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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伤害。

    那瘸子冷笑了一声,道:“若还想你的心上人活命,就不要抱的那么紧。”默子轩一愣,心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未及细想,那人已出手如电,接连点了宁未央胸前十二处大||穴,默子轩大惊,出手想拦,却哪里赶得及。那人也不理他,将未央衣袖拉起瞧了瞧她的伤口,转而又翻开她眼睛看了看,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默子轩眼睛瞬也不瞬的盯在那人脸上,看见他的神情,心中刚燃起的火种又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灭,竭力压抑着语声的颤抖,道:“她…怎么样?”那人皱眉问道:“这女娃可否已服过解毒的药物?”默子轩想起宁未央曾服下过那碧绿色的药丸,点头道:“正是。”那人颔首道:“若无这些丹药,只怕她也撑不到现在。我已封住了她十二处大||穴,可暂时延缓毒性侵蚀心脉。”

    默子轩心下一松,宛如一块大石落地,向那人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那人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我只说能暂缓毒性侵入心脉,却没说能救她。”默子轩乍喜乍悲,脑中重又空白一片,盯着那人,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人也看着他,点头道:“你可知这死亡之谷最毒的三种东西是甚么?”默子轩不答,那人也不以为意,慢慢接道:“在这山谷之中,最毒之物有三,天涯花的香,竹叶泉的水,还有最毒的一样,就是这上古神兽,天煞神蛟。神蛟来去无踪,浑身上下都是剧毒无比,若是寻常人碰上一碰,也难活命。”他向两人看了一眼,道:“你二人竟能活着走到这里,实在出人意料。”默子轩仍旧沉默,眼神空洞,仿佛并没看见他这个人,也听不见他的说话。

    那人见他这样,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道:“难得你是个多情之人。你随我来。”回转身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道:“天煞神蛟之毒虽剧,却也并非无药可救。”默子轩猛地抬头,那人却已径自走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抱着未央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拖着一条残腿,在雪地上走得极慢,默子轩却比他走得更慢,走了不知多久,那人回头向他点了点头,倏忽一下便不见了踪影。默子轩睁大眼睛,茫然四顾,白雪茫茫,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心中也不知害怕,点头笑道:“看来今日我真是遇到了鬼。”脚下竟不停歇,直直往那人消失之处走去。行不过数步,眼前雪地之上赫然现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原来刚才那瘸子是跳下了地洞。

    默子轩想也未想,便也抱着宁未央跳了下去,这洞并不甚深,扑通一下,坐在一堆茅草之上。抬起头来打量,只见这洞内甚是宽敞,足有一丈见方,四角都立了影壁,有木座子插着火把,噼噼啪啪,燃烧正旺,令人惊奇的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地洞之中,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有木床,木椅,木桌,木柜,木架,木桶,木盆…,制作精细,虽无上漆,却因年长日久,被磨得光滑无棱,那瘸腿人,此时正坐在一张木桌之后,定定的看着他。自这瘸腿人现身,直到此时,默子轩才看到他的长相。火光之下,只见那人五十上下,头发披散,发色却已白了大半,面庞清矍,轮廓分明,长眉薄唇,目光如电,不难看出年轻之时定是一个俊美少年,只是现今面色苍白,满脸憔悴。

    默子轩看着那人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桌子对面,也拣了张椅子径自坐下,地洞之中虽有一张很宽的木床,默子轩却仍是将宁未央抱在手上。

    坐稳身子,向那人抱了抱拳,道:“晚辈默子轩,敢问前辈如何称呼?”那人看了他一眼,说:“我姓韶,名逸风。”默子轩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心下记挂着宁未央的安危,也无暇细想。那人眼睛自默子轩坐下便一直盯在宁未央脸上,忽然问道:“这女娃娃叫甚么名字?”默子轩愣了愣,心想:他问未央名字作甚么?莫非要他救人还要看名字顺不顺耳?虽觉不妥,但现在有求于人,仍是如实道:“她叫宁未央。”“宁…未…央…,”那人重复了两遍,脸上竟有些失望之色,默子轩瞧见他神色,心道:坏了,看来未央的名字不顺他耳。

