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女俘(全本) > 女俘(全本) 第 24 部分阅读

第 24 部分阅读

    。

    媳妇抱着孩子在一旁抽泣着。

    “还不去给你媳妇认个错!”姐姐大声命令他。

    啥,还要他去给媳妇认个错?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又燃起了凶焰,狠狠地瞪着姐姐。

    姐姐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一字一板地说:“这回还是我的主意,你要还想杀人,就先杀我!”说着,把头伸进他的怀中。

    他惊呆了,痴痴地看着姐姐,半晌,在白个儿胸脯上狠劲捶了一拳,抱着脑袋圪蹴在脚地不吭声了。

    姐姐把媳妇拉到隔壁屋子,说着劝慰的话。媳妇渐渐地止住了抽泣。

    姐姐又回到他的屋里,闭上门。

    “你耍啥半吊子?”虽然还是训斥,却充满着姐弟之:“几个月前,你媳妇跟我说,她还想生个闺女,还说闺女跟当娘的亲。你让我咋说?虽然现在搞计划,可谁家不生两三个娃!你媳妇要再生个闺女,也是合合理的,我又能说个啥?我思前想后,让她跟旁人去生,还不如跟你姐夫再生一回。你没那个本事,我又能有啥办法?那天晚上我就点了头……”

    “你咋不给我说一声!”他咆哮起来。

    “咋,你想喊叫的叫满世界人都知道?”

    他不吭声了。

    “我想过要跟你说的,可又想到你媳妇会跟你说。没想到你媳妇没跟你说这事,可见她心里还存着那个啥。你要再耍半吊子,这个家就全完了!”

    他呜呜地哭出了声。

    “你心里难受,我心里就不难受么?我把你姐夫打到你媳妇住的屋里去,我一夜都没合眼.肚里就像有好几只猫在抓心……”当姐的说着也呜咽起来。

    半晌,姐弟俩的呜咽声才止住了。夜幕降临了,屋里一团黑,可姐弟俩谁也没有要去点灯。

    “我这么做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不但不领,还……”

    姐姐说着又哽咽起来。

    他默默无。

    “小时候,村里人骂咱俩是杂种,你知道是为了啥么?”

    他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姐姐挂着泪水的脸庞。他隐隐约约听村里人说过,母亲年轻时跟他的一位表叔关系暖昧,似乎父亲也知道这码事。但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亲的关系是十分融洽的。现在姐姐说这话是啥意思?杂种?这无疑是骂人的语,难道这语中还有其他含义吗?莫非母亲当真跟表叔有那个关系?莫非父亲跟自己一样,没有男人那种本事?

    他的心狂跳起来,出了一身冷汗,酒完全醒了。

    他怕姐姐的口再张开,狼似的嚎了一声:“你别说了!”

    “你灵醒了就好。”当姐的尽着自己的职责,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开导弟弟:“忍得一时之气,能消百日之灾。”

    “可我心里难受呵……”他小娃娃似的把头抵到姐姐的怀里,泪水打湿了姐姐的胸脯。姐姐搂着他,泪水也涌出了眼眶:“甭难受了,这个生了,她的心就不会再野了。她跟我赌咒誓说,这个娃娃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再生了,跟你好好过日子。记住姐的话,往后要善待你媳妇,就当是为了爹妈,为了这个家。”

    “嗯。”他点着头,抹去脸上的泪水。

    “到她屋里睡去吧。”

    “那你……”

    “我就睡这屋。”

    他进了媳妇的屋,摸着黑上了炕,挨着媳妇睡下。他感觉到媳妇没有睡,伸出胳膊把媳妇揽在怀里。媳妇便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脯上,他心里燃起了**。

    忽然,他的手触到了媳妇那隆起的小腹上,刚刚燃起的**顿时又熄灭了,心里泛起一股苦酸的滋味。

    媳妇感觉到了他的冷淡,手也停止了动作。黑夜里俩人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谁也没有睡意。

    他突然想,姐姐睡着了吗?

    原载2008午5期《延河》

    1.一(1)

    虎娃跟媳妇动拳头了。***

    他有一身蛮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媳妇动拳头。怎奈媳妇珍珍接二连三向他动进攻。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有几分力气,加之拼力冲锋,抓挠齐上。他退避三舍,还是不能摆脱媳妇的冲锋进攻,忍无可忍,只好奋起还击。

    于是就打了起来。

    平心而论,珍珍也不愿起这场家庭战争。实在是虎娃太可恶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体只穿一条裤衩去另一个女人的屋。是可忍,孰不可忍!

