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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又是惊疑,又是激荡,说道:“小可幸何如之,怎么竟到了仙姑的桃源洞府!我莫不是在作梦?”

    大胡道“刘郎不用心急,会告诉你的。现下你觉得乏力么?”

    文秉才道:“正是。小可敝名文秉才,仙姑何以称之为刘郎?”

    第八章 深山狐精(下)

    第八章深山狐精(下)

    大胡嫣然一笑,道:“刘郎稍安毋躁。你身体虚弱,需要调养,待我烧一碗大枣姜汤来,给你服了药,再慢慢叙谈。”转身而去。

    顷刻之间,大胡走了来,左手托着一颗蚕豆大小的红药丸,右手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大枣姜汤。她走至床沿斜身坐下,将红药丸填进文秉才口内,大枣姜汤凑至他嘴边,喂他缓缓喝下。二人鬓发相拭,面颐近偎,文秉才嗅到一阵淡淡如芝体香,不禁心鹿撞动,神摇意眩。

    红药丸随大枣姜汤下肚,十二重楼作响,文秉才精神爽朗,体内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激之情出于肺腑,说道:“小可何德,有劳仙姑关怀。”

    大胡格格笑道:“刘郎说哪里话来,你我也是缘分。现下想是腹中饥饿了,我去弄些食物来。”轻移莲步,春风般走出房去。

    一盏茶时间,大胡提了一个食盒,拿着两支大红牛油烛,又春风般地走进房来。她走近小圆桌,放下食盒,而后点燃牛油烛,连蜡台放在桌上,房内顿时光亮了许多。接着她打开食盒盖儿,四色小菜依次摆在桌上,又拿出一个酒壶,两只酒杯,两双筷子,也依次摆好,于是娇声说道:“刘郎,我扶你下来用餐。”

    文秉才确是饿了,闻到扑鼻的酒菜香味,垂涎欲滴,听到大胡招呼,忙道:“不劳仙姑了,我自己行。”下得床来,走至桌边,坐于椅上。

    大胡与文秉才相对而饮,酒儿频筛,秋波频传,轻开樱口,柔声说道:“刘郎且缓缓饮酒,容我慢慢叙与你听。晌前,我与小妹外出采摘野果,行至半山腰,看见一个面孔狰狞的山魈,正在施行妖术袭击你二人,你二人闻到一阵异香,委顿于地,便是着了山魈的妖术。我与小妹连忙上前,赶走了山魈,把你二人救到桃源洞内。这许是天缘巧合,让我们遇上了。”

    大胡沉思良久,续道:“说来已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东汉时,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与我姐妹相遇,应邀至桃源洞,居留了半年而去,至今我姐妹依然眷恋不已。自刘、阮二郎走后,我姐妹形迹外闻,怕惹来是非,故舍天台山而移居洞宫山,觅得此洞,仍称桃源洞。晌前见到你二人,形貌酷似刘晨、阮肇,是以贸然直呼刘郎、阮郎,还望莫要见怪。”

    文秉才见她杏眼灵动,桃腮生辉,言笑晏晏,莺语解颐,听得出神,不禁停箸,自身儿恍若在五里云中,当真便是那采药的刘郎,半晌不能自已,暗地寻思:她莫非欲我效那东汉的刘晨?

    大胡格格娇笑道:“刘郎在想些什么,怎的不吃菜呀?”文秉才方始惊觉,面色微红。

    文秉才心神略定,心中自怨道:我何以对这圣洁的仙女生了邪念!心念归正,别无邪骛,忽然又想起了岳平,问道:“仙姑,小可那岳兄弟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大胡笑道:“阮郎跟你一样,刻下正由小妹陪着饮酒,不用去打扰他,让他好好调养才是。“

    文秉才站起身来,一躬到地,道:“感谢仙姑相救之恩,感谢仙姑盛情款待。小可酒已喝好了,饭也吃饱了,我们同来的还有两个朋友,定是等得不耐烦了,我得同岳兄弟前去寻找她们。”

    大胡裣衽回礼,格格笑道:“日间刘郎受了惊,恐是吓糊涂了,刻下夜色已沉,山径不辨,何以下山?若是再叫山魈掠了去,我可到哪里去寻你呀?我说你就在陋洞蜗居一宵,明早再下山吧。”