    正要发问,那人却已转过脸来,向着他道:“你总抱着她作甚么,把她放到那边床上去罢。”默子轩愣了下,道:“前辈可有办法救她?”那人不耐烦的道:“叫你放你便放,你一直抱在身上我如何救得!”默子轩笑了一下,道:“前辈说的是。”他性子温和,即便被斥责也并不以为意,转而将宁未央放在那张木床之上,宁未央仍是昏睡不醒,呼吸却还均匀。默子轩替她将被子盖好,又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这才直起身子,向那人点一点头,说:“韶前辈,请。”

    韶逸风却转身重又在椅子上坐下,向默子轩道:“你也坐一会罢。”默子轩身子一动未动,一字字的道:“请前辈救她。”韶逸风看着他的手指握紧,面上浮出一丝冷笑,缓缓的道:“怎么,想要对我动手么?”默子轩笑了一下,眼底温度却冷若寒冰。韶逸风淡淡的说:“我早与你说过,天煞神蛟的剧毒无人能医,你遇到我,她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你若胆敢胁迫于我…”他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嘿嘿,就只能为她收尸了。”默子轩看见他眼中神色,心下一凛,虽然他与韶逸风只是初次相见,却深信他是说的出做的到之人,他本性善良,又使不出残忍手段百般折磨,心下一哂,暗道:罢了,我与未央终归是要生死相随的,即便没有遇到他不过也是这个结果,他救与不救,都随他去罢。心下释然,便坐在宁未央身边,与韶逸风四目相对。

    桌子上摆了一个木头的茶壶,两个茶杯,不知是用什么木头雕成,红褐颜色,木质透明,文理清新,煞是好看,韶逸风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在默子轩那侧,另一杯自己拿起来喝了,眉头紧锁,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酒一般,喝到第五杯上,终于喝不下去,抬头看向默子轩,默子轩神色淡然,手里轻轻摩挲着一绺头发,正是方才宁未央斩下的那一绺,他并未抬头,却听得韶逸风说道:“你在昆仑剑派,可有见到一个叫做韩紫灵的女子么…?”他这句话说的极慢,好像生怕一说出来便会消失似的。

    默子轩抬起头来,只见韶逸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他脸上,眼中神色甚是奇怪,既有掩饰不住十分的渴望,却又带着五分怯懦,默子轩想了一想,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韶逸风颤声说:“没有么?”脸上神色既痛苦又失望。默子轩见他这副神情,心下奇怪,问道:“不知这位女子与前辈是甚么关系?”韶逸风脸上痛苦之色更重,良久才缓缓的道:“她,是我的小师妹,也是,我的妻子。”默子轩愣了一愣,道:“小师妹,莫非韶前辈你们也是昆仑剑派的弟子么?”韶逸风凄然一笑,道:“怎么,我看着不像么?默子轩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他本想说只是想不到昆仑剑派的弟子竟会隐匿在此地,转而又觉不妥,尴尬一笑,转开话头道:“我们此次只是拜见了童掌门,并未见过门下其他弟子,所以前辈不必着急,也许韶夫人仍在昆仑山上,只是我们没见到而已。”

    韶逸风点了点头,神色才稍有缓和,转头看了看角落的火把,忽道:“你饿了吧,我去做点吃食。”默子轩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实已虚弱不堪,听他说到吃食,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火炙一般,粘连一处,再难忍受,苦笑一下,虚弱的道:“我已饿的快死了,还请前辈快些煮饭。”韶逸风微笑点头,径自起身转入一面影壁之后。默子轩也不知他在里面干甚么,只听一阵乒乓声响,竟似有一阵饭香飘了出来,默子轩本就饿的慌,这下更是倍受煎熬,肚子几乎叫破了天,正待抛却矜持,爬起去看,韶逸风已经从影壁后转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放在桌上,竟是满满一盆白粥。韶逸风自己先盛了一碗,将木盆推到默子轩面前,道:“快些吃罢。”默子轩饥肠辘辘,却又想起未央也是水米未进,转头看了未央一眼,忍下口水道:“韶前辈还是再拿一只碗给我,我喂她吃些。”韶逸风摇头道:“她被我封了||穴道,毒走得慢,东西也是吃不进的,你若不信,自便去试。”言罢起身又取了一副碗匙来。

