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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雪鹞松开了嘴,一片黝黑的碎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难道这是……天魔教修罗界中杀手的专用面具!”一眼看清此物,陆云不禁脱口惊呼起来,“秋之园里那个病人,难道是“妖瞳”……那个愚蠢的女人!”

    “嘎!”雪鹞不安地叫了一声,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测,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

    “糟了,这可不得了……”陆云来不及多说,立刻点足一掠,从冬之园里奔出。

    妖瞳是为了凤凰胆而来的,冷月说不定已然出事!

    秋之园里枫叶如火,红衣的侍女站在院落门口,看到了从枫树林中走出的白衣人。

    “陈公子,谷主说了,您的病还没好,现在不能到处乱走。”霜儿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微微一躬身,阻拦这个病人继续前进。“还是请您回去休息——谷主她昨ri去了藏书阁翻阅医书,相信不久便可以找出法子来。”

    在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望着对方的胸口部位,视线并不上移。

    “是吗?”妖瞳忽然开口了,语气冷然,“我的病很难治?”

    霜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请相信谷主的医术。”

    妖瞳眼神渐渐凝聚:“你为什么不看我?”

    “奴婢不敢。”霜儿淡淡回答,微微欠着身,“谷主吩咐过了,谷里所有的丫头,都不许看公子的眼睛。”

    “哦,是吗……原来如此。”妖瞳顿了顿,忽然间身形就消失了。

    “好,告诉我,”霜儿还没回过神,冰冷的剑已然贴上了她的咽喉,“凤凰胆放在哪里?”

    剑气逼得她脸sè白了白,然而她却没有惊惶失措:“奴婢不知。”

    “真不知?”剑尖上抬,逼得霜儿不得不仰起脸去对视那妖诡的双瞳。

    “公子还是不要随便勉强别人的好。”不同于黄儿的风风火火,霜儿却是镇定自如,淡淡然,“奴婢奉谷主之命来看护公子,若奴婢出了事,恐怕无人再为公子解开任督二脉间的‘血封’了。”

    血封?妖瞳一震:这种手法是用来封住真气流转的,难道自己……

    他还来不及验证自己的任督二脉之间是否有异,耳边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破空声!

    “叮!”他来不及回身,立刻撤剑向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封住了背后疾刺而来的一剑——有高手!那个瞬间他顺手点了霜儿的||穴,一按她的肩膀,顺势借力凌空转身,嗜血剑如蝉翼一样半弧状展开,护住了周身。只听“叮叮”数声,双剑连续相击。火花四溅!

    陆云脸sè凝重,无声无息地急掠而来,一剑逼开了对方——果然,一过来就看到这个家伙用剑抵着霜儿的咽喉!冷月呢?是不是也被这条救回来的毒蛇给咬了?

    怒火在他心里升腾,下手已然顾不上容情,出手越发的凛冽。

    “喂!喂!你们别打了!”霜儿努力运气冲开被点住的||穴道,只能在一旁叫着干着急。谷里的两位病人在枫林里拔剑,无数的红叶飘转而下,随即被剑气搅得粉碎,宛如血一样地散开,刺得她脸颊隐隐作痛。

    “嚓”,只不过短短片刻,一道剑光就从红叶里激shè而出,钉落在地上。

    “怎么忽然就差了那么多?”在三招之内就震飞了妖瞳的剑,陆云那一剑却没有刺下去,感到不可思议,“你的内力呢?哪里去了?”

    妖瞳急促地喘息,感觉自己的内息一到气海就无法提起,全身筋脉空空荡荡,无法运气。

    果然是真的……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

    那个女人,果然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

    他想凝聚起念力使用摄魂术,然而毕竟尚未痊愈,刚刚将jing神力聚在一点,顶心的百汇||穴上就开始裂开一样地痛——他甚至还来不及深入去想,眼前便是一黑。

    “陆公子,快把剑放下来!”霜儿看到妖瞳跌倒,惊呼,“不可伤了陈公子!”

