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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在走不了,何上游说,我自己也走了两回,但走不几步就气短心跳,见到出租想叫,见到公交想上,见到骑自行车的都想求人家驮我……封文福建议他再试试。他没说你根本没病。他那么说过,何上游不爱听,在何上游那里,说他没病就像骂他,还是骂他没礼貌少教养。何上游看重礼貌与教养。封文福是个忠诚的朋友,把帮何上游振作精神当成使命。每个个体都有差异,封文福在电话里说,医生的药,不对症的比对症的普遍,所以,我们调整绪恢复健康要靠自己,靠自己身体力行的持续锻炼。经不住封文福磨,何上游只能又跑出来,来他家东边半站地远的岐山路邮局门口等封文福。出门前,他问泾泾,她是否求封文福给他打过电话。泾泾的回答他没听见。他故意不等她回答就跑出门外。他怕她否认。他不知道她是否求过封文福多开导他,在想象中,就有理由相信她求了。泾泾有了别人还惦记他,比有了别人不惦记他强。最好是也没别人也惦记他。那不可能了。

    封文福步行来岐山路邮局要二十分钟,到何上游身边时已额沁薄汗。他球鞋运动衣都不算旧,但与何上游的球鞋运动衣比,属垃圾档次。他们就行走的距离和方向交流几句,把四台子定为终点。四台子一带高校荟萃,是大学区,大学区的某一个院子,是何上游的工作单位。他们沿黄河大街向北疾走,封文福边走边说脚步不停嘴也不停,还大气不喘,一如何上游走上讲台。何上游在讲台上也没那风采。他不断掀起运动衣扇风,还不停擦汗,脚下的步子越来越乱,像封文福每次讲为什么菲菲又打了他,吭吭哧哧拖泥带水。走到松山路,也就是疾行四十八分钟后,何上游终于走不动了。他一屁股坐到特种设备检验所门前的宽台阶上,都没力气对前边的封文福招呼一声。封文福快他几步。星期天,特种设备检验所的大门紧紧锁着。封文福是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的。他在何上游身边原地踏步,拧腰扭胯,仍然保持行走的节奏。他没胯。没屁股的人身上没起伏,好像身体不需要腰肢连接或分断。再坚持一会儿,封文福说,争取走够一个小时。何上游看着封文福想说什么,嘴巴咧咧没说出来。一丝忧伤挂在他腮边,如同冷天张开嘴后,有淡淡的白雾缭绕不去。上游,你可刚表过态,也要找自己行走的影子……封文福的絮叨变成了揭短儿,这没人爱听。何上游的忧伤变成了厌烦。他继续沉默,回头瞅特种设备检验所死寂的大门。上下班时,如果不坐学校班车,他在这里倒公交车。这里平常也冷冷清清。可能没多少特种设备需要检验,也可能,这里只是个巧设的机构,供某些闲人开资领饷。封文福伸出一只手,想拉何上游。动作有点生硬。亲切容易导致生硬。亲切和生硬,一并对何上游构成了刺激。你别碰我!他一甩胳膊,冲动地喊。封文福愣了。都走这么长时间了,我这心里,还堵得慌!妈的,沈阳的马路上没我的影子……何上游继续喊,脸上的器官揪成一团,像少了什么。封文福不再拧腰扭胯。他慢慢蹲下,看何上游,并试探着重新拍他肩膀。这回何上游冷静了。总体上他是个冷静的人。他歉疚地看封文福。他脸上的器官又归位了,什么都没少,在他齐全的器官之外,还多了些东西,多了一些痛苦与无奈。上游,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何上游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比较婉转地,顺势甩掉肩头的手掌。行走吧,封文福说,不为排遣心内之事,而为拥抱身外之事。与身外之事的林林总总比,你很快能现,其实心内之事吧,没那么重……哦,何上游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同时在脑子里,召集何上游第二第三们开圆桌会议。清凉的微风徐徐掠过,他的喘息不再急促。文福,这回咱俩同病相怜了。他说,他知道封文福在期待什么。他不想满足他的期待。我那个已经板上钉钉的副主任位置,也被人占了。他站起身,与“特种设备”几个字并肩而立。他们从外系调个外行,补了那缺。

    9.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上)(9)