    默子轩盛了小半碗的米汤,想喂宁未央喝下去,然而无论他怎么喂,终是都从嘴角流出,木碗都见了底,却是一口都未咽下。韶逸风在旁看着,叹口气道:“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便算给她喂下一口两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根本救不了她性命。”默子轩面无表情,将碗放在木桌上,端起木盆,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吃的甚是香甜,好像吃的不是一盆白粥,而是一盆燕窝粥,肉丝粥,火腿粥一般,不一会便吃了个精光。

    韶逸风瞧着他吃完,点点头道:“差不多了,走罢。”站起身走到那洞口之下,将旁边靠着的一张木梯摆好,一级级的爬了上去。默子轩回头看了看宁未央,突然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直起身来,再不犹豫,也随着韶逸风爬出洞去。

    第十一章 落日余晖照残峰【二】

    外面仍是漆黑寒冷,但深蓝的天幕上,已看到了启明星。从温暖的地洞中出来,全身好像又被寒风穿透了,默子轩不禁又咳嗽起来。韶逸风已经走得很远了,他拖着一条残腿,这次却走得很快。

    两人就这样在寒风中一前一后的走着,天光渐明,浓黑散去,雾气茫茫,空旷之中,不知是甚么鸟儿在叫,说不出是什么声音,只觉甚是凄凉,像是女子的哭泣之声,待得这鸟叫到第三声上时,韶逸风忽然站住,低声说:“到了。”默子轩也停下脚步,转头四顾。这时浓雾已渐渐散开,四周景物逐一明晰,眼前竟是矗立着一面绝壁高崖,青黑冷峻,笔笔刀削,雾气缭绕,仿若水墨丹青。

    默子轩站在崖前,忽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绝望之感,久久说不出话来。韶逸风回过头来,慢慢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仰望高崖,淡淡的道:“这,便是绝落崖。”

    绝落崖……

    绝情回手挥云斩,落落余晖照残峰。默子轩明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却又好像早已熟悉,并无陌生之感。默立半晌,忽道:“这便是死亡之谷的尽头么?”

    “正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冰冷的崖壁之上,韶逸风眯了眯眼睛,忽道:“你有没有看到那朵花?”

    默子轩深吸口气,他看到了!在那陡峭的绝壁之上,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竟有一朵花傲然怒放!这花状若莲花,只有拳头大小,花瓣莹白如玉,花蕊淡紫,宛若镶嵌在白玉中央的宝石,通体笼着一层淡淡金光,圣洁无瑕。

    “这,是甚么花?”

    韶逸风怡然一笑,“这,便是西昆仑山的镇山之宝,圣雪莲花。相传此花是西王母亲手栽种,饮瑶池之仙露,集天地之精华,十年发芽,三十年开花,花不成双,一花一子,能解百毒,通气血,有起死回生之效。”

    默子轩听见“起死回生”这四个字,眼中一亮,胸中热血翻涌,立时道:“我将它摘下来,给未央治伤!”

    崖高千尺,那圣雪莲花正生长在崖壁中间的隙缝中,遥不可及,就连看得久了,脖子都会发酸,崖壁之上寸草不生,更无树木可供攀援,想要采摘又谈何容易,若是一个不慎失足摔下,便是粉身碎骨。

    韶逸风看着默子轩,淡淡的道:“能救那丫头的方法只此一个,只不过你活着上去,却未必能活着回来,你考虑清楚罢。”

    默子轩低下头去,伸手入怀,摸了摸两人交缠的头发,沁凉柔软,他知道那是未央的,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她微笑的样子,苍白的脸,双眸仍旧清亮,说,子轩哥哥,现在,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么?胸中的甜蜜痛苦交相激荡,几乎将他的心撕碎。

    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平静无波,只是在那深黑的颜色之中,更多了一抹温柔,他抬起头,只说了五个字,“我势在必行。”

