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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废液、废渣的去向,龙青故意假装接电话糊弄过去了。他心里最清楚,实验室排放的污染物大都未经处理便排入了城市下水道管网,他知道那意味的是什么。但龙青对此却无能为力。他曾多次向上级反映问题的严重性,上面回复说:管道改造和排污处理那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问题,目前只能将就将就了。龙青知道还是领导重视不够,并不是因为资金问题。他们认为,实验室可能用不了多少试剂,但没有想到,所有的实验室加起来就不得了了。而且,随着科研投入的加大,各实验室的试剂用量也加大,其危害性也越来越大。比如龙青所在的几个实验室,一个月要用几百升试剂。这些东西如果都排到下水道里,流到一个湖里,毒性是吓人的。并且,排放物中有很多是剧毒的“三致”污染物和酸、碱化合物,比如:化学实验中常用的一些重金属盐类,重铬酸钾中的铬、硝酸铅中的铅、氯化汞中的汞等;科研实验中的大量可挥发性的有机试剂和溶剂等。这些排放出来的化学的、生物的、农药的、医疗的污染物,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后会对周边环境和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影响。

    唉!龙青看了看他的手,因为长期接触化学药品的缘故,已是粗糙不堪了。

    昨晚卡拉OK闹得很晚,龙青感觉自己有些疲惫,他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没想到,一大早,系里几个哥儿们就闯进来了,要龙青请客,说他昨天唱歌得了一等奖。龙青说:唉,你们这也要敲竹杠啊?我得了一饮水机,好吧,到我家里喝水去!

    得了吧!还是掏吧,哥儿们!许志清的手放在龙青的鼻子尖下,龙青看到他的手指头被烟熏得腊黄,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一百元,说:拿去!烟鬼!

    哈哈,走,去买烟抽去!一窝风的去了。

    难得的安静,龙青想,花一百元买个安静也算划算,于是,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钟,龙青在实验室里清理了一下器材,就去附近的一个菜市场买了菜,回家去。拿钥匙开门时,刘念已在门边放拖鞋,见到龙青手里提着菜,大声说:怎么又买这么多,昨天家里还有剩菜。龙青指指塑料袋下面的说:这不是菜,是买给龙淼吃的!没买啥菜。刘念一听烦了:我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龙青说:给他买吃的就是惯他?他要长身体呀!整天学校里也抓得紧。刘念说:我是继母,行了吧?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吃吃吃!吃他个头!老师刚才打电话我,说他早恋!上课和女同学递纸条被收了。看我等他回来怎么收拾他!龙青说:早恋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要那么大惊小怪,要正确疏导,你要动武怎么解决问题?刘念说:嗬,你倒还蛮开放的!龙青到厨房里放下菜,把饭在电饭煲里煮着,然后到书房里打开电脑查选修课的资料。刘念紧跟着他走了进来,一下拔了插头,口里唠叨说:你还有心思上网,有谁在上面等着你吧?家里的事什么都不操心!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龙青的转椅转向刘念,冷冷地说:你怎么成天这么大的气?谁惹你了?刘念说:怎么?看着不顺眼了?糟糠之妻想扔,扔不掉是不是?老娘不是那么好惹的!龙青烦了:你怎么像条母狗,成天就想着怎么咬人?刘念一把抓住龙青的衣领,和他撕打起来,口里嚎起来:姓龙的,你不得好死你!你在外面,谁都说你好,让别人都来看看你在家里的德性,你以为你就是个人?你就不是条狗?龙青一把抓起书桌上的东西,狠狠地往地上砸去,说:对,我是条狗!是狗!是条疯狗!

    手里拿着茶杯的梁处长正在掏钥匙开门,听到从龙青家里传出的动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刘念已出去了,地上一片狼藉。龙青索性也不去炒菜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厌恶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女人。走进家,耳朵里听到的是无尽的唠叨,让人没有任何心情去做事情。龙青打开邮箱,他看到绝色美女给他的一封信,主题那一栏上写着:地铁里的风景。

    白痴,你好:

    地铁中是有风景的,我以为。

    我们与陌生的面孔相遇,来去俱是匆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灯光如同白昼。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我们还是会看到灼灼的眼神。

    到站了,背着行囊,我们回家。

    而在这比肩接踵的人群中,又有多少人有着自己真正心灵的港湾呢?

