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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情深之依恋》

    脑残界的新生

    陆振华在那一双水雾朦胧眸子的注视里停下手里的鞭子,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没了先前的仇恨、愤怒、决绝和阴狠,只是那么茫然无助,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这样的眼神何其熟悉,若是数一数,有弥留病中的心萍,有哈尔滨大街上惊马之下的八姨太傅文佩,再往前还有那个爱穿着红色骑马装和他撒娇的可爱女孩儿。

    萍萍,那是个想起来心就会绞痛的名字。他的前半生都在为着那个名字拼凑与其相似的碎片,他让每一位新娘穿着萍萍最爱的骑马装拜堂;他会握着每一位新娘的手说“我会用这双手打一个天下给你”;他给每一个女儿的名字里冠上一个萍字。他在那些碎片上找着一个叫萍萍的女孩儿的影子,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是他的萍萍。

    陆振华丢下手里的鞭子,踉跄一步揉着眼角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徐娘半老的九姨太和一屋子已经成|人的儿女,苦笑心想,他真的老了吗?

    在他把抢步过来扶他的爱女如萍推开之后,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落地钟的滴答声。所有人几乎都摈着呼吸等着自己发话。视线再度移向趴坐在地上的女儿,此时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和先前气势凛凛的逼视不一样,此时更像是在好奇的探寻,就像都不认得周围的人一般。

    虽然本就被洗旧的青布旗袍和针织外套在刚才的一阵鞭笞中变得更加破旧不堪,可依旧掩不住本身的灵动芳华。征战半生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与这个小女儿不对盘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子太像自己,活脱脱的一只小豹子,可是一山怎容二虎?两不相让,这才造就了今天的悲剧。

    气过之后,想到还有个这么和自己相像的女儿心里还是很自豪的,于是吩咐道:“雪琴,去拿两百块来。”

    怎料地上的女儿听他这么说反而小嘴张得大大的,眼睛死瞪着。见女儿这样反应,陆振华心底有些酸涩,难道说他陆振华和自己女儿的关系就已经僵化到这样的地步。

    王雪琴扭着腰装模作样的叹气:“哎呀,老爷子,家里那里有两百块那么多呀!我们……”

    在被陆振华怒瞪之下,才生生咽下后半句话,没好气的上,高跟鞋故意在木质的梯上踏出声响。

    “钱拿回去,把房租交了。给你妈请个医生,把头痛咳嗽都统统治好。也给自己买点衣服穿。”

    地上的傅依依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真想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可由于鞭伤不掐就已经很疼了。她很清楚自己上一刻在医院里由于不治之症而在大好年华里芳魂永逝,死的时候也没受什么苦,也算是安详。在最后一段时日里,家人都日夜陪在身边,都知道不过是捱日子罢了,死了倒也是少了化疗和手术的折磨。

    可没曾想这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刚一睁眼就是复古的家具,长袍的服装,还有就是眼前暴怒的大叔。

    傅依依大概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用流行语来说这叫穿越,还是魂穿。用术语说这叫,灵魂转移。她很想晕过去,可身上**辣的痛晕不过去。很想尖叫,可是摄于出离愤怒的大叔的威严,实在是吓得叫不出声,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心想这叫什么事啊,虽然说能够穿越从活一回傅依依很高兴。可是一来就挨打……

    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保不准就是被打死的才让她拣了这么个空,可是这能打死一回,谁敢说就没有第二回,第三回……心里呼唤:“主啊、佛啊、阿拉请带我走。”

    也许三位神仙大人真的听到了傅依依的嚎叫,总之,暴怒大叔停了鞭子。但接下来和美妇人的对话却教傅依依犹如五雷轰顶。

    这话这场景怎么就像当年超爱看的琼瑶剧《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台词呢,不由得张嘴瞪眼。