    细细追究,当怨珍珍。

    前些日子,一年轻女子上门借宿,说她是省城大学生,来此地写生。珍珍不明了何谓“写生”,后经对方再三解释,终于弄明白此女子是个面匠。

    求宿者语恳切,神急迫,加之一口一个“大嫂”叫得很甜,并再三明愿付房租,实在不好拒绝。

    珍珍绝不是贪几个房租。乡下人住房比较宽敞,留客人住宿从没有收房租这一说,只是不能什么客人都留。这几年,不地道的人多,几月前邻村一家人留客,没料到“客人”不等天亮便不辞而别,屋里的东西也不翼而飞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观这女子,绝不像梁上君子之辈。只是那一身衣裳太日怪,屁股大腿绷得紧紧的,裤缝随时都有开缝的危险。珍珍心里直嘀咕:“那裤是咋穿上的?”腰掐得只有一把粗细,胸脯却鼓得比奶娃的女人还高!还有那头,咋梳得像黑马的尾巴?不过,怪顺眼的。珍珍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这样打扮的女人,既羡慕又觉得有点儿碍眼。现在这样打扮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她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尽管珍珍看不惯这城里来的女人,却生性心肠软,经不住她再三恳求,于是,这城里的女画匠便成了珍珍家的房客。

    偏僻小村,很少有城里的人来往。女面匠给小村带来了股清新之气,也给珍珍家小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先是大姑娘小媳妇来看女面匠画画,但她们更感兴趣的是女面匠的马尾巴头和那身日怪衣裳。免不了说长道短。

    “这裤子是咋穿上去的?”有位和珍珍有着同样想法的少妇提出质疑。

    “你做件试试就知道了。”一位聪明的姑娘回答。

    “那就丑死了。”

    “只怕我二哥会更疼你。”

    嘻嘻……

    屋里一片笑声。女面匠白然也笑了。叙着闲话,女画匠拿出了面笔。待她们要离去时,突然现女画匠画下了她们。

    “这是我们么?”她们又惊叉喜,“我们有这么好看!”

    当然是她们了。

    她们着实把女面匠的手艺夸奖了一番,怀着喜滋滋的心离去了。

    常来常往,她们又现女面匠不光手艺高,且学问大,连月亮星星上的事都懂得!

    草蛇不能和大蟒比。女面匠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光辉高大起来。闲暇之时,她们都乐意来听女面匠谝闲传。

    再后,男人们也来看女画匠画画。白然他们是希望女画匠也能把他们画下,也想听听关于月亮和星星上的故事。还有一个不便于公开的目的,那就是饱览一下女面匠的玉容,和那在村里女人们身上本应看到却无法看到的美好东西。

    乡下男人说话向来很粗野,年轻男人更甚。但凡来看女面匠画画的,却像是

    风波l受了文明教育似的,个个都规规矩矩的,说话全没了脏字,连音量也降低了许多。

    女画匠没有因为他们是男人而扭捏羞涩,反而显得格外热,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对每个人。说话像广播匣里的人儿似的,煞是好听。男人们心里都醉了,个个都希望能为女面匠出点儿力,怎奈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最终,什么也没做。

    不几天,凡来看过女画匠画画的,没有哪个不夸女画匠手艺高学问大。来虎娃家串门的日渐增多。为此,虎娃小两口颇有得意之色,似乎有了捡到宝贝的荣耀和自豪。

    物极必反,这话白有道理。男人们来看女画匠画画,没人管教的毛头小伙儿且不说,有妻室的免不了回家给老婆夸赞一番。一次两次,夫唱妇和,共表赞美之词。三次四次,内当家不免心中犯疑,警觉起来,这么老夸人家女人是啥意思?听听那口气,咋那么酸?

    2.一(2)

    小村的女人不是爱吃醋,可这样的事不能不防着点儿。***女人们细细一回想,便忆起许多破绽:男人们看女面匠画画时,却不看画画,老往女画匠脸上身上瞅,眼神很是暖昧不清;女面匠出门画画时,男人们常常驻足张望,竟忘了手中的活儿。

    这些死鬼男人!