    文秉才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小孔,阳光早已收了,又看了看两支大红牛油烛,烛光摇曳,火焰正旺,这牛油烛是何时点上,自己一丝儿也没察觉,于是说道:“看光景也只得在此借宿一晚了,不过只恐怕亵渎了仙府。”

    大胡笑道:“刘郎不必过虑。你稍待,我去取一壶茶来。”收拾了杯筷碗碟,提食盒去了。

    文秉才独坐床头呆呆出神,几杯酒下肚,渐觉体内烦燥得紧,脱去了外衫,又脱去了小袄,仍无济于事,腹腔中像有一团火,欲烧欲烈,最后只得脱了内衣,仅穿一条短裤,兀自烦热难熬。

    此时大胡拿着茶壶、茶杯,笑面滢滢地走进来,见文秉才如此形态,关切道:“房内好热吧,快饮些清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文秉才一饮而尽。

    大胡又倒了一杯茶,文秉才自惭形垢,说道:“放在那儿,仙姑快出去,不要污秽了你的眼睛!”

    大胡似未听见,浪声笑道:“呀,这房内当真热得要命,我也支持不了了。”逐一除去衣裳,亭亭玉立,若玉环之出浴华清,肌肤晶莹,光艳照人。于是一时阴阳得所,雎鸠和鸣。

    胡氏姐妹又以美味佳肴款待文、岳二人,就这样,文、岳二人在桃源洞中,与胡氏姐妹日日狂饮,夜夜温存,由是“身在东吴,竟忘江夏”,把那何氏姐妹与戚继光,皆抛到爪哇国去了。

    这日午后,文秉才与大胡在一起寻欢,忽然闻到一阵异香,口中大叫“山魈”,便不省人事了。

    须臾文秉才醒来,见大胡已然颈喉流血,尸横牙床,吓得不知所措,欲起身着衣,却浑身瘫软,气喘吁吁,没有一点儿气力。

    此时门外有人冷冷说道:“不知廉耻之辈!”

    文秉才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抬头看去,见何三姑仗剑立于当门,剑上血迹殷红,冷眉横视,杀气未消,忙叫道:“三妹助我则个。”

    何三姑见他声音沙哑,面黄骨瘦,三分怨恨,倒有七分心疼,把剑扔了,走进房内,恻然道:“文郎何至于此!”

    何三姑虽未过门,但与文秉才已有夫妻之名,此时也顾不得害羞,上前帮他穿了衣服,一面将大胡尸体用锦被裹了,扔至墙脚,一面拭净床上血迹,扶文秉才缓缓躺下。

    文秉才双目呆滞无神,微声说道:“三妹怎寻到此,五妹呢?”

    何三姑柔声道:“五妹救岳兄弟去了,一会儿就来。你不要多语,好好养息,我设法给你治病。”文秉才点点头,闭目睡去。

    何三姑穿过厅堂,走进左边的那个山洞,见何五姑斜坐床沿,泪承双睫,低声抽泣;再一看岳平躺在床上,形骸尪羸,目眶下陷,呼吸急促,体态可怖,比文秉才病得更为严重。而在床里卧着一个赤身女人,当胸插了一剑。

    何三姑父为药商,她从小勤问好学,是以颇懂医道。她观此情景,知道文、岳二人是由于狂饮纵欲无度,斫丧了身子。她当然也知道,文秉才所以病情较轻,是因为他很有内功根底;岳平无内功基础,故此病情较重。好在他们年轻体壮,精气旺盛,只要清心寡欲,投以良药,固本培元,便不难治愈。而何五姑自幼天性贪玩,针药之术一丝儿学不进,对医道自是一窍不通,哪知这些道理?是以见岳平的模样,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唏嘘哭泣。

    何三姑见状也一阵心酸,用手绢替何五姑擦了擦眼泪,道:“五妹不要悲伤,岳兄弟无甚大病,只因酒色过度,伤了元气,用良药慢慢调理,不碍事的。你快些将这Yin妇之尸移下床来,好让岳兄弟歇息。”听姐姐这么一说,何五姑转忧为喜,动起手来。

    何氏姐妹安顿了岳平,点了一支蜡烛,仗剑四下里搜索。忽听到一处有潺潺流水之声,便循声觅去,原来是一个幽长的山洞。洞内有一个泉眼,泉水淙淙,形成一条小溪,流向深远处,看来是通向这山洞的另一个洞口。

    在洞中泉眼处,设有一个厨房,锅碗瓢勺,各类食品,应有尽有。何三姑道:“这也是天公所赐,若是没有水源,这两个妖狐亦无法栖身。”

    何五姑道:“看来这两个妖狐道行不深,还不能断了烟火食。”

    二人出了厨房,再向里走,发现旁边另有一个小山洞。二人跨进那小山洞,才走几步,便闻到一阵草药的气味。二人走向深处,山洞渐宽,但见贴墙有三个大木架,架上有许多小抽屉,抽屉上均标着药名,简直是个生药铺!