    白棋围住一条黑龙,小黑龙。没彻底围住,小黑龙尚存一线生机,还在闪躲腾挪苦苦挣扎。这一点,何上游和董建设都看得明白。轮白棋走。白棋想稳稳当当吃下黑龙,得再补步缓棋,黑棋则可以以放弃黑龙作为代价,摆脱纠缠去另辟疆域,在新领地内掌握主动。这一转换如果实现,就是盘细棋,不能立刻看出胜负。选择权在白棋,黑棋有个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就行。白棋是何上游的,董建设执黑。何上游太想赢这盘棋了,他希望既吃住黑龙,又不让董建设去新疆域占大便宜。他不能忍受细棋漫长的折磨。他第五遍把捏粒白子的右手高高举起,又第五遍把棋子放回盒中。董建设往厨房探头,渭渭,他低声叫,你不有材料让上游看吗,先拿出来,别一会儿忘了。他们这天的日程是先下棋后吃饭,不像往日,先吃饭后下棋。晚饭后,董建设和渭渭得早些回家,下一天周一。董建设与何上游距离不足半米,与渭渭的距离超过三米,他压低的声音对何上游来说好像喊叫,渭渭却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唔?马上好,你俩还得多长时间?她以为董建设问她何时开饭。

    1.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下)(1)

    坐到饭桌前,何上游接过渭渭的“材料”,一看题目,笑了。***他笑得挺大,嘴里有东西都能笑喷。什么题目呀乱七八糟的?他笑,也与刚才那盘棋赢得漂亮有关。畅快又惊险。刚才他暂时饶过黑龙,追着董建设去新疆域挖堑壕筑碉堡。这是着险棋。董建设只能放弃对新疆域的觊觎,专心逃小龙。小龙逐渐逃成大龙,还是死路一条。先烈回眸应笑慰,擎旗自有后来人,何上游念道,这好像是,“文革”时的文章题目,你也会用?渭渭说,这题目是我们老总帮我拟的,多有分量呀,不好吗?董建设说,嘁,他们老总当过红卫兵,还杀过人呢。何上游想问,你老总也喜欢足球?没问。那天渭渭搂着的球迷,不比自己大,不可能是老红卫兵。渭渭说,你别瞎说,我打听过,红卫兵是些特仗义的人,不是杀人犯,顶多把人打残,主要是砸东西抢东西烧东西,但不为自己,为**。**是**老婆,他们以为帮**就是帮**了。你这是,学习任小彤的主题演讲?何上游的酒杯已端到嘴边,又放下了。是呀,为学习任小彤,我们大厦的联合党总支组织各公司演讲比赛。前些天报纸电视上全宣传这个人,你不知道吧,他……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说,说任小彤英雄行,烈士行,可说他先烈……何上游又笑了。这任小彤,泾泾没忍住,插了一句,我还认识呢。说完话,她何上游,像闯红灯时,觑着按绿灯行驶的过路汽车。汽车没撞她。他是上游朋友,泾泾胆子大了一些,他后事全是上游他们几个朋友帮张罗的。真的?是吗?渭渭和董建设都很惊讶。何上游逐字逐句看演讲稿,其间起身去书桌拿笔,在稿子上偶尔作点改动。不是大改。其他三人也停止吃喝,叽叽喳喳展开讨论:这任小彤真那么神吗,居然第五回勇斗歹徒,他怎么总能遇上歹徒?他二婚的小媳妇不是作秀?真不想堕胎……泾泾说话时比另两人声小,好像更照顾何上游的阅读。哼,留不留下又能咋的,那孩子也不是任小彤的。唔?咋回事?他爱人怀的孩子,是她以前男朋友的。泾泾又何上游一眼。你们可不许出去瞎传,内部况,只有上游他们几个朋友掌握。任小彤吧,人特仗义,可能挺像你说的红卫兵,就是性子急,那天知道他二婚的小媳妇还和前男友来往,就挺生气,两人就吵。没承想,那小媳妇心肠太狠太有心计……你别胡说。何上游放下手里的笔和演讲稿,喝了口酒。你这文章,太肉麻了,全是红卫兵那年头的大话空话,你们老总帮你加工过吧?何上游前边的话说给泾泾,后边的话冲渭渭说。泾泾闭嘴。渭渭开口。所以请你这大博士帮修改呀,我们老总初中生耶。董建设说,看看,上游那么给人留面子个人,都说它不好。我早说过,你这么歌颂英雄等于骂人,还说老总重视你呢,我看呀,那老东西是出你洋相。

