    然后耳边传来易道的声音,隐隐约约,不是十分清楚:“执意作死,受罪也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嘛哩嘛哩哄!评论收藏飞飞飞过来……

    20第十二章

    沉沉地睡了许久,醒来时天已大亮。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墙上贴着一些人体结构图,正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我躺在一张锈斑斑的铁质床上,左手背上插着注射针头。脸色死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黑黝黝的,像涂了一层黑色眼影。干枯的头发凌乱地堆在脸颊两侧,两颊深深地凹了下去。

    “白霖,醒了啊?”门口传来一道模糊声音。

    僵硬地扭头一看,胖子站在门口,双手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零食,嘴里还塞着半截鸡腿。

    “这是哪?”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嘶又哑。

    “镇上的小诊所。”胖子将零食放在床头。

    看了看输液瓶:“我得了什么病?”

    胖子拖过折凳在我身边坐下:“严重营养不良,正给你挂葡萄糖。这回咱们亏本了,钱没赚着还搭上你的医药费。你知道吗,你在阳冢里失踪了四天。”

    “阳冢?”

    胖子说,他到镇上打麻将,听镇里的人谈起那幢别墅。他们说那个画师死后一年,吴富商雇了个民工去看守别墅,没两天民工就失踪了。最后,聊天的人还说:那画师挺可惜的,很精神的小伙子,叫田野,以前经常到镇上买东西。

    想起白天我和他在别墅里见到的那个补画的画师也叫田野,再加上吴富商隐瞒了民工失踪的事。胖子觉得蹊跷,急忙咨询高人,这才弄清阳冢的秘密。

    大周年间,女皇武则天为求长寿,命国师胡超寻找长生不老之法。胡超访遍四海高人,得到阳冢秘术。即在三山环绕,三龙出水之地建一活人墓。寻一与续寿者八字相同的人,在活人墓中将此人杀死,然后续寿者就能借用死者的阳寿。因为要占的是阳寿,不是享阴寿,所以此墓的棺椁必须在地面以上。但武则天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并未采用此法。

    胖子说,想不到这个年代还有大师存在。也不知吴富商受了哪位大师指点,给自己建了一个阳冢。从别墅里的壁画规格来看,那幢别墅的房屋外壳是阳冢的外椁,客厅里的棺材是内椁。而先前死在别墅棺材中的画师很有可能是吴富商杀的,为的是占画师的阳寿。

    阳冢秘术抢夺活人阳寿太过阴毒,若是被冥界知晓续寿者定遭冥界缉拿。为了保密,施术者会设局将被占寿之人的魂魄困在阳冢之内。这样也就等于消掉了此魂魄阴司上名字,让他从此被遗忘在六界轮回之外。也正因为这样,这种冤魂的怨气极重,需要不时送活人进阳冢当做随葬童子祭祀。先前失踪的民工,就是被吴富商骗做随葬童子害了性命。这次吴富商让胖子进去除灵,恐怕也是打算用胖子当随葬童子。

    得知真相后,胖子赶紧躲进镇上寺庙,同时联系易道求救。

    胖子恶狠狠地撕着鸡腿。“艹,武则天那娘们都不敢用的毒术吴蝎子竟然敢用,害秦爷我蹲在寺庙吃了四天素。不过有钱就是好,连阳寿都可以抢别人的,我有钱我也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滚滚烫的火,烧得我的心肺全往外喷着怒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扑过去,掐住脖子的喉咙推到墙上:“有钱就可以只手遮天?混蛋!混蛋!”

    大概是被我的模样吓着了,胖子急忙吐出嘴里的骨头:“你别激动,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想报复。但半城的房子都是姓吴的盖的,我们惹不起啊,捡回性命已经算万幸了。”

    眼前一片血红,脑海中只剩出离的愤怒:“我不管,我要杀了他!我不管!该死!他该死!”

    耳边一阵喧闹,有人在叫喊,有人在拉我。但我什么都管不了了,只知道掐着胖子的脖子……

    最后,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扯开,把我的身体牢牢地抱住:“别闹。”

    ……

    等冷静下来,我发觉自己垂头丧气坐在病床上,肿胀的脚无力地垂在床沿。左手手背一片青紫,肿得老高,那是发疯时扯动针头导致飞针的痕迹。不敢抬头看镜子,因为知道镜子里的自己肯定比鬼还难看。

    易道抱着双臂,坐在一旁的折凳上,静静地盯着我。

    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秦相容没事吧?”

    “没事,结账去了。”易道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

    “老板,雇你需要多少钱?”

    话音才落,他毫不犹豫地拒绝:“白霖,我不会帮你报仇。作恶的是别人,你没必要平添孽债。”

    昏迷之前田野才离开我,我心里还对田野的死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才道:“那田野白吃亏了?”

