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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活儿重,晚上那汤稀得跟他妈的白开水差不了多少。喝了汤,睡得又死,你又有老毛病,不尿炕才是怪事哩。”

    他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可我还是不服气:“其实我是觉着了尿憋,只是老找不着茅房。好不容易找了个背僻的地方,便放心去尿,一灵醒过来,就把麻达弄下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脸上蒙上了红布。忽然,我现了他的秘密,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你也尿炕?”

    他矢口否认。我一指他被子上的两点脏处,质问道:“这是啥?”

    被我抓着了把柄,他的关公脸也涂上了一层红油漆,挠着后脑勺儿,无以对,只是呵呵地憨笑。我越得意了:“你可甭猪笑老鸦黑了。”

    他却说:“那是尿的吗?”

    我一怔,凑过去仔细去看那几个“秘密地图”,果然跟我那“大地图”有两样。不免有点儿纳闷儿,忍不住问:“这几个秘密地图是咋来的?”

    他看着我,神有点儿古怪,半晌,说:“你当真没有过?”

    我莫名其妙了:“有过啥?”

    “你没跑过阳?”

    我呆了半晌,终于醒悟过来。我多次听同铺的弟兄们说过这种事,但白个儿从未有过这码事。我红着脸,摇摇头。他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哈哈一笑,说:“那你还是个小**哩。”

    他躺倒在麦草上,双手枕在脑后,舒坦地放松身俸,闭着眼睛假寐。他的身体很壮实,如同犍牛,敞着胸怀,胸脯宽厚结实,泛着古铜色的光泽,还长着黑森森的胸毛。我挨着他躺下,像一只小羊羔挨着一只大老虎。我看着自个儿牛排似的胸脯,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好半天,好奇心促使我问:“你经常跑阳?”

    他摇摇头。

    “听说那很受活?”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不相信地问:“你当真没跑过?”

    我说:“哄你做啥。”

    他说:“是受活,可也乏人得很。”

    “听说那也是病?”

    “我不是病,一月不过一两回。”

    “你咋个就跑了呢?”

    “跟你尿炕一样,也是做梦。”

    3.一(3)

    “也梦找不着茅房?”

    “不梦那个。”

    “那梦啥?”

    “梦女人。”

    “梦光屁股女人?”

    他忽地坐起身,看着我:“咋,你也梦过?”

    我红着脸把昨晚的梦给他说了一遍。

    “你真格还是娃娃哩。”他说了一句,半晌,又问:“你见过光屁股女人吗?”

    我摇摇头,问他:“你见过吗?”

    “没见过。”

    “娶了媳妇就能见了。”

    “这是大实话,可上哪达娶媳妇去?”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他叹了口气,神很是沮丧。我有点儿不明白,娶不上媳妇有啥可愁的?在心里笑他不像个男子汉。

    他突然说:“你一个娃娃家来工地,真是遭罪。”

    我说:“我想端大老碗呸肉。”

    他又叹了口气,说:“那肉可不是好呸的。”

    对这句话我深信不疑。

    上工的号声响了。我们起身去收拾被子。“地图”还没彻底晒干,却不能再晒了。

    回铺的路上他对我说:“往后每天晚上我叫你起来上茅房。”

    4.二(1)

    工地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三毛钱,一斤半粮。***民工每天只交一斤粮,其余的粮钱由工地补贴。按当时的生活标准来衡量,这样的伙食还算可以。工地却常来一些五王爷八侯爷,不知他们来做啥,只见他们吃饭是在食堂左侧的一个小屋单另开伙。眼看着大师傅手端托盘不停地往小屋去。干是,便从小屋里传出了劝菜声碰杯声哈哈笑声。外边排队等候打饭的民工二哥们(民工们自嘲称为二哥),吸着鼻子闻着那诱人食欲的香味,喉结上下滚动,干咽着涌到嘴边的口水。终于开饭了,原本每餐五两的饭食打到碗中只有四两了,菜里的油腥也所剩无几。