    许多事,甚至大部分事,甚至所有事,真相永远无法大白。不论正史还是野史,记录的从来不是事实,只是对事实有取舍的想象。不是所有事件当事人描述事实时都弄虚作假,都伪造歪曲,而是任何事件,接受陈述就会偏离真相。陈述者所持的立场视角态度观点完全客观,主观化也必不可免。这与人的独立性有关,与是否成心骗人关系不大。撒谎是人性的组成部分,说人诚实本身即撒谎。人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好恶标准,人的立场视角态度观点就不可能客观。历史的属性不是真实,是似实,也叫仿真。有一天他们玩扑克前,胡不归这么对何上游说。任小彤见义勇为斗劫匪的故事,因为死了任小彤这个当事人,更不可能被真实还原,要复述它,必须加进想象的东西,以使季欣的讲述、任小彤妈妈的讲述、被救妇女的讲述、劫匪的讲述以及公安部门的讲述,能被整合成一个大体符合逻辑顺序的事件过程。那个周末的晚上,任小彤季欣去任小彤妈妈家,吃饭喝酒时,季欣抱怨火炕太硬。她已出现孕期反应。任小彤妈妈家住农机厂宿舍,那片平房区是等待改造的贫民窟。每家只有两屋一厨,若厨房未经自行扩建,并不能摆下一张饭桌。人们吃饭、写作业、打麻将,一般都在这屋或者那屋的炕上,炕上摆得下短腿方桌。季欣的抱怨只是顺嘴。她是农村孩子,家里也住火炕,从小到大,被火炕磕手碰脚的事不少。没人接她茬,她话说完就过去了。孕妇有权娇惯自己。可任小彤的妈妈,认为季欣是觉得病在炕上的公公妨碍了她。季欣自从嫁到任家,没为公公做过什么,喂水喂药翻身接尿,都没做过。任小彤的妈妈就开口了。也可以不算接季欣话茬。有一回你妈给你爷翻身,一下抱出溜了。她的话,说给孙女任可。你妈怕蹾着你爷,任小彤的妈妈继续说,自己往炕上一扑,让你爷砸在她的身上,她自己撞了一身青紫。可她光埋怨自己劲儿小,没怪你爷。老太太说完,没生争吵,但人人脸色都不对了。任小彤对妈妈的旁敲侧击也不满意。吃完饭,来到另一间屋,季欣希望再坐一会儿就回皇园。任小彤不同意,想陪妈妈和女儿住一整宿。两人的争吵这时开始。季欣说给任小彤当填房太委屈了,又说你媳妇那么好你为什么还离婚。任小彤则说季欣还怀念以前的同居男友,因为那小子家有钱,光一百平米以上的房子就有三处,她嫁他不是出于爱,是被抛弃后填补空虚。他们冲突的高峰,是任小彤说季欣怀了前男友的孩子。任小彤说,你他妈好好算算日子,上次你排卵我正出差;季欣说,对,是他孩子,我一结婚他就后悔了,他不光来找我,还劝我和你离婚嫁给他呢……两人的对话这么进行,是逼任小彤动手。任小彤在单位干得挺冲却一直副科,就因为三年里两次打过领导。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打的不是同一个领导。这会儿任小彤对季欣动手,也像对领导那样,以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法打——都不算打,只是推搡,同时喊叫,我把你和野种一块弄死算了,还借着酒劲,拎起菜刀比比划划。季欣知道,任小彤的虚张声势,主要是做给他妈看的,他不会真打。结婚已经好几个月了,两人也生过好几回气,任小彤已基本不用武力解决问题——前提是季欣尽早闭嘴。季欣不想立刻闭嘴,又怕任小彤真起疯来,就往外跑,边跑边气他:我就是要保护好我这野种。任小彤气得脏话满嘴,拎着菜刀大步追赶。应该说,任小彤的追赶是下意识行为,他忘了手里还有菜刀。以他的体格对付季欣,冲突到什么份儿上也用不着武器。还有就是,一追出门,他就软了,他在黑暗中低声哀求,与个资深受气包没什么区别:季欣,季欣你猫哪儿了,好了别闹了黑灯瞎火的别伤着孩子……是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不远处胡同拐角有女人叫声,是叫半声便被堵回去的尖叫的片段。他酒醒了。他妈家住的平房区不很安全,道窄灯暗,一条条小胡同曲曲折折。如今的城市遍布凶险,平房区的治安尤其糟糕,大事小都少有人管。平房区的子弟有有钱的,但有权的,顶多拥有任小彤那种副科级权力。任小彤冲向有声音的房角,大喊怎么回事干什么的。差几步远时,他看清了,是两个小伙子撕扯个女人,他还能看清,被撕扯的女人不是季欣。撕撕扯扯的三个人不像恋人朋友。女人可以当小伙子妈。平房区里人口密集,性犯罪不多,男女间的正常性生活都很难顺利。他们抢包。不知任小彤是否想过抽身退回,但问题是,他喊声已先期传了过去,两个小伙子之一,已转身与他相向对峙。任小彤没时间犹豫,他手中的菜刀已抡了起来。面前的小伙子反应不及,捂着肩膀倒地上打滚儿。下一步如何行事,任小彤没一下想好。他肯定不想继续砍人。他以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训斥和妇女撕扯在一块的另一个小伙:放开她你放开……他没训完,后边就袭来一股冲力。他仆倒在地,手中的菜刀飞了出去。原本帮助他的武器背叛了他,连续十一次剁进他肉里。他可能至死都没想明白,是什么力量偷袭了他。被他砍倒的那个家伙,一直趴在地上哎哎哟哟。事后人们才弄明白,平均年龄十九岁半的劫匪,不止两人而是四个,从背后冷不防踹倒任小彤的,是在他身后望风的一个少年,十七岁。

