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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回姥姥家了。陈玲不得不停下手,站起身,过来草草地亲一下何木。对在走廊门口穿衣镜前换衣服的泾泾视而不见。再见,阿姨有工作,不和你多说了。转身坐回电脑前边,噼里啪啦继续打字。房间太热,一穿上外衣就待不住。何木开门,先跑上走廊,站在门槛处的泾泾欲走还留。她看陈玲。陈玲从外面进来时穿过膝的长羽绒服,脱掉羽绒服,里边穿的几乎是夏装,怪不得“浪迹街头”时她“快冻死了”。她上身着淡绿色羊绒衫,下身是紧体黑弹力裤,脚上穿的居然是丝袜。这时她丝袜贴着地板,一双鞋脸儿上缀着白球的棉拖鞋憋憋屈屈地趴在她脚旁,像两只刚受到主人批评的狗崽在反省错误。地热允许人冷落拖鞋。泾泾抬头看电脑屏幕。距离太远,屏幕上的字看不清楚,但能看到字在滚动。那你玩吧,我到我妈那儿就往回赶,顶多一个半点儿。泾泾说。陈玲答了个唔。你打完网友,就试试我和何上游的qq。泾泾又说。陈玲又答个唔。是不视频也没试呀?你再试试视频好不好用。泾泾继续说。陈玲继续

    5.第三章他说:我那些朋友要是看出来你是个骚货,会替我难过或笑话我(下)(5)

    唔。***再嘱咐什么就过分了,泾泾往外走。通向走廊的门有里外两道,她迟疑一下,没关里边的木质内门,像疏忽了,就任它斜着肩膀宽宽地敞着。她为她的“疏忽”感到脸红。陈玲是好朋友,不会偷盗她家东西,翻看什么都不可能,像她一样,她也懂得规避别人的日记书。可现在,把陈玲独自留在家里,泾泾心中隐隐不安,似乎自己离家这一个多小时,家中那并非有什么秘密的私生活就会曝光。而内门半敞,会让她放心,仿佛她眼睛远在外边,也关照得到家中的一切。

    她从未这样惦记过家。

    泾泾的惦记不无道理。她不在家,家中果然出了问题。她痛恨自己此前的预感。不是陈玲窥到了她家的什么秘密,是何上游现了陈玲的秘密。后来何上游这样解释:按计划,他要在鞍山待满一周,可系里临时有事,让他星期一回趟学校,这样,周日上完上午的课,下午他就回了沈阳。路上花去三小时时间。傍晚抵沈,他想到了泾泾不会在家。他出差的日子,也是泾泾回爸妈家吃晚饭的日子,如果宽带已经开通,她也得晚上回家后才通知他。何上游没指望吃泾泾做的正规的晚饭,他不饿,饿也什么都能对付。在外边讲课天天美食。学生都是有权的人,排着队请老师公款消费,吃饭唱歌洗浴嫖娼。他不嫖,但肚子不亏。即使肚子亏,他一般也不去岳父母家借光揩油。岳父母倒欢迎他去,他与岳父母也没有矛盾。他就是不愿多去那里。他便没像以往那样,通知泾泾他何时回来。他从车站步行回家,进小区时都冒汗了。他进楼门洞爬四楼,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插,同时一眼腕上的表。如果他掌握泾泾的出入计划,能推算得出,这时何木正接受姥姥姥爷夸张的亲近,而泾泾,已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了。何上游开始旋转钥匙。没用拧三圈,只拧半圈,厚重的铁门就应声开了。外门没反锁。这证明家里有人。还能证明家里有人的是,里层木门敞三分之二,站在门口,不用特意探头张望,室内的形就能了然——至少能了然客厅的形,至少能了然电脑桌前的形。何上游就了然了。宽阔的视野让他看到,电脑桌前,皮转椅上,一个黑遮脸姿态怪异的仓皇女人,正气喘吁吁忙忙叨叨,仿佛在表演——应该是表演脱衣艳舞。她对面电脑屏幕的视频框里,也有人气喘吁吁忙忙叨叨。但距离为观察制造了困难,何上游猜得出视频框里也有人表演,表演什么却看不清,只是借助声频里断续的声音能够知道,视频里的表演者不是女人,是男人:操你,女人!爱你,宝贝!小Sao逼,干死你……还是个喜欢脏话的不文明男人,估计没读过硕士博士,硕士博士的速成班都没读过。何上游放弃男人重看女人。与异性更吸引他没有关系。看电脑里的人费劲,看电脑外的人省力。电脑外的女人上身光着,只是脖子肩背处,拢起一堆淡绿色饰物,仿佛缠条宽围巾或罩件窄披肩;她用左手揉搓右侧胸部。她下身也基本光着,只是膝盖部位,臃肿地翻卷着黑紧体裤;她右手插在双腿之间,臂肘抽搐着快速伸缩。何上游看明白了,这女人所表演的艳舞,不关脱衣。脱衣舞最后得一丝不挂,她挂两丝,她不展出胸部以上和膝盖以下。可能那两部分更私密吧,不舍得给人看,或者,那两部分不能养眼,展览它们没人爱看。