    “也别尽怨男人。这城里的女人穿衣长相也太惹眼了。还有见男人时那笑模样,那说话声气,狐狸精似的!”这是公论。

    支面匠的形象在小村女性公民的心目中褪色了。

    内当家一道禁令,男人们没谁再去看女面匠画画了,只是虎娃除外。

    虎娃能有此幸运,一是沾了地利便宜,二是内当家珍珍宽宏大量,三是他的长相丑陋。

    再后几日,生了一件奇事。女画匠的形象在小村男性公民的心目中也黯然失色了。

    最先报道这一奇闻的是一个在河边放羊的半大男孩儿。

    “看哩,女面匠在河里耍水哩!”

    男孩虽对世俗之事懵懂,却对女人白日下河耍水颇感新奇。

    时值中伏上午,火老虎正逞威风。在地头树荫下大张着口喘气歇息的几个男性公民听到喊声,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俄顷,跌跌撞撞朝河边跑去。

    “在哪达?”先到者喘着粗气问。

    “看!”新闻报告者指点着。

    几个男人引颈张望,讨论着一个最为关切,同时也最为担心的问题。

    “脱光了衣裳?”

    “不会吧。”

    “脱光了,你们看!”

    赫然一堆衣裳,正是女画匠的。

    是牙疼病犯了?还是新奇的现刺激得牙床痒?

    干活的人们都朝河边聚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到了河边,间,议论纷纷,中心问题是衣裳的问题。

    男人们放肆地笑着,说着粗话。女人们往地上吐着唾沫,溻得贴在身上的衣裳往严实里拉,似乎有人要脱她们的衣服。

    便都明白了。一时下意识地把被汗水女面匠向岸边游来。男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女人们虽说骂着“羞死人了!”

    却没有谁走开。

    女面匠上了岸,竞不是光屁股!

    男人们很失望,眼睛却睁到了最大限度。能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个女人的风采,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幸运。

    女人们虽说没有看到她们想象中的丑模样,却也惊愕得一塌糊涂。珍珍竟然捂上了眼睛。

    女画匠不以为耻,反而笑盈盈的,招呼大家下河洗澡。

    “真热,下河洗洗吧。”

    平日男人们也是下河的。几个毛头小伙儿跃跃欲试,却谁也没敢下。小村虽地处偏僻,却村风纯正。男女混杂下河,成何体统!珍珍最先灵醒过来,连呼“娃他大!”虎娃竞没听见,痴痴地看女面匠。

    内当家勃然大怒,几步抢上前,在男人的光膀子上狠扇了一巴掌。

    “死鬼,丢了魂了!还不往回滚,不怕脏了眼!”

    虎娃如梦初醒,白知对媳妇有愧,不敢辩解,诚惶诚恐跟在珍珍身后走了。

    接着,众人都灵醒过来。大姑娘们躲瘟神似的逃走了。女人们骂着男人:“死鬼,往回滚!”毛头小伙儿心里虽不忍离去,却竞都走了。

    白此,女面匠的形象在众人的心目中一落千丈,没谁再夸她手艺高学问大了。并因此而祸延到城里所有女性。

    “城里女人都是这熊样!不知羞耻!”小村的人都这么说。

    再没谁去看女面匠画画了。虎娃也失去了幸运,被珍珍严加管束起来。

    虎娃小两口脸上没了得意之色,也没了捡到宝贝的荣耀和白豪,反倒像做了贼,没脸见人。珍珍开始大吃后悔药,悔不该当初留女画匠住宿。现在撵她走吧,心肠软的女主人做不i出这样的事。

    最终,珍珍还是做了出来。

    一日上午,虎娃下地回来,赤日炎炎,他只穿着一条短裤。他的五官不怎么对得起众人,可那伟岸的身躯和那饱满结实的肌肉却无人能比。

    女画家隔窗看见这一形象,竟不回避,反而跑出屋来,看一件稀罕物件似的仔细瞧着,半晌,出一声惊叹:“真美!”