    2.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下)(2)

    文章应该尽量做大。***以马新奇为的朋友声援团四面出击,一面动员媒体宣传力量,一面求托人,争取拿到市里省里甚至北京大领导的态度或题词,还有一面,依据逻辑推理,迅速编织任小彤由出生到牺牲各阶段的光辉事迹,以便统一口径,为将来的深化宣传做好准备。他们没想沾任小彤光。如今也不是靠沾英雄光升官财的时代。他们唯一的目的,是借助权力与舆论的影响,为任小彤家多捞些补偿。人死不能复生。不论任小彤死得多可惜,死了也就死了,尚可努力的,唯有让他的死达到利益最大化。宣传的声势比较成功,有些大领导也打算表态题词,可突然横生的一个枝节,让事的进展停滞下来。他们晚了一步,没及时买住劫匪的律师。这个狡猾的家伙提到了菜刀,他至少部分地,把劫匪砍死任小彤的行径描述成正当防卫。幸好任小彤挨十一刀。几个孩子就是喝了点酒,没带凶器,抢劫只是即兴的主意。是任小彤拎着菜刀夜行胡同的行为不好解释,又是他先动手砍倒个孩子。律师这么一说,领导看出了其间蹊跷,就打消了把任小彤之事做大的念头。时机也不好。年度中旬,从中央到地方都没有树典型评英模的计划,一般年底年初,有关部门才需要英模典型“感动中国”。任小彤的朋友们不甘心败给律师,他们的解释是,任小彤夫妇在屋里说话,听到外边有人呼救,就一齐冲了出去,往外冲时,任小彤顺手操起了菜刀。各当事人口径的提前统一工作没太做好,其他细节的偶然外泄,让相关领导审慎起来。任小彤的妈妈和女儿都说没听到呼救声,只听到任小彤在屋里责骂季欣又去外边喊叫季欣。马新奇很快为这一老一小统一了口径,她们也迅速收回最初的证。没人刨根究底,可对她们的新证,领导只是一笑了之。马新奇等一干说客努力的成效在于,相关方面故意忽略了菜刀问题,依然承认任小彤是烈士英雄。这结局也算皆大欢喜。