    我生来就不怎么能吃。在家时我曾做过测验,一斤半粮会使我终日感觉不到饿的滋味。可来到工地,老是有饿的感觉,好像还差一顿饭。胜娃白然差得更远。一次到附近火车站给工地拉运水泥,他在馆子和人打赌,一连吃了十个二两蒸馍,外加一老碗面汤。回到。工地,恰好开饭,他照吃不误。饭后只是打了两个响亮的饱嗝。

    工地一天开三顿饭,早晚都是稀的,在家时早上这顿稀的只有农忙时节才能吃上。据说,这还是按照毛老人家的最高指示办的。我曾在一家粮店的“语录牌”上见过这个最高指示,依稀记得这么两句:“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工地上的日子永远是忙的,增加一顿干的可能是力不从心,但增加一顿稀的是十分需要的。可增加的这顿稀饭偷工减料的嫌疑很大,舀到碗里的稀饭能照得见人影儿,口感也有生水的成分在里边。有好多弟兄曾亲眼瞧见火夫往饭里羼生水。

    胜娃的餐具是一个高把耀州老碗,外加一个搪瓷盛菜碟子。吃饭时,他把馍掰成四瓣、泡在稀饭里,呼呼啦嘘三两下就进了肚子,紧接着又把第二个馍如法炮制,碗里却没了稀饭,便以开水代之,因而“汤”较前一碗更宽。不大的功夫,耀州老碗又光了,碟里的几个咸萝卜和红辣椒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临上工地时,他又给肚子灌了一气凉水,以补充肚子里的空余地方。

    我不敢向他虚心学习,一来怕肚子消化不了那玩意儿,二来怕晚上又出版“地图”,只好让肚子空着。

    胜娃给我说过,他在家是从不起夜的(他在家里不吃晚饭)。来到工地,由于消化了七生水(工地的开水从来没烧开过)和凉水,那玩意儿不得不半夜加班劳累一次。他真够哥们儿,果真每晚起夜都忘不了叫我一声。因此,我的被子上再没有出现过“地图”。他的被子便也幸免于难,我们达到了双赢。

    工地是没有星期天和假日的,下雨便是放假休息。

    这一日,老天放假了。弟兄们窝在被子里睡了一天,打掉了积攒起来的瞌睡。第二天老天继续放假。弟兄们解了困乏,没了睡意,无所事事,颇觉无聊,便举行精神会餐。精神会餐主要有两大内容,其一是谈论吃。有个外号叫夜猫子的知青,家住省城,见多识广,且嘴巴子利落,最能神谝,经常担任精

    神会餐的主持人。

    “你们说说,世界上啥肉最好吃?”夜猫子率先提出一个问题。

    “猪肉!”有人立即回答。

    “羊肉!”有人持不同意见。

    “牛肉!”

    “狗肉!”

    弟兄们各抒己见,吵吵嚷嚷的,都以为自己的答案最正确。夜猫子鼻子一耸,以示对这些回答嗤之以鼻。有人便反问他:“你说啥肉好吃?”

    夜猫子出语惊人:“长虫肉!”

    立即有人反驳:“胡谝!那家伙有毒,能吃?”

    “你知道个啥!”夜猫子笑他无知,“你撕长耳朵听着,那是上国宴的菜!”

    “你吃过吗?”这个问话明显地带着嘲弄。

    夜猫子一拍胸脯:“当然吃过!”

    “是在国宴上吃的?”话中的刺儿更露骨。

    夜猫子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我是在广州下馆子吃的。一个大盘子盘着一条长虫,跟活的似的。用筷子一挟一大块,蘸着蒜泥吃。”他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吃的动作。“那味道,啧啧,没治了!”

    5.二(2)

    我觉得口里一股涎水直往嘴边涌,慌忙咽了下去。***胜娃骂起了夜猫子:“甭谝了,肚子都被你谝得不好受起来。”

    弟兄们都有同感,纷纷指责夜猫子。精神会餐只好进行第二个内容:谈论女人。

    这是个最能刺激神经的话题,语多为粗鄙之语,不便录于纸上。胡乱谝着,便扯到了玉兰身上。玉兰是我们驻地生产队的姑娘,她家离我们伙房不近,常来伙房担泔水,弟兄们都认得。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百分之九十五的弟兄认为玉兰是这个村子最漂亮的女子。胜娃是持这个观点的中坚分子,他差点儿和一个持相反意见的弟兄动起了拳脚。夜猫子还专门为玉兰的胸和臀做了一番精彩的描述,最后不无遗憾地说:“都是那身衣裳把她的风采穿日塌了。”

    再后,夜猫子征求我的意见:“小老弟,让玉兰给你做媳妇,你愿意吗?”