    1.第四章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想,为什么活着(上)(1)

    遗嘱我并非高龄,但这次心脏突疾病,给我敲响了警钟,

    让我想到了生命的终结。***明天就出院了,我不知道哪天会病再度入院,或者再度病时,我连入院治疗的机会都没有。为此,现在于沈阳市第四人民医院干诊病房311室,这个让我重新获得生命的地方,我要写下我的遗嘱,以使我未来的后事能简单了结,不起纷争。这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我这辈子活得不好,可也不坏,自以为还行,应该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孤独寂寞苦不堪。我没什么可多说的,我这遗嘱,要说的只是我的财产。其实我没什么财产,就是铁西区重工北街141号重工小区三号楼301室这处房子,加上房内一应陈旧的家用物品,以及若干金银饰和存款。按现在的市场行估计,我的房物钱加一起,折合人民币约九十万元左右,也许我去世时,它们的总值会有变化,具体分配,当然以那时的新值为准。我的全部财产,经遗嘱执行人变卖处理后(扣除为我办理后事及执行遗嘱所需费用),如余额超过十万(不含十万)元,其中三分之一由该执行人代捐给我儿时就读的沈阳市育才小学(如届时该校已不存在,此钱请和平区教育局转捐区内其他小学),另三分之一代捐我当下乡知青时插队五年的西丰县振兴乡振兴小学(如届时该校已不存在,此钱由振兴乡政府转捐乡内其他小学),再有三分之一赠予遗嘱执行人。如我的全部财产经遗嘱执行人变卖处理后(扣除为我办理后事及执行遗嘱所需费用),余额不足十万(含十万)元,则取消捐学意向,全部赠予遗嘱执行人。

    我选定的遗嘱执行人为沈阳市《尚女》杂志社红丫女士(本名……)阿姨,你没事了,还写这个不吉利的东西干吗,再说我……

    别跟我争红丫。人早晚要死,就像会早晚得开完,早预备下这么个东西,就像提早预备个会议结束时的闭幕词。

    阿姨,我给你干啥都行,可我不要报酬,你的亲戚……

    这不是报酬,就是我花不了的钱想留给什么人,而恰好我愿给你。你要不喜欢,替我扔了我没意见。别的你放心,这遗嘱我会公证,我把它抄两份,你一份我一份,真用它时,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我爸妈都没了,丈夫儿女都没有,有个哥有个姐,也多少年没来往了,他们没权利要求什么,也不是那路人。

    阿姨……

    明天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得去,这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以后你忙,也不用来看我或打电话,太儿女长我烦。可你要是换电话换单位了,得告诉我一声。我呢,要想你了,就隔仨俩月给你打个电话。哦,那天让胡不归见笑了,不好意思。你告诉他,别笑话我,唉,别笑话我……