    韶逸风点了点头,转身来到峭壁之前,也不知从哪拖出了一堆东西,拖到默子轩跟前,竟是一条二指粗的长绳,黄黄绿绿,似是用藤条树皮之类的编成,道:“你将这个拴在腰上。”默子轩奇道:“这是哪里来的?我戴着它作甚么?”韶逸风冷笑道:“这条绳索是我二十年来日日夜夜编出来的,教你戴着,自有用处。”抬头看见默子轩身背长剑,道:“把你的剑解下我看看。”原来默子轩临走之时将宁未央的宝剑背在身上。

    听得他要看剑,默子轩微一迟疑,终于还是抬手解剑,递了给他。韶逸风接剑在手,掌中一沉,心中便知绝非凡品,细细端详,只见此剑剑柄剑鞘皆是青铜打造,纹饰青龙,镂嵌银丝,剑柄之上篆体刻着两字:攻玉。韶逸风拔剑出鞘,但觉一阵冷冽之气扑面而来,脱口道:“好重的杀气!”横剑当胸,剑长三尺有三,宽三寸,剑身厚重,虽在阳光照射之下却并无半点雪亮之色,只是通体似有一层青光隐隐流动。

    韶逸风目光如电,扫了默子轩一眼,道:“这剑是你的?”默子轩见他目光凌厉,心中不解,道:“不是,这是未央的剑。”

    “哦?”韶逸风似乎颇为诧异,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道:“此剑绝非凡品,只是杀气太重。”还剑入鞘,交与默子轩道:“你拿着罢。”

    默子轩仍旧将剑背好,将那藤条系在腰间,这才缓步来到峭壁之前,足尖一点,提气上纵,已然攀上了峭壁,缓缓上爬。

    默子轩的轻身功夫虽不及宁未央,却也已是绝佳,风雷堡雄霸皖赣,一手推云掌名动江湖,但轻功却算不上其中翘楚,默子轩的一身武功却并非全出自家传,默天雷膝下只有他这一子,自小便十分疼爱,管教却也甚严,恨不能将一身武艺通通教了给他,默子轩也聪明好学,到十二三岁时出手已具大家风范。谁知十三岁那年练功之时突然摔了一交,竟晕了过去,自此竟是大病不起,默天雷遍寻天下名医,却都断不出病因,束手无策,只得眼见默子轩一天天衰弱下去。那一年风雷堡中愁云惨淡,个个愁眉不展,下人私下都在传言恐怕要为少爷办理后事了,默夫人更是整日垂泪,谁知某日外头突然来了个中年人,风骨清奇,自称能救少爷的命,只是有个条件,便是要收默子轩做徒弟,带他离开风雷堡。默天雷固然不愿自己儿子改拜他人为师,默夫人却更是哭天抢地,舍不得这唯一的儿子,当年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天意难违,有舍才能有得,若错过了时日,这世上便再无起死回生之法。十年之后,定然送他回来。”默天雷夫妇即便再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却也不能罔顾独子性命,终于还是点头答应,这一去,便是十年。

    这中年人身怀绝技,内功深厚,剑法轻功更是出神入化,十年之间,带着默子轩踏遍了大江南北,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十年之后,当褪去青涩的英俊少年再次踏入风雷堡之时,默天雷夫妇几乎认他不出。

    默子轩手脚并用,已爬上了十余丈,韶逸风在下看着,拳头不禁暗暗握起。悬崖陡若刀削,默子轩只得用手指抠入石缝之中,全凭一口真气凝在丹田之上,双脚也只是做借力之用。崖壁过半往上,还有冰雪未融,更是步步维艰。脚下突然一滑,竟是落空,身子倏忽掉了下去,只听得韶逸风“呀”的一声,默子轩心知不好,怎奈双手双脚尽皆滑脱,这样摔在地下,只怕真要粉身碎骨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中倏然灵光一闪,当年师父传他轻功之时曾有一句口诀,“落叶本无根,飘零自随风。”人随心动,默子轩气提丹田,左脚尖在右脚背上轻轻一点,本在急坠中的身子在空中一顿,只这一瞬,他双手已扒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尖锐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染红了那冷峻的青黑。