    在任家,这个结局并不欢喜。几个人对外是统一战线,一关上门,在分钱问题上,婆婆与儿媳就有了分歧。任小彤皇园那处房子,绝大部分将落到季欣名下,那么,多得甚至全得抚恤款项,就不算任小彤妈妈的非分要求。事件初期,没人知道任小彤这条命值多少钱,只知道大体能换回四笔:单位补助可能少点;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奖励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捐款不好确定;稍微多点的,可能是劫匪家属为减轻孩子罪责给的赔偿。季欣不同意婆婆的分配原则。她农村老家来好几个亲戚,为她站脚助威,不仅强调皇园的房子全部归她,还认为抚恤款的大部分也属她所有。她没想太贪。她这样表态是生意策略。把价码定高些,最后还价余地就大。任小彤的朋友站在任小彤妈妈一边,觉得季欣过分。但他们是外人,他们对人家家庭私事的介入方式,只能是找季欣商量、恳求、规劝,希望她考虑到任小彤家的具体困难,考虑到他久病的爸爸,收入微薄的妈妈,已经上小学的女儿。季欣不急不恼,只用一句话防守反击:你们别忘了,我肚子里也有小彤的孩子。众人张口结舌。不会有人相信,肚子里的孩子季欣会留下,可她这么说,谁又能指出,她最后肯定会做掉孩子,即使挺到七八个月,她也会引产。这么想这么做并不算错,轮上谁都会这样选择。现在的问题是,谁都清楚她腹中的孩子只是砝码,甚至谁都知道,让季欣一段时间内不找男友,假设半年吧,不公开找男朋友,都不可能,却又谁都不能撕开脸皮把话捅破。

    撕开脸皮把话捅破也屁用没有。有一天他们玩完扑克,胡不归这么对何上游说。

    我也像任小彤那样成了烈士,你能半年内不公开找男人吗?有天晚上,何上游把这问题抛给了泾泾。问前,他与泾泾做了场爱,是场不敷衍的爱。**而不敷衍,这让泾泾有些惊讶。他与她许久不**了,做也只做敷衍的爱。倒没再吵架,泾泾也没再赌气回娘家住,有时候,赶上何上游绪好时,她还以眼神或动作递寻欢申请。何上游一般不画圈通过。我腰疼;我可能得了前列腺癌;医生说我肾虚,但阴虚阳虚待查……可这天,泾泾洗澡时请他帮忙搓背,他没不耐烦,还主动地,把泾泾自己够得着的几个地方也搓了搓。是揉搓。揉搓那些地方与去灰除垢无关。他们就**了,爱完,他余兴未尽,继续流连泾泾屁股,流连她左屁股蛋上扁圆的痦子。泾泾愉快地哼哼起来。刚才她也愉快地哼过,但担心何上游中途变卦,将这场爱导向敷衍,就有点紧张,哼哼的时候有所保留。这时她已彻底放松,哼哼得就不太顾忌。你再撩我,我可说“我还要”啦。“我还要”是个暧昧典故,由渭渭传播。有一回董建设议论男人如何女人怎样,渭渭不屑地说,屁吧,你们男人就想听女人说我要,可最怕女人说我还要。当时泾泾捅一下渭渭,说你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她也说出口了。她把它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种话,容易惹何上游借题挥。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何上游一反缓慢的旧日习惯,咬着她话音的尾巴追了上来,好像他正等着接她的某一句话,好像演二人转时,女的唱“阳光灿烂哪”,男的得立刻接“照哇山川哎呀呀”: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我满足不了你。何上游的手停止了动作,泾泾身体的波浪也变成了死水。轮到泾泾了。泾泾把想象中的嚼子卡进嘴里,没往下唱。是服输的意思。但她又怕何上游把她的举手投降曲解为消极反抗,便同时挤出傻傻的一笑,错把挑衅当玩笑地往何上游怀里偎。何上游怀里没有眼睛,看不到她表。何上游不想让挑衅被消解为玩笑,他要保持进攻态势。他自行校音定调,改任领唱。他以捧起泾泾脑袋的方式推开泾泾,用眼睛盯住泾泾眼睛。四目相对威慑力强。如果,他说,我也像任小彤那样成了烈士,你能半年内不公开找男人吗?泾泾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想哭。他笑。当然了,他们要求季欣为任小彤守寡没有道理,我要求你也没有道理,我意思只是,我要死了,在半年内,你能偶尔想想我吗?泾泾不能不接唱了,她轻轻摇晃何上游胳膊。你怎么了上游,你说什么呀。何上游说,我当不上烈士,我没那觉悟也没那胆量,可我这身体,说不上哪天就得完蛋,我要死了,这儿也有个房子,还有点存款,你能多少拿出来点,给我妈不?泾泾不敢吭声,也不敢再摇何上游胳膊,往后蹭蹭屁股抽抽搭搭。我要死了,你对我爸妈,最好稍微给点面子,让他们感上能过得去……上游你,你太过分了——听我把话说完!至少半年内吧,你最好凡事都悠着点,别太张扬,和男朋友约会,尽量少去饭店公园球场电影院那种公共场所,否则,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