    何三姑道:“这妖狐想得倒也周到,连生灾害病也不须找郎中了。”

    何五姑笑道:“这却便宜了我们,省得去山下寻找药铺,有这些现成的草药,文大哥、岳大哥很快便可康复了。”

    何三姑道:“再去别处瞧瞧。”

    二人走出那个作药房的山洞,在不远处,又发现一个山洞,长长的洞道,转了三个弯子才到尽头。何三姑举烛一照,见几只大木箱置在那儿,清一色的紫红油漆。

    何三姑放下了手中蜡烛,与何五姑把那叠置的木箱一只只搬下来。他们一一打开箱盖,见箱内装的均是衣服绸缎之类,其中有一只箱内还装有一个紫檀木匣。

    何三姑拿起木匣,打开来,见匣内装有两本书。她将书取出,凑近烛光,看清了书名,一本是“衡山剑谱”,一本是“春宫秘图”。

    何三姑翻开“衡山剑谱”,一页页看下去,前半本为自己所学过,后半本剑式奇妙,变幻无穷,皆生平所未睹,惊奇道:“五妹,我们作为衡山派弟子,却不知衡山剑法有如此精妙,惭愧呀,惭愧!”

    何五姑接过来翻了几页,道:“岳大哥九华剑法才学了五天,便战得过我数年苦练,我只道衡山剑法不如别派,哪知也有骇俗惊世的高招!”二人惊叹不已。

    何三姑又打开那本“春宫秘图”,何五姑也凑了过来,才翻数页,不禁脸红耳热。那上面画着许多**小人,男男女女,姿态各异,不堪入目。

    何三姑气得将书一扔,愤愤道:“这等**也与我‘衡山剑谱’放在一处,岂不玷污了我衡山宗祖!”

    何五姑见洞内没有别人,悄声道:“那两个妖狐采阳补阴之术,大概即取于这本**。”

    何三姑道:“她们哪里是什么妖狐,分明是两个身怀武功倒**的女Yin贼!”又道:“若非我们用独门熏香出其不意,恐怕还战她们不过呢。”

    何五姑拾起那本“春宫秘图”,道:“这害人的东西,留它何益?”用烛火烧了。

    二人复至那放草药的山洞。何三姑拟了个药方,大抵人参、鹿茸、枸杞、地黄之类,意在气血双补。她按分量称好各味药,拿至厨房,生火煎煮。忙了好一阵子,煎好了药,倒了两大碗,命何五姑端一碗去喂岳平,自己则端一碗给文秉才服下。

    文秉才每天服药,三天后可下床走动,只是仍然虚弱。何三姑几日来煎药、护理甚是殷勤,现见他病情转好,内心暗喜。

    这日何三姑陪文秉才在房内说话。文秉才道:“三妹连日操劳,清瘦了许多。”

    何三姑道:“你我夫妻还用什么客套?只是文大哥这事太过荒唐。”

    文秉才惭愧万分,说了经历之事,又道:“此事委实对不起三妹。若非三妹早来一步,恐怕今世再也见不到我了。”

    何三姑听了文秉才所叙,责备道:“你既知有性命之忧,为何不与岳兄弟一起逃走?”

    文秉才道:“先时倒没想到,待觉察到了,已是行动不便,受她们所制,哪里还能逃得了呢?况且她们不知弄了什么与我们吃,一经吃下,烦热之苦非人所能忍受,非得发泄不可。现时回想此事,悔恨莫及,几乎误了戚将军的大事,该死,该死!”以拳击首。

    何三姑温言道:“知错便好,我也不过于责怪你。岳兄弟病情较重,一时还不能恢复,我们去看看他吧。”二人并肩而行。

    岳平躺在床上正与何五姑说话,见文秉才、何三姑进来,挣扎着要起身。何三姑过去按住他的肩头,道:“躺着歇息吧,病好些了么?”