    在弟兄们的笑声中,我羞红了脸。其实,我是不应该红脸的。在这群年轻汉子中,我生活了一个多月,已经有了一些男人和女人的知识,可我的脸皮还是没锻炼出来,粗野的话老是说不出口。譬如现在吧,倘若玉兰真的给我做媳妇,我心里一百个愿意,可就是说不出口,惹得弟兄们笑话我。

    “你不愿意?哟嗬,没看出你的要求还挺高的!”夜猫子还在逗我。

    “去去,让嘴歇着去!”胜娃把夜猫子扒拉到一边,“甭拿他开心了,他还是个娃娃。”替我解了围。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了,精神会餐的主题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吃”的内容上。弟兄们大谈自己有生以来吃得最香最美最饱的那一顿饭食,直闹得涎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工地的雨天也遵照毛老人家的最高指示办事,精减了一顿伙食。此时弟兄们都抵挡不住饥饿之神的进攻,我眼看着胜娃已经往肚里灌了两回凉水了。有人坚持不住了,拿着碗筷去伙房,但谁都知道开饭的号声未响,去了也是白搭。随着时间的推移,铺里只剩下了胜娃和我,大伙都去伙房了。我也熬不住了,叫胜娃一块儿去伙房等待。他躺在铺上连连摇头。他说过,空着肚子闻伙房的香味儿,比啥罪都难受。

    开饭的号声终于在难熬地等待中吹响了。胜娃一跃而起,抓起碗筷,竞顾不上跟我打一声招呼,奔向伙房……

    饭后住了雨。有人出去闲逛,回来说附近的一个村子晚土放电影。那年月山野之村放场电影比现在唱大戏还热闹。大伙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娱乐机会,天还未黑,便倾巢出动。

    片子是《红灯记》。虽说已看了十来遍,那戏词我都能倒背如流,但我还是看得有滋有味。胜娃和我坐在一起,比我看得更起劲,不时地还咂吧咂吧嘴,似乎吃了可口的东西还要回味回味。

    散场后,一路上尽是弟兄们的吼声。弟兄们平日价说起粗话一个比一个逞能,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吼戏却一个比一个孱头。此时月高天黑,谁也看不清谁的面目,就都有了勇气和胆量。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唱腔倒也昂扬激越,只是秦人吼京戏,京戏不是京戏,秦腔不是秦腔。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

    一听就是男人捏着嗓子唱旦角,可韵味还不错。

    我也心血来潮了,想试试嗓门儿。弟兄们已经做了李玉和、铁梅,李奶奶我又做不来,王连举又不屑去做,便干脆做一回日本鬼子。我扯着嗓子吼开了:只要你肯为帝国卖力气,飞黄腾达有时机。忽然,胜娃捅了一下我的腰。我只好放弃与弟兄们比嗓门的念头。

    “你说铁梅长得漂不漂亮?”他问我。

    “那还用问,漂亮得太!”

    他迟疑了一下说:“她咬起牙瞪起眼还怪凶的。”

    “唁,那是’提起敌寇心肺炸‘。”

    “听说铁梅都三十好几了。”

    “胡说!十七。”

    “我是说演铁梅的那个演员。”

    “三十好几的女人能那么水灵?”