    1.一(1)

    李四老汉抱着肚子在冰凉的土炕上打了半天滚儿,两腿拼命一蹬,身子一挺,二目网睁,三魂六魄便脱离了**,驾鹤西去。***

    欲往西天极乐世界,地府是必经之路,并需在阎君那里报到签名,领取通行证。李四老汉的魂魄一路飘行,只见前面半边天明半边天黑,十分惊奇,随即明白过来,知道到了阴阳交界之地。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面目丑陋狰狞的大肚子怪物厉声喝喊。

    李四老汉的魂魄慌忙站住,在阳世时常听人说阴间有个大肚鬼,肯定就是他了,急忙赔着笑脸说明来意。

    “拿路条来!”大肚鬼把手伸了过来,那手长满了黑森森的毛,很是吓人。

    “路条?”李四老汉的魂魄打了个哆嗦,愕然了,“到这里来还要路条?”他是没有路条的,却又不知该上哪里去领取路条。

    正在为难着急之际,一人的魂魄飘飘而至。仔细一瞧,认出是早他三天赶赴黄泉的村东头的郑大老汉,不知为何走在了他的后头。异乡遇故友,他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前打招呼。

    “兄弟,你咋也来了?”郑大老汉的魂魄大为惊诧。李四老汉小他十多岁,按说阳寿是不该尽的。

    “唉……”李四老汉的魂魄长叹一声,“老哥,我不来能行吗?我儿子孙子一大群,可躺倒在炕上三天,却没个狗大的人给我端碗凉水。我成了摊臭狗屎,还在阳世上活啥哩,就撵你老哥来咧。”

    “你是一一”

    “我吃了老鼠药。”

    俩人的魂魄都默然了,落下了凄惨的泪点儿。郑大老汉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河南,儿子媳妇容不得老汉。老汉便和老伴分居单过。三天前,老汉去村后山坡割羊草,上了年纪腿脚不利落,一没小心踩空了脚,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结束了阳寿。

    半晌,李四老汉的魂魄问:“老哥,你咋才走到这达?”

    “唉,没路条,过不了鬼门关。”

    “到这达来还要路条?”

    “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王法。”

    “那到哪达领路条呢?”

    “不是领,是牛头马面哩!”

    “牛头马面是谁?”

    “他俩是阎王爷手下的催命鬼。阎王爷点了谁的名,由他俩去催命,顺便给进鬼门关的路条。”

    “我咋没见着牛头马面?”

    “咱俩的阳寿还都没到哩。”

    “怕是罪还没受够!”

    “你算说对了。”

    “这么说,咱俩成了天不收地不要的野鬼了。”

    “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话,刮起了一阵阴风,铺天盖地,飞沙走石。俩人的魂魄慌忙躲避,却躲不及了,被刮得魂飞魄散。好大一阵,阴风才止住了。李四老汉的瑰魄好不容易收住了脚,低头一看,现被阴风刮回到白个儿院子的上空,又四下环顾,不见了郑大老汉的魂魄,顿觉伤感惆怅。

    突然,从屋里传出一片哭号声。李四老汉的魂魄吃了一惊,不知出了啥事,倏然飘进屋子。只见他的四个儿子和四个儿媳把低矮窄小的陋屋挤得满满的。好多年来,儿子媳妇们还从没这么齐整地来过他的住屋。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他真有点儿感激儿子媳妇们,想跟他们说句亲热话,他说,他很想念他们,舍不得离开他们,放心不下他们;他的阳寿未尽,大肚鬼不让他进鬼门关……可说了半天,儿子媳妇没人理他,只是装腔作势地哭。半晌,他明白过来,儿子媳妇们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和他们已是隔世之人了,不禁潸然泪下。

    儿子媳妇们为何要哭?李四老汉的魂魄在屋梁上沉思良久才醒悟过来,他们是在哭他。他这才现他那肮脏冰冷的土炕已被一张木床所取代。他的尸体躺在木床上,那身破旧不堪的黑布裤褂不知被脱掉扔到了何处,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衫裤褂,上面还套了一件绸面长袍,头上戴了一顶黑呢礼帽,脚蹬一双黑皮鞋。天爷爷,旧社会的大财东才穿戴这么体面!他李四老汉过了世,竟然也这么体面起来了。

    2.一(2)

    李四老汉的魂魄真想重新回到白己的**里去,享一享这样的福,却又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了。***木床上长眠的不过是一堆即将腐烂的臭肉而已。

