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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吸了口气,大声咆哮道:“妈蛋,再射!”

    第六十二章 假假真真

    当此时节,流民马匪凭着人多势众及悍勇之气,已经冲入百步之内。

    肖大宝甫一发令,身侧那位鬓生白发的老号兵立刻根据经验,变动旗语,前排主力弓箭手撤弓退后,后排则执盾牌补上,结成防阵。

    白马王朝是以武立国,皇室白家更是号称“白马战神”,武风之强横可见一斑。

    经王朝系统培养出来的这些个卫所兵卒虽算不得什么精兵,但也是富有一定战术素养的正规军卒,长期耳濡目染操练灌输之下,虽不明其中道理,但对于做什么如何做却已是形如本能。

    眼见流匪已经近在眼前,却是不惊不慌,随着老号兵旗语,退后的弓箭手改弓为弩,以盾牌阵为掩护站立于地,纷纷垂下硬弩,极熟练地脚踏干蹬,弯腰挺身,吱呀呀响动中,平平瞄准。继而张开弩弦,滑入弩箭,只听“咯咯吱吱”一阵机括声响,数十只弩箭从盾阵后面向流民马匪呼啸而去。

    弩箭比弓箭更为劲疾,兼可平射,而这时流民马匪离得近了,弩箭更易瞄准,登时有二十几名冲得最前的流匪被射翻在地。

    眼见冲至最近前一线的流匪人仰马翻,因冲势甚急,许多马匹摔倒在地还翻滚着滑出两丈多远,使得后面的流匪冲势为止大乱,肖大宝立即喊出了主动冲击的命令:“战车,冲阵!”

    喊完之后立马醒起,这又不是真的行军打仗,哪里来得战车配合,而此时机不可失,咬牙道:“操!骑兵三旗,冲阵!”

    三十名盔甲齐整浑身肃杀之气的骑兵,应声自侧翼杀出,朝冲锋队形已经散乱的流匪横冲直撞地卷杀了过去。

    白化威这人虽不着调,但到底是白家的种,战斗欲望那是沁入骨子里的,尤其喜欢操练骑兵,对这三小旗可是没少下功夫,当日城外营救苏戈也是仅带了这三小旗,所以这三十人的队伍可是不可小觑。此际面对这些毫无战术纪律的流匪,还是在对方先机已失的情形下,顿时犹如热刀切入牛油,杀得前阵众匪哭爹喊娘痛骂不已。

    不过肖大宝心里明白,今日之局几无取胜可能,毕竟人数悬殊太大,目前暂时取得优势也是战术素养的差距,对方只要死拼不退再缠斗下去,己方就决计讨不了好,便琢磨着先避回城里再作打算,高喝道:“掩退入城,伺机关城门!”

    “报……报百户大人,城门坏了,关不上!”

    “什么?!”

    肖大宝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栽跟头下来,他不知这城门是判官三人临走之前故意弄坏的,回头怒骂让人再去检查。而这时,流匪阵中初始的慌乱惊惧已经渐趋平稳,卫所这三十骑虽然厉害,终究人数太少,时间稍一长,冲速一缓,对方便稳下阵来。

    七八十人围着这三十骑缠斗,其他被隔阻在后面的流匪,则喝骂着从两翼绕出来,还有之前坠马未死的,也拎起单刀骂骂咧咧眼含怒火地疾冲而来……阵势已起,由不得那些心生迟疑之人退却,便也只好随着众人呼啸直冲而来。

    肖大宝回头望了眼门户洞开毫不设防,犹如两腿叉开、仰成大字的大姑娘的华阳城门,面色变了几变,突地擎起长矛,厉喝道:“都给我顶住!不许放一个畜生入城!”

    贼厮鸟白胖子,跟老子抢,老子肖大宝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他*妈*的知道,卫所百户到底是做什么的,到底该怎么做!

    ……

    捕神与天兵老矢短兵相接、连番对撼,受伤不轻,但好在多为外伤。唯一比较有些问题的是那对白衣神耳,先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天兵手中一对赤金巨箭震得汩汩流血,后来又生受了丁保那么近距离的一声无上霸吼,搞得丁保、苏戈二人这会儿跟他说话都得是喊的,要不然就听不清楚。

    “白家小子呢?”苏家特制的金疮药包扎过后,捕神精神稍复,扫了眼修罗地狱般的院内,突然道。

    “死了。”丁保双手聚成喇叭状,喊道。

    “死了?怎么死的?”

    丁保这才醒起当时正是他一嗓子把人给从房梁上给震了下来,生生错过此节,想着这事也无瞒着的必要,便一五一十地将当时情形讲述了出来,包括天兵老矢见到白化威时的异态异举。

    “意思是说,今晚天兵出现,疑似是专杀白家小子而来?”