    “城里女人都面嫩。”

    “也是的。”

    20.十九(1)

    我惊讶地现,我是他们最欢迎的客人。渐渐地又现,我在他们家的地位在不断上升,似乎不再是他们家的客人了。这个级别是郭远的母亲给我升上去的。

    一天我上街去办点儿事,路过郭远的家,便想进去看看,谁知他家“铁将军”守着门。我有点儿扫兴,刚要走开,郭远的母亲匆匆赶了回来。

    “是小琳呵,”她气喘吁吁,“大老近看着就像是你。”

    “你买菜去了?”我看着她的菜篮子,心里说:“不必这么急急忙忙。”

    “嗯。”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让你久等了吧,快到屋里坐吧。”

    我突然不想进屋了:“不了,我没什么事,是路过这里的,顺便想看看你,你忙吧,我还有点儿事去办。”

    她见我执意不肯进屋,便拿出一把钥匙给我:“这把钥匙你拿着。”

    我诧异地看着她,没接钥匙。

    “拿着,以后来家别老在门口站着。”她把钥匙塞到我的手里。我的心里不禁一热,凝望着她。她含笑地看着我,目光中闪跃一种别样的东西,爱抚?信任?似乎都不是。

    她拉着我的手,很久,说:“以前的事都怨我糊涂,你能原谅我吗?”她泪水盈盈的。

    刹那间,我明白了她目中闪跃的是什么东西,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猛然,我的心一缩,慢慢抽回了手。

    我衷心地感激她对我改变了看法。然而,我对她流露出春的气息不能乐观。

    记得前不久,我帮郭远收拾东西,从一本书中掉下一幅照片。那是一张女子在游泳池边的生活照:漂亮的脸蛋如同出水的芙蓉,优美的曲线溢满着青春的朝气,两条匀称修长的腿健美得令人嫉妒。

    “这就是那个挨刀子的!”他的母亲告诉我,“把它烧了,看着它,我就心口疼!”

    当然不能烧,我默默地把照片夹进书中……

    一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不好受起来。是悲伤?还是嫉妒?也许都有。尽管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表露过,但心灵告诉我,我对他的衷一如既往。然而,我能代替他以前健康、漂亮的妻子吗?

    我告别了郭远的母亲,心里并没有因为她的有意接纳而高兴,反而有点儿沉重。

    “看见了吗,就是她!”忽然有声音传进耳朵。用眼甬一瞥,胡同口有几个女人朝我指指点点,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我的脚步不由迟疑了一下,听觉神经立刻高度紧张起来。

    “模样挺不错的。”

    “赶得上先前那个。”

    “往清楚看,是个瘸子!”

    “他一个二婚头还能找个啥?”

    “处理品配次品,蛮搭配的嘛。”

    “嘻嘻!”

    我身子一晃,打了个趔趄。她们是在议论我和郭远吗?是的!就是的187

    “处理品配次品……”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语了!我真想扑过去唾她们的面,扯她们的嘴!可我没有勇气….“不许侮辱我!更不许侮辱他的人格!”我只能在心中大声怒斥。

    泪水打湿了胸前……

    21.二十(1)

    几天后我偶遇李亚萍。她快人快语,一见面就问:“你和郭远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办?”

    我一怔,红了脸面:“你说什么呀!”

    她却笑了:“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提这事还害羞。”

    “别胡说了,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事。”

    “真的?”

    我认真地点点头。她急了:“你真是的,这次千万不能错过!”我无地摇摇头。

    “你还怕什么?他母亲这回绝对不会反对的。她跟我说了,她很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问题现在不在这儿。

    “郭远现在是个二婚头,天平平衡了。再说,他还能找个什么样的?”

    我的心一缩,呆呆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她一怔。我什么也没说,撇下她走了。别人的说长道短,我可以不去理会。可白己最要好的朋友都这么说,我的心好像挨了一锥子!

    我意识到,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是无法改变的,尽管我一直在努力。我是一片残缺的落叶,我是一棵受伤的小草,尽管这个世界允许我生存,但我不可能得到我所想得到的一切。

    我不愿让他或我再遭任何非议。我想,我应该悄悄撤离了。我便不再丢他家了。

    然而,他却记着我。他到我家来了。

    我在床上躺着,身、心都不大舒服。

    “你病了?”他挨着床边坐下,关切地问。我点点头。

    “哪儿不舒服?”

    “头晕。”我想应该是头吧。

    “看过没有?”