    不久,那美妇人拿着一叠纸钞扭着水蛇腰下来,嘴里还是那样刻薄:“唉,东拼拼西凑凑把家里买菜买米的钱都拿来了,还好,总算有那么多。”走到暴露大叔身边:“来,你亲自给她。”还不忘瞪傅依依一眼:“两百块,够办嫁妆的了。”

    陆振华拿过一叠零钞递给仍然趴在地上的傅依依道:“拿去!”命令式的口吻,让傅依依很不舒服。

    这些一字不少原声对话,让傅依依确定了这是情深深雨蒙蒙的脑残世界。眼前的暴露大叔肯定就是种马陆振华,尖酸刻薄的美妇人便是王雪琴,周围的几个年轻男女那就是如萍、梦萍、尓豪尔杰了。而自己——居然是依萍。

    傅依依依旧沉浸在穿越脑残世界的震撼之中,只是下意识的结果眼前一叠花花绿绿的纸,据说那是钱。然后就困惑了,按原剧情依萍潇洒的把这一把纸币天女散花般洒向空中,然后色声俱厉的痛斥陆家的罪孽,自己的仇恨。再然后与陆振华断绝父女关系,潇洒转身。

    不过这些动作对她来说,难度有点大。正在踌躇之际,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哼,就是下贱胚子生的,跟她妈一个德行。见着钱就移不开眼了,刚才不是还在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妈妈病了吗。这会儿怎么就看着钱不见动作,要留在这里过冬不成。如萍,梦萍啊,你们可别学着了这些下作德行。女孩儿要有女孩的样子,不像某些撒泼无奈。”

    这一番话倒是惊醒了迷糊的傅依依,不由得笑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她的身上,大概以为她疯了。

    这回傅依依是缓过了劲,也想通了。看着一屋子陌生人也不怕了,说白了就一堆虚构人物,虽然如今自己也身在戏中,可却是个实实在在冷眼旁观人。现在不过是机缘巧合和一群人演电视剧罢了。

    “你笑什么?”

    傅依依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身上的伤痛让她倒吸几口凉气。不过还是站稳了,扯过沙发扶手上的一块毛巾披到了身上,毕竟这衣服实在是破得不成样子了。

    拨了拨头发才回王雪琴的疑问:“不是啊,九姨太我就是比较好奇还有什么优伶戏子更下贱卑微的身份了。”

    此时不但是王雪琴被堵住了话,就连边上站着一直没说话的一帮人脸也变了色,毕竟王雪琴的身份摆在了那儿。

    王雪琴恼羞成怒:“好个傅文佩,教出来的女儿这么没规矩,都敢顶撞长辈了。”

    傅依依相当的开心:“对了九姨太,说到规矩。我妈妈虽然如今没在陆家了,可是当年毕竟早你一天进陆家门,你叫一声姐姐也不算吃亏。”

    那边王雪琴一跺脚扑到陆振华身边哭喊道:“老爷子,我尽心尽力服侍你,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大半辈子一句好话没捞到不说,现在还要被一个小辈指指点点,我不活了我……”

    傅依依这边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个人,心情大好:“既然今天不方便,我就暂时失陪了,下次再见。”

    那边忙着拉扯要去寻死的王雪琴,也顾不上我。倒是到了门口对着大雨发愁的时候女佣阿兰很适时的送了一把伞过来:“依萍小姐,夜深了,回去的时候自己小心。”

    谢过之后走出陆家大门,茫茫雨幕却不知何去何从。天知道傅文佩住在哪儿,信步在马路上走着。雨势很大,傅依依想着到前边的屋檐下先避避雨也好。没曾想前方忽的冲出一辆自行车,车主高声大喊:“小心,小心。”

    依依险险避过,雨伞飞落一旁。却听到身后汽车鸣笛声,车灯刺得睁不开眼睛,依依被汽车边角带了一下,摔在路旁的水洼处,额头搁到了台阶上。顺着雨水冲到依依嘴里有咸咸得味道,抹了一把原来额头被磕破了,一脸的血。

    新伤加旧伤,显然把从汽车下来的人吓了一跳:“小……小姐,你……没事。”