    韶逸风本以为默子轩定会摔落山崖,却不想他竟能死里逃生,方才他的动作韶逸风尽收眼底,眉头微皱,轻轻的“咦”了一声。

    默子轩咬着牙,一寸一寸的慢慢挪动,他的手掌和手指已是伤痕累累,不断有新的伤口在旧伤口上叠加,鲜血不断的流出,越来越多,在他爬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暗红的痕迹。

    阳光越来越耀眼,默子轩身上却越来越寒冷,这两日他所受的身心折磨,已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余下的一点儿,也随着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体外,他的身体每挪动一下,便像在无数尖刀上爬过。他的手每一次伸出,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忽然很想睡一觉,这种感觉便如同昨夜在那荒雪原上时一模一样,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睡,他知道有一个人还在等着他,所以,他用力的将手按在那些尖利的石头上,让那尖锐的刺痛,来帮自己保持清醒。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默子轩的唇角忽然绽出一抹笑意,他看到了圣雪莲花,似乎已近在眼前,他甚至已能看得清花瓣上细细的纹理,嗅到那一缕醉人心脾的幽香,他的眼前,洁白无暇的雪莲花明媚灿烂,但在他心中,再美的花却也比不过她的一抹笑靥。

    他与圣雪莲花之间,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难迈出。韶逸风在底下看得清清楚楚,高声大喊:“默子轩,出你的剑!”

    出你的剑。

    青芒乍闪,火光四溅。攻玉剑已深深的没入雪莲花旁的罅隙之中,岿然不动。默子轩右手握住剑柄,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缓缓将左手伸向那娇艳的鲜花,触手微凉,他掌中的鲜血霎时染红了花瓣,那本来洁白如玉的雪莲花,在阳光下映出了晶莹的红色。

    韶逸风见他已将雪莲摘下,松一口气,道:“默子轩,把你腰上的绳索绑到剑柄上。”他的话语是用内力送出,是以声音并不大,却一字字清清楚楚的传到默子轩耳中。

    默子轩将雪莲咬在口中,左手将腰间绳索解开,缠在攻玉剑柄之上,用力拉了拉,攻玉剑牢牢插在崖缝之中,有如铁铸,这才拉住绳索,慢慢滑了下来。

    韶逸风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手鲜血的少年,看着他嘴里咬着的凝满鲜血的圣雪莲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爱她。”

    第十一章 落日余晖照残峰【三】

    圣雪莲花,能解百毒,但需要一味药引,那便是爱人的鲜血。

    宁未央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她记得她在极度的痛苦中昏昏睡去,再不曾醒来,那么,现在她已经死了么。那么,他呢?下一刻,她就看到了他,他就坐在她的床边,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宁未央并没有意外,仿佛她知道只要她一睁开眼,便会看到他在守着她一样,她唇角含着一抹微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就好像在洞庭山,她离开他的那夜一样。但现在,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默子轩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深黑的眸子之中藏着刻骨柔情。宁未央轻轻的唤了一声:“子轩哥哥”,伸手拉住他的手,却愣了一下,忙低头去看,只见他的双手都被布条密密缠起,却仍有殷红的颜色从里面透出。宁未央愣愣的看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身来,还未说话,已被默子轩紧紧的搂入怀中,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什么也不用再说。她只知道,他为了她,可以奋不顾身。

    不知过了多久,宁未央忽然“噗哧”一笑,道:“子轩哥哥,我饿了。”默子轩柔声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扶未央坐好,站起身来。两人这才发觉韶逸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宁未央。默子轩脸上一红,向未央道:“未央,这位韶前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多亏了他,才能解了你身上的剧毒。”

    宁未央看着韶逸风,偏头一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韶逸风看着她的笑靥,竟有一瞬间的失神,点头道:“我只是告诉他一个办法而已。”他看了默子轩一眼,微微一笑,向宁未央道:“你的男人,确实值得托付终身。”宁未央俏脸一红,却是甜甜一笑。