    素材之一:李艳的故事。

    这回模拟考试,李艳跌出了前十名。是全年级六个班三百多人中的前十名。早上到校一见榜单,她就身上一冷,然后热。不是正经热,是烧那种热,摸哪儿哪儿热但身上打抖。她回教室趴在桌上。不是病得抬不起头,是在心里自我谴责。她谴责自己的方式是恨孙明泽。孙明泽说他爱她。她说不行,十个月后再说。十个月后,就高考了,她意思是,高考结束才能恋爱。她的“不行”,不是不许孙明泽爱她,如果那样,她不会补一句“十个月后再说”。这对孙明泽也足够了。他激动得面红耳赤,很像这时她烧的样子。那说定了,孙明泽说,这十个月里,有别人喜欢你你别答应。这回李艳没表态,只笑。孙明泽冲动地把她抱住,要亲她。她使劲扭脸,努力挣脱异性的大手。没挣脱。也是挣脱得不够坚决。孙明泽把嘴吻在她的嘴上。他张开大嘴伸出舌头;她紧闭樱唇保护牙齿。事后,孙明泽没再纠缠,偶然见面,距离远时笑一下,距离近时悄悄说,我一定能闯进前十。孙明泽读高三三班,每回年级大排榜,都在十五名左右晃悠;李艳读高三一班,从有年级大排榜起,就没出过前十。这回她排名十七。她认为她跌出前十是因为孙明泽,是爱他爱的。以前她谁也不爱,别人求爱她不动心,心里只有课本和习题。可孙明泽不是别人,孙明泽的爱一表达出来,她就知道她也爱他。爱他,却要等到十个月后,她的心里就分杈了。她心里最劳神的那根杈,生长嫉妒。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到孙明泽,她就觉得他身边有别的女生,她们在与他说笑嬉闹,甚至启唇露齿地与他接吻。孙明泽那么优秀,哪个女生能不喜欢他呢?她见到孙明泽的机会那么少,可想他的时候却那么多。爱成了向下的阶梯,于距离高考半年之时,让她的年级排名跌出了前十,还在这个微雨的上午,让她烧。

    2.第四章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想,为什么活着(上)(2)

    上半天课,病没好转,老师让她回家休息。她没像以往那样,有病也坚持留在课堂。现在她脑袋里只装一件事,这事在哪儿都能琢磨。她就到公交车上继续琢磨,该不该主动找孙明泽说:我们现在就恋爱吧。这时候,公交车经过她妈工厂,她猛然想到,她手上没有家门钥匙。她先应该找的不是孙明泽,而是妈妈。她忙下车。工厂大门看得严,保安让她出示证件。她往传达室窗口看。刘姨,她喊窗里的妇女。刘姨是妈妈朋友,专职收。哟,艳儿呀,找你妈?刘姨探头。我烧了,李艳说,想找我妈要钱去医院。刘姨说,那快去吧,刚才打饭你妈还说呢,艳儿这习学得比上刑还苦。保安不再阻拦李艳。李艳往厂区一角的仓库走。妈妈是仓库保管员。李艳走到仓库门口,失望地看到,仓库门上挂着锁头。妈妈还没从食堂回来?她环顾四周,没有人影,孤零零的仓库远离食堂和厂部车间。雨越下越大,仓库西北角二三十米外,傍着围墙有一溜坍塌一半的破砖棚子,她快走几步钻了进去。那里以前是厂领导的车库,后来厂领导都有新车库了,那里就堆一些没用的杂物。那里能避雨,还能观察到仓库北边的正门和西边的侧门。西边侧门轻易不开,她光注意北边正门就可以了。这里的一切她都熟悉。去年家里动迁,她和妈妈曾偷偷地,在迷宫般的仓库里住两个月,晚上睡在码成大垛的工作服上,舒服极了。破棚子不舒服,灰扬暴土没个坐处。她身子虚,只能蹲下。忽然,有一丝响声传了过来,非常轻微,似有若无。她赶忙起身。蹲着无法看到外边。她先看北边正门,那里仍然空空荡荡,门上仍挂着大黑锁头。她重往下蹲,蹲下前顺便看西侧门一眼,只是一个下意识行为。这一眼让她看到了妈妈。准确地说,妈妈是被她感觉到的。她眼睛向那个几乎没打开过的隐蔽侧门时,现那门竟开一半,而那个刚开完门,可能警惕地看一眼周围又缩回门里的女人的身影,在感觉中只能属于妈妈。李艳并没多想什么,只感到惊喜。如果不是体虚乏力,她会喊妈妈;如果不必回身拿墙角的雨伞,她还会立刻冲出砖棚。她喉咙滞涩动作缓慢。随着妈妈身影一闪,她又看到,半开的侧门里钻出个男人,大步流星朝她走来。她忙隐身,透过墙缝看那男人。那男人的目标不是破砖棚子,他沿仓库墙根疾步向北,再拐向东,在仓库北门口停了下来。他熟练地用钥匙打开门锁,再把插着钥匙的锁头放到地上,继续往东大步走去,眨眼就没了。这一切生得那么突然,都不太真实。那男人没打伞,李艳却没能看清他脸,只注意到他身高体壮,又矫健灵活。这男人与妈妈有同样的特点。这之后,李艳再回头看西边侧门,那扇小门牢牢地关着,好像从未被打开过;而扭头重看北边正门,却见两扇宽大的黑铁皮门,已襟怀坦白地敞开在雨中,一个弯腰从地上捡起锁头的大块头女人,正是妈妈。