    依依环顾四周已不见自行车的影子,心里暗骂。那人肯定是何书桓没错,害得她一身狼狈。只是由于自己一路犹疑慢了时间才错过了剧情,还给汽车撞了个结实。

    那个司机把依依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小姐,我送你上医院。”

    那司机带着帽子,加上雨势颇大,看不太清楚表情模样,但听声音也还算真诚。在比较一下人家的豪华轿车和自己的狼狈不堪,实在是自己没什么可被人家可图的。再加上自己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容身之处,去医院处理好一身伤总比在这里站着淋雨强。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司机连忙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傅依依坐了上去。没曾想里面还有另外一人,见着她这副狼狈模样骇得身体向后仰了一下。

    缘分啊缘分

    傅依依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碍观瞻。几番折腾之下原来的两条辫子已经松散,许多发丝贴在脸上。衣衫破败,额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和着雨水冲了满脸。浑身还湿嗒嗒的,活像依依自己心里YY的索命女鬼形象。

    但这也实属无奈。傅依依以前是很注意形象的,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

    眼前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虽是随意然而却考究。容貌俊朗,眉毛浓黑似剑,眸子神精如星。傅依依想这样的容貌该配一副冷冽的性子,然而似乎眼前这位出生的时候司命星君在开小差,活脱脱一副懒洋洋的花花公子模样。

    纵然如此,傅依依还是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颇显得尴尬。与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向司机询问:“先生,请问车里有干帕子吗?”

    司机无奈摇头,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黑色手帕递到了面前。却是身旁的陌生男人。

    楚彦在傅依依上车的时候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也不怪他,换谁见了那副样子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见傅依依上车之后尴尬的和他点头问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看她向司机要干帕子。这才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递了过去,算是弥补刚才的失态之举,虽也聊胜于无。

    傅依依接过帕子,小声的道了谢才开始收拾自己,擦了一下脸后,又拧干水搭在额头的伤处才消停。一番折腾加上一身伤,越加疲惫,眼皮渐重,不觉便靠着车窗睡着了。

    楚彦见傅依依虽然狼狈,但是精神还不错。脸上的血水擦去之后也就是额上有个小伤口,显然没什么大事。后来见她睡下之后喊了几声没见醒,于是便直接让司机拐回了自己的住处,顺便吩咐底下人叫了医生。

    傅依依因为酒精接触伤口所产生的刺痛而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给自己处理身上的鞭伤。因为基本上浑身都有伤,换过的干衣服倒是又褪了大半。虽说都是女人,还是不很习惯。

    “哟,小姐醒了。很疼是,我轻点。哎,也不知谁这么毒辣,居然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虽然嘴里唠叨不停,但是手下一点都不含糊,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处理了好几处伤口。傅依依很怀疑她是在故意说话分散注意力。

    可说着说着又停了:“哎,小姐,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替小姐不值,绝对没有打探什么的意思。”

    傅依依倒是被这朴实的话逗笑了,伸手想去拿棉花:“还是我自己来。”

    “这可别,小姐。这可是个细活,弄不好会留疤的。”

    傅依依虽是别扭但也不再坚持:“那就有劳了。”

    “哪儿的话?这些可都是我们下人份内的活儿。”

    辛亥革命虽是宣扬的民主思想,但是几千年来的奴化等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拔除非一日之功,也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于是换了话题:“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胡,大家都叫我胡嫂。”

    “那胡嫂,这是在哪儿?”

    胡嫂站起身,用棉球蘸干了额上又渗出来少许血,才开始上药包扎。嘴里说道:“这儿是楚公馆,我们家少爷带你回来的。”

    这下傅依依总算是回过了味儿来,胡嫂口中所说的少爷该就是车上递给她帕子的那个那个男人。正想着门口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听说人醒了?”