    丁保点头,苏戈望了他一眼,也忙跟着点头。

    捕神那两道鹰隼般的厉峭白眉,瞬间便拧了起来,花岗岩板的沧桑老脸数番变幻,最后,神情肃然道:“七公子,此事蹊跷颇多,影响难以估量,此地委实不宜久留,老朽现立即护送你回霜桥。”

    苏戈亦知事情轻重,清濯濯的眸子扫了眼丁保,默默点头应允。

    女孩儿靥上肤色本就极为滑嫩白皙,加之又受了些伤,愈发莹白通透,浑似世间最细腻最纯澈的羊脂美玉,不染微瑕。此际又有酒水泼湿后的青丝纷乱拢黏,萦挂着腮鬓,勾贴着樱唇……湿黑青丝浅掩雪靥,清丽如仙中,带着丝让人窒息的梦幻迷离,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至纯至美。

    “老人家的意思是?”丁保勉力收回视线,边问着,边后悔不跌,早知如此,该多泼几坛把妹子身上也弄湿了。

    “先是胡怀之案,后是夺月事件,白家步步紧逼,就是要逼得苏家有所动作,从而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以苏家为突破口,率先推行‘削藩加赋’。白化威虽然微不足道,但毕竟是白家血脉,一等勋贵,此番不明不白地惨死在华阳,苏家的地盘上。借口嘛,勉勉强强算是有了。”

    “可这人,明明是天兵杀的!”苏戈蹙眉道。

    “这才正是最蹊跷最说不清楚的地方。”捕神叹息道,“天兵之前连续出现七年,杀戮之下无一生还,但从来不碰朝堂官府之人,哪怕是一兵一卒一胥一吏,这两条,基本上已在大家心中形成定式。但今岁呢,先是一个红衣伍梅杀了不少衙役兵丁不说,居然还留人生还。今晚的这位天兵行迹更加诡异,直接杀入县衙,将县衙内连同知县、县丞、主薄杀了个干干净净,白家的白化威也是当场惨死,但偏偏七公子你我二人活了下来。虽说两次都是阴差阳错,仰仗小丁县尉仗义出手,但这里边,若有心人真想找麻烦,可就有够说的喽……”

    “难道还会有人觉得今岁这天兵是假冒的?”苏戈稍一思索,面色顿变,惊怒道,“还是说,竟要污蔑是我们苏家假冒?可是也说不通,罗知县是我们苏家刺黥之人,不是也死了?”

    “小丁县尉的三十六计,看来七公子是没读通透啊。别人一个‘借刀杀人’外加一个‘苦肉计’就解释过去了。毕竟,两次天兵过境时,七公子你都在,但都没事。”

    捕神说着,有些无力地笑道:“何况,朝堂上看事情,重要的本就不是真相,而是作用。这件事,于公来说一县主官几被屠尽绝非小事,于私来说白家子弟中秋夜宴惨遭杀害也够唬人的,仅这两条这便足够那些有心人们针对苏家大做文章了,既然这般有用好用,谁还去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

    苏戈粉拳紧握,沉默不语。

    丁保听得心生佩服,老人家分析得很在理,而且这还是在他不知道苏戈其实是被天兵有意放生的情况下。不过佩服归佩服,他却是暂时不打算告知实情,起码等确定苏家真真切切无辜可信的时候再说。

    毕竟,能跻身黄金八姓的,绝没有一家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未向丁探花谢过救命之恩,失礼了。”

    “老人家千万不要客气。戈戈之前不仅救过我,而且没少帮我。”丁保大喇喇摆手,不着痕迹地向妹子卖好道。

    果不其然,苏戈立马受用,明睐瞬间变得波光粼粼,贝齿轻噬下唇,眉梢眼角尽是掩遮不住的骄傲喜意儿。心情不错之下,极自然地拿手背去拢唇边勾贴着的一缕湿发,结果贴的太紧,连试几次都没有拢到,眼波儿一转,嘟起樱唇,鼓起腮帮,拿如兰气息去呵吹,极难得的娇俏可人模样,当真是美煞了。

    捕神垂下鹰眉,咳了声,问道:“不知,小丁县尉今后有何打算?”

    “不瞒老人家,东海之地我家尚有两处田庄,老仆禄伯已经先行过去了,我也准备先去躲一阵子。待此事平定下来了,再作打算。”丁保一脸端肃认真,话里却是半真半假。

    “如此也好。明春三月三,终南山扶摇峰的财神峰会,小丁县尉要过去吗?”