    “看过了,大夫说不要紧。”

    “你瘦多了。”

    “是吗?”我摸摸脸颊,好像他的话是对的。他从提包拿出许多滋补品,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书,说:“好好休息休息,别把自己搞得太紧张。”

    “谢谢你。”

    “你怎么跟我说这话。”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我想见到的那种东西,充满着热,充满着友谊。

    我们是朋友,仅仅只是朋友!我感到悲哀,同时也感到欢乐。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走了,我痛哭了一场。泪水干了,心胸也开阔了。生活本应这样,何必怨天尤人,痛苦终生。

    过去我是一泊浅浅的清湖,我怕托浮不起他去摘取幸福之星的三角帆。现在我依然是一泊清湖,尽管我对他衷如初,可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了。我十分清楚,正像当年我不能做他的妻子一样,今天我仍然不能做他的妻子。他有过健康、漂亮的妻子,这个我永远无法,也无力取代。

    让我们做个好朋友吧。生活不会因此而失色的。

    前些日子,他来家告诉我,有人给他介绍了对象。这尽管在意料之中,但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一阵酸痛。我衷心地祝愿他幸福。他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快慰。

    前天他来告诉我,十号一一也就是明天,他要结婚了,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盛邀诸,我去不去呢?

    6.二(3)

    “唉!”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摸了一下下巴,说:“我才二十四,可出门人家都叫我老汉哩!把他家的!”

    那天晚上,他老是睡不着,不住地烙肉饼,搅得我也无法入睡,忍不住说了句:“你是在想铁梅吗?”

    他说:“那是咱想的?”

    “那你就安心睡吧,明日个还要拉土方哩。”

    他便不再翻身了,似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他折腾醒了。朦胧中我觉得他在被子上擦啥,便问:“咋了?”

    他不吭声,只是擦。我灵醒过来,随后就明白了,他跑阳了。

    “是不是又梦见了光屁股女人?把麻达弄下了?你寞格是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见他白嘲地咧了一下嘴,钻进了被窝。我也不再说啥了,又迷糊了过去。

    22.二十一(1)

    最后一片白色三角帆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抬起头来,已是万家灯火了。古城的夜景比白日更有一番风韵。

    我该回家了。

    人如流,车如龙,霓虹灯在闪闪烁烁。生活的色彩在大街上流淌……

    不知谁家的收录机响了,歌声压倒了嘈杂声。

    问候你,朋友

    桃花已开透

    一年一年

    消息遥远

    你是否依旧

    问候你朋友

    黄叶满枝头

    一年一年

    春去又是秋

    匆匆的时光如梭

    岁月如流

    淡淡的回忆如梦

    往事不回头

    问候你朋友

    不见已长久

    祝福你快乐无忧……

    明天去不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想是要去的,送什么礼物呢?就送这《问候你,朋友》吧。

    原载2008年《延安文学》第一期

    1.一(1)

    这是一个渐渐离我们远去的故事,可它一直镌刻在我的心中……

    十七岁那年,生产队把我由七分劳晋升为十分劳,提前把我转为正式公民。随后我便被派到宝鸡峡水利工地去做民工。生产队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队里三分之二的劳动力已经去了工地,可工地还是连连告急,让火速派人上工地。我便被破格录用了。

    父母爱子心切,不让我去工地,说工地活太重,怕挣坏了我的嫩身子。我却十分乐意去工地,自然不肯听父母的劝告。水利工地距家有近二百里地,需坐火车去。火车我倒见过,但从没坐过。能坐火车对我来说比过年还令人向往;其次,工地上几乎全是年轻人,热闹;更重要的是,上工地生产队和国家都有粮钱补贴。听那些老民工说,逢年过节工地都端大老碗喱肉,就连“五一”、“十一”、“阳历年”这些乡下人从不过的节也照呸不误。

    我可不愿把这么多的好事都耽搁了。到了水利工地我才知道传有误,端大老碗呸肉的好事我一次也没遇上过。倒是吃了两次肉,可碗里只有指头蛋大几块肉,其余的都是冬瓜汤。睡觉没有床板,就在脚地铺上麦草便是床了。活却够我喝一壶的,拉一天架子车下来,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晚上躺在麦草铺上,任耳边打雷也醒不过来。