    城市深处吹来一阵夜风,我看到了一扇扇亮灯的窗口……

    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时候,有些人会觉得很孤独……

    龙青想起他与绝色美女的第一次聊天,那次他对她讲了一个地铁里的故事。现在,她信中所流露出的种种情绪:除了一丝落寞、一丝忧郁、一丝伤感,还有许多其他复杂的感情蕴涵其中,她的每句话都好像是从龙青的心里流淌出来的。

    龙青坐在电脑前发呆,他感觉自己的心态渐渐严肃起来。

    《第九章》(37)

    在迎接全国实验室安全检查期间,龙青所在的学校和其他几所学校有些交流。当龙青坐着学校的车到火车站去接来考察的同仁时,他一下子蹦起来,面前那个潇洒英俊的先生竟是孔旭!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女士和另一位先生。

    龙哥,是你?孔旭的手猛地拍到龙青的肩上。孔旭?龙青非常惊喜,他没想到毕业多年后又见面了。

    上了车,孔旭说:你怎么到北京来了?我听说你不在这儿的。龙青说:是,读博之后就来了!你呢?孔旭笑了笑,说:在上海混着,也是混了个博士,还挂了个屁职。这不,整天东游游西逛逛。然后,孔旭看了看坐在前面的那个女士,嘴巴附在龙青耳边小声说:还带了个小蜜,级别高吧?

    龙青笑起来,说:你呀,还是那德性!老婆呢?那位?孔旭笑起来,神秘地说:你猜猜?龙青说:我猜不着,反正不会是王响响!孔旭说:聪明,哥儿们!怎么会是她呢?不过,她傍的是一大款老公。麻雀的故乡,哈哈!你再猜,大胆地猜!孔旭看着龙青。龙青觉得好笑,想刺激刺激他,就随口说:未必是明子?孔旭说:哥儿们,聪明!不是她是谁?呵,现在,我和她的女儿都九岁了!龙青张着嘴巴,说:啊?不会吧?明子真的成了你的老婆?孔旭有些得意:是啊是啊!女人,只要我想追,就没有追不到手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往返于武汉和上海之间,为中国的交通事业做了不少贡献!

    龙青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今天的消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车到接待厅门前停了下来。走进会议室,孔旭以艳羡的语气说:龙哥,到底是名校啊,不同就是不同!一行人小坐一会儿后,就动身去校园里参观,孔旭和龙青一直并排走。他说:搞学术研究,还是北京气候好啊,明子说她喜欢北京。龙青问:她在中学吧?

    孔旭说:对,前几年,我把她从武汉调到了上海的一所重点中学,当然,是我那丫头出生之后,哈哈。追女人还真是要有耐心爱心恒心哪!

    龙青说:好!佩服!行了吧?孔旭说:那我就不谦虚地收下了!现在,她可是死心踏地地跟着我。是计划生育政策不能生,如果能生的话,我看,我家老三都要读幼儿园了!