    岳平道:“精神好多了,只是仍不能起床。”

    何三姑道:“不用心急,再过三两日就能下床了。”

    岳平道:“刚才我与五妹说及此事,惭愧得很。”

    何三姑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这两天我正在想这件事,终于有了个眉目。”

    何三姑呷了一口茶,续道:“那天我与五妹看到了‘衡山剑谱’、‘春宫秘图’及那药房,我就在想,这两个Yin妇何以有‘衡山剑谱’?听文大哥说了闻到异香与吃了Yin妇的姜汤、药丸烦燥之事,我就确信她们是衡山派弟子。那所谓‘山魈的妖术’,只不过是她们施用的衡山派的独门熏香罢了。

    “三年前,我曾听先父说,我有一个师伯在福建泉州开生药铺,名叫胡广林,他是我衡山派掌门师祖的二弟子。胡师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曰晓云,小女儿曰蔼云,这两位师姐从十几岁上就喜欢勾引美少年。由于她们天生姿美,在泉州很有艳名,又兼狐媚妖冶,人们称之为‘大狐’、‘小狐’。于是乎,泉州城的纨绔子弟与游手好闲之徒,纷沓而至,甚至外地的少年浪子,也有慕名而来惹花沾露的。

    “胡师伯为出了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儿而大伤脑筋,只得给她俩分别找了婆家。三、五个月后,她二人的丈夫得了虚劳症,先后病死,她们更加肆无忌惮,勾引美少年益盛。公婆拿她们没办法,只好送回娘家。胡师伯气得半死,将她们捆绑起来,毒打一顿,以后稍有收敛。

    “没过多久,她们逃走不知去向,胡师伯的‘衡山剑谱’也随之失踪。为这事,掌门师祖大发雷霆,狠狠地训斥了胡师伯,并责令胡师伯找回剑谱。

    “由此可知,这所谓大胡仙姑,小胡仙姑其人,便是我那师姐胡晓云、胡蔼云。“

    何五姑道:“这剑谱幸亏落到我们衡山派弟子手里,也不至于使本门秘诀泄露于外。”

    文秉才道:“我们到了福建,赶快将剑谱送还胡师伯,免得他老人家着急。”

    何三姑道:“文大哥说的是。”

    岳平道:“只是不知她们哪来的‘春宫秘图’?”

    何三姑道:“我这两位师姐从哪里得到这本书,无从知晓,不过这书却是大内藏书。一次先父与朋友饮酒,其中一个朋友闲谈道,当年正德皇帝下江南,不知在什么地方丢了一本大内藏书,名叫‘春宫秘图’。一时龙颜大怒,敕令浙江巡抚,限期找回。巡抚牒文全省官员,明查暗访,但始终未能找到,巡抚因之而降了三级。那时我只道是有关国家机密的书,以至巡抚降级,哪知竟是一本不堪入目的**!”

    众人又闲谈了一会,文秉才道:“看情形岳兄弟身体恢复还须时日,我们不能静等着,大家应练起功来,以免白流了光阴。”众人称善。

    何氏姐妹先熟记了“衡山剑谱”的口诀,便依剑谱上的图画练起剑来。衡山剑法每一招一式都蕴藏着多种变化,堪与当今武林上乘剑法比美。何氏姐妹练至精要处,赞不绝口,连道:“妙哉,妙哉!”她们心里明白,要助戚继光平定倭寇,没有绝伦的武功,将为敌所制,故此练功特别专心上劲。

    何氏姐妹练剑时,文秉才总是站在一旁观看,随时指点纠正。武当滚珠剑法本比衡山剑法精妙,虽然不是一宗,但剑理要旨却是大同小异,是以文秉才能觑出她们招式的不足处。

    岳平到第五天便行动自如。文秉才因感廖展雄救命之恩,遂授予岳平武当内功心法。九华派内功渊源武当派,系明初时武当派张三丰祖师传给九华派宗师三绝大侠褚镇远的,如今文秉才之举,不能算是违反本派门规。

    岳平得了武当内功心法,以内功调息运气,打坐吐纳,身体恢复很快,心中自是欢喜。他每天除练内功外,还温练师父所传的九华剑,在洞内虽只有十来天,却是武功大进。

    一晃半月过去了,文秉才道:“眼下岳兄弟身体已经康复,我们须赶快前往福建。”

    何三姑道:“这山洞何以处置?”