    哭声总算住了。沉默半晌,在省城大学做教授的老大率先了。

    “咱爹殁了,哭是哭不活了。咱们商量一,下怎样安排他老人家的后事。”

    老大说着,掏出手帕擦着红的眼睛。

    老大的媳妇是城里人,长得十分标致,在一旁也用手帕使劲儿地揉眼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知足揉红了,还是哭红了,话语甜绵绵,很是中听:“老人下世了,给我们连句话都没留下……”说着又用手帕揉了一下眼睛。“我们不在家,不懂得农村现在安葬老人的规矩。我们商量过这事,老人受苦受累了一辈子,不容易,葬礼要办得隆重一些。”

    这人话是老大媳妇说的吗?李四老汉的魂魄真怀疑耳朵出了毛病。记得那年老伴过世后,大儿子还有一点儿孝心,接他去省城住。在人世大半辈子,他还是头一回进省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长上眼睛,也看不够街上的洋火景象。他是享了儿子的福。来省城的第二天傍晚,他看见大儿子媳妇在锅里蒸煮碗碟茶杯,很是奇怪。

    便问这是干啥。大儿媳妇黑着脸,冷冰冰地说了声:“消毒!”他不禁一愣,看出那碗碟茶杯全是白己用过的,顿时明白了,一语没进了屋。那天晚上他没上床睡觉,在脚地圪蹴了一夜,天没亮就不辞而别,回到了白个儿的土窝窝。

    老二开了腔:“如今老人的丧事都兴大办,砖拱墓,吹手乐人是少不了的,放场电影热闹热闹也不能少。也有人不放电影,可演皮影戏,请和尚道姑念经,还有请西洋乐鼓助兴的。至于唱大戏,也是有的,都是近几年了的万元户。”他是村长,村里族里的人办红白事都少不了请他。他白然懂得这里边的渠渠道道。

    老二正说着脚被踩了一下,用眼角一觑,站在身边的老婆用白眼r翻他,赶紧钳住了口。

    这一细节别人都没瞧见,李四老汉的魂魄站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老二媳妇是个吝啬鬼,怕掏腰包。有一年春节,老二来请他去吃饺子。他知道老二媳妇的德行,本不想去,却又不愿拂了儿子的一片孝心,便去了。谁知刚走到老二的家门口,就听见老二媳妇破口大骂老二:“先人就要了你一个?人家咋没人叫那老不死的吃饭?就你是个孝子……”

    这饭还能吃吗?李四老汉门都没进,转身又回到白个儿冰冷寂寞的小屋,躺倒在炕上,一天都没起来。现在回想此事,李四老汉的魂魄禁不住又落下了俩惶的泪点儿。

    轮到老三开口了。他在镇上开办了一爿商店,有三间门面。据知者透露,老三的存款已过了六位数。他财大口气也粗。

    “要我看咱爹的丧事要办得像模像样。黑堂要拱,门面也要拱,吹手乐人不能少了两班(十六人),电影电视录像都要放,大戏也要唱。”

    屋里一时静了场,面面相觑。老三扫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充满着豪富者的高傲。半晌,他才接着说:“唱大戏的费用我全包了。咱们这里说话没外人,咱爹死得不体面,咱要把丧事办得体面一些,不要让人说闲话。再说,咱兄弟四个好歹都是人前的人,小打水闹是不好在人前说话的。大哥二哥四弟,你们说是么?”

    三人连连点头。

    老三的媳妇坐在一旁,面带得意之色。这个媳妇是个爱在人前逞能的角色。

    刚才丈夫的一番话说得很有气派又通达理,她只觉得脸面也十分光彩。

    李四老汉的魂魄却不领三儿的。记得那年冬天,老汉病倒在炕上,想喝口开水都没人烧,嘴唇上起满了血泡。郑大老汉来看望他,见此景,凄然地说:“兄弟,你生养了四个后人,都是人前的人,咋也和我一样,落了个没人管的下场。”李四老汉能说啥?闭上眼睛,泪水却直往外涌。

    郑大老汉烧了些开水,伺候李四老汉喝了一碗,气愤地说:“你家老大在外,咱不说他。老二是个棉花头,怕老婆,咱也不说他。我去找老三,他在人前人五人六地说话,钱把衣兜都要撑破了,问他管不管你。”

    3.一(3)