    龙青用眼示意那个与他同来的女人。孔旭说:科教设备有限公司的王小姐,她跟我去了许多地方,为她们公司的实验室设备做些推广工作。

    龙青明白了,这位王小姐是做生意的。看着孔旭与她有些暧昧的眼神,他的心里有些为明子鸣不平,疙疙瘩瘩的。

    最后是去实验室参观。一进去,王小姐就惊呼起来,说:孔哥,你看,这么大的名校,与我们上海比起来,要差呢!你看这洗涤池,还有通风柜,还有这中央实验台,都该换了,我看没法用了!孔旭笑了笑,说:那你就找我龙哥说去,他负责!龙青笑了笑,没吭声。王小姐凑过来,挨着龙青,说:龙大哥,喊你龙大哥不介意吧?我可是跟着我孔哥喊呢!跟你说啊,我们公司生产的中央实验台的台面采用的是高分子合成物材料,洗手槽,侧档水、后档水、防水溢纹连为一体,具有耐酸碱、抗高温、抗老化、无毒、易清洁等很多优点。柜身采用进口双贴面优质高压三聚氰胺脂板,水槽配有陶瓷芯片铜质镀铬三联水嘴……孔旭打断王小姐说:待会儿我们单独给龙哥说说,现在一口气说这么多,他也听不进去!

    《第九章》(38)

    从实验室里出来,座谈后一起去吃饭。在路上,龙青接到刘念的电话。

    龙青,你现在给我回家!刘念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不行,现在有事。龙青说。

    那个女人是谁?刘念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怪怪的。

    哪个女人?龙青莫名其妙。

    我看到了,在窗子里。她和你并排走,说说笑笑的,她到底是谁?刘念紧追不放。

    我今天不回来吃饭,在外面吃!龙青说完,挂了电话。孔旭说:是嫂夫人吧?挂啥,我和她说几句啊?孔旭话还未落音,龙青的电话又响了。龙青一看,又是刘念打来的,知道她又要开始无理纠缠了,就不接。孔旭把电话一把抢过来,嘻皮笑脸地说:呵呵,是嫂子吧?然后,孔旭把电话拿到面前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挂了?走着走着,到了一个补鞋的小摊前。龙青看自己的鞋跟有些松动,再不粘的话恐怕就要掉了。他对孔旭说:你们先走一步,我马上到,就在前面的惊鸿酒家,有牌子的,别走过了。我三分钟就到!于是在鞋摊前坐下来。

    修鞋的师傅说:瞧你这鞋,怎么穿成这样?再不换鞋底,您的脚丫子就要出来了!龙青说:哎,没时间哪。也不知成天在忙些啥!龙青的脚穿着修鞋师傅的一双红拖鞋,看上去很滑稽。龙青一扭头,看见刘念已走到他的面前。刘念说:那个女人呢?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把她藏哪儿了?

    龙青的气不打一处出来,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话,回家里说,在外面我丢不起人!

    刘念说:我就要在外面说,我有什么可怕的?

    难道我就有什么可怕的了?龙青一把夺过正在粘的鞋底,丢了十块钱在鞋摊上,穿上鞋,就快步走了。身后还传来修鞋师傅的喊声:哎,那怎么穿,快回来,可别把我的牌子给砸了!

    吃完饭,从惊鸿酒家里出来,孔旭对龙青说想陪小王去王府井转转,另一位说要回招待所休息。龙青想起刘念的面孔,不想回家,就直接去了系里,在办公室里下棋。车七进一,车五平二,车七平六,车二进六,士五退六,车二退六,马七进六……下了半天,龙青觉得兴味索然,又打开邮箱,看他上次给绝色美女的回信。

    教书匠你好:

    地铁中是有风景的。

    城市深处吹来一阵夜风,我看到了一扇扇亮灯的窗口。

    它们多像是苦旅归来的夜航之舟啊!有上船的,也有下船的,还有一些人在船中静静等待一份未知的邂逅……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时候,有些人会觉得很孤独;有些人在想:假如真的有所谓“冥冥之中”,也未尝不是好事……

    在龙青的潜意识里,其实在期待着电光石火,期待着一份未知的邂逅,期待着冥冥之中。

    看完寄件夹,龙青又发现绝色美女的一封来信,是一首诗:

    《地铁里的风景》

    地面

    是拥挤是喧嚣

    尽管有落叶满地

    那是铺了一个季节的

    无奈思绪

    地下

    是寂静是落寞

    尽管华灯如昼

    经过一个个站口

    为什么我不想停留

    也许我

    该做一只荆棘鸟

    在你的发间

    用你满头的青丝

    编一个中国结

    龙青却感觉自己心力憔悴,已一夜白头。对婚姻,他已有一种深深的失望,他给绝色美女写道——

    《地铁里的风景》

    在地下寂静的落寞中

    我隐约看到地上的华灯如昼

    经过一个个站口

    为什么我不想停留

    一张票

    真的能无偿地浏览所有的风景吗

    车在轮回

    我却已然白发满头

    写完,龙青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

    《第九章》(39)

    深夜一点,龙青迈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向家里走去。

    在客厅里,他发现家里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他知道有人来过,也懒得去猜,就匆匆洗漱一番,倒在床上睡了。

    在这个大学校园里,在那个鞋匠面前,龙青的所谓尊严在刘念眼里就像一张毫无价值的手纸,可以随意去玷污,丢弃。她的无端猜测及神经质使人觉得不可思议。与刘念,龙青并不是没有作出过沟通的努力。毕竟,他与她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拿相同的钥匙开门。最重要的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龙青试图努力地走进她,可每次的努力,所换来的却是新的伤害。而龙青屡屡被伤害,他觉得,是缘于他的善良。

    龙青想起有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家里什么都没有。她在看电视,大概等着他回去做饭。

    菜买没有?龙青换了拖鞋,朝厨房里走去。

    今天哪有工夫买菜,我还以为你买了呢?我累了。

    好吧好吧,我去买!龙青又换鞋,出门。

    她是不做饭的,或者说很少做饭。所以,这么多年来,龙青也得到了锻炼自己的机会,提高了自己的厨艺。可是,不做就不做吧,她偏偏要对龙青横加指责。不是嫌他的饭太硬,就是说他的菜做得太多。当然,龙青也不是不接受别人意见的人。可她在骂他的过程中,他确实难以接受那些刻薄的语言。

    当龙青累死累活地买回菜把饭做熟端上桌时,刘念瞥了一眼,说:龙青,你怎么回事呀到底?是头猪都教会了,菜就不能少做一点吗?

    龙青说:三个人吃四个菜,儿子还长身体呢!也不能太节约呀!

    她一听,立马烦了:我太节约是不是?你意思是我是穷人家出来的,我不会花钱是不是?

    龙青很烦,就又说一句:不多就是不多!

    她说:我说多了,就是多了!你还在跟我顶嘴!哦,做了一顿饭,就不耐烦了?你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我做了多少年?

    龙青见她又提他读书时候她怎么样怎么样,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龙青说:那我也不能每天从学校里跑回来给你做呀!

    刘念把碗一丢,说:是是是,你有理!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前不也是那穷酸相吗?哟,现在德性了?要我是你呀,我上了立交桥,就不下来了,我跳下去得了!姓龙的——,你怎么不去死呀!最好被车撞死!

    饭哽在龙青的喉咙口,硬硬的。他吃惊地盯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两片薄薄的嘴唇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龙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何她与自己有这么深的仇恨。他不知道她到底还要什么。

    龙青平静地说:我死了你不是当寡妇吗?怎么老咒我死?

    是你逼我的!刘念倒自己哭起来,说:回老家谁都说我有福气,说嫁了个博士老公,说我掉到了蜜罐里。我幸福个屁呀!

    每次吵架后,龙青就在心里说:父亲!这就是你的得意门生!这就是你儿子的婚姻!有时,龙青真的不明白,刘念何以以这种方式来报答他的父亲。

    后来她在吵架时,曾这样骂着他:

    姓龙的,别以为你父亲对我怎么好,就有你什么事!他是他,你是你!我可对得住你们龙家!我为你们龙家生了个龙子,就算是报了恩了。哼!想和我离?门都没有!凭什么呀?哦,我投资,别人受益?再说,我这脸往哪儿搁去?