    胡嫂立马站了起来:“是的少爷,醒了好一会儿了。”

    楚彦此时已经换了一套装束,头发还是湿的。双手插着裤兜对胡嫂说道:“行了,去下把徐医生叫上来。”

    胡嫂出去之后,他顺势靠在了一把椅子上,眉峰微挑,嘴角上翘:“在下楚彦,不知小姐芳名?”

    傅依依本能的报出了名字,而后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陆依萍。不过想到也就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应该也不碍什么事。楚彦还待说些什么,胡嫂已经领了医生进来,便让到了一边。

    那医生拿着听诊器一阵听查,傅依依却是早已看着楚彦神游天外。楚彦,傅依依仔细品着这个名字。这绝对不是剧情中的人物设定,可却让她给遇到了。

    所以说缘分啊缘分,就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得早一秒,不得晚一秒。原剧中陆依萍雨中偶遇何书桓,成了一段纠缠。可傅依依就因为多磨蹭了那么几分钟,恰恰避开了他还糟了车祸。

    不过用额头的一块伤疤来换避开那个除了只会装酷就是管闲事的何书桓也还算值得,少了以后许多事情。但是陆依萍的身份摆在那,她可是原剧的第一女主角呀,以后要完全避开一众脑残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想到此,少不了一阵头痛。

    这时徐医生已经检查完了:“除了外伤外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小姐可还有什么不适的?”

    傅依依揉着太阳||穴说道:“脑仁疼能治吗?”

    徐医生的嘴角很明显的抽了一下,转头向楚彦求救:“楚少爷,这……”

    楚彦挥挥手:“行了,行了,看来也没什么事。胡嫂带徐医生下去休息,有事再叫你。”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胡嫂甚至把门带上了。楚彦立马变了样,拉了一把椅子凑到傅依依面前,一脸兴致说道:“诶,傅小姐。”

    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说‘我很八卦,我很八卦。’看得傅依依不明所以,狐疑道:“说什么?”

    楚彦嘴一撇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一手搭在交叠的两腿上:“啧啧……别那么小气嘛。你这身上的伤可是一条一条的,肯定是鞭子或者是藤条造成的。大半夜的,又在下雨,一个小姑娘还街上晃悠。肯定有故事……”

    傅依依仰头看天花板,好像“当初”何书桓收留依萍之后也问过此类关于“故事”的问题,难道说在脑残世界里,就算是非剧情人物也会受到影响?都不会知道尊重别人的**吗!

    楚彦见对方没反应,但也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五官纠结,不只是哭还是想笑。不禁玩心大起,进而分析道:“傅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虽说是我的车撞上了你,可也没什么大伤,我还给你请医生,上最好的药。再怎么说你也该给我找点乐子不是。”

    傅依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给了两个字做答案:“无聊。”

    楚彦很郑重的点头,表示对傅依依的话的肯定。傅依依几近抓狂,咬着牙齿:“有病。”

    楚彦绷着脸,忍住笑,很潇洒的抚了一下头发,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傅小姐这句话倒是对了,本少爷最大的心病就是无聊。所以日间闲暇,最喜欢没事找事。”

    傅依依很想晕过去,也顾不得避嫌什么的,拉过被子捂在头上无声的大叫。楚彦看着被子里的一小团轻轻抖动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他想如果他再逗下去的话,那张越来越黑的小脸说不准就去撞墙了。于是摇摇头,有些意犹未尽的走了出去。心想,还真是意外呢,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窗外已然停了雨,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伸伸懒腰,和胡嫂吩咐了几句之后,转向自己的卧室,嘴角一直都挑着一抹笑。

    傅依依在听着楚彦大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直到楚彦落锁出去才从被子里伸出头呼吸。心想果然在脑残界生存的都是强人呐。

    床很大,被子很软很暖和。身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这一夜傅依依睡得很安稳。

    再说傅文佩这边,自从女儿傍晚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心下焦急不已。依萍的脾气自己知道,那边的情况自己也清楚。每次她过去要钱都少不得看王雪琴的脸色,受不少委屈,可从来没有到了半夜还不回来的状况。