    “你们谷主呢?”陆云却没有移开剑,急问。

    “谷主昨天就去了chun之园的藏书阁,”霜儿努力运气想冲开||穴道,可妖瞳的点||穴手法十分诡异,竟是纹丝不动,“她吩咐过,要我好好照看陈公子——她几ri后就出来。”

    “哦……”陆云松了口气,退了一步将剑撤去,却不敢松懈。

    “怎么把如此危险的家伙弄回了谷里!”他实在是很想把这个家伙解决掉,却碍于陆云的面子不好下手,不由蹙眉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一条毒蛇!药王谷里全是不会武功的丫头,他一转头就能把你们全灭了——真是一群愚蠢的女人。”

    “那个……谷主说了,”霜儿赔笑,“有陆公子在,不用怕的。”

    陆云被这个伶俐的丫头恭维得心头一爽,不由收剑而笑:“呵呵,不错,也幸亏有我在——否则这魔教的头号杀手,不要说药王谷,就是全中原也没几个人能对付!”

    “魔教杀手?”霜儿大大吃了一惊,“可是……谷主说他是昔ri在珈蓝村寨时的朋友。”

    “在珈蓝村寨时的朋友?”陆云喃喃,若有所思——这个女人肯出手救一个魔教的杀手,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她又有着什么样的往昔呢?

    他解开霜儿的||穴,她立刻便去查看地上昏迷的病人,请求他帮忙将妖瞳扶回秋之园。他没有拒绝,只是在俯身的刹那封住了妖瞳的八处大||穴。

    “你干什么?”霜儿怒斥,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病人。

    “在你们谷主没有回来之前,还是这样比较安全。”陆云解释道。

    ri头已经西斜了,他吃力地扛着妖瞳往回走,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这个殊死搏杀过的对手如此亲密——雪鹞嘀咕着飞过来,一眼看到主人搀扶着瞳,露出吃惊的表情,一个倒栽葱落到了窗台边,百思不得其解地抓挠着嘀嘀咕咕。

    “唉……”他叹了口气——幸亏药王谷里此刻没有别的江湖人士,否则如果这一幕被人看到,只怕他和冷月都会有麻烦。就算是世外的医者,也不能逃脱江湖的纷争啊。

    陆云将妖瞳重新放回了榻上,霜儿小心地俯下身,探了探妖瞳的头顶,舒了口气:“还好,金针没震动位置。”

    “金针?”陆云一惊,“他……被金针封过脑?”

    “嗯。”霜儿叹了口气,“手法诡异得很,谷主拔了两枚,再也不敢拔第三枚。”

    陆云眼sè变了变——谁下的手,居然连冷月都无法治疗?他还待进一步查看,忽地听到背后一声帘子响:“霜儿姐姐!”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后面引着一个苍老的妇人。

    “小晶,这么急干什么?”霜儿怕惊动了病人,回头低叱,“站门外去说话!”

    “可是……可是,宁婆婆说谷主、谷主她……”小晶满脸焦急,声音哽咽,“谷主她看了一天一夜的书,下午忽然昏倒在藏书阁里头了!”

    “什么!”霜儿失声——那一瞬间,二十年前上官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

    “快、快带我……”她再也顾不得病床上的妖瞳,顿足站起。然而身侧一阵风过,陆云已经抢先掠了出去,消失在枫林里。

    在房里所有人都一阵风一样离开后,黑暗里的眼睛睁开了。

    眸中依旧带着残留的苦痛之sè,却艰苦支撑着,缓缓从榻上坐起,抚摩着右臂,低低地喘息——用了乾坤大挪移,在陆云下指的瞬间,他全身||穴位瞬间挪开了一寸。然而,任督二脉之间的血封,却始终是无法解开。

    怎么办……离开天山已经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教王如今是否出关,是否发现了他们的计划——跟随他出来的十二影卫已然全军覆没,和魔火也走散多时,如果拿不到凤凰胆,自己又该怎么回去?

    天魔教那边,魔水和修罗界的人,都还在等待着他归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拿着凤凰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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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冷月病倒

    一掌震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陆云抢身掠入了藏书阁。

    “冷月!”他脱口惊呼,看见了匍匐在案上的蓝衣女子。

    书架上空了一半,案上凌乱不堪,放了包括凤凰胆、七叶灵草在内的十几种珍贵灵药。此外全部堆满了书:《外台秘要》《金兰循经》《素问》《肘后方》……层层叠叠堆积在身侧。因为堆得太高,甚至有一半倒塌下来堆在昏迷的女子身上,几乎将她湮没。

    他叫了一声,却不见她回应,心下更慌,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长明灯下,她朝下的脸扬起,躺入他的臂弯,苍白憔悴得可怕。

    “冷月!”他贴着她耳朵叫了一声,一只手按住她后心将内力急速透入,护住她已然衰弱不堪的心脉,“醒醒,醒醒!”