    我的铺位紧挨着胜娃。他年长我七岁,天生一张大嘴,且饭量极大,什么都吃得,村里人便送他个绰号一一北山狼。他的这个绰号很响亮,盖过了他名字。

    您到我们村打听刘胜娃不一定能打听得着,若是问北山狼,三岁孩子都能知道。

    由于年龄关系,在村里时我跟他很少搭,在工地说话的机会白然多了。而我和他的友谊,则是在我一次尿床后建立起来的。

    那天的活路是拉运水泥。一天下来,我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朦胧中,只觉得小腹一阵憋胀,急忙夹紧大腿,爬起身晕晕昏昏地就往外跑。可不知茅厕在哪里,急得我抱着小腹弯着腰,夹着腿团团转。

    忽地眼前一亮,那不是个茅厕!

    急忙奔了过去。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解裤带,忽听一声惊叫,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光着屁股蹲在茅坑,见男人闯了进来,鬼似的尖叫起来,吓得我扭身便跑。

    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虽不是茅厕,却再也坚持不住了,解开裤带,掏出那玩意儿就撒尿。一阵轻松的快感传遍了全身,禁不住舒坦地打了个尿战。

    正在得意之时,屁股突然挨了一脚,随即耳边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喝骂:“化妈的,谁叫你在这达撒尿!”

    转过脸来,是胜娃,不由得恼怒起来:“我撒尿碍你吃屎的路了!”我摸着疼的屁股回敬了一句,依然放着胆子轻松。

    “你这碎尿,还尿!”他一把拽住了我的耳朵,往上一提,一阵钻心的疼痛直刺我的神经。我忽地坐起身,原来是南柯一梦。

    我摸着疼的耳朵,恼怒地看着胜娃,睡意未消。

    “你狗日的要把我淹死!”

    我这才感觉到身子下全湿了,知干下了不好见人的事了,顿时哑然。

    “你摸摸我的被子!”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被子上,竟也遭了水灾。我的脸便起烧来,白愧对不住他。

    那时家境贫穷,不允许我有褥子。胜娃比我还不如,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度日,至今也没有找着个洗衣服做饭的人儿,铺的奢侈品理所当然地没有得。还好,我俩都不笨,拿被子的半边做褥子,自我感觉都挺不错。现在两人的“褥子”都被我制造的水灾弄湿了,只好穿上衣服,睡在麦草铺上,把被子干的一面贴身盖上。

    好在已是暮春,不觉得怎么冷。半根烟的功夫,胜娃又打起了呼噜。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聆听着那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想着明日被子怎生得干?

    清晨早早起来,我匆忙把被子卷起来。偷眼看胜娃,他也起来了,看着湿被子呆。我真怕他吵起来,让我的脸无处去搁。工地上的弟兄们的嘴损得很,会把这事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加工成一个人人皆知的笑话。

    7.三(1)

    最初工地的活儿是拉土方。***拉架子车是粗笨活,是人都能干,只要腿脚麻利有力气就行。我一到工地就荣任了架子车的驾驶员。也有技术活,那就是挖土。

    挖土很讲究窍道,选好一截高高的土崖,挖土的人猫着腰,或半蹲或半跪,用老锼紧贴着地面掏进去一二尺深,这叫下槽子。槽子下好后,然后在两边挖一道竖槽子。有时竖槽子正挖着土崖就塌了下来。有时挖好了却纹丝不动,挖土人需爬到崖面上,抡圆了镬头往下死砸,这叫放崩。一崩放下来往往有数十方土,放一崩土挖土人能轻松半日。这活看似轻松,实则十分危险。那掏空的土崖随时都有塌下来的危险,有时掏着掏着,土崖忽地就塌了下来,人若跑不及就被活埋了,塌坏胳膊腰腿是常有的事,有时甚至会丧命。前几天,邻村的一个小伙儿就被土崩塌坏了腿,据说,可能要残废。

    胜娃干的是技术活,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却十分心细,眼又尖,耳也灵,腿脚不用说,也十分麻利。几次土崖突然塌下来都没伤他半根毫毛。

    原本挖土的活是胜娃一人干,鉴于邻队出了事故,带工的队长便给胜娃增加一个人放风。所谓放风,就是胜娃下槽子时,这个人在一旁留神土崖的动静,稍有不测就报警。胜娃便点名要我给他放风。