    素材之二:肖敏的故事。

    爸爸大肖敏二十岁,妈妈大爸爸三岁。妈妈是亲妈妈,爸爸不是,爸爸成为爸爸那年三十岁,肖敏十岁。爸爸姓芮,妈妈叫他小芮。肖敏没见过亲爸,妈妈从来不提亲爸,都没给她看过他照片。肖敏懂事,也不多问。肖敏的懂事还表现在,对来过家里的几任舅舅,她都礼貌,妈妈喜欢的舅舅她都喜欢。她不喜欢,也要装假,表面上做出喜欢的样子。从她记事起,与妈妈来往过的舅舅大概有四个,除了芮舅舅,对其他三个她没好感。幸好最后给她当爸爸的,是芮舅舅不是别人,如果是别人,她的假不知要装到什么时候。妈妈选择小芮没考虑她好恶,与她的喜欢达成一致只是巧合。随着小芮由舅舅变爸爸,肖敏越来越为自己识人准确感到骄傲。同学里,有好几个人的爸爸妈妈,原来也是舅舅阿姨,那些爸爸妈妈们,当舅舅阿姨时都好一成爸爸妈妈就不好了,有的是成心不好,有的是忽略了好。小芮跟他们不一样,他给肖敏当舅舅时对肖敏多好,当爸爸后,就还多好。小芮小芮,妈妈脾气不好你别生她气吧。小芮和妈妈结婚前,两人闹别扭,肖敏会学着妈妈的样子,叫着小芮的名字哄小芮,她一哄,小芮就原谅了妈妈的脾气。小芮小芮,你趴好趴好,妈妈没空我给你按摩。小芮和妈妈结婚后,有时下班后腰酸背疼,肖敏就学着妈妈的样子,叫着小芮的名字骑他背上,她一敲一揉,小芮的累乏就全没了。小芮和肖敏,好像一对原装父女。许多事,以前只妈妈一个人忙活,逐渐地,就被小芮分担了过去:起早为她做饭,接送她上下学,辅导她做作业,为她开家长会,节假日陪她出入补习班,定期带她吃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这些事以前妈妈做时,总不到位。妈妈的工作要经常出差。现在好了,小芮做得井井有条,除了上班他哪儿都不去。一家三口欢欢喜喜,除了偶尔地,妈妈还会脾气不好。肖敏初二时,有一天,妈妈主动提个建议,说肖敏初中毕业后,上高中前,争取为她把名改了,是把姓改了。不姓肖姓芮,妈妈说,叫芮小敏,肖和小读音差不多,改完什么都不影响。肖敏同意,小芮高兴。小芮以前没结过婚,和妈妈也没生孩子,妈妈告诉过肖敏,小芮没有生育能力。那天晚上,肖敏听到,小芮和妈妈在房间喊叫。肖敏偷偷为他们高兴。她辨得出这样的喊叫不是吵架,而是亲密。他们亲密她会害羞,但还是愿意他们亲密,亲密比吵架好。房间小,隔音效果差,肖敏习惯于在小芮和妈妈的亲密声中甜甜睡去。他们吵架她睡不踏实。

    3.第四章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想,为什么活着(上)(3)

    临近给肖敏改姓的时候,肖敏越来越睡不踏实。***小芮和妈妈的亲密越来越少,吵架反倒越来越多,还有一件越来越多的事,是妈妈的出差。以前小芮不怎么喝酒,现在喝酒也越来越多,妈妈一出差他就喝酒,有时还会偷偷哭泣。不过他不论怎么喝,包括与妈妈怎么吵,对肖敏的好还一如既往,久而久之,肖敏觉得,小芮成了她的亲爸爸,妈妈倒成了她的后妈妈。有一回,妈妈又出差,肖敏写完作业,凑到小芮身边擦他眼泪,这让小芮很不好意思。肖敏说爸你和妈怎么了,和我说说行吗?我是大孩子了可以帮你跟妈谈谈。小芮再三说没什么没什么,然后才说,你妈那么优秀,应该配个更好的男人,我耽误她了。小芮不说他们矛盾的具体内容,只是自责,他话里流露的意思包括,虽然妈妈有什么事对不起他,他却不怪她。小芮不怪妈妈什么,肖敏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做不做家务之类的小事。她的安慰不得要领,只能替小芮一杯杯斟酒。后来,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小芮先把肖敏揽入怀里,还是替妈妈心存歉疚的肖敏主动偎进了小芮臂膀,反正这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起。从此之后,只要妈妈出差他们就同睡,直到肖敏高考那年,妈妈和小芮办了离婚手续。是妈妈为别的男人抛弃了小芮。