    龙青的家庭就这样陷入了痛苦的泥淖。他于其中挣不脱,洗不净了。在一次次无理性、无休止的争吵撕咬后,龙青疲惫地躺在书房的小床上。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呼唤:离开她——离开她——

    龙青的家,假如有十天没有吵架,那可是天大的新闻了。人家说夫妻吵架没有隔夜愁的,因为床头吵床尾和,可这句话在龙青家里却行不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住在一块儿,哪有机会和好呢?吵架之后,谁也懒得理谁,在他们看来,谁先搭理谁了,就意味着谁认错了。问题是,他们自认为自己绝没有错的。既然理都懒得理,就更不用说什么在一起Zuo爱了。

    龙青的兜里经常有人送他洗浴中心的月票甚至年票。送票给他的人对他眨眨眼,说:知道吧?你不傻吧?什么时候想了,就去玩玩儿去!嘿嘿!

    龙青不能想象受过多年高等教育并在实施高等教育的他如何在外寻花问柳、放浪形骸地去玩一个陌生的女人,甚至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他想,他如果那样做了,是会遭天谴的。

    《第九章》(40)

    早上,刘念看龙青的眼神有点怪,洗完脸,她说:昨天晚上家里来人了,好像是要你买实验室设备。

    几个人?龙青问。

    两个,一男一女,从王府井买的东西。刘念用嘴挑了挑放在客厅里的几个印有王府井字样的包装袋。

    哦。龙青知道是孔旭和王小姐来过了。

    过了一会儿,刘念说:那个女的走后,我在她坐的旁边桌上发现一万块钱,里面还有个条,说,望笑纳。

    啊?有这样的事?钱呢?龙青吓了一跳,忙问。

    钱我昨天晚上到通宵银行存起来了,我买车正缺钱呢!刘念轻描淡写地说。

    你你,那不是我们的钱,你怎么?唉!龙青气得直跺脚,说,拿来,我退给人家!

    退?要退你自己拿钱退吧?现在谁不想着捞钱哪?只有你,人家送上门来的财宝,你要往门外推!我看你是苕(傻的意思,武汉话)了去死的!我不跟你说,我要去跳舞了。刘念每天早上要到公园里跳舞。说完,她啪的关上了门,走了。

    你——

    龙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其实,龙青也一直在自省:他与刘念之间的隔膜到底是什么呢?他的婚姻到底是怎么了?是她骨子里深深的自卑,还是恋爱的挫败与无奈?是夫妻长久没有Zuo爱给家带来磨合后的交融,抑或仅仅是把他作为她私有财产而占有的虚荣?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答应了与他的婚事后,肯定是后悔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对龙青父亲的崇拜与感恩已渐渐淡化,说不定在心里还滋生了对他父亲的丝丝怨恨。同时,龙青自己也明白,从骨子里,他是瞧不起刘念的,并非是她的文凭,而是她的个人素质和人文修养。他和她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婚姻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呢?无从知道。

    事实上,师专毕业的她被龙青从家乡县城的一所小学调入北京海淀区他所在大学的教务处后,她就没有了进取心。她最大的变化是虚荣心与占有欲的急剧膨胀。是的,她有一个上重点中学的乖儿子;她还有一个每月将数千元薪水如数上缴的帅老公。这都是她在人前夸耀的资本。而离婚了呢?她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仅有大专文凭的普普通通的职工,而且,时刻还有下岗的危机。

    刘念是聪明而富有心计的。既然自己并不缺异性关怀,不缺钱花,还有能满足自己种种物欲精神欲的标签,又何苦去离婚呢?可按道理她应该珍惜这眼前的幸福,可为何彼此之间又那么僵硬呢?