    文秉才道:“付之一炬,以免为歹人所据,贻害百姓。”

    四人收拾停当,走向洞外。文秉才手持火把,在洞内四处点火,刚刚离洞,大火已然弥漫,浓浓的烟雾,喷出洞口。文秉才伫立山上,遥望南天,感慨万分,诵咏五律一首,诗曰:

    洞宫山险要,

    百里尽萧条。

    千古存渊**,

    双姝若魅妖。

    但贪腴髀美,

    却使健骸焦。

    猛省归正路,

    邪思将火烧。

    第九章 命丧乌蒙(上)

    迎晓风,踏残月,不日廖展雄、胡宜秋已进入云南省境,但见道旁村庄稀疏,间有倒塌,人们步履蹒跚,面带菜色。.

    胡宜秋道:“云南自本朝开国以来,历为沐国公镇守,听说政治清明,地富人和,何至于此?”

    廖展雄道:“观此光景,似有灾情。”

    恰好前面走着一个手捧瓦盆的穷书生,问之,那书生道:“云南省两百多天不雨,赤地千里,寸草不收,官府却田赋有加,说是朝廷增收平倭军饷,黎民何以为生?幸得沐国公慈悲,多处设棚放赈,百姓方得以苟延残喘。现下我正去通泉镇赈棚领粥。”

    廖展雄道:“哦,原来如此。”举目遥望,前方数里处果然有一个大镇埠。

    廖、胡二人催马进了通泉镇,这通泉镇地处云、贵官道要冲,镇面颇大,但市货萧条,方物寥寥,街头巷尾,尽是饥民与乞丐。

    因街道阻塞,二人便下马缓行。廖展雄叹道:“东南寇扰,西南灾荒,朝廷横征暴敛,官宦从中私饱,弄得户户室无斗米,无以聊生,百姓何其苦也!”

    二人续往前走,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华衣者,指挥数名恶奴,将一个小商模样的汉子打翻在地,口鼻流血;又有数名恶奴,从屋内搬出许多家具衣物。只听那华衣者狠狠道:“这些东西权当利息,一月内不还清本利,撵你出门,拿房屋抵债!”

    屋内跑出一个老婆婆与一个妇人,哭哭啼啼,一面抓住家具衣物死死不放,一面讨饶道:“桂员外高抬贵手,请宽容些时日,一定设法还你老银两。”

    一个恶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无有银两,便拿物具,你这婆娘蛮缠不休,是何道理!”一脚将那妇人踢跌在地。

    那恶奴又要去打老婆婆,廖展雄一个纵身上前,用臂挡住,道:“有话好话,怎能当街打人?”

    桂员外道:“哪里来的管闲事的,你替他债么?”

    廖展雄道:“他借你多少银子?”

    桂员外道:“本利应还三十四两纹银。”

    廖展雄道:“可有借据么?”

    桂员外从怀内掏出一张纸条,廖展雄接过来一看,道:“去年借你十两银子,才一年多时间,怎么要还三十四两?”

    桂员外道:“你没看借据上写得明白?”指着小商模样的汉子道:“这王二去年二月借我十两银子,月利一分,一年还清。一个月利息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加本银十两,到今年一月便是二十二两。他无银偿还,从今年二月起本银以二十二两计算,一个月利息二两二钱,现已交十二月,十个月利息就是二十二两,加本银二十二两,总共四十四两,因他先后分两次已还了十两,是以仍应还三十四两。我的帐算得不对么?”

    廖展雄问王二道:“可是这般算法?”王二点了点头。

    廖展雄叹了一口气道:“如此高利盘剥,世间罕见!”从行囊中取出三十四两纹银,交给了桂员外,说道:“本利还清,再无赊欠!”桂员外接了银子,领众恶奴疯狗般地走了。

    廖展雄把借据交还王二,王二一家三口跪地连磕响头,道:“恩公是我等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来世不忘!”

    廖展雄忙道:“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王二见胡宜秋牵马过来,又趴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方才站起,将廖、胡二人邀至家中,顺手拴马于门前。

    胡宜秋道:“王二哥,这等高利银子,你何以要借?”