    她的头毫无反应地随着他的推动摇晃,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卷《灵枢》。

    “谷主!”霜儿和小晶随后赶到,在门口惊呼出来。

    ——难道,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

    “快,过来帮我扶着她!”陆云抬头急叱,闭目凝神了片刻,忽然缓缓一掌平推,按在她的背心。仿佛是一股柔和的cháo水汹涌注入四肢百骸,冷月的身子顿时一震。

    陆云立刻变掌为指,连点她十二处||穴道,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处处将内力透入,打通已经凝滞多时的血脉。起初他点得极快,然而越到后来落指便是越慢,头顶渐渐有白汽腾起,印堂隐隐暗红,似是将全身内息都凝在了指尖。

    每一指点下,冷月的脸sè便是好转一分,待得十二指点完,她唇间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好了!”霜儿一直在留意谷主的脉搏,此刻不由大喜。顿时觉得这个惫懒的公子哥儿,原来真的是有如此本事。

    “谷主,你快醒醒啊。”霜儿虽然一贯干练沉稳,也急得快要哭了。

    “呵……阿红?”冷月嘴里忽然吐出了低低的叹息,手指动了一动,缓缓睁开眼,“我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没事的……我看书看得太久,居然睡着了吗?”

    她努力坐起,一眼看到了陆云,失惊:“你怎么也在这里?快回冬之园休息,谁叫你乱跑的?黄儿呢,那个死丫头,怎么不看住他!”

    陆云看着这个一醒来就吆五喝六的女人,皱眉摇了摇头。“医术不jing啊,”他拨开了她戳到脑门的手指,“跑来这里临时抱佛脚吗?”

    冷月被他刺中痛处,大怒,随手将手上的医书砸了过去,连忙又收手:“对……在这本《灵枢》上!我刚看到——”

    她拿过那卷书,匆忙地重新看了一眼,面有喜sè。然而忽地又觉得胸肺寒冷,紧一声慢一声地咳嗽,感觉透不出气来。

    “谷主,谷主!快别想了。”一个紫金手炉及时地塞了过来,冷一个如得了宝一样将那只手炉抱在怀里,不敢放开片刻。

    她说不出话,胸肺间似被塞入了一大块冰,冷得她透不过气来。

    随后赶到的是宁婆婆,递过手炉,满脸的担忧:“你的身体熬不住了,得先歇歇。我马上去叫药房给你煎药。”

    “嗯,”冷月忍住了咳嗽,闷闷道,“用我平ri吃的那服就行了。”

    十四岁时落入冰河漂流了一夜,从此落下寒闭症。寒入少yin经,脉象多沉或沉紧,肺部多冷,时见畏寒,当年师傅沈碧青曾开了一方,令她每ri调养。然而十年多来劳心劳力,这病竟是渐渐加重,沉疴入骨,这药方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管用了。

    “怕是不够,”宁婆婆看着她的气sè,皱眉,“这一次非同小可。”

    “那……加白虎心五钱吧。”她沉吟着,不停咳嗽。

    “虎心乃大热之物,谷主久虚之人,怎受得起?”宁婆婆却直截了当地反驳,想了想,“不如去掉方中桂枝一味,改加川芎一两、蔓京子六分,如何?”

    冷月沉吟片刻,点头:“也罢。再辅以龟龄集,即可。”

    “是。”宁婆婆颔首听命,转头而下。

    霜儿在一旁只听得心惊。她跟随谷主多年,亲受指点,自以为得了真传,却未想过谷中一个扫地的婆婆医术之高明,都还在自己之上!

    “喀喀,喀喀……”看着宁婆婆离开,冷月回头望着陆云,扯着嘴角做出一个笑来,然而话未说,一阵剧咳,血却从她指缝里直沁了出来!

    “谷主!谷主!快别说话!”霜儿大惊失sè,立刻扑上去扶住她摇摇yu坠的身体,“陆公子,陆公子,快来帮我把谷主送回夏之园去!那里的温泉对她最有用!”