    被一个女人这么看,虎娃慌了神,急忙要穿衣裳。

    “别,别。”女面匠却慌忙拦住,“大哥,上屋里来。”

    虎娃呆了,喊他这样进屋是啥意思?张目四望,珍珍不在家,心中不免火烧起来,却也砰砰乱跳。

    “进来吧。”声音甜美,加之恳切,不由虎娃不进去。

    虎娃怀里揣着几只小兔,进了屋,心里胡思乱想。女画匠却搬来凳子,摆弄他坐好,拿小了面笔。

    原来是要面他。虎娃竟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很为白己的胡思乱想而羞愧不安。

    女画匠并没有现他的羞愧不安,只是作面。

    虎娃便英雄似的,昂挺胸端坐,目不斜视。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希望:把他面得美一点儿。因为,珍珍老说他丑。

    就在此时,珍珍串门回来,现如此景,不愿多想,怒气冲天,一步抢将进来,伸手就给了丈夫一个嘴巴。

    “天杀的,背着我干这日脏事!”

    虎娃先是一蒙,随即灵醒了,急忙分辩:“不不,不是我……”

    又是一个嘴巴。

    “背的牛头还不认赃!”

    女画匠惊呆了,不知出了啥事,急忙劝架:“大嫂,别这样!”

    珍珍对女面匠早有积怨,矛头立刻调转过来:“都是你这狐狸精!给我滚出去!”

    女画匠呆住了,眼里蒙上了泪花。

    虎娃跺着脚说:“你这人真个是!人家只是画画!”

    “好呀,你还护着她,我不活了!”珍珍一头撞了过来。

    虎娃抵挡不住,退出屋子。珍珍穷追不舍,兼之边哭边骂,伸i出五龙爪,直取丈夫的面目。忍无可忍,虎娃被迫还击。于是,小院里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夫妻之战。

    当天下午,女面匠便滚了。

    据那个放羊的男孩说,女画匠临过河时对他说:“这地方山好,水好,风景好,人也好。就是太那个了。”不知为啥,好像还掉了泪。

    “太那个了”是什么意思?小村的人都不懂,似乎也没人去追究,去弄懂。

    女画匠走了,小村突然像少了什么,众人也似乎觉着丢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从啥时起,有几个野一点儿的闺女忽然梳起了马尾巴头。不多久,大姑娘小媳妇都梳起了这种式样的头。大家都彼此彼此,没谁说有啥不好。

    珍珍和虎娃和好了。珍珍忽然现丈夫并不丑,且有许多以前从没有现的可爱之处。夫妻恩爱顿时倍增。

    一日虎娃下地回来,惊奇地现珍珍竟然穿着一身挺眼熟的日怪衣裳。细细一恕,城里来的女面匠穿过这式样的衣裳。可惜珍珍的裁剪缝纫手艺差了一些。

    原载2011年4期《天津文学》

    3.一(3)

    郑大老汉找到老三,一开口就上火:“你爹要了四个后人,可五个烟囱冒烟!

    你就不怕旁人戳脊梁骨?”

    老三笑眯眯地说:“大叔,不是这话,我爹虽说上了年纪,可身子骨还结实,跟谁过还得给谁干点儿啥,吃喝也不自由。白个儿过,啥都不干也能行,想吃点儿啥就做点儿啥,这有啥不好。人活在世上,就是图个白由白在,你说是不。”

    “可你爹这阵躺在炕上不能动弹,想喝口开水都没人给烧!”

    “真个?大叔,你知道我一天到晚都忙,柜台上老离不开人。抽空我去看看我爹。”老三嘴里这么说,却一直没有光顾老爹的小屋。

    刚才老三说老爹死得不体面。咋个死法体面?李四老汉的魂魄真想扑过去唾老三一脸。老鼠药是人喝的吗?躺在炕上没人管的罪,你崽娃子受得了吗?我不要你孝顺我,只要你儿像我儿!

    最后轮到老四表态。老四是个泥瓦匠,靠力气吃饭。在四兄弟中属他的光景不行,可也和媳妇娃娃三口人住着三间两层小洋楼。

    “三个老哥说咋办就咋办,我绝不含糊。”老四说得干巴脆。

    李四老汉的魂魄相信四儿这句话。想当年郑大老汉见说不动老三,便去游说老四。老四挺干脆地说:“大叔,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我前头有三个老哥,人家生在前长在先,都比我有能耐有本事。人家咋办我咋办。人家孝敬老的十分,我要孝敬九分半就不是人养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郑大老汉也没辙了,只有对天长吸:“唉……窝孽障!”