    虽然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但说她不爱龙青,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她对龙青,几乎到了一步一跟踪的地步,特别是龙青身边有年轻异性的时候,那就是龙青的错了,她就要想方设法挑起一场战争,让语言这锐利的武器把对方包括龙青刺得鲜血淋漓。

    而龙青呢?除了躲避,束手无策。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有时龙青真放纵自己一次,把压抑多年的郁闷统统宣泄出来。同时,他对婚姻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惧。

    他甚至有些惧怕女人。在他眼里,女人真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动物,如果,如果他能逃脱这场婚姻,他绝不会再轻率地与任何一个女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因为这笔赌注太大,押上的是自己整个痛苦、欲罢不能的人生。

    《第十章》(41)

    然而,在冥冥之中,龙青却又对来临的每一天充满期待。

    一到办公室,照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龙青看到绝色美女给他的信。

    白痴你好!浅析你的《地铁里的风景》

    读完这首《地铁里的风景》,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宛若看到了一个精神苦旅者的形象。他一路风尘,背着重重的行囊。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因为他自己都说不清他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要一路行走下去,永不停歇才好。

    而在那份寂静的落寞中,我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虽然,远远的,他看我的眼神很冷漠。然而,我充满童稚的眼波,还是一眼照亮了他的灵魂,我感觉在四目交汇的瞬间,彼此都有一种被击倒的晕眩。华灯如昼,在一种不真实的虚无中,我们的脸色都很苍白。

    又一班车要开了。

    在车启动的瞬间,我远远地看着他,还有那即将远去的那一群人。孤单的我,成为他们眼中窗外的风景。没有挥手,没有吻别。就这样,我站成一座神女峰,解读着你远走的背影。也许终有一天,那一头青丝,会慢慢染白你焦虑的眼神……

    仍然是地铁里的风景。

    他与刘念一起这么多年,从没有这么去走进彼此的内心世界。而这位绝色美女,他和她相隔遥远,甚至彼此还不知道名字,可为什么却这般熟悉?精神苦旅者!是的,他不就是一直背着重重的行囊,一路风尘吗?

    看到这样的文字,不知怎的,龙青想起了明子。而这篇文字的灵魂,龙青却坚信是明子的。他想起明子毕业前与他的分离,她真挚的眼波,她轻轻的步履,她悄然地离去……还想到孔旭与王小姐的眼神,突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心痛,那种心痛,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件有价值的东西被毫不珍惜的人毁坏后的心痛。

    龙青接着看下去,发现绝色美女把她的电话号码写在信里。

    白痴,我的手机:138*******

    龙青盯着这个号,发了好一阵呆。他太想听到她的声音了,但是,他对这即将来临的下一步又有些惶恐。不管怎样,龙青迅速回了一封信,上面写着:

    美女,我的手机:139********

    龙青还不想很快地打电话,尽管他已经把手机拿在了手上。他首先把她的号储存在通讯录里,在他看来,给她打电话应该是件神圣的事情。

    《第十章》(42)

    突然,龙青手中的电话响了。

    他的心猛地跳起来。怎么这么快?不会吧。

    一个陌生的号码。

    龙青清了清嗓子,才打开。

    龙老师,救我——那边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啦?快说!龙青感觉不妙,但他肯定她绝不是绝色美女。

    我是江小擎,我吐了好多血,快来呀——

    啊?你在哪里?龙青很着急。

    在宿舍里,你是知道地方的……说完,那边挂了电话。

    龙青匆匆关了电脑,骑上自行车,来到江小擎的宿舍。吐血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很担心。这些个女孩子们,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进了宿舍,推开门,龙青看到江小擎睡在床上,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说:怎么啦?你吐了血?怎么回事?

    江小擎坐起来,靠在床上,说:我……我是骗你的!

    啊——?你骗我干嘛?龙青感觉头上有一股无名之火:你没病?骗我干嘛?那我走啦!

    龙青折转身,正准备回办公室,江小擎大声说:站住!不许走,不许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龙青回头一看,她在哭。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叹了一口气,说:江小擎,别这样!江小擎泪流满面,她说:龙青,对不起,我不想喊你龙老师。你说,我爱一个人错了吗?爱有什么错?龙青说:你没有错,不过,你还小,有些问题以后你会懂的。

    不!我不小啦,我都二十五了,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江小擎情绪有些激动。龙青,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龙青无言地垂下头。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把我放你心里去,我知道……我看得出来……江小擎喃喃着。龙青有点害怕,江小擎的神色太不自然,他真的担心会出什么事。