    温热的泉水,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

    冷月静静地躺在雪谷热泉里,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血sè,胸臆间令人窒息的冰冷也开始化开。温泉边上草木萋萋,葳蕤而茂密,桫椤树覆盖了湖边的草地,向着水面垂下修长的枝条,无数蝴蝶有的在飞舞追逐,有的停栖在树枝上,一串串地叠着挂到了水面。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这着实让人惊奇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月醒来的时候,一只银白sè的夜光蝶正飞过眼前,宛如一片飘远的雪。

    “啊……”从胸中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疲乏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周围有瑞脑的香气。动了动手足,开始回想自己怎么会忽然间又到了夏之园的温泉里。

    “哟,醒了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凑近,“快吃药吧!”

    “呀——”她失声惊叫起来,下意识地躲入水里,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滚开!”

    陆云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正着,手里的药盏“当啷”一声落地。药汤溅到他的手上,烫得他大叫。

    “阿红!黄儿!”冷月将自己浸在温泉里,“都死到哪里去了?放病人乱跑?”

    “谷主你终于醒了?”只有小晶从泉畔的亭子里走出,欢喜得几乎要哭出来,“你、你这次晕倒在藏书阁,大家都被吓死了啊。现在她们都跑去药圃和药房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病人?”

    渐渐回想起藏书阁里的事情,冷月脸sè缓和下去:“大惊小怪。”

    “我昏过去多久了?”她仰头问,示意小晶将放在泉边白石上的长衣拿过来。

    “一天多了。”陆云蹙眉,雪鹞咕了一声飞过来,叼着紫sè织锦云纹袍子扔到水边,“所有人都被你吓坏了。”

    “呵……”她低头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陆云却怒了,这个女人实在太不知好歹,“宁婆婆说,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及时用惊神指强行为你推血过宫,可能不等施救你就气绝了!现在还在这里说大话!”

    “……”冷月低下头去,知道宁婆婆的医术并不比自己逊sè多少。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好歹救了我一次,所以,那个六十万的债呢,可以少还一些——是不是?”她调侃地笑笑,想扯过话题。

    “我的意思不是要债,是你这个死女人得以后给我——”陆云微怒。

    “好啦,给我滚出去!”不等他再说,冷月却一指园门,叱道,“我要穿衣服了!”

    他无法,悻悻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住了脚,关切道:“我说,你以后还是——”

    “还看!”一个香炉呼啸着飞过来,在他脚下迸裂,吓得他一跳三尺,“给我滚回冬之园养伤!我晚上会过来查岗!”

    陆云悻悻苦笑——看这样子,怎么也不像会红颜薄命的啊。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在水中又沉思了片刻,才缓缓站起。“哗啦”一声水响,小晶连忙站在她背后,替她抖开紫袍裹住身体。她拿了一块布巾,开始拧干湿濡濡的长发。

    树枝上垂落水面的蝴蝶被她惊动,扑棱棱地飞起,水面上似乎骤然炸开了五sè的烟火。

    冷月望着夏之园里旺盛喧嚣的生命,忽然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那样殚jing竭虑地查阅,也只能找到一个药方,可以将双儿的病暂时再拖上三个月——可三个月后,又怎么和陆云交代?

    何况……对于陈飞的金针封脑,还是一点办法也找不到……

    她心力交瘁地抬起头,望着水面上无数翻飞的蝴蝶,忽然间羡慕起这些只有一年生命、却无忧无虑的美丽生灵来——如果自己也可以变成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该有多好呢?;

    第十五章 巧使计谋得凤凰胆

    北方的天空,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的蓝sè。漠河被称为极北之地,而漠河的北方,又是什么?在珈蓝村寨里的时候,她曾听浩宇他提起过族里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中,穿过那条冰封的河流,再穿过横亘千里的积雪荒原,便能到达一个浩瀚无边的冰的海洋——

    那里,才是真正的极北之地。冰海上的天空,充满了七彩的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道一道地浮动变幻于冰之大海上,宛如梦幻。

    浩宇……十四岁那年我们在冰河上望着北极星,许下一个愿望,要一起穿越雪原,去极北之地看那梦幻一样的光芒。如今,你是不是已经在那北极光之下等待着我吗?可惜,这些蝴蝶却飞不过那一片冰的海洋,否则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只蝴蝶飞去哪里与你相聚,共赏此景。