    王二道:“大爷有所不知,小人在街上一家酒楼当伙计,一年进帐不过几两银子,一家人糊口都十分勉强。去年二月,老母生病,小人无钱延医,不能眼看老母病重不管,于是咬了咬牙,去借那桂员外的高利债。”

    老婆婆插话道:“都是我这老不死的连累了他们。”

    王二续道:“不想今年又遇干旱,货价飞涨,酒楼冷落,老板只能开一半工钱。我走遍亲朋,多方磕头,才借到十两银子还了他,哪知仍欠下他三十四两!二位大爷好生之德,叫我如何报得了。敢问二位大爷高姓大名,小人为二位大爷立生祠牌位,日日烧香磕头,祈祝多福多寿。”

    廖展雄笑道:“何必要知姓名立什么生祠牌位?不要折杀了我兄弟。”

    胡宜秋取出些银两,道:“救人救个彻,这十五两银子王二哥拿去,十两银子归还亲朋,五两银子给大嫂养伤。”

    三人又“扑通”跪下,磕头不迭。王二道:“二位恩公简直是活菩萨!这十五两银子小人断不敢收,借亲朋的钱总有法子还的。”

    胡宜秋将他扶起,笑道:“我表哥给了三十四两,在下才给了十五两,可是嫌少了么?”

    王二急道:“我王二可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又要跪下磕头。

    胡宜秋一把拉住,道:“说句笑话,王二哥不要见怪。这十五两银子对我算不了什么,对王二哥来说,可正派用场呢。”王二只得再谢收下银子。

    廖、胡二人从王二家出来,牵着马在街上嗒嗒慢行,拐了一个弯,眼见前面有许多衣着褴褛的饥民,在芦席棚前排着长串,想是在领取赈粥。二人走过去,看那些领到赈粥的人,在路旁如狼似虎的喝起来,伸头望去,粥稀可鉴,,不禁喟然。

    廖展雄道:“那书生说‘百姓方得以苟延残喘’,言非谬也!”

    胡宜秋道:“总比吃草根树皮强哦。”

    二人看了几处粥棚,情景略同。天已近晌,二人也觉得腹中饥饿。就近有一处酒楼,名“贵客居”,是一家客店兼营的酒楼。二人跨进去,店伙忙牵过马匹,道:“二位大爷住店还是吃酒?”

    廖展雄道:“用些便饭。”

    店伙道:“楼上雅座,二位大爷请。”

    廖展雄吩咐了“给马加些草料”,便与胡宜秋拾阶登楼。楼上食客不多,二人择一张干净桌子坐下,随便要了些酒菜,慢慢地酌饮起来。

    二人才饮两杯酒,从楼下上来一个精瘦汉子,在他们的邻桌坐下,也要了些酒菜,独自饮酌。

    二人又吃了几杯酒,此时从楼下上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健壮汉子,走近邻桌,指着那精瘦汉子道:“小子快让开,这靠窗的桌子老子要坐!”

    那精瘦汉子笑道:“这张桌子如许之大,可数人就食,老兄爱坐便坐,为甚要我让你?”

    虬髯汉子气势汹汹道:“老子爱独坐一桌,否则嚼食无味,还不给我滚!”

    精瘦汉子慢悠悠道:“我便不让,你待怎样?”

    虬髯汉子道:“老子将你打扁!”廖、胡二摇了摇了头,心道:世上竟有这等不讲理之人!

    那虬髯汉子说打就打,一掌朝精瘦汉子兜头罩下。精瘦汉子一闪身,虬髯汉子扑了个空,回手在桌上一扫,酒壶、碗碟哗啦啦落了一地,顿时破碎。

    精瘦汉子站起身来,手指着虬髯汉子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楼上空桌甚多,为何偏要我让你?我便不让,你却打人。霸道之极,蛮横之极!”

    虬髯汉子道:“说老子霸道,老子就使蛮,打你这个不知趣的龟儿子!你没打听打听大爷是谁!”跟上来便是一拳,打在精瘦汉子当胸。

    精瘦汉子“哎哟”一声,腾腾倒退,脚跟收敛不住,身子跌入廖展雄怀中。那虬髯汉子追上来又是一拳,廖展雄看他太不成话,探三指捏住他手腕脉门,疼得他杀猪也似的嚎叫,口呼:“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廖展雄道:“还敢使蛮么?”

    虬髯汉子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廖展雄心道:这人欺软怕硬,实在可笑可嫌之极。说声:“去吧!”手腕一送,那虬髯汉子如同断线的纸鸢,飞腾起来,“扑通”一声,正好跌在楼梯口,顺楼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楼上吃酒的客人们大笑道:“他叫别人滚,别人没滚,他自己却倒滚了!”

    那精瘦汉子向廖展雄连连拜谢,道:“若非大爷相救,小人今日定逃不了那厮毒打。”

    廖展雄道:“好说,好说。打伤了么?”