    想出去找可电闪雷鸣雨势又大,再加上怕依萍随时回来见自己没在又去找自己母女俩错过。只好一直坐在门口枯等,连水都记不得喝上一口。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依萍出事遭难的情景,可现下只能在心里不停的祈祷是陆振华见雨大所以留依萍在那边过夜。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好歹也算是个安慰。

    就这样枯坐一夜,形容憔悴,好似老了好几岁。眼看都八点了依萍还没回来,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收拾一下自己,直接寻着陆家去了。嘴里不停的念着各种自己知道的大神的名号,希望能够保佑依萍在陆家,希望这个仅有的女儿还是活蹦乱跳的,希望死神不要像夺走心萍一样夺走她……

    焦急之下,她忘了不少事情。她忘了时过境迁,自己今非昔比人老珠黄;她忘了陆家是王雪琴的地盘;她忘了她斗不过那个比她小的九姨太;她忘了自从被赶出陆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陆家的门;她忘了自己除了是依萍的母亲外什么都不是……

    回家之前的琐碎

    不得不说,楚大少偶尔做的天气预报还是很准确的。第二天果然是艳阳高照,清晨的空气中还留着夜雨翻起的泥土的香味。

    然而焦急的傅文佩此时可顾不得这些,陆家离她们母女住的地方其实就算步行也不是太远。只是一个在贫民区,一个在相对来说比较好的住宅区,里面居住的人各自不在一个生活平面上,所以才没什么交集。

    开门的是陆家的司机老张,他在陆家工作的时间不长所以认不得傅文佩,但也不敢怠慢,把人引至客厅就差女佣阿兰去饭厅通知正在吃早餐的主人去了。

    再次踏入陆家傅文佩百感交集,这个地方自己也是住过的。和现在自己住的小房子比起来,陆家不知大了好多倍,门口还有个不小的花园。不同于家里的青瓦白墙,一片灰暗。在她眼中,陆家可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装饰精致,颜色明丽,甚至还有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电器家具。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因为穿了很久而明显变形的打过好几个补丁的布鞋、裤脚开了毛边的青色粗布裤子,上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碎花短衫。裤子有些短,还没盖住脚踝,布鞋里的脚也没有穿袜子。昨夜下雨路上留了不少的水洼被自己踩到,如今鞋上的泥印在了地毯上。

    因为常年干粗活而变形的手指抓着裤子又放开,然后又抓住,如此反复。脚也不住的往后挪,好似那样能藏住一般。

    除了拘谨,心里更多的是酸涩。可又想到也许一会能见到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丈夫,酸涩之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倒不是说她有多么的爱陆振华,可她也是出生书香门第,从小被灌输的是从一而终的思想。不管她曾经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嫁给陆振华,有了夫妻之实,纵然后来连夫妻之名都没有了,纵然那个男人最后舍弃了她们母女。但陆振华从来而且始终将是她唯一的男人,这样的感情无关于爱情,算是另一种表现的执念和心结。

    陆家平时除了何书桓和杜飞以及偶尔来要钱的依萍外是没有其他什么客人的,所以听到说有客,正为吃饭闹别扭的尔杰最先坐不住了。Biu的滑下凳子就朝客厅去了,王雪琴在后面喝了几句没叫住。

    尔杰溜到了客厅躲在落地钟后面,只见沙发上坐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瑟瑟缩缩的老妈子,便嘟着嘴不感兴趣往回走。看到自己装玩具的箱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扒拉一番找出他的玩具弓箭,在落地钟掩护下就朝神思不定的傅文佩射了一箭,自然是射中了的。

    平时都没人陪他玩,让他射,现下得逞小孩子心思藏不住,急不可耐的蹦得老高欢呼:“喔喔……射中了……射中了……喔喔……”

    木箭自然是射不痛的,傅文佩听着声音抬起头见着尔杰,心下欢喜。这孩子她以前也是带过的,都不知道已经长这么大了,于是激动的伸出手想要抱他:“尔杰,你是尔杰对不对,我是姵姨呀,还记得吗。”

    尔杰见那老妈子要来抱他,转身就跑,可哪能快得过大人,被傅文佩激动的一把抱住,挣扎不过便哇哇大哭。正巧王雪琴从外面进来见到傅文佩虽然很诧异,可眼下还是急着夺回儿子:“你这疯女人放手,自己生不出儿子便来抢别人的吗?”