    喝过宁婆婆熬的药后,到了晚间,冷月感觉气脉旺盛了许多,胸中呼吸顺畅,手足也不再发寒。于是又恢复了坐不住的习惯,开始带着黄儿在谷里到处走。

    先去冬之园看了陆云和他的鸟,发现对方果然很听话地待着养伤,找不到理由修理他,便只是诊了诊脉,开了一服宁神养气的方子,吩咐黄儿留下来照顾。

    调戏了一会儿雪鹞,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忽然又在门边停住了:“双儿的药已经开始配了,七天后可炼成——你还来得及在期限内赶回去。”

    她站在门旁头也不回地说话,陆云看不到她的表情。等到他从欣喜中回过神来时,那一袭紫衣已经消失在飘雪的夜sè里。

    怎么会感到有些落寞呢?她一个人提着琉璃灯,穿过香气馥郁的药圃,有些茫然地想。十年了,那样枯燥而冷寂的生活里,这个人好像是自己唯一的亮**?

    十年来,他一年一度的造访,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ri子——虽然见面之后,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在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吩咐侍女们在雪里埋下新的酒坛,等待来年的相聚,有时候甚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或着是某种依恋,甚至有一点很微妙的感觉。

    但是,这一次,她无法再欺骗下去。甚至无法想象,这一次如果救不了双儿,陆云会不会冲回来杀了她。

    唉……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飘雪的夜空,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是如此的沉重和无奈,仿佛漫天都是逃不开的罗网,将所有人的命运笼罩。

    路过秋之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封了任督二脉的病人,不由微微一震。因为身体的问题,已经是两天没去看陈飞了。

    她忍不住离开了主径,转向秋之园走去。然而,刚刚转过身,她忽然间就呆住了。

    是做梦吗?大雪里,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披着长衣,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远远望去,那样熟悉的轮廓,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在下着雪的夜里,悄悄地回到了人世。

    “浩宇?”她低低叫了一声,生怕惊破了这个梦境,蹑手蹑脚地靠近湖面。没有月亮的夜里,雪在无休止地飘落,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

    “浩宇!”她再也按捺不住,狂喜地奔向那飘着雪的湖面,“等等我!”

    “小月……”站在冰上的人回过身来,看到了狂奔而来的提灯女子,忽然叹息了一声,对着她缓缓伸出了手,发出了一声低唤,“是你来了吗?”

    她狂奔着扑入他的怀抱,那样坚实而温暖,梦一般的不真实。

    何时,他已经长得那样高?居然一只手便能将她环抱。

    “真的是你啊……”那个人喃喃自语,用力将她抱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如雪一样融化,“这是做梦吗?怎么、怎么一转眼……就是十几年?”然而,那样隐约熟悉的语声,却让她瞬间怔住。

    不是——不是!这、这个声音是……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醒来时候,所有人都死了……浩宇、族长、老李……全都死了……”那个声音在她头顶发出低沉的叹息,仿佛呼啸而过的风,“只有你还在……只有你还在。小月姐姐,我就像做了一场梦。”

    “小飞!”她终于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失声惊呼。

    冰雪的光映照着他的脸,苍白而清俊,眉目挺秀,轮廓和浩宇极为相似——那是珈蓝一族的典型外貌。只是,他的眼睛是忧郁的淡蓝,一眼望去如看不到底的湖水。

    “小飞?”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你难道已经……”

    “是的,都想起来了……”他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望着落满了雪的夜,“小月姐姐,我都想起来了……我已经将金针逼了出来。”

    “太好了。”她望着他手指间拈着的一根金针,喜不自禁,“太好了……小飞!”

    她伸出手去探着他顶心的百汇||穴,发现那里果然已经不再有金针:“太好了!”