    精瘦汉子道:“不碍事,不碍事。”拱手告辞,忽忙走去,走至楼梯口,正好同楼下上来的一个店伙撞个满怀,道声:“得罪。”飞快下楼。

    上楼的店伙正是王二。他见廖、胡二人坐在楼上,赶忙过来施礼,道:“二位恩公也在饮酒。”

    廖展雄道:“王二哥就在此酒楼做活?”

    王二道:“正是。”

    此时食客们还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有几个走到廖展雄这边夸赞道:“阁下好膂力,好功夫!”

    王二问道:“是怎么回事?”一个食客绘声绘色地说了,王二顿时失色。

    廖展雄道:“王二哥,怎么啦?”

    王二将廖展雄拉至一旁,道:“恩公查一下,丢了什么贵重物体没有?”

    廖展雄伸手向怀中一探,那包着藏宝图的油纸包不见了,惊异道:“确实丢了一件贵重东西,王二哥何以知道?”

    王二道:“适才下楼与我相撞之人,是云南有名的神偷孙五,家住在镇北八十里处乌蒙山下的孙家店。他偷技极高,但不轻易下手,一旦下手,必是贵重财宝或罕世之物。我见他匆匆而去,又听客人们纷说刚才发生的事,就疑他对恩公下手,果然不出所料。”

    廖展雄道:“那虬髯汉子是何许人?”

    王二道:“八成是他的管家。”

    廖展雄将失图之事对胡宜秋说了,胡宜秋也甚惊异,道:“今日只得住下了。”

    廖展雄转对王二道:“今晚就住在贵店,烦王二哥给找两个房间。”王二应声而去。

    一盏茶工夫,王二转来,领廖、胡二人至酒楼后面的客房。廖展雄道:“王二哥可知去孙家店的路径?”

    王二告诉了去孙家店的路径后,道:“二位恩公去找神偷孙五,可要多加小心,此人武功十分了得。”

    廖展雄笑道:“多谢王二哥关心。”王二告退。

    廖、胡二人在房内叙话。胡宜秋道:“孙五非我们所认识,怎会知道我们有藏宝图呢?”

    廖展雄道:“我也在纳罕此事。不过金蟾道人既然知道王帮主有藏宝图,当时松林内难免有漏网之人,他一直跟踪我们,极是可能。或许这人就是孙五,或许孙五是应这人之邀而来,总之只要擒住孙五,真相便可弄清。”

    胡宜秋道:“青衣帮王帮主说财宝埋藏在省城昆明附近,当时这人应在场是听到的,倘若这人不回孙家店,持藏宝图直奔昆明取宝,如何是好?”

    廖展雄道:“那张藏宝图你也看了,上面隐了许多哑谜,不是一时便能弄懂的。他必须细细研磨,或找人切磋,揭开其中谜底,方能取到财宝。眼下我们总须尽快找回藏宝图才是。”

    当日申牌时分,廖、胡二人出了通泉镇,施展轻身功夫,腾跃在镇北的小路上。由于灾荒,路上不见行人,是以大胆地放开脚力。

    走了约两个时辰,乌蒙山已然呈现眼前,展目而望,山色空蒙,云光映远,层台耸兀,悄壁巍峨,委实气势磅礴。在山脚下,有一片房舍,依山势鳞次栉比,井然有序。二人走过去,问了一个老者,知道这便是孙家店。

    廖、胡二人步入左近林中,待到一更光景,依王二所叙,进了孙家店,寻到一家朱门高墙,转至后院,飞身入内。

    二人凭物蔽体,摸索而前,走至一处有灯光的窗下,听屋内有说话碰杯之声;从窗缝望进去,不禁一怔,原来是青衣帮的孙四与神偷孙五在里面相对饮酒。

    胡宜秋晃身欲进屋去,廖展雄一把拽住玉腕,耳语道:“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孙四说道:“五弟不愧神偷,略施小计便把藏宝图拿了来,也是我兄弟的造化!”

    孙五喝了一口酒,洋洋得意道:“四哥,我说你那王帮主当真是个大傻瓜,放着一注大财不发,却要献出来作平倭军饷!倭寂在东南,与我西南何干?”