    素材之三:张雪的故事。

    三十三岁的张雪是十七个孩子的妈妈,十个女儿七个儿子。她一共有过十七个孩子。眼下她身边没那么多,出去十二个了。张雪的孩子,老大小她十三岁,老二小她十四岁,老三老四都小她十五岁,再往下,是小她十六七的,十**的,二十多的,最小的孩子小她三十岁。张雪的孩子都没爸爸,或者有爸爸,但他们爸爸不要他们,他们只能自认为没爸。张雪的孩子除了张雪,也都应该还有妈妈,但那些妈妈和那些爸爸一样,有的死了,有的不把他们认作孩子。他们便只有张雪这唯一的妈。张雪没结过婚,没怀过孕,没有过男朋友,至少三十三岁前,性生活她都没经历过。她的十七个孩子,与她都没血缘

    关系。

    十七岁的张雪刚补完牙,坐在县医院门口的台阶上闭目养神,暖烘烘的秋阳让她昏昏欲睡。牙齿已经没有了窟窿,疼痛也在一点点减轻,但刚才的疼痛太耗体力,她身体素质好,也得缓过点劲才能回家。是这时候,晶莹的妈妈凑了过来。晶莹的妈妈也是孩子,只比张雪大一点点,但她抱着孩子,满脸病容,个儿又挺高,在张雪眼里,就算大人了。大人问小孩什么小孩应如实回答,这是礼貌。张雪就和晶莹的妈妈聊了起来,回答她的一个个问题。这之后,晶莹妈说她要去开药,请张雪替她抱会儿孩子。张雪就小心翼翼地抱着晶莹,直到黄昏时晶莹哭闹,她才看到,晶莹妈留下的兜子里,既有新尿布高级奶瓶,又有两千元钱和写给好心收养人的纸条。张雪成了好心的收养人。张雪不念书,也没工作,没经济来源。可她家富裕,她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哥哥姐姐的掌上明珠。他们集体反对她收养晶莹,她坚持收养,他们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不愿地为她提供帮助。为她提供帮助的,还有镇领导县领导市领导和媒体记者以及乐善好施的富人。家庭之外的善人,是几年以后,她收养的“晶莹”越来越多时,逐渐开始帮助她的。自从收养晶莹以后,她又收养了水灾中失去父母的一对姐弟,被人扔在垃圾堆旁的一个残疾儿,说不清家在何方的一个流浪女,以及在各种天灾**中失去父母又被亲戚朋友拒之门外的一个个孩子……张雪的孩子,只有少部分是晶莹那种况,一出生便受到遗弃,多数六七**岁才无家可归,被低档好心人送到了她这高档好心人身边。张雪这个妈妈最操心时,要同时照顾十个孩子。