    3.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下)(3)

    寒假第一天是个周五,何上游去外地出差,去鞍山。他心很好地与泾泾道别。我希望两三天后,他说,在鞍山的某个网吧,能通过视频和你说话。泾泾点头,说没问题。可何上游真出门时,她还是追上去确认:那宽带,真安呀?何上游收住脚,皱下眉。你以为我那网名是瞎起着玩的?泾泾自责地笑,好像怀疑何上游出尔反尔就是怀疑四季更迭不是铁律。她忙说你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少喝白酒多短信……这时候,何上游已走下楼梯缓步台了,他的回应,是从楼梯拐角飞过来的。嗨,我就去鞍山讲一周课,又不是去黄山当一年挑夫。看不到他人,听声音,说这几句话时他没皱眉。他以小小的不耐烦,表示出对泾泾那种毫无意义的叮咛的满意。的确满意。他的绪,是把越来越灵敏的遥控器,能自如地调适泾泾。他绪绷得比刀刃直时,能让泾泾石头般僵硬,他绪若放松为弧状的刀背,又会让泾泾流水般柔软。以前他缺乏这种技巧,做不到让泾泾在僵硬与柔软间来回穿行。她光硬光软他都乏味。刀的意象启了他。刀是整体,由刀刃和刀背两部分组成。也还有不满。满意从来不能彻底。人比刀模糊,刀比人剔透。僵硬是否等于做贼心虚?柔软是否表征清白无辜?他绪遥控不出事实的证据。没证据也好,没证据能为他翻飞绪之刀提供理由:由刀背到刀刃,再由刀刃回归刀背。反复转换累人,但阴阳不定,没反没正,左右飘忽,小大失据,正是某些人天性中的秘密要求。何上游是某些人之一。何上游这回出行鞍山,正值刀背绪周期。与出不出差没有关系。何上游不特别喜欢出差,只是作为公家人,有了差使不能不应,为了应得心舒畅,他理性地要求自己喜欢。他懂移。他用距离美学安抚自己,把一种浪漫主义的感体验投射给出差这件普通事。夫妻之间偶尔小别,能唤醒麻木的思念,能强化重逢的快乐。最初,他这么给泾泾讲过道理。好久没讲了,直到几小时前,整理行李时,他才突然又问泾泾,对出差与爱之关系她怎么看。泾泾的回答期期艾艾。这个,我没想过,出差这种事还跟爱……我觉得我们间,爱不会受出差影响——我愿意你按自己意愿,想出就出不想出就不出。她没上钩,没沿着他导引的方向,去赞美出差暨赞美离别。何上游没扫兴,倒挺高兴。聪明人喜欢聪明的博弈对手。泾泾学会了辨识钓饵,证明她聪明了。何上游改变话题,又问泾泾,为什么说话总吞吞吐吐,好像应付乖戾的领导。我批评你多了,你不高兴是吧?他这回提的,是刀刃问题。泾泾的柔软向僵硬滑行。她像实验室里的笼中白鼠,正活蹦乱跳玩得高兴,忽然嗅到了麻醉剂气味。她聪明有限,对直截了当的刀刃问题仍束手无策。何上游没在麻醉剂后边安排解剖,只安排对毛或细胞的样本提取。没事,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不怪你。他诚恳,像电视里扮演医学专家的假药推销商。泾泾即使明知是假药,也得当真的吞下肚去。你批评我是为我好,我怎么能不高兴?她只能中止僵硬,重新柔软。只是,你真批评我我会虚心,可我觉得,你的批评总阴阳怪气,是讽刺猜忌……泾泾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微微颤,她悲壮地等待着何上游提取完毛细胞的样本以后,即实施解剖。刀是何上游延长的手,他翻覆刀背与刀刃不用过渡。泾泾多虑了,针对她的惊恐,何上游没继续下刀,而是微笑着结束了这场猫鼠游戏。何上游戴好口罩手套,直起身,扬臂做了个含混的手势,像是说泾泾的意见不值一驳,又像认同泾泾的意见,还带点歉疚。