    孙四道:“五弟,话不能这么说,王帮主在帮内德高望重,处事一向廉洁秉公,这次献出藏宝图,为国为民,与他平素为人处事甚合。他那凛正高雅之气,我辈望尘莫及,我看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王帮主那样的人。只是把藏宝图交给那两个后生,我可不放心,与其便宜他人,倒不如便宜我们。现下我只担心那姓廖的武功绝伦,找上门来可不是好玩的。”

    廖展雄心中暗道:这小子良心倒也没全泯灭,只是贪心太重。

    孙五道:“四哥太过虑了,我们孙家店地处偏僻,他们外乡人又不认识我,哪里知道是我做的手脚,竟会找了来?我只怕他们早已破了哑谜,先我们去昆明,那时岂不是花蓝打水一场空么?”

    孙四道:“五弟说的是,我们要即早找出谜底,登程取宝。”说着从怀内取出藏宝图,两人推敲起来。

    廖、胡二人破窗而入,大声喝道:“孙四,藏宝图拿来!”

    孙四惊叫道:“呀,说曹操,曹操到,苦也!”

    突然对面窗户劲风破空,烛火即灭,只听“哎呀”两声,恍见面前人影一晃,越窗而去,身法快若惊鸿。

    廖展雄叫声“不好”,抖亮火折子,见孙四、孙五咽喉上均插了一把飞刀,血涌殷红,孙四手中的藏宝图已不翼而飞。

    胡宜秋道:“追!”二人也越窗而出,纵上屋面,手搭凉棚,游目四下张望,只见西南有一点黑影,便追了下去。

    廖展雄因适才没有在意,给人突然袭击,占了先机,抢走了藏宝图,此时兀自感到惭愧,急欲夺回藏宝图,说道:“秋妹,愚兄先走一步!”施展绝顶轻功,几个起落,已将胡宜秋甩下十数丈,向黑影掠去。

    那黑影身法虽快,比廖展雄毕竟逊了一筹,霎时七八里下来,眼看即要追上,廖展雄喝道:“朋友,休走!”又几个起落,欺近他身后。

    忽然间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水势湍急,拍岸有声,那人毫不犹豫,一头扎入水中,在星月光下,掀起一股浪花。廖展雄追至河边,见那人已游去数丈,虽岩岸徒峭,哪容多想,也纵身跃进河里。

    廖展雄自幼在水边长大,十一二岁时,二十丈宽的南淝河便能游它几个来回,眼前这条河也不过有南淝河两倍多宽,虽然水流滚滚,却是不在话下。只见他滑如游鱼,几个翻腾,猛扑过去。

    那人水上功夫比陆上功夫俊得多,双掌拍水,两足疾蹬,一个潜游,已在数丈开久,霎一露头,又是一个潜游,已至彼岸。他一跃而起,纵立于岸,撒腿便跑。

    廖展雄此时明白,这人地理环境极是熟悉,故欲借这条大河遁身,哪知对手也是极谙水性之人!廖展雄纵身上岸,脚尖一点岸石,身形凭空拔起,宛若巨鹰展翅,越过那人头顶,鹤立于地,截住去路,嘿嘿笑道:“哪里走!”

    那人也不打话,斜跨一步,剑走偏锋,寒光一闪,直向廖展雄腰胁刺来,同时左掌举处,夹带劲风,劈击前胸,剑掌齐发,凌厉之极。廖展雄神态从容,身形微晃,左手拇、食、中三指拿捏他右腕脉门,右掌对其左掌迎上。

    那人右剑走空,陡见对方手指叼来,连忙撤剑,左掌只有迎去,两掌甫交,“砰”的一声,倒退数步,只觉得臂麻胸闷,气血翻涌,舌根泛咸,“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却尚自强作镇定道:“廖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廖展雄内功修为已臻入化境,又兼机遇金丝鳝王,天与神力,此番势在必得,是以使上九成功力,那人虽然不是凡辈,逢这样的强敌,自是相形见绌。

    廖展雄听他道出自己的姓氏,说道:“老兄既认识廖某,请报出万儿。”

    那人只冷冷一笑,调息片刻,左手切剑诀,右剑挽了一个剑花,道:“休要费话,看剑!”探身再进,剑指廖展雄颔下“天突**”,兼挂左右“肩井”,一招三式,迅若电影风飘。

    廖展雄喊声“来得好!”身形暴矮,掌带劲风,按向敌方小腹,这下那人学得乖巧,剑招未老,见势不妙,戛然止住,向后倒纵五尺,才免遭掌击。( 金丝鸳鸯坠 http://www.xlawen.org/kan/27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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