    吻我一下,好吗?像个大哥哥一样的主动吻一下我……江小擎眼里含泪,看着他。

    龙青的身子前倾,但他的脚却牢牢地粘在地上。他很为难:这叫什么事?人家都去上课的时候,男老师在学生宿舍里亲吻他的女学生?不合适,太不合适!龙青说:江小擎,还是起来吧,我也有课呢!我走啦。说完,龙青匆匆离开了江小擎的宿舍。

    《第十章》(43)

    下午,龙青洗了个澡,就呆在家里。

    其实,他潜意识里有个小小的阴谋——他要和绝色美女通话。心,也跳得很厉害。他躺在床上,拨通了电话。

    你好——

    哦,你好!

    我是北京的……

    哦,知道。我知道是你……

    我是洗澡后给你打电话的……龙青说。

    其实,龙青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世界上竟还有这么具有超强杀伤力的声音,龙青被她的声音熏晕了。她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每一个词不拖泥带水,带着金属般的光泽,甜甜的。说实话,他不想用耳朵去听那样的声音,他觉得那样太可惜,因为它们穿过他的耳膜后,会丢失在风里。

    龙青想把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当做食物吃掉。

    在干嘛呢?龙青定了定神,说。

    哦,还在写那本破小说。

    怎么,还没上班?

    没,今天下午没课。我等一会儿再去。你怎么也没去上班哪?她说。

    呵,大学里是不坐班的。我们要宽松一些。突然间,龙青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心里有许多话往外涌,但到喉头,却像北京周一早上的马路,堵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他说:好啦,不打扰你了!有空发短信,好吗?

    好的。

    躺在床上,龙青还在口腔里咀嚼她的声音。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第一条短信。他说:你的声音真好听!

    龙青的心里有一种甜蜜。他想,是那甜甜的声音真的被当做食物吃到了他的胃里。

    《第十章》(44)

    四点半,刘念下了班,看龙青还睡在床上,说:怎么还没做饭哪?龙青一看表,还真的误了事。于是,很快爬起来。面对刘念的唠叨,他没有做声。他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毕竟,他背着她,和远方一个陌生的女人说了话,还发了一条短信。

    我今天报名学驾照,刘念说。

    龙青想,难怪说要买车,她怎么会有这份闲心去学驾照了?不过,要学就学吧,省得整天在家里没完没了,也好落个清静和安宁。

    吃过饭,刘念出去了,说是逛超市。龙淼在房里做作业。

    龙青呆在书房里,上网。在过去,他通常去外面侃大山。刘念在家里,他万万是不能进聊天室的,否则,就没有他好过的日子。说实话,龙青怕吵架,累了。或者说,他向她妥协了,两眼一闭,爱咋咋地吧!这么多年来,龙青已记不清他们到底吵过多少次。他也无从统计家里的东西被摔碎过多少。他只觉得,她这种人确实很少见。有时龙青想,是不是由于她出生于一个特别贫困的家庭而使她形成了一种特别偏执的性格。其实,在过去的小天地中,她也算得上是个比较优秀的人。她长得还算漂亮,能写一手潇洒的字。在县城的小学里,也算得上是个骨干教师。而来北京后,她的这一切曾被人认同的东西好像失去了根基,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在她骨子里,她认为自己从来就没有错过。

    而龙青呢?曾在实验室里做过无数次复杂的化学实验,他更相信物质反应所生成的结果。或者说,他更相信真理。这也是他们以前频频吵架的缘由。毫无理性的歇斯底里的争执,在他看来是毫无意义的。记得有次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客厅里需要架起一张床铺。刘念指挥他和龙淼把那张床横横竖竖地摆放了九次。结果,他和龙淼都累得气喘吁吁。这件事龙青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明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过分偏执有何价值可言。美其名曰追求完美,实则无聊之极。

    《第十章》(45)

    以前刘念出门,龙青从没有让自己进聊天室的思想占上风,有时,他单纯乖巧得像个小孩子。他总是玩电脑游戏。这么多年来,喜欢龙青的女人确实也不少,但他一直在努力维护着家庭的安宁,思想也从未出轨。

    可今天,龙青却进了聊天室。因为,他想她了。对,绝色美女。特别是真真切切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确实,人的欲望是一步步随之而来的。龙青真的在他们第一次邂逅的地方找到了她。他感觉她就在他的对面。龙青的手在敲击键盘的同时,嘴里也差点喊出来:嗨!你好!