    何上游出差,多在省内,一般是每个寒暑假期,拿出一两周时间,与同事一道把授课的讲堂办到基层。这是新形势下的开门办学。开门办学有高收入。如果开门办学像关门办学一样,授课对象也是孩子,不会收入高。家长为孩子挥霍血汗钱,再大头,再看重学习的本质而不计形式,也不满足于读补习班,还是希望孩子去正规大学接受熏陶。基层那些被开门办学网罗到课堂上的不是孩子,是成|人,还是些不同于普通百姓的特殊成|人:各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大小头目。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大小头目供养何上游这类行走江湖的知识传播者,不用花家长或自己的血汗钱。近些年,为选拔干部,组织部门的新要求不断出台,比如会开车,懂电脑,通外语,政治正确,精通业务,有三年以上党龄,不贪污不受贿不嫖娼不包二奶。别的要求常有变化,唯独一条始终刚性:有高学历证书。大学是批高学历证书的垄断单位,何上游这种大学老师,是能分一杯羹的获利群体。需要高学历文凭的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大小头目,初始学历可能是本科,可能是专科,也可能是高中初中,但经过何上游他们每年两次每次一至两周的填鸭式教学,两到三年,就能成为硕士博士,充分满足组织部门对所需干部的素质想象。培养这种硕士博士,老师省心。也有老师因省心而闹心。何上游就闹过,好像小偷第一次行窃,又像妓女第一次卖Yin。办这种速成班,他对领导说,不误人子弟吗?领导一时无话可说。是泾泾替领导说服了他。那时候,泾泾对他说话还不吞吞吐吐。上游,你别那么难为领导,人家不也为创收嘛。你产品再假冒伪劣,购买的顾客都没意见,你一个站柜台的营业员何必认真。

    4.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下)(4)

    电信局的人周日中午才来。***周五何上游一出家门,泾泾就约他们,他们答应第二天来。没来,也不打招呼。从周日早晨起,泾泾一会儿打一个电话,指责加乞求。宽带用户骤增,电信局的人重新傲慢,不像以前挨家挨户献爱心送温暖那么低三下四。开通宽带是个小活,这边电信局的人一到,那边泾泾就找陈玲,问她是否有空,请她来安装视频申请qq。安装视频申请qq也是小活,不比打电话复杂多少。但泾泾对它们一窍不通,陈玲通。陈玲是泾泾大学同学,好朋友,靠自悟成了电脑行家。电脑这行,格外容易自学成材,没人分析过什么缘故。接到泾泾电话,陈玲说她正“浪迹街头”,快冻死了。我吵架了,她说。她指的是与丈夫闹了矛盾。何上游出差了?那我晚上就住你家。以前她也常来过夜,何上游在家,就得去睡何木的小床。陈玲很快过来了,问何上游为什么赦免了网络。泾泾说他要在网上下棋。她没重复何上游引的封文福语录:上网是另一种行走方式。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学起来拗口。何上游一直反感网络,这泾泾知道,但不知道他缘何反感。他俩的工作都不依赖网络,家里没宽带不影响什么。是有一天,陈玲在她家急于上网,埋怨拨号慢,泾泾才知道,何上游为何憎恨网络。我拨号可没觉得慢。何上游先还和陈玲斗嘴。居然有人从网费上省钱?下网后,陈玲批判何上游抠门。何上游解释与钱无关,但没说服力,陈玲不依不饶的讥讽连绵而至,让他难堪。他脸一下紫了,表明观点时便态度激烈。网络是道德阴沟,大部分人上网只为网恋!陈玲脸红了,泾泾脸白了。何上游没留意她们,脸色自顾自紫得阴森。一个个打着工作学习的旗号,其实是进黄|色网站,进那个什么qq,在网上打骂俏虚拟**!各回房间后,陈玲问泾泾是不是对何上游说过她什么,泾泾说哪能呢。泾泾分析,何上游这个网络外行对网络的成见,可能来之于其他外行的倾向性描述。