    四兄弟很快统一了思想,按老三的意见办。四个媳妇中只有老二媳妇想不通。老二给媳妇使了个眼色,ll了屋。老二媳妇相跟着出来。老二对媳妇说:“你咋这么不开窍!好歹就这一场了,人家咋办咱咋办。宁肯出点儿血,也不能叫众人骂咱忤逆不孝。再说我是个村长,闹不好我往后咋在人前说话。”

    一番话使媳妇开了窍,可又说句:“戏钱咱可不能出。”

    “你放心,老三说他包了,他有的是钱。”

    老二和媳妇的对话,屋里人没听见,滞留在空中的李四老汉的魂魄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一时弄不清二儿在说人话,还是在说鬼话?

    四兄弟很快又拿出了办丧事的具体方案,除老三包办大戏外,每人先拿出两千元,事过罢后再算账,长退短补。具体事务由老二全权总理。四兄弟慷慨解囊,每人当场掏出两千元来。花花绿绿一大堆钞票映得李四老汉的魂魄花了眼。他在世一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没想到过了世竞开了眼界。他生出了万端感慨……

    李四老汉和四个儿子五个烟囱冒烟后,由郑大老汉做中人,明四个儿子每

    人每月给老爹三十元生活费。开头几个月,四人都认真遵守了。接着是老二带头食了诺,再接着其他三个都先后向老二看齐。为此,郑大老汉先后多次找过李家四兄弟。他们嘴里都答应得很欢,但都不付诸行动,成为真正的口头革命派。

    后来郑大老汉了火,骂了四人一顿。四兄弟也因此事闹得面和心不和。想当年看眼前,李四老汉的魂魄怎能不感慨万端!

    该说的似乎都说了,可大家还都不愿散去。沉默半晌,老二咳嗽一声,一屋人把目光投向他。老二却低下了头。

    最终还是老三开了腔:“咱爹喝药的事儿,不能对外人讲。”

    其他三个一齐点头。

    “你们四个,”老三看着四妯娌,目光威严,“把这事对娘家爹妈也不能讲!

    懂吗?”

    四妯娌也一齐点头。她们没一个傻子,白然都懂。这件事至关重要,关系着每个人的名声,以及儿孙们的名声。

    “咱爹给咱咋干下这事儿!”老大忽然说。

    一屋人都默然了,他们都有同感。

    在屋梁上飘荡的李四老汉的魂魄委屈得要哭了。他想给儿子们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不想死,他想活,可那猪嫌狗不爱的日子咋个熬?

    这时老三又开了腔:“这屋子得好好收拾收拾,明儿亲戚朋友来了就不好看了。”

    4.一(4)

    一屋人都环视着这个不像屋子的屋子,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这里曾是李家四兄弗的生命摇篮,可此时他们感到很陌生,也有点儿看不过眼去。

    儿子媳妇们散了,回白家屋去睡觉。李四老汉的魂魄却不知该上哪儿去歇息。这间小屋已不属于他了,只能放着他的**。想想无处可去,只好暂且在屋梁上歇息一宿,明日再想办法。

    李四老汉的魂魄在屋梁上躺下,做了一个在阳世的梦:他饿着肚子去给在县城上中学的老大送馍;他顶着烈日打胡基,攒钱给老二订媳妇;老三有病住了医院,要输血,他伸出胳膊抽了300cc;老四要学手艺,他拿着烟酒东奔西跑给儿子求拜师傅……

    朦胧中,忽听屋外响起一片鼓乐唢呐之声。李四老汉的魂魄一惊,飘下屋梁,现黑暗的小屋亮堂了许多,仔细一看,屋里变了大样,不知何时何人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四老汉的魂魄飘到屋外,又大吃了一惊。不知何时院里搭起了一座彩棚。