    八岁的唐家山来张雪家时,是一年级小学生。他爸妈带着弟弟妹妹去南方打工,已经四年没音讯了,他爷爷一死,他成了孤儿,接着成了张雪的儿子。他是张雪七个儿子中,唯一的高中生。张雪的女儿中,曾有两个考上过高中,其中一个还考上了大学。张雪自己学习不好,初中都没念完,但看重知识文化,希望孩子们能有学问,如果说她对十七个孩子也有偏心,那就是,对学习好的她更关照。她要求他们,至少拿到初中文凭。这也困难。她那些孩子,大部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去或远或近的城里打工。他们中有的还给她写信,回来看她,有的一去再无踪影,只把伤心给她留下。伤心不影响她继续对身边的孩子好,尽管她能预见得到,不久的将来,身边这些孩子里还会有人让她伤心。她已学会辨别伤心的苗头。十七岁的唐家山没有苗头让她伤心。他懂事,比女孩子还懂事。平常他不是多话的孩子,只默默帮张雪关心弟弟妹妹,可一旦现张雪伤心,他就会打开话匣子说俏皮话,像个大人安抚孩子,并多次表示,他好好学习的最大动力,就是多长本事,以后好好孝敬妈妈。他从来不提自己的爸妈。有一次,有人说在佛山大街上看到了他妈,张雪琢磨着托人找找,可唐家山说,我没别的妈,我只有你这一个妈妈。十七岁的唐家山住县城高中,有天晚上,正逢期末复习的紧张时刻,他突然回家,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他对张雪说他不想念了,要去城里打工挣钱。张雪批评他,他顶嘴,还骂探头探脑看他和妈妈的弟弟妹妹是“小逼崽子”。张雪觉得,这么谈下去对“小逼崽子”影响不好,就拉他往外走,说要把他送回学校。没车了我们走,她说,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走到了。唐家山的绪没恢复好,走到镇外小河边时,坐地上耍赖,说要跳河自杀。那条小河,最深的地方不及他胸脯。他边哭边骂,骂自己的爸爸妈妈,骂农村,骂贫困,骂酒,骂复习题,骂家境好的同学,骂批评他英语音像二人转的新英语老师,骂一个叫许什么霞的女生……张雪安抚他,好像有时他安抚她。后来,唐家山骂声低了,哭声止了,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张雪扶他,他一趔趄,又坐回地上,还把张雪也带倒了。张雪一米六十,一百斤;唐家山一米八十,一百三十斤。张雪倒在唐家山身上。张雪往起站,唐家山双臂一扳双腿一别,竟翻身把她压到身下,还撩起她裙子扒她裤衩。张雪挣扎,推他打他咬他啐他。两人较量在夜色之中。月光浓硫酸般泼洒下来,把他们脸腐蚀得扭曲变形:唐家山的虬结,张雪的破碎。家山你干什么你喝醉了让人看见你疯啦我喊啦你放开我你这是**你这混蛋……张雪的喊叫声不特别大。她声音大,也不可能有人听到,周围没人。周围有人,也只能听到庄稼的嚣嚷,河水的喧哗,很难听到她的喊叫。能听到她喊叫的只有伏在她身上的唐家山。唐家山让耳朵里也灌满硫酸,什么都不听,连庄稼声水声都拒绝听。他手脚嘴并用地降服妈妈,最终与妈妈结合在一起。

    4.第四章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想,为什么活着(上)(4)

    素材之四:……红丫睡得死,胡不归觉轻,电话一响,胡不归先醒了。嗨嗨,胡不归捅红丫,是不梦里还鸳鸯戏水呢?

    才几点呀真烦人。红丫说,她说电话。再睡一会儿,梦里肯定有鸳鸯戏水。她磨磨蹭蹭地拿起手机。铃声叫得太顽强了。

    半夜入睡前,他俩一直在讨论问题,“鸳鸯戏水”是关键词。

    前一个晚上,从六点吃完饭到九点游泳池关门,他们在水里泡三个小时,捕捉到的**时间约三分钟。也不是时刻泡在水里。他们不是海参,不需要“”。他们一忽坐在池边,一忽纵身跳入水里,只为找机会体验一下,水中**什么滋味。以前他们也体验过,在浴盆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浴盆水少,没压力,不得施展。他们不满足。在王家窝堡也体验过。王家窝堡是海滨浴场,在锦州郊外。那回红丫去锦州采访,胡不归晚一天过去找她,两人到王家窝堡玩了半天。海里根本做不成爱。近岸浅海区是煮饺子锅,人与人之间没什么距离,他们没勇气当众交媾。远处防鲨网一带倒极少“游”人,可浪大涌急,他们的泳技,不足以让他们方便地媾合,借助防鲨网上摇摆的浮子和抖动的绳索,他们仍然阴差阳错。有时,好不容易避开浪涌,找准了角度,胡不归的生理反应却不争气。海水冰凉,抵制他身体上的勃起现象像抵制社会上的不良现象,红丫揠苗也难助它长。也有时候终于行了,持续时间又太短暂,比昙花一现短暂多了,只相当于一根酒店那种长火柴的燃烧时间。热胀冷缩。科学原理让他们悻悻。悻悻的原因还包括,在一次努力中,胡不归的泳裤被卷走了。回岸边后,他冻得浑身紫却不敢上岸,只能蹲在水里,等红丫去存衣处取衣服拿钱重买泳裤。海中的**试验以失败告终。现在在红丫家乡,在大连的波安温泉,借助深水区尽头不锈钢钢管的扶手与阶梯,他们斜起身子,协调动作,半顺从半抵御地与浮力周旋,终于完成了水下的结合。耶!他们击掌,小声欢呼,庆祝三分钟的鸳鸯戏水。当时,游泳馆里基本没人,深水区这边只有他俩,另几个女人在浅水区扑腾,特别努力但换不好气。没人注意他俩。救生员小伙子应该注意他俩,可他只具备机器人功能,光按编程在池边踱步。他一直睃巡水面的眼睛,充满职业性的茫然与空洞,任何与溺水无关的事,都不能进入他的视野。按理说,单从形体动作与面部表看,**者与溺水者有相近之处。但再相近,飘飘欲仙与垂死挣扎也有区别。救生员小伙子只拿一份工资,拿垂死挣扎那份,不操心飘飘欲仙。