    韶逸风一笑起身,与默子轩两人一齐进了那层影壁之后,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不一会,竟有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宁未央已不知多少天没吃东西了,闻到这香气更觉饥肠辘辘,忍不住直咽口水,正想挣扎着下地去,却见默子轩已端着一个大木碗走了出来。他将木碗放到那木桌之上,又将木桌拖到未央床前,宁未央低头一看,那木碗之中竟是装着满满一碗面条,香气扑鼻。这时,韶逸风也端了两大碗面出来,三人围坐在那木桌之旁。

    宁未央馋的口水都快下来了,也不管什么女孩儿家的矜持,拿起筷子大吃起来,一面吃,一面奇道:“咦,你怎知我爱吃面条?”韶逸风看着她,忽道:“好吃么?”宁未央冲他一笑,道:“好吃,韶伯伯,是你做的么?”也不知怎的,她对这老人竟似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不自觉的便改了称呼。韶逸风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饭了。”默子轩心下微微一震,二十年,何其漫长,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则包含了多少孤寂与痛苦。

    面条又软又滑,汤里还有青菜和肉丝,宁未央已差不多吃饱了,她又喝了一大口的汤,忽然抬头对着韶逸风嫣然一笑,道:“韶伯伯,你为何总看着我呢?”默子轩心下也正有此疑问,因为这么久时间,韶逸风几乎一直在看宁未央。韶逸风沉默片刻,缓缓的道:“因为,你像一个人。”“像谁?”“我的…小师妹。”

    宁未央睁大了眼睛,半晌,忽道:“韶伯伯,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个死亡之谷里?”韶逸风脸上神色一黯,沉默不语。默子轩在桌下轻轻握了下宁未央的手,说:“韶前辈,你若不愿说的话,便当作我们没问好了。”

    韶逸风仍是无言,脸上神色变幻,有欢喜,有愤怒,有痛苦,有绝望,有企盼,最后统统归于平静,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人,道:“我,本是昆仑剑派的第三代弟子。”此言一出,默子轩和宁未央同时“啊?”了一声,韶逸风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地窖的洞口之下,仰起头来,晨光伴着零落的雪花落在他沧桑的脸上,凉丝丝的,他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在雪落无声的瑶池边,那个美丽的紫衣少女,对着他嫣然一笑。一滴水珠从他眼角滑落,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三十年前,我十五岁,拜入昆仑剑派门下,成为昆仑剑派第三代弟子。师父一生,只收了四个弟子,韶逸风,辛灵子,韩紫灵,还有师父的独生女儿,童夕颜。”说到这里,他不再开口,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回忆那已然逝去的少年时光。默子轩心中暗道:“原来,他竟是童掌门的师兄,却怎么会在这里。”正自疑惑,只听韶逸风又开口道:“我们四个自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却各不相同。我和辛灵子醉心剑术,发誓要将昆仑剑法发扬光大,成为天下无敌的剑客,每日便是刻苦练剑,夕颜师妹羞涩文静,平素也不大爱开口说话,而紫灵,”韶逸风唇角露出一丝笑容,“紫灵又聪明,又美丽,就像是这昆仑山上的百灵鸟,把快乐带到这深山密林中来。她的眼睛就像瑶池的水一样清澈,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说到这里,他看了宁未央一眼,从他见到宁未央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少女的眼睛也是澄澈如水,只是,却并不像静谧深邃的瑶池之水,而是如同闪耀着点点阳光的清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接近。她很像韩紫灵,但仔细看去,却又不像。

    宁未央眼波流动,轻声问道:“那然后呢?”

    韶逸风转过头去,微微笑了,轻轻的说:“后来,在那个三月的午后,天上还飘着雪花,瑶池之畔,我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她红了脸,好久好久,终于笑了,说愿意,那一刻,就连那如镜的瑶池都在她的笑靥里黯然失色。我们禀明了师父,结为夫妻。”

    这一番话他的声音极其温柔,全然不似初遇时那冰冷如鬼魅的嗓音,默子轩和宁未央也不禁听的悠然神往,半晌,默子轩才怔怔的道:“那,那为什么韶前辈你会来到这里?还有,韶夫人呢?”