    “雪琴,我只是想抱抱他,我……”傅文佩搓着手指想要解释。

    “吵吵闹闹的,什么事?”陆振华端着烟斗进来,呵斥声打断了傅文佩的话。可当看清来人是谁时明显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文珮……”

    “振华……”短短的两个字好似含了千言万语,就要落下泪来,两厢对望。

    王雪琴扭着头冷哼一声,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今天什么风把八夫人给吹来了?呵……你可是尊大佛啊,咱这儿可是小庙,供不起!”

    傅文佩低下头,她向来温软,就算听出了王雪琴话里的讽刺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默默受下。

    “哎呀……”王雪琴把尔杰放到地上,惊叫起来:“我的新地毯,阿兰……”

    阿兰急忙从厨房里出来,边跑还边在围裙上擦着手:“太太。”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看着乐乐(如萍养得宠物狮子狗)不要让它下,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在它身上,就算是做一只狗也要懂得本分。什么忙都帮不了,专门会给人添乱的废物,家里可没那么多闲钱来养。”

    傅文佩听了也只有从地毯上移开,抿着唇站到旁边,看着阿兰手忙脚乱的清洗着她刚才留下的泥印。陆振华在沙发抽烟没有要说话的样子,显然还在为傅依依头天晚上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而生气,对傅文佩算是迁怒,他认为显然是自己这位八姨太没有把女儿教好。

    陆家三兄妹这才吃晚饭出来,看到傅文佩,如萍最高兴,抢先跑过来抓住傅文佩的手,一脸激动:“姵姨,居然是姵姨,你怎么来了?依萍呢,也来了吗?”

    傅文佩这才从复杂的心绪中抓出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反抓住如萍的手问道:“如萍,依萍昨晚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去,我还以为她在这边歇着呢。”

    “没有啊,”如萍看了看陆振华小心措辞:“依萍她拿了钱很早就走了。”

    “可不是,”雪琴接过话:“两百块呀,买米买菜都凑了出来。你可问问阿兰,今天早上我们家可都开始吃稀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要办嫁妆呢。”

    阿兰蹲在地上装空气,心想陆家每天早上的早餐不都是吃稀饭吗?

    尓豪也附和说道:“可不是吗?走之前还大发了一顿雌威。”

    傅文佩终于忍不住,眼泪打滚似的往下掉。如萍急着安慰:“你先不要急姵姨,我们先去找找看,说不定依萍只是因为雨太大到什么地方躲雨去了。”

    一家人都绝口不提昨晚依萍被打一事。

    傅依依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任何人打扰。醒来的时候看到枕边放了一套衣服,不是这个时代多数女人穿的旗袍。而是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和一件米白色的小外套,衣服边放着一个包,包里有一个皮夹,里面是从陆家拿来的两百块钱。床下还摆着一双新皮鞋,显然这些都是楚家准备的,而那身烂衣服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换好衣服下,楚彦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餐了。听到动静,楚彦把头从报纸上抬起来看着傅依依,显然很满意的样子。傅依依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问好:“早上好!嗯,今天天气似乎不错。”

    楚彦很是好心情:“那是自然。”然后吩咐厨房给傅依依上早餐。

    早餐时间很愉快,楚彦很健谈,几句话就找到了傅依依感兴趣的话题,从饮食到养生,从文化到艺术,从时下流行到坊间趣事……只是当谈到战争和时局的时候又被傅依依巧妙的避开。

    在傅依依感慨楚彦口才的同时,楚彦也惊叹傅依依的见识。想起昨天的事,不禁好奇,貌似无意的慢慢转移话题,可还是没能从傅依依口中套出什么话。甚至当他都表示如果她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或者是仇家都可以出手代为解决的时候,傅依依也是迷茫的看了他一会儿,却依然不为所动。

    他就更奇怪了,见得最多的就是傅依依茫然的眼神,刚才在他套话的过程中也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傅依依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一样。

    傅依依终于在楚彦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睨了他一眼问道:“请问楚先生可是在民政局工作?”