    红丫已经说上了电话,胡不归也已起身下床。他动作自然,带上水杯和烟,去了主要用于撒尿拉屎和洗漱的卫生间。他没有撒尿拉屎洗漱的需要。红丫的电话说十五分钟,其间几度绪激烈。她说了什么,胡不归没听到,卫生间的门关死后比较隔音,他只能听到一些拔高的音调。红丫话都不多,高调说话的时候更少,尤其在电话里。红丫叫胡不归,叫两三声他才听出她是叫他。前一两声,他以为她还在高调通话。胡不归回到床边,靠上床头,用没拿烟那只手轻拍红丫。

    红丫脸上挂着泪珠。

    怎么了?那么冲动?不会是你的校长爷爷又活了吧?胡不归以玩笑缓和气氛。

    他们这次来大连,不是去红丫家,是去大连下辖普兰店市的新金乡。波安温泉是普兰店的旅游度假区,新金乡距波安温泉十五里路。十岁前,红丫住爷爷奶奶家,在只有两个老师的乡村小学读书时,又成了爷爷一个老朋友的学生。爷爷老朋友是乡村小学的代课老师兼负责人,他喜欢别人称他校长,红丫称他校长爷爷。从上学起,他家就是红丫的另一个家,红丫还有另几个孩子,跟他学习校外功课,相当于入读小型私塾。他不收费。他乐于对爱读书的孩子实施免费教育。他特别喜欢红丫,“红丫”作为红丫早年的||||乳|名与后来的笔名,就是他参照《测字秘牒》替红丫取的。他教红丫他们从“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开背,经由唐诗宋词,一直背到《古文观止》里的大块文章:“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红丫回大连后,连续多年,每年夏天都回新金乡,爷爷奶奶去世后她照样回去,专程看望校长爷爷。她告诉胡不归,只念过小学的校长爷爷只是农民,却学问很好,身上有些旧式文人的自尊习性,既迂腐又可爱。这从他要求别人喊他校长上就看得出来。前几年,他患震颤性麻痹症,双手总抖动不止。为了不让人注意他手,在人前他手上不再拿任何东西,连抽了五十多年的烟都戒掉了。他基本上不再出屋,有人来看他,他渴死饿死也不吃不喝,就那么面带微笑地正襟危坐在一把扶手椅里,用屁股死死压住双手。他不喜欢别人关注他病。前天,校长爷爷的孙女给红丫打来电话,说爷爷死了,今天出殡,恳求红丫“回来”一趟。犹豫之后,红丫答应了。但放下电话她又后悔,说我怎么能答应她呢。她平素行事干脆果断,很少后悔。胡不归看出她绪不对。胡不归没问什么,只听她怀念校长爷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听完她讲述,胡不归说,但我知道,你不回去会内疚的;如果你需要,我陪你回去。真的?胡不归主动请缨担任随从,让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红丫受宠若惊。他们住进了波安温泉。按计划,天一亮红丫即赶赴新金乡,然后回来找胡不归,下一步,再住一宿温泉还是径回沈阳,视时间与心再行决定。

    5.第四章她说:上帝为什么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想,为什么活着(上)(5)

    你也陪我去新金乡吧。***红丫突然冒出来一句。她对胡不归从无要求。

    我也去?这好吗?我等你没关系,我游泳看书……

    你是我男朋友,是我未婚夫,是我男人,你是陪我回来为校长爷爷奔丧的。

    红丫,怎么了?我去没问题,我不怕见他们,可你好像跟谁赌气。

    红丫从胡不归胸前移开上身,扭亮床灯,跪起来,让平缓的小腹朝向灯光。这些东西,她的手指,在小腹两侧星星点点的妊娠纹上轻轻划过,没有抹平它们的意思,只像以触摸感受它们,清理它们,辨别它们,是我为金海泉留下的,或者说,是金海泉给我留下的。

    金海泉?