    放风无疑是个轻松活儿,挖土的俩人轮流放凤。可胜娃说啥也不要我下槽子,他不说为啥,只是死活不让我摸锼把。我知道他是怕万一出了事塌了我,再者是惜护我。我心里十分感激他。

    我俩合作得很好,没料到c出了一次事故,差点儿出了人命。事起根苗出在玉兰身上。

    那天中午天气很好,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天边浮动着几朵白莲花似的云朵,轻风徐徐吹拂着人们汗津津的面孑l,十分惬意。大伙拉完一“崩”土,便坐在一旁的树荫下歇息。胜娃和我上班了。

    胜娃脱了长衣长裤,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赤着脚,一根白制的寸把宽牛皮带系在腰间,把腰勒得像撵兔的细狗。这样一来,干活儿攒劲儿;二来肚里一丈长的肠子五尺空着,不这样勒使不出劲来。他叉开腿猫着腰,老镬在手中耍魔术似的舞得团团转。我用铁锨把他挖下的土往一旁铲,好使他把槽子挖深一些。

    时辰不大,土崖下的槽子挖好了,胜娃又去掏两边的槽子。这是关键的时刻,我肩负着胜娃的生命安全,睁大眼睛注视着土崖的动静。

    忽然,一旁休息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我眼角的余光瞥了过去,通往工地的土道上娉娉婷婷地走过来一个女子,好像是走亲戚的,手挽一个竹篮,红花衫子裹着丰腴苗条的腰身,胸脯高高隆起;刘海儿齐眉,瓜子脸如熟透的桃子,白里泛红;脖子搭着带着红花的白羊肚手巾,一双乌黑的辫随着轻盈的脚步在腰间晃动。

    我的目光不由白主地朝那女子身上添了几分,但还没有忘记白己的职责。

    渐渐地,那女子走近了,原来是玉兰。她脱掉捂了一冬一春的棉袄棉裤后,竟然是这般美丽!怪不得夜猫子说是那身衣服把她人穿日塌了。果不其然!

    弟兄们的眼珠子一个个绿,贪婪的目光机枪似的一齐朝玉兰扫射。玉兰红了脸,低下头,脚步加快了,匆匆地从弟兄们的眼皮底下走过。如果仅仅是这样,什么事也不会生。偏偏这时夜猫子拿腔拿调地唱了起来:

    哟,四妹子今日好打扮

    粉红裤子绿红衫

    白羊肚手巾花牡丹

    黑油油头双辫辫

    白里透红好俊的脸

    那个男子有识见

    娶上这个媳妇

    美美好好谄谄能过一百年……

    夜猫子唱声未了,人群出一阵哄笑。笑声把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勾引了过去,只见玉兰的头垂得更低,羞得连路都不会走了,竞被一个土坷垃绊了一下,差点儿跌了一跤。这一来,大伙儿的哄笑声更大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突然,身后出了“轰隆一一”一声巨响!我急忙回头,一下子惊呆了。

    2.一(2)

    胜娃看了我一眼,竞笑了笑,啥也没说,卷起了被子。幸好弟兄们都不讲究卫生,那一股骚味儿虽有污染空气之嫌,可弟兄们谁也没嗅出来。我暗暗庆幸。

    整整一个上午,胜娃在工地上有说有笑,这事儿却一字未提。我真有点儿感激他。

    吃罢中午饭,有两个钟头的休息时间。我刚躺在草铺上,胜娃夹起铺盖卷,踢了我一下,朝外边努了努嘴。我弄不明白他要干啥,爬起身跟他出去。他瞪了我一眼,见四下无人,凶我:“咋,你晚上还想盖湿被子?还不快把被子拿出去晒!”

    我顿时恍然大悟,急忙转身去挟铺盖卷。

    我们住的是当地生产队的保管室,紧挨保管室的是打麦场,打麦场上有好多麦草垛。我跟着胜娃来到打麦场,在麦草垛上晾开了湿被子。

    他看着我的被子,笑了:“好家伙,是个世界地图哩。”

    我脸上起了火,看了一眼他的被子,差不多也够碍上个中国地图。

    他问:“在家你也尿炕?”