    对于突然转变的话题楚彦有些跟不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没有。”

    傅依依换了一个姿势坐着:“那应该是在警察局了?”

    楚彦更加不明所以,迟疑着说道:“不是……”

    “那楚先生为什么会对调查户口这么感兴趣呢?我还以为是工作性质所形成的条件反射。”

    楚彦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然后毫无顾忌形象的大笑起来,惹得好几个下人都趴到门边准备过来关心了。

    “咳咳……”好不容易停歇下来,楚彦干咳两声后说道:“傅小姐昨晚没有回去想必家人也担心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傅依依点头答应,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一世她的“家”在哪里。

    没想到送她回家的事楚彦居然亲自上阵,问他居然说是无聊当是散步。当司机问傅依依住址的时候,她当然答不出来,只说她想先去逛一下街,于是司机便把车开到了就近的一个商业中心。

    可这一举动落在楚彦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明问暗击套话对这个女孩儿都用上了,可现在除了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名字和目测的大约十**岁的年纪外,就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女孩的任何信息。

    原想着这次送她回去,可以得到住址回去也好查些可能有趣的事,可这丫头居然连住址都这么保密,于是一时间楚大少干劲儿十足的想今天要是得不到傅依依的住址他就自罚去陪他舅舅一天。

    怎晓得傅依依实在是冤枉啊,可要说连自己家的住址都不知道这话谁信啊。

    傅依依下了车就说自己逛一下之后就自己坐公车回家,让楚彦他们回去。谁想楚彦带着一脸欠揍的笑容就是不肯走。还很绅士的说愿意相陪左右。不是说男人都讨厌逛街的吗,于是傅依依就一家接一家的逛,直到逛得连自己觉得小腿都抽经了楚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楚彦就是跟她耗上了,看她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知道傅依依是在敷衍他,更加确定之前自己的猜测,这女孩而背后肯定有大热闹看。

    其实傅依依也不不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她是这么想的,现在身上有两百块,按照上海现在的消费水平,省着点也能花两三个月,还能过得很好。所以暂时没有什么生存问题,期间能够找到傅文佩也好,不能找到凭自己应该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养活自己。

    她不是没考虑过眼前的这个大金主,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变成一张长期饭票也不错。不过三十年代的上海是个非常时期,时局不稳,治安动荡。而且听楚彦言语之间似乎似乎背后隐藏着一股不小的势力,不管这股势力是来自哪一方,都是个大麻烦。哪一天一交锋,还不就gme over ,所以还是远离是非自力更生的好,最好能够在上海沦陷之前远渡重洋,移民美利坚合众国。

    对于傅依依来说,眼前的男人笑得很欠揍,楚彦自己却很得意。然后就那么看着鼓着包子脸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咬牙切齿的愤恨的傅依依。

    “依萍……”一声欢呼从不远处传来。

    傅依依条件反射的回头寻找声源,楚彦眯着眼睛看着傅依依的后脑勺然后笑了,好,好得很,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脑残才露尖尖角

    楚彦的视线越过傅依依的头顶,看向来人。是一个和傅依依差不多大的女子,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眉目含笑。一头乌黑顺直的头发长及腰部,却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戴了一个发箍。

    傅依依也只是看着飞奔向她耳朵那一抹浅蓝色身影,却是不答话。待那女子走进,拉着依依又蹦又跳在原地直打转:“依萍,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说着又拉着傅依依转了一圈:“依萍,你越来越漂亮了,刚才我差点都没有认出你来。”