    “浩宇,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眉目和他依稀相似,妖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杀了进来。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们,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sè。

    “小月姐姐……那时候我就再也记不起你了……”他有些茫然地喃喃,眸子隐隐透出危险的紫sè,“我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杀了无数的人。”

    “小飞”。陈飞忽然间又回到了面前,冷月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心里的激动,只是握紧了对方的手,忽然发现他的手臂上到处都是伤痕,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

    “是谁?”她咬着牙,一字字地问,一贯平和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愤怒的光,“是谁杀了他们?是谁灭了村子,灭了冷家一族?是谁,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妖瞳在风里侧过头,望了冰下的那张脸片刻,眼里有无数种sè彩一闪而过。“是黑水边上的马贼……”他冷冷道,“那群该杀的强盗。”

    风从谷外来,雪从夜空落。湖面上一半冰封雪冻,一半热气升腾,宛如千百匹白sè的纱幕冉冉升起。而他们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当年那些强盗,为了夺取村里保存的一颗凤凰胆,而派人血洗了村寨。”妖瞳一直望着冰下那张脸,“烧了房子,杀光了人……我被他们掳走,辗转卖到了天魔教,被封了记忆,送去修罗界当杀手。”

    她望着浩宇那一张定格在十二年前的脸,回忆起那血腥的一夜,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只是为了一颗凤凰胆,只是为了一颗凤凰胆。那些人,竟然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夺去了无数人xing命,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

    “小飞……小飞……”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颤声道,“怎么,你被送去天魔教了?”

    他没有做声,微微点了点头。

    天魔教修罗界里培养出的杀手,百年来一直震慑西域和中原,她也有所耳闻——但修罗界对那些孩子的训练是如何之严酷,她却一直无法想象。

    “我被命令和一起训练的同伴相互决斗,我格杀了所有同伴,才活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天空里飘落的雪,面无表情,“十几年了,我没有过去,没有亲友,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只是被当做教王养的狗,活了下来。”

    他平静地叙述,声音宛如冰下的河流,波澜不惊。然而其中蕴藏的暗流,却冲击得冷月的心悸,她的手渐渐颤抖:“那么这一次、这一次你和陆云决斗,也是因为……接了教王的命令?”

    “嗯。”妖瞳的眼里浮出隐约的紫sè,顿了顿,才道,“五台山又发现了一颗凤凰胆,教王命我前来夺回。”

    冷月打了一个寒战,焦急道:“如果拿不回,会被杀吗?”

    “呵。”他笑了笑,“被杀,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可能是里面最轻的处罚了。”

    “风大了,回去罢。”他看了看狂风携带着雪花不停地狂舞,随将身上的风衣解下,覆上她单薄的肩膀,“听说今天你昏倒了……不要半夜站在风雪里。”

    那样的温暖,瞬间将她包围。冷月拉着长衣的衣角,身子却在慢慢发抖。

    “回夏之园吧。”妖瞳转过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灯引路。然而,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小飞!”

    “嗯?”他回应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感觉到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冷而颤抖,用力得让他感到疼痛。他垂下眼睛,掩饰住里面一掠而过的冷光。

    一颗血sè的珠子,放入了他的掌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灵气,几乎让飞雪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他倒吸了一口气,脱口道:“这——这是凤凰胆!”

    “你拿去!”将珠子纳入他手心,冷月抬起头,眼神里有做出重大决定后的冲动,“但你不要告诉陆云。你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必须要救的人,才和你血战争夺的。”

    妖瞳有些迟疑地望着她,并没有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握紧了那颗珠子,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表情——没错,是真的,她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在冷月低头喃喃的时候,他的手抬了起来,无声无息地捏向她颈后的死||穴。然而,内息的凝滞让他的手猛然一缓。

    血封!还不行。现在还不行……还得等机会。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低声说:“小月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

    冷月无言点头,压抑多ri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这些天来,面对着陆云和陈飞,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多少的自责、多少的冰火交煎。枉她有神医之名,竭尽了全力,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

    碧青师傅……碧青师傅……为何当年你这样地急着从谷中离去,把才十八岁的我就这样推上了谷主的位置?你只留给我这么一支紫玉簪,可我实在还有很多没学到啊……如果你还在,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

    “早点回去休息吧。”妖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低声叮嘱。

    一路上,风渐渐温暖起来,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柔软温暖的风里,他只觉得头顶一痛,百汇||穴附近微微一动。