    韶逸风脸上神色蓦然一恸,神色也由方才的温柔化为悲痛和憎恶,咬紧牙关,从齿缝中一字字的道:“我到这里来,都是拜一个人所赐——这个人就是辛灵子!”

    辛灵子。

    这是默子轩第三次从他口中听到“辛灵子”这个名字,每一次都是这样咬牙切齿,充满怨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个辛灵子到底做了什么,他岂非是你的同门师弟?”

    韶逸风颔首笑道:“不错,他正是我的好师弟。我们昆仑剑派自创派以来,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比剑大会,其一是为促进门下弟子的武功进境,其二,便是从中甄选出下一任的掌门人,在我学艺的十年之间,也参加过三次比剑大会,每一次,我的对手中,都有辛灵子,在这三次之中,他只有一次赢过我。

    辛灵子自小聪明绝顶,悟性甚高,只是性子孤僻乖张,为人桀骜不驯,经常违背师父命令,师父深知他性子,却也奈何他不得,他凡事喜欢另辟蹊径,本门剑法讲求层层渐进,以自身修为带动剑术,而他却总嫌太慢,常想从中找到捷径,一步登天,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以致于在比武之中屡屡落败。

    那一年正是又到了比剑大会的前夕,师父正巧有事要到南疆远行,临行之时嘱咐我们师兄弟要刻苦练剑,准备比武之事,我们自是不敢耽搁,日夜在密室之中研习剑法,开始时是一起同进同出,到后来我突然发现,辛灵子常常不来密室,也不在自己房中,有时甚至一连十多天见他不着。有一天下了晚课,我回房之时见他房间之中亮了灯,知他今日是回来了,于是第二日清晨,我特意去他屋中找他,约他一起去练功,他说自己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去密室了,我早料到他会如此说,便对他说我这几日要闭关修炼,派中事务请他暂为打理,辛灵子听我如此说,便也点头答允。我和他告辞出来,虽是依然走了去到密室的路,实则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又折了回来,躲在暗处,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不一会他便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沿着小路一路向山下走去,我便在后头偷偷跟着,他走到半山腰,忽然钻到一片树林之中,那里竟有三个人在等着他,这三个人,一个满头红发,身高九尺,双手擎了一对鬼头刀,一个身材不满四尺,是个侏儒,两手空空,还有一个,在这三人之中算最正常,一身书生打扮,手里拿了把折扇。我当时看得心下一惊,那个书生我虽然不识得,但那一大一小两个怪人我却是认得的,这两个人江湖人称鬼门关,常年出没在藏边一带,武功邪异,并非出自中原,凶暴残忍,无恶不作,常以虐杀为乐,他们武功虽强,却从不忌讳恃强凌弱,甚至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昔年武林盟主杨铮毅曾发出十二枚追杀令,号令天下武林同道共诛之,怎奈令发三年,便先后有二十三位高手死在他二人手下,其中就有少林寺的罔闻大师,闭月山庄的秋三先生和名动一时的光华剑客。