    捕神这仿若不经意地一问,苏戈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应该就不过去了。”

    丁保起身,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将睿智的侧脸下巴留给二人,准确说是留给苏戈妹子,面带萧索,语含疏离,翩然叹道:“唉,经此一事,我算是彻底看通透了,世界之大,唯山川日月永恒壮阔,唯宇宙时间亘古不变。你看这芸芸众生,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纵使得到数不尽的金钱、美色、权力、富贵、万众喝彩与赞美……到头来也抵不过一下呼吸。什么最大,死生最大。所以,小子接下来便要游历山川,借物咏志,不求闻达于诸侯,唯求念头通达、身心畅然耳……若再有幸觅得一有缘人,牧马放羊,男耕女织,花前月下,相敬如宾,则此生再无所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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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荣光

    苏戈听得目眩神迷。

    她生于镇南大将军府,父亲乃是权倾天下的镇南大将军,六个哥哥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军旅奇才。自幼身边围绕的,耳闻目睹的,皆是些豪放粗鲁热血激荡的刚猛*男子,言必谈杀敌报国、词必称青云之志,清一色的直爆脾气,连细声说句话儿都不会,哪曾见识过丁保这种口花花当饭吃、一根肠子九道弯的家伙。

    “牧马放羊,男耕女织吗……”

    女捕头喃喃低语,瞧着丁保的侧脸,满目都是夕阳下牧马放羊、携手奔跑的柔谧光影。

    这一刻,只觉得他澹然细腻、刚柔并济,竟是从未遇到过之男子,偏又志趣高洁、才识超卓,细细思来,竟无一处不好。

    一时间,不免就有些痴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流匪攻城!有流匪攻城……啊!”

    照壁之后,尤刚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乍一见院内地狱般的惨象,腿脚一软,噗通跌坐在地,像只大螃蟹般手脚并用,胡乱向后挪动,一直挪靠到紧贴照壁,身体这才反应过来,哆嗦得像只淋了雨的鹌鹑,牙齿咯咯咯咯打颤。

    这厮最近也跟着发了笔横财,本该是一直待在此处招呼伺候,结果只等丁保来到之后,便直接溜去了赌坊,算是逃过一劫。

    “尤刚,你刚才说什么流匪?”丁保神色一变,喝问道。

    “啊!娘舅!我的亲娘舅!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抛下刚子不管了呢?你答应刚子老娘照顾刚子的,你怎么就突然去了呢?到底是哪个畜生这么狠心肠,这叫刚子以后可怎么活呢?!”

    尤刚似是念起什么,突地魁梧身躯一颤,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痛哭嚎叫着便朝内堂奔来,双臂紧抱着罗知县的尸首嘶喊不已,哭得是眼泪鼻涕横飞,顷刻间,络腮胡子上挂的便满是晶莹粘液。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刚才说的流匪是怎么回事?”

    丁保疾步上前,拍了拍尤刚的肩膀道。

    “啊!娘舅!我的亲娘舅!您老放心,无论天涯海角,刚子势必要替你报仇雪恨!您老九泉之下有知,一定要助我……”

    尤刚完全不理丁保,自顾自地高声哀嚎,魁梧的身子大半压在罗知县尸首上,整个人就像哭闹要糖吃的孩童,双腿可着劲儿踢腾,两只手在罗知县的身上胡乱扒拉着,看起来极其悲戚伤心。

    “尤刚,你够了。适可而止。”丁保不耐烦地喝斥道。

    苏戈正被这悲惨凄凉的人间真情感染得有些鼻酸,眼见丁保这样,饶是心里一万个倾慕丁大哥,也觉得在这件事上丁大哥似乎有些不通人情。

    “啊!娘舅……”

    尤刚又要再嚎,丁保忽然自怀里掏出一大叠东西,搁在尤刚面前一晃,冷笑道:“好了,别瞎找胡摸了。知县大人身上的银票,现全在我这里。”

    像是被摁了开关,尤刚嚎叫顿止,面上悲戚表情也瞬间云消雨住,怔了怔,突地一扑,死命抱住丁保的脚,可怜巴巴地大喊道:“罗娘舅之前可是交待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娘舅!丁娘舅,你可不能不管刚子啊,刚子虽然没用,但是可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丁娘舅……”

    苏戈樱口微张,明睐潺潺,瞧得完全呆住了。

    丁保也是额头黑线缭绕,索性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入尤刚手中,“好了,甭来这套。你跟罗知县的关系我大概也听他说过一些,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娘,倒是跟你媳妇儿家还稍微沾点亲戚,你这顺杆子出溜的没边了。来,银子拿好。说吧,流匪怎么回事?”