    他是校长爷爷的孙子,是我“私塾”同学,从我记事到十五岁,他是我哥哥,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他是我男朋友、对象、恋人、未婚夫,是在我肚子里活了八个月的那个胎儿的父亲。刚才是他来的电话。我才知道,这回他妹妹非让我过来,是他的主意。他刚从日本回来,想和我结婚。一会儿他会带车来接我。

    结婚?你,那你觉得……

    你放心,与有没有你没有关系。我这辈子,如果必须结婚,只要天底下可供选择的男人超过一个,就不是他。

    我明白了,我陪你去。哎红丫,你要不愿见他,咱不去不行吗?

    咱天亮就回沈阳——参加葬礼不是寄托哀思的唯一形式。

    这——你意思是,他们拿校长爷爷当钓饵引我上钩,我拒绝上钩,就算不上对不起校长爷爷?走——可,这时候没车呀?

    傻孩子,有车也不能这时候上站——快穿快收拾!咱换个地方,他去车站堵不着咱。对校长爷爷,你不用内疚,你昨天给我讲他的口吻,能证明在你心里他还活着,这足够了——给金海泉短信告诉他别来接了,然后关机——如果你不出席葬礼让有些人不快,并不怪你,这也是你帮别人减少麻烦。可你想好了吗?这可就得罪金海泉了。

    想好了,他先得罪我的。

    那就好。来,这个包给我。你懂我意思吗?我希望你真觉得不去新金乡是最好的选择。

    不归,我这人从来都主意正,谁都说我人小鬼大。可有了你,我都不愿动脑筋了,我觉得听你的怎么都不错。

    冯顺的世界是孩子的世界,神秘、夸张、无中生有、故弄玄虚,充满自我营造的奇异与快乐。现在,孩子也被社会这架大机器纳入了流程,不再创建流程之外的虚有世界。只要接受教育,从小学起,甚至从幼儿园起,孩子就严谨、准确、按部就班、直奔主题。孩子的命运与熊猫相近。冯顺一直没长大,没流程化,也许他内心世界的某一部分地盘,流程之犁未及耕耘。据说,孩子哭喊、淘气、损坏东西或破坏秩序,多数时候,就为吸引人眼球。冯顺也这样,总怕别人不注意他。他是成|人,他比孩子多出来的爱好,是欣赏别人惊讶的表。他喜欢逗熟人惊讶,更喜欢逗陌生人惊讶,如果当演员,他肯定最会抢戏,他会是个永远演不上主角但能给观众留下比主角更深印象的配角演员。有一回,在电梯里,他一脸杀气,低声指示他的同伴:争取一刀解决,别忘了弄乱现场,抹掉指纹。吓得轿厢里的人全走光了。又有一回,在公交车上,他拍拍同伴腰间的钥匙,挤着嗓子恶狠狠地说:妈的,那保险柜可能挺特殊,万能钥匙要不好用,就炸它,别怕出动静!弄得小半车厢人全止了声息,齐刷刷移向远离他们的车厢另一侧。他也现过眼。有一次做足疗,他挺深沉地接完一个电话,告诉同伴他得赶往北京。什么事?他恶作剧时选择的搭档,基本熟悉他的套路。他们想知道,他说,就东北这边的边界问题,跟俄罗斯讨价还价时,应该把握在哪个度上。搭档强忍住笑继续问:怎么,最近上边跟俄罗斯有什么谈判?哦,冯顺道,后天晚上,普京到北京……没想到旁边一个大汉嘟哝了一句:哥们儿,刚才电视上说,普京今天离开北京。又有一次,他新换个手机号,就编条短信,同时给十个朋友:“大哥传话,计划有变,上午各自休息不要外出。下午三点( 亲合(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2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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