    教王亲手封的金针,怎么可能会被别人轻易解开——刚才他不过是用了乾坤大挪移,硬生生将百汇||穴连着金针都挪开了一寸,好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是真的恢复了记忆。然而毕竟不能坚持太久,转开的||穴道一刻钟后便复原了。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凤凰胆。握着那颗费尽了心思才得来的凤凰胆,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九死一生,终于是将这个东西拿到手了。想不到几次三番搏命去硬夺,却还比不上一次的迂回用计,随便编一个故事就骗到了手,真是有些无语。

    原来,怎样jing明强悍的女人一遇到这种事,也会蒙住了眼睛。简直是比摄魂术还蛊惑人心啊……

    他垂下眼睛,掩饰着里面的冷笑,小心翼翼地引着冷月来到夏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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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情感释放

    “小飞”在走入房间的时候,她顿时停了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天山了。”

    他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女人真是异想天开,想要执意令他留在这里?现在他身上血封尚未开,如果她起了这个念头,可是万万不妙的。

    妖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你现在身体要紧,不要想太多,还是先休息吧。”他只好如此说。

    明天再来想办法吧。如果实在不行,回宫再设法解开血封算了——毕竟,今天已经拿到了凤凰胆,应该和谷外失散的教众联系一下了……事情一旦完成,就应该尽快返回天山。那边魔火和魔水几个肯定都已经等得急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冷月忽然间惴惴地开口道:“小飞?”

    “嗯?”妖瞳实在是对那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迟钝,甚至是很不喜欢。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不会忽然又走掉吧?”冷月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同伴在一觉醒来后就会消失——她忽然后悔方才就那么匆忙给了他那颗凤凰胆。

    妖瞳摇了摇头,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

    “小飞”冷月静静地凝望着他,忽然轻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顿时愣了一下:“为什么?”

    “十二年前的那一夜,我害怕极了,以至于最后没有顾上你……”仿佛那些话已经积压在心底多年,冷月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滚烫的额头放入掌心,“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和浩宇只顾着拼命逃,却忘了你还被关在那里……我、我对不起你。”

    她捂住了脸:“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里。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可是、可是那时候我和浩宇却把你扔下了——对不起……对不起!”

    妖瞳有些怔住了,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

    携手奔跑而去的两个人……火光四起的村子……周围都是惨叫,所有人都纷纷避开了他。他拼命地呼喊着,奔跑着,然而……那种被抛弃的恐惧还是追上了他。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没事了,”他笑着,低下头,“我不是没有死吗?不要难过。”

    冷月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晚安。”她放下了手,轻声道。

    ——小飞,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妖瞳从下之园出来的时候,感觉风很郁热,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妖瞳握着嗜血剑,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影响到自己了?

    假的……那都是假的。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却无法动摇他的心。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如今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

    何况,那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妖瞳微微笑了笑,顿时眼睛转换成了琉璃sè:一个杀手,并不需要过去。他需要的,只是手里的这颗凤凰胆。要的,只是zi you,以及权力!

    走出夏之园,冷风夹杂着雪花吹到了脸上,终于让他的头脑冷了下来。他握着手里那颗血红sè的珠子,微微冷笑起来,倒转剑柄,“咔”的一声拧开。

    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吞吐着红sè的信子。“赤练,去吧。”他弹了弹那条蛇的脑袋。

    那个叫赤练的小蛇立刻化为一道红光,迅速跃入了雪地,闪电一样蜿蜒爬行而去。随之剑柄里爬出了更多的蛇,那些细如线头的蛇被团成一团塞入剑柄,此刻一打开立刻朝着各个方向飞速爬出——这是天山血蛇里的子蛇,不畏冰雪,一旦释放,便会立刻前去寻找母蛇。

    那些在柏树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毕竟,这个药王谷的入口太隐秘,雪域地形复杂,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妖瞳眼看着赤练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冰下那张脸在对着他微笑,宁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他从骨髓里透出的奇异熟稔——在无意中与其正面相的刹那,妖瞳感觉心里猛然震了一下,有压制不住的感情汹涌而出。

    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令他透不过气。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悲凉,眷恋,信任,却又带着……又带着……

    “咔嚓!”在他自己回过神来之前,嗜血剑已然狠狠斩落在坚硬的冰面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谁都不可以!妖瞳仿佛在这一刻变的疯狂起来,满头长发飞舞,手中的剑在不停地抖动!

    当我在修罗界里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 血Se情泪 http://www.xlawen.org/kan/24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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