    眼前的女子如此热情,傅依依也不好冷场,可又怕说错了话引人怀疑。虽然看她的装束和与陆依萍如此熟稔的关系傅依依也差不多猜出了她是谁了,只是不敢确定,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问题:“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那女子不疑有它,继续感慨着这巧遇的缘分:“我过来买颜料和画笔呀,可是居然让我遇到了你,依萍你都不知道念美术系有多累。”

    听她这样说,傅依依完全确定她是方瑜了,大乐呀,真没料到能这么快找到一个认识陆依萍的人,这样就能知道住址了,然后就可以摆脱楚彦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给了方瑜一个熊抱:“方瑜,我想死你了。”

    楚彦在一旁惊异于傅依依突变的态度,方瑜却没看出来,激动的说道:“是啊是啊,我都们都好久没有见了。”

    傅依依就等她这话呢:“那不如今天去我家。”

    方瑜自然是没有意见,楚彦见终于能让他插上话了。轻咳了两声道:“在下非常荣幸能够拥有一个护送两位小姐回家的机会。”

    方瑜这才惊觉旁边还有别人,收敛了一下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然后一脸暧昧的和傅依依咬耳朵:“我就说你怎么这大中午会来这儿,原来是来约会呀!”

    傅依依很头痛,方瑜的声音不算小,至少离她们很近的楚彦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楚彦听了好笑,本想再逗逗傅依依的,结果却见傅依依没有一点儿害羞的样子,反倒是很无奈的看着他。那表情就跟昨晚她对徐医生说“脑仁疼”时一样,这会子就像在对他说,她已经很烦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楚彦挑眉:“在下楚彦。”

    方瑜伸出手:“方瑜。”

    两人握手言欢,点到为止。然后楚彦很绅士的打开后座车门,请两个女孩子上去,他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有方瑜护航,回家的事自然是轻车熟路。有一段路车不进去,就只好下车步行,楚彦无视傅依依的白眼,很自然的跟了上去。方瑜看在眼里,在旁边偷笑。

    在傅依依的意识里,旧上海给她的映像就是高高的塔,纯粹的仿西式建筑;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黄包车;女人低挽的头发和长长的旗袍;油画般的广告画报;纸醉金迷的百乐门和游走在四处的交际花……

    当然这些东西都太表面了,不论何种时代,一个城市都不可能只呈现出某一种姿态。

    泥泞的小道,磨得光滑水平的青石板,偶尔石板缝里还有几根不知名的野草。楚彦倒是不嫌这完全不配他那身打扮的地方会脏了他的鞋,到了地方傅依依托词忘了带钥匙直接敲门。门很快就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发色斑驳,皱纹横布得女人,红肿的眼睛在看到傅依依那一瞬重新又盈满了泪水。

    出现在这里,定是陆依萍的母亲,陆振华赶出家门的八姨太傅文佩。

    “依萍,你终于回来了。”还好傅依依有心理准备,不然激动的傅文佩扑过来的时候,她这小身板绝对会被撞飞。

    傅依依很是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女人,可现在这个身体还是担着人家女儿的身份,也就勉为其难轻言细语的安慰一番。

    等傅文佩哭够了,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飙了:“陆依萍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都十九岁了。”

    傅依依看着眼前尽职尽责的扮演咆哮哥的男人很是眼熟,不就是昨晚在陆家见到过的陆尓豪吗?他又跑到这里来发什么疯?

    “你这叫什么眼神,难道我说错了吗?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一整夜不会来,把全家人都弄得人仰马翻吗?为了找你我今天都没上班,如萍更是逃掉了两节课。”

    傅依依平静的听他说完那些话,终于知道为什么依萍会那边那么敌对了。以前看电视总是想,依萍若是不那么咄咄逼人,放下那所谓的高傲和自尊,反正总是一家人,何必那么( 情深之依恋 http://www.xlawen.org/kan/24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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