    我摇摇头:“小时候尿过,这几年不尿了。”

    “那咋在这达尿?”

    “我也不知是咋弄的。”

    “听说这是病哩。你觉着哪儿不谄活?”

    “啥都谄活着哩,就是一天活干下来觉得困乏、瞌睡。”

    他关切地说:“那是活儿太重。你干活儿可得悠着点儿,别挣坏了身子。”

    忽然,我想起来了:“在家我是不喝汤的(我们家乡管吃晚饭叫喝汤)。”

    其实,我是很愿意喝汤的。我妈知道我有尿床的毛病,反复教导我:“早上吃少,晌午吃饱,晚夕不吃才好。”我只有遵从母命,尿炕的毛病便也绝迹了。

    到了工地,没人谆谆教导我,加之肚子大闹意见,迫使我不能不喝汤。也怨工地的“汤”也太是汤了,一碗稀饭里捞不到几粒米。

    “我知道了。”胜娃说,“工地活儿重,晚上那汤稀得跟他妈的白开水差不了多少。喝了汤,睡得又死,你又有老毛病,不尿炕才是怪事哩。”

    他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可我还是不服气:“其实我是觉着了尿憋,只是老找不着茅房。好不容易找了个背僻的地方,便放心去尿,一灵醒过来,就把麻达弄下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脸上蒙上了红布。忽然,我现了他的秘密,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你也尿炕?”

    他矢口否认。我一指他被子上的两点脏处,质问道:“这是啥?”

    被我抓着了把柄,他的关公脸也涂上了一层红油漆,挠着后脑勺儿,无以对,只是呵呵地憨笑。我越得意了:“你可甭猪笑老鸦黑了。”

    他却说:“那是尿的吗?”

    我一怔,凑过去仔细去看那几个“秘密地图”,果然跟我那“大地图”有两样。不免有点儿纳闷儿,忍不住问:“这几个秘密地图是咋来的?”

    他看着我,神有点儿古怪,半晌,说:“你当真没有过?”

    我莫名其妙了:“有过啥?”

    “你没跑过阳?”

    我呆了半晌,终于醒悟过来。我多次听同铺的弟兄们说过这种事,但白个儿从未有过这码事。我红着脸,摇摇头。他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哈哈一笑,说:“那你还是个小**哩。”

    他躺倒在麦草上,双手枕在脑后,舒坦地放松身俸,闭着眼睛假寐。他的身体很壮实,如同犍牛,敞着胸怀,胸脯宽厚结实,泛着古铜色的光泽,还长着黑森森的胸毛。我挨着他躺下,像一只小羊羔挨着一只大老虎。我看着自个儿牛排似的胸脯,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好半天,好奇心促使我问:“你经常跑阳?”

    他摇摇头。

    “听说那很受活?”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不相信地问:“你当真没跑过?”

    我说:“哄你做啥。”

    他说:“是受活,可也乏人得很。”

    “听说那也是病?”

    “我不是病,一月不过一两回。”

    “你咋个就跑了呢?”

    “跟你尿炕一样,也是做梦。”

    3.一(3)

    “也梦找不着茅房?”

    “不梦那个。”

    “那梦啥?”

    “梦女人。”

    “梦光屁股女人?”

    他忽地坐起身,看着我:“咋,你也梦过?”

    我红着脸把昨晚的梦给他说了一遍。

    “你真格还是娃娃哩。”他说了一句,半晌,又问:“你见过光屁股女人吗?”

    我摇摇头,问他:“你见过吗?”

    “没见过。”

    “娶了媳妇就能见了。”

    “这是大实话,可上哪达娶媳妇去?”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他叹了口气,神很是沮丧。我有点儿不明白,娶不上媳妇有啥可愁的?在心里笑他不像个男子汉。

    他突然说:“你一个娃娃家来工地,真是遭罪。”

    我说:“我想端大老碗呸肉。”

    他又叹了口气,说:“那肉可不是好呸的。”

    对这句话我深信不疑。

    上工的号声响( 女俘(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2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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