    与陈玲比,泾泾是网盲,与何上游比,她倒是个老网民了,至少她有qq号码。她昵称天涯若比邻,好友主要是同学同事。也有陌生人加她好友,向她求欢,给她留电话,给她送**照片。她一概删除。前天何上游忽然表示要让宽带进家,她还以为他考验她。没必要吧?怎么,学校要求?哈,何上游说,我不想安,他们要求我也不听。也许封文福说得有理,上网是另一种行走的方式——哦,你就听我的吧,以后我出差咱俩视频……他很认真,已拟好了两个网名:冷眼向洋;若水。我在上游,冷静地雄视着水流大海……你呢,一个女人,水一样温柔……何上游不知道,泾泾早“天涯若比邻”了,名字里边也有“若”字。也许他能猜到。不是猜到泾泾的另一个网名也含“若”字,是猜到泾泾已有网名。他没问她有无网名。泾泾欣然接受“若水”,没提“天涯若比邻”。没有必要节外生枝。有两个qq并不特殊。陈玲就有两个,还都带“雨”字:雨霖铃;晨雨初聆。没准不带“雨”的qq号码她也有呢。陈玲多年前就会网上聊天,那会儿她们还在读书,qq也没被明出来。陈玲雨霖铃那个网名,是她丈夫取的。“雨霖铃”是词牌子,当年她丈夫追她,模仿宋朝柳永的《雨霖铃》填《雨霖铃——致陈玲》向她示爱,帮她坚定了选择的决心。陈玲丈夫学数学,却自小熟读唐诗宋词。从那以后,陈玲就以“雨霖铃”之名徜徉网上,在这个透明的网名下素面朝天。没人永远透明,也不应该。面具倒是人人该有。晨雨初聆就是面具。没人知道这副面具后面的陈玲是另一个陈玲,除了泾泾。晨雨初聆的我是对婚姻失望时的我,陈玲这样告诉泾泾。不需要什么特殊理由,陈玲经常对婚姻失望,对她会填词的数学丈夫失望。有时,陈玲会把她与网上男友的肉麻话学给泾泾,听得泾泾面红耳赤。你这样太容易受骗啦!泾泾提醒陈玲。他骗我什么?陈玲反问。

    陈玲很快装好了视频,申请qq号码遇到了障碍。不是她技术不精,是网络拥堵限制了她。网上的道路像城市交通,每逢高峰期,总大车小车挤作一团,公车私车川流不息,只在堵塞的缝隙之中,成功的登录才能实现。周日下午三点属于网络交通高峰期。陈玲一遍遍提交申请。泾泾陪不起她,得陪儿子。她偶尔在陈玲身后站立片刻,多数时间回何木房间辅导作业。二年级小学生的作业复杂繁琐,与二年级大学生的作业堪有一比。何木终于放下铅笔合上了课本。泾泾帮他整理书包,穿好衣服,去阳台拿他晾在那里的小皮靴时,才借机走近陈玲,按着她肩膀看了眼电脑。泾泾家电脑,放客厅深处的写字台上,两边分别是阳台和布艺长沙,长沙对面的那面墙,并排戳两只玻璃门书柜。显然,客厅兼任书房之职。何木不常在家,但两室一厅中,不能没他的独立空间。厅里没电视,电视摆在主卧的墙角。此时,泾泾看到,电脑屏幕上开三个qq窗口,一个冷眼向洋的,一个若水的,从没被遮掩的部分看,都一片空白;另一个有文字跳动,是陈玲的,她正戴着晨雨初聆的面具与人聊天。和丈夫吵过架的陈玲更有理由对婚姻失望。泾泾退后几步。看别人聊天不礼貌,就像偷看别人日记,看一个对婚姻失望的人聊天尤其不妥,简直就是偷看书。有些人书写得火辣。泾泾说,你试试我那个好使不呀。她把阳台上的小皮靴拎到手里。陈玲说,等会儿,碰到个朋友。打过几个字又说,不用试,肯定好使。看她打字和说话的样子,她忙。泾泾不再打扰她,回何木房间去对付儿子。几分钟后,她拉何木来到客厅。何木对陈玲打招呼:再见陈阿姨,我( 亲合(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2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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