    她好像很高兴,说:嗨!白痴——我正发呆呢!你来得正好!我们好好聊聊!

    龙青说:我只能聊一小会儿,她出门了,两个小时左右回。

    哦,这样啊。绝色美女好像有点失望。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这么怕老婆,真好!说明你很善良!

    龙青有点难为情。

    龙青说:你老公呢?看上去他很好啊,能让你在家里这么自由的聊天。他呢?在家里吗?

    她说:在,在洗碗。洗碗之后还要拖地呢!

    那你呢?啥事也不做吗?龙青觉得他们这小俩口还真有点意思。这绝色美女的老公肯定爱他老婆爱得要命呢。

    西西,我不做!我的手只用来拿笔和敲键盘。我从没洗过碗。我特别不喜欢那个油腻腻的感觉。绝色美女的话令龙青目瞪口呆。他想,世上竟还有这般幸福的小人儿!

    那你聊天,你老公不反对吗?龙青还真的有点佩服他的老公有如此的胸怀了。

    不啊,不反对的。

    为什么呢?龙青越发好奇了。

    《第十章》(46)

    你知道吗——绝色美女停住了。

    龙青感觉她就像个小精灵,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准备把嘴放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告诉他一个惊人的秘密。也许在别人眼里,这秘密是微不足道的。

    你说呀,我听着呢!龙青有点迫不及待了。

    因为在家里我话特别多,我老公每天都特别烦我。他说,你怎么这么多话呀?听说,网上有好多人在那里讲话,你去那儿和他们说吧!

    呵呵!龙青的泪都差点笑出来了,真逗!

    那你老公不怕你跟别人跑了吗?龙青开玩笑说。

    不怕啊,有时,我聊天的时候,他在旁边对我说——老婆,有没有特别聊得来的呀!到时,可别忘了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哟。

    你们真幸福!龙青的这句话发自肺腑,同时,他也为自己对绝色美女想入非非而感到羞愧。她有这么好的老公,他应该祝福他们。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你呢?绝色美女问,你老婆和你怎么样啊?

    龙青说:什么怎么样啊?一般。以前和她闹过几次离婚,现在累了,连闹离婚的激|情也没有了。算啦,不提她。

    那边停顿了半天,说:我叫小米,这是我的小名,我妈叫了三十年。你以后就叫我小米吧!

    嗯,好的。小米,我该下啦,她快回了!龙青看看表,确实有点依依不舍。

    还说几句不行吗?小米说。

    好吧,还说几句。不过,她回来看到可就麻烦了。龙青问:小米,你的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小米不做声。

    人呢?小米——你怎么啦?说话好吗?等了好久,也没有回音。龙青不能再等了,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

    为了有一个和平安宁的夜晚,他以最快的速度关了电脑。

    《第十一章》(47)

    刘念进屋时,龙青看到她手里拎了两大袋东西。不像是家常用的,而是些贵重礼品。

    快,马上跟我出门。刘念说。

    去哪儿?龙青已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报。

    去张书记家。马上要聘办公室主任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刚才出门在路上我遇到了王维,她给我透的风。

    王维是系党委张书记的老伴。

    我老早就知道,竞聘嘛,都不是凭真才实学!龙青不以为然。再说,他对这些事并不怎么热衷。

    真是头猪!你竞聘还要人打分呢!张书记是评委,他可以给你打低,也可以给你( 知识分子灵魂的拷问:期货爱情 http://www.xlawen.org/kan/2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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