    我昆仑剑派历来行侠仗义,门规极严,绝不允许本派弟子结交邪魔外道,若有触犯,绝不容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两个人竟会出现在我昆仑剑派地界之内,辛灵子又怎会和他们相对而立。只见那个侏儒笑了两声,声音很尖,就像铁勺刮在生了锈的铁锅上,他说:“辛灵子,带来了么?”辛灵子微微一笑,望背后拍了一下,他身后背了一个长长的东西,拿布裹得严严实实,看样子像是一把剑,那三个人看见他背后的布包,眼中同时发出光来,齐声说:“给我!”辛灵子看了他们一眼,将身体靠在一棵树干上,将手一伸,淡淡的道:“我要的东西呢?”那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从身上摸出一件物事,攥在手里,那个红发巨人说道:“我们要先看看。”辛灵子想也不想,伸手将背后的东西解了下来,将上面包的布一扯,一把剑就露了出来,他把剑从鞘里拔出来,平剑当胸,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剑啊,连我都从未见过,远远看去,这剑的剑身仿佛是半透明的,就像是一块玄冰,好像只要轻轻一击,便会立时断为数截,但由内到外散发的那股寒意,就是隔着数丈都能感觉到。辛灵子一字一字的说:‘此剑就是,长生剑。’那侏儒眼睛一转,说:“这长生剑是你昆仑剑派镇派之宝,你竟真舍得拿来给我们?”那书生也在旁施施然道:“便是你舍得,你师父又怎肯干休。”辛灵子冷冷一笑,道:“我师父何曾当我是他徒儿,我又何必还把他当师父。这剑于他是宝贝,于我却是无用,你们想要此剑,便用‘天魇血降’来换。”那三人相互使个眼色,将手中的秘籍抛在地下,辛灵子微微一笑,还剑入鞘,也将长生剑抛在三人面前,那剑正正落在红头发的巨汉面前,那巨汉脸上一喜,手臂暴长,已将宝剑抓在手中,辛灵子背负双手,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笑意,道:“恭喜冯兄弟得此宝剑,他日冯兄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千万莫忘了小弟今日馈剑之情。”此言一出,那侏儒和书生的面色登时变了一变,辛灵子却再不看他们,径自走了几步,弯腰将地上的秘籍拾起,翻看两下,纳入怀中,向那巨汉抱一抱拳,朗声道:“祝冯兄早日功成,小弟先行告辞。”语罢转身便走,对其余二人竟好似全没看见一般。

    我心中顿时怒极,这长生剑是本门至宝,历来只以掌门相传,我平素只道辛灵子乖张不逊而已,却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非但公然与武林公敌结交,竟然还偷了师父的长生剑赠与敌手,这岂非已是欺师灭祖?我就是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将长生剑抢夺回来。

    本来我正待下去,却忽听得有人惨叫一声,原来竟是那红发巨人发出,他腰两侧同时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把折扇,另一个,却是一支女人用的簪子。那巨人目眦尽裂,眼珠暴突,双手却紧紧抓着那把长生剑不放,抖抖索索,似是想将剑拔出来,那书生狞笑一声,伸手抓住他手腕,‘咔嚓’一响,竟将他腕骨生生撅断了,长生剑掉在地上,那侏儒眼尖手快,伸手便去抢,那书生手一扬,一蓬银光激射而出,兜头盖脸罩在那侏儒身上,却一枚也没有打中,我竟没有看出他是怎么躲开的。那一天,我见识了生平最为惨烈可怖的一场厮杀,那个侏儒后来几乎变成了一个血球,被长生剑削去了四肢,钉在了树干上。”

    说到这里,韶逸风胸膛微微起伏,瞳孔急剧收缩,仿佛又看到了当日那血腥屠杀的场景。

    宁未央微微一笑,“好一招,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你这个师弟可真是不简单。”

    第十一章 落日余晖照残峰【四】

    韶逸风看她一眼,淡淡的道:“你能猜到他的心思,足见你也不笨。当时那书生正自持剑大笑,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一个人笑得更加愉快,原来辛灵子竟是去而复返,他看着满地血肉狼藉,竟是毫不意外,悠悠然道:‘圣手书生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夺了长生剑,真是可喜可贺。’那圣手书生也已身受重伤,见到辛灵子不由得全神戒备,说:“你来作甚么?”辛灵子笑道:“你们这几本秘籍都喂了毒,我来向你讨解药。”圣手书生狞笑两声:“这毒是那两个短命鬼下的,我也没有解药。你合该自认倒霉。”辛灵子也不着恼,陪着他嘿嘿笑了两声,说:你没有解药倒也罢了,只是有一点我却甚是不明白。”圣手书生一愣,握着长生剑的手暗暗度上了力,“甚么事?”辛灵子蓦的敛了笑容,冷冷的道:“这把剑上面也喂了毒,为何你现在还能好好站着?”圣手书生一惊,怒道:“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将你大卸八块!”长剑一摆,便向辛灵子斩去,辛灵子站在原地,竟连躲都未躲,我心下大惊,正自犹豫要不要下去救援,却见那剑停在辛灵子胸口,再也刺( 星宁月寒 http://www.xlawen.org/kan/27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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