    棚内置放着一口富丽堂皇的黑漆油光的五寸柏木棺材,棚内棚外挂满了筒纸、贯钱纸、金银斗。两班乐人吹手分站两厢,各执其事,鼓乐声齐鸣,唢呐声震天。

    四个儿子率着子侄孙辈逐队而出,人人身穿孝袍,头戴麻冠,手拄哭丧棒,哭号着进屋抬出他的遗体,放置在棺材内。

    棺材上了盖,儿子媳妇们团团围定棺材,顿足捶胸,哭天号地。这景铁石人见了也伤心。李四老汉的魂魄也动了感,禁不住为自己的**能穿上这么体面的衣服、能装上这么好的棺材而落了泪。

    哭声终于停了。一张八仙桌放在灵堂前,两旁悬挂着数十面铭旌,正中央一面铭旌十分宽大,上写一行白色醒目大字:“大德望父亲李老大人之灵柩。”八仙桌上放置一个做工十分精巧的亭子,金童玉女两厢站立。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贡品,飘散着诱人食欲的香气;两根大红蜡烛燃烧着烈焰,一炉香烟袅袅升腾。

    李四老汉的魂魄嗅到贡品的香味儿,顿觉饥肠辘辘。他赶赴黄泉时,三天未见五谷,连口凉水都没喝上。此时看到美味佳肴,怎能不馋涎欲滴。可那些东西他永远吃不到了。他已是隔世之人了,再也不能享受阳世间的东西。他只能隔世强啁馋涎。

    时辰不大,前来吊丧的人接踵而来。这些人李四老汉的魂魄绝大多数不认得,但他明白,这些人都是四个儿的三朋四友。

    挽幛挂满了彩棚,便往棚外挂,又往院子里挂,再往街门外挂。街门口还搭着一座彩棚,彩棚四周挂满了闪着五光十色的灯泡,一架录音机正播放着《诸葛亮吊孝》。

    不觉到了晚上,院内院外灯光一片通明,前来吊丧的人还络绎不绝。街东在放电影,街西在放电视录像。戏台搭在村外的麦场上,《哭祖庙》唱得正欢。

    李四老汉的魂魄在夜空中飘荡,心里只觉得十分难过。他不是心疼儿子们的钱。他知道四个儿子都很有钱。可他不明白,他在阳世时,他们舍不得出三十元钱的生活费,这会儿竟这么慷慨大方?他不明白,他在阳世时这些吊丧的为啥一次都不来看他,而这会儿痛哭流涕好像他是他们的亲爹老子?难道失去魂魄的**比有魂魄的**值钱?如果是这样,他真该早点儿离开阳世。

    李四老汉的魂魄正在感叹之际,郑大老汉的魂魄忽然飘到近前。他欣喜万

    鬼一竺』分:“老哥,你上哪达去了?”

    郑大老汉的魂魄说:“那阵阴风来势凶猛,我也闹不清被刮到了啥地方。我胡乱走着,听得这边有鼓乐唢呐声就赶来看看。兄弟,是谁家干啥哩?”

    “是我那四个后人在给我办丧事。”

    郑大老汉的魂魄一声冷笑:“哼,还真舍得花钱!昨日个我那孝顺儿子也给我唱皮影戏,念《金刚经》。猪鼻子插葱,装象!我在阳世时他要能给我端碗热汤热水,这阵就是叫狗把那堆臭肉吃了,我都没有怨。”

    李四老汉的魂魄连连点头,深有同感。

    1.一(1)

    小陈村要唱大戏了,时间定在了关帝庙会一一四月初八。

    大前年唱了,前年唱了,去年唱了,今年当然也得唱。

    唱戏是热闹事,更是脸面上的事,也是花钱的事。热闹事是娃们的,不能扫了娃们的兴,得给几个吃嘴钱;村里唱大戏是脸面上风光的事,要请七姑八姨六舅五妗子,饭食烟茶少不得,还需是过节的排场。这且都不说,单是戏价,老人头的大票子要数五百二十张!

    分了地分了牲口,村里也没个企业,白然没得钱的进项,哪里弄这么多钱去?牛毛得从牛身上拔,按人头往下摊派。小陈村拥有男女老幼村民八百六十口,每人应摊派人民币六十一元四角七分。

    这是陈四老汉在高中读书的小儿子用计算器算的,不会有错的。

    摊派款子不比分红,是个麻缠事。去年摊派计划生育费,每人不过一块五毛钱,可村长大成踏破了两双鞋,磨掉了嘴唇一层皮,却硬是收不上钱( 女俘(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2333/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