    “妖有妖道,人有人规,作孽者自有老天收拾。”

    我愤愤地看向他:“若是有天收拾,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贻害千年?”

    “白霖,”他用深邃的紫黑眸子认真地盯着我,“老天有老天的时间。”

    我捏紧了拳头:“老板,我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他抿抿嘴,站起身:“好,我去租车。”

    目送他离开,我发起了呆。又过了许久,有人敲了敲窗户。回过头看到窗外有一张脸,正歪头看向我,眼眸微微弯起。

    我单腿着地跳过去,拉开窗户。墨九眼睛一眯,轻轻跃上窗户,然后蹲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盯着我。

    “小平凡,你气色不错哦。”说着,他伸手将一支金桂插在我乱糟糟的头上,“金桂驱晦气,免费送你一支。”

    霎时,满屋都荡漾开了一股淡淡的花香,盖过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墨九,你知道田野去哪了?”我问。

    墨九微微挑眉:“他?他运气不错,死在龙兴之地,两年时间就得了道行。现在么,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该去的地方是哪?阴间?”田野明明昨晚还在我身边,我觉得他好像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比如阴间。

    “非人非鬼,哪里去得了阴间,自然去他那种东西该去的地方。为什么不问妖尸?这些没生魂的东西妖尸比我熟。”

    我坐到床上,沉默。

    墨九眯眯眼睛:“小平凡,我替你的小情人出气,只要你付得起报酬。”

    精神一震:“什么报酬?”

    蓝色的眼眸深处泛出了点点金光:“缘分,反正你小情人已经死了,缘分不用也浪费,我要他活着时和你的缘分。我很喜欢欺负你,但人妖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没有凑一起的缘分。有了你们的缘分,我就经常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不懂,缘分这东西也能做报酬?”

    “当然,有了缘分我们就是朋友,跟我做朋友亏不了你。只要你愿意,我就帮那个叫田野的讨回公道。你也知道,就凭你自己,很难。”

    田野死了吗?他还处在朝阳一样灿烂的年纪呢。我不愿相信田野已经死了,又隐约觉得田野大概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一定要替他报仇:“我愿意……”

    墨九笑得越欢,伸出小手指:“拉钩,会吗?”

    拉钩?就这样?犹豫地伸出小指,同他轻轻勾住。

    “拉钩上吊,”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语调难得地郑重,“百年不变。”

    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我和墨九手勾着手,发丝下那双紫黑的眼睛慢慢透出了纯粹的紫色。

    “你们做什么?”他问。

    眉梢一弯,墨九扭头笑道:“我拿了一个死人和她的缘分。”

    长久的沉默,半天才开口,话音带着丝隐忍怒火的低沉:“田野和她的?”

    点点头:“是的。”

    “卑鄙……”

    “哎呀呀,我从来不是好妖怪,老化石,是你动作太慢。”

    “老山猫!”终于控制不住,怒吼着冲了过来,一拳挥出。

    墨九一个空翻轻轻避过,身体已跃到不远处的树上,轻盈地半蹲在上面,将指头那么细的树枝压得弯弯的:“等打得过我再出手吧,省得着闪腰,老化石。”说着望向我,“小平凡,我给你的黄纸上写着姓吴那人的生辰八字,将那张纸同别墅里的田野的生辰八字交换,就是将别墅的主人换成了姓吴的。所以要替你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我们的约定正式成立。”

    说完脚尖一点,身体轻飘飘地弹了出去,隐入郁郁葱葱的树荫中间。

    待屋里安静下来,易道将头转向我,一双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眸绚烂耀眼。跟他熟悉后我渐渐发现,当他紫黑色的眼眸变成紫罗兰色的时候,就是他情绪波动的时候。

    “知道你和田野是什么缘分吗?”他突然问。

    “我和田野是很好朋友。”虽然我们的爱情中间隔了两年的距离,但田野仍然是我重要的人。他被人欺负我绝不能不理,就算是和妖怪交易,我也要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伸手一把扣住我的下颚,易道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行。”然后甩手离开,留下我站在原地愣愣地摸着刺痛的下巴。

    回到店里,我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打听田野的消息。别墅里的田野那么真实,胖子说的事又虚无缥缈,不在现实世界中确定田野的消息,我绝不相信他已经去了。

    通过人人网找到田野的学弟,又通过这学弟要到田野死党黎啸的现在的电话。当我说出自己的姓名时,黎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白霖,有空吗?田野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见面的地方在大学城外一家小咖啡厅,以前我和田野常去。因为下雨堵车,我又肿着,到那时黎啸已经等了很久。

    打过招呼坐定,黎啸问:“白霖,怎么突然问我田野的消息?”

    我突然有些害怕听下去,努力坐在原地:“因为我很想他。”

    闻言,他低下头,从桌子下掏出一个防水的大文件袋推到我面前:“田野两年前服毒自杀,伯父伯母怀疑他是被他杀的,一直在打官司。不过前几天疑凶吴达财猝死,这件事的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这些东西是田野去世前邮给我,托我带给你的,后来作为证物被封存,今天上午接到你的电话我才托人从局子里拿出来。真可惜,那时我们还以为等你毕业,就能喝上你和田野的喜酒……”

    ……

    我呆呆地坐着,连黎啸什么时候告辞的都不知道。

    许久,我打开纸袋。里面放着两张画,一封信。一张是我的肖像画,眼神十分猥琐。一张是我和田野相依相偎地坐在窗台上,痴痴地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斗。

    再打开信:

    老婆大人,还在生气?还在妄想和我分手?没用的,你看我给你新画的肖像还是那么猥琐。你说过,在替你画一副满意的肖像画之前不准我离开。可惜我长得太帅,你看我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模特差劲画家也没办法,所以你别指望我能画出你美丽的肖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一辈子别想甩掉我这蹩脚画家,咩o(n_n)o哈哈~

    画完这些壁画我能得8万酬金,够我开家广告公司了。过两年等你毕业,我就能赚够钱带你去巴黎结婚。放心,我妈拗不过我,你这么可爱,等她认识你一定会举双脚赞成我们的婚事。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我有足够的时间把你养成小猪猪。

    对了,我工作地方的星空美极了,这几天总梦见你和我一起坐在阳台看星星,我把这个梦画下来了,你看多美。遇到你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我们会白头偕老,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缘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3╰)╮je t'ime ,éter.(法:我永远爱你)

    雨依然下得很大,水泥大道上落满了焦黄的梧桐叶子,我木然地踩着这些叶子往前走,身体空荡荡的发冷。以前我和田野常常手拉着手走在这条梧桐道下,我问他:“巴黎街头是不是到处都是法国梧桐。”

    他说:“老爸老妈都在巴黎,他们叫我去巴黎结婚,到时候你自己看。”

    我说:“你结婚,我去做什么?”

    他说:“做田野国王的王后。”

    ……

    直到冰冷的雨水顺着留海簌簌滴下,我才发现自己把伞落在了咖啡厅。想把怀里的文件带护得更牢,却不防一弯腰,喉咙里猛地喷出一口铁锈味的液体,洒在腐烂的落叶上,红彤彤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和着血滴一起从我脸上滚落,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心疼,肝疼,骨头疼,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然后呜咽声从鼻腔里飘了出来,起初是小声的,不一会儿便控制不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眼里是泪,嘴里是泪,身上也是全泪。

    “田野!!!”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声,“田野!!!你出来,你不是说今年娶我吗?!!!”

    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哭着看着四周,任雨水和泥水浸湿我全身,无助地哀求:“田野,我不生气了。田野,出来啊!”

    朦胧中,无数人从我身旁走过,无数张脸诧异地看向我。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灿烂的笑脸……

    永远都找不到了……

    不管我如何哭泣,他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两年前,爱我的人离开了我。

    两年前,我错过了我爱的人。

    对不起,田野,我本该爱你更深……

    (易道堂第二话 阳冢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田野,写哭了这章。

    21第一章

    “我在他身边看着他。”

    “他在我身边,却只看着没有生命的东西。”

    十月中旬,我在离古街五站地远的大兴路一家咖啡店找了份兼职,做夜班服务员。这间咖啡店开在索菲亚老教堂旁边,房屋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白俄移民造的,本来也是教堂的一部分。在各种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被用来当做仓库,九十年代被雪盘下开了本城第一家咖啡店。店面的装潢相当考究,非常有俄罗斯建筑特色。名字也从俄语里来,叫hвek。咱中国人不认识,干脆取店名中的一个读音,叫这间店ve咖啡店。

    听同事小慧说,当年ve咖啡店生意很火。后来城市中心南移,教堂周围的居民搬走了不少,其他各种各样的咖啡店又多了,这家隐藏在教堂危楼里的咖啡店才渐渐被人淡忘。

    之所以到ve打工,是因为心里难受。

    田野去世后不到24小时就被认定为自杀,遗体赶在家属来之前匆匆火化。田野的爸妈不服,四处告了两年。现在疑凶暴毙,再追究下去已没有意义。八月末,田野爸妈通过特殊渠道,将田野的骨灰带去了巴黎,那里早已给田野备好了坟墓。

    我没有去送他,因为黎啸说田野的爸妈现在非常恨我。如果不是我,田野肯定会听父母的话毕业就去法国定居,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事。

    日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过着,但伤痛逝去的速度很慢。知道田野死讯的头一个月,每天晚上捂在被子里偷偷地哭。然后便哭不出来了,只是胸口闷得发痛。

    方怡很忙,不能时时刻刻陪我聊天( 易道堂吉祥饰品店 http://www.xlawen.org/kan/2313/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