    尤刚悄悄拿眼瞥了眼银票面额,瞬间便收声、放腿,讪讪一笑,胡乱抹了把眼泪鼻涕,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放入怀中,心中一定,遂将城外流匪攻城,恰遇卫所军双方交战的情形说了一遍。

    捕神听得面色大变:“一共多少流匪?”

    “可不有三四百,都骑着高头大马,方才听那位带头的独眼龙叫嚣,说是后面还有一千流匪步行,随后就杀到……”

    “好狠的绝户毒计。”捕神顷刻面寒如霜,“这哪里是寻常打草篓子,这分明是要烧杀毁城啊。死一个一等勋贵白化威嫌不够,死一县三主官仍嫌不够,这下还要整个华阳县城陪葬。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于守土之责于声誉道义,这下子,是想要把苏家往死里坑啊!如此看来,二公子这个时节带‘寒门铁衣’去西南平乱,怕也是有人故意为之调虎离山……”

    丁保听的心中也是一阵发寒,若真被得逞,就算朝堂上那些家伙不趁机落井下石兴风作乱,作为镇南大将军,下辖之地出了这么大条的事情,苏家也绝逃不了罪愆干系。

    再加上之前胡怀之案、多月事件等苏白恩怨,还有这次白化威身死扯不清楚的嫌疑,足够苏大将军好好喝一壶了。

    更何况,朝堂之上那些家伙可是等这机会等很久了,不落井下石兴风作乱才叫奇怪!

    “为今之计,必须得阻止这些流匪入城,尽力护得百姓周全,才能尽量消弭事态影响,为大将军多赢的一些转圜之机。‘寒门铁衣’来不及赶回,但雀州尚有千户卫所,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知道,只需撑到天明,便足可保华阳无忧。”

    捕神说着,起身,自地上擎起双刀,肃声对二人道。

    苏戈自不必说,早已听得血脉喷张、杀气腾腾,以她热忱正义的性子,便是此事不关乎自家,她也决计要护得百姓周全,遂也跟着起身,擎刀在手。

    “您老说得倒容易,现今城门被破坏,根本关闭不了,就靠我们几个,加上数十卫卒,面对人家上千人,哪里守得住。您是没看到,现在城里边,一众百姓哭爹喊娘的,早乱了套了……”尤刚不识得这老农是谁,哼哼不屑道。

    捕神和苏戈闻言,面色顿僵。

    “城门还是必须要守一守的。但也得做两手准备。”丁保略作沉吟,一把揪住尤刚,严辞喝令道:“本县尉令你立马召集有经验的衙役胥吏,必要时青皮混混也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务必尽快控制城中乱局,并做好撤离准备,如有必要撤离,随时可以平稳有序进行撤离。做得到吗?”

    “丁县尉,这个,这个,此际人心浮动,人人自危,确实不太好办……”

    尤刚话未说完,丁保便又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入他手中,寒脸肃声道:“明白,先用着,不够再补。把你们平日里那些耀武扬威、鱼肉乡里的本事全都拿出来,不用再藏着掖着。我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得嘞,县尉大人瞧好吧。一个时辰内准保妥当。”尤刚答完,刚要转身,忽地迟疑道,“那个,稍后撤离,我能把我娘舅……罗知县的尸身捎上吗,大人放心,保准不耽误行程。”

    丁保微怔,面色稍缓,重重拍了拍尤刚的肩膀,没说什么。

    捕神一旁悄然点头,望着丁保的一对鹰目中尽是赞许之意。

    ……

    傍晚进城时,城里城外还是欢声笑语一片祥和,而此时,房前檐下的各色灯盏依然高高悬挂,灯火通明,但整个街面上,却是再无半分节日气氛,到处哭爹喊娘、鸡飞狗跳,一片大难临头的悲惨景象。

    街中央,一个落单的孩童倒地恸哭,丁保上前将其抱起,发现绊倒他的正是之前大家玩得最欢乐的“烧瓦灯”残塔。

    同样的瓦块堆,一个多时辰是其乐融融童趣盎然的最佳嬉乐项目,此时却变成了让孩子惊慌失措恸哭不止的罪魁祸首,此情此景,丁保心中莫名的就有些发堵,拳头渐渐捏了起来……

    将孩童递给寻来的父母,丁保面沉似水,自地上擎起一把鬼头刀,小跑着来到城门口。

    而此时,先他一步赶到的捕神、苏戈师徒如同两尊天降杀神,正在拥堵至城门口的敌阵中左冲右突,杀得兴起。

    虽说面对军阵,单凭个人勇武很难起决定性作用,但对方毕竟不是什么正规军阵,而且二人又有扼守城门的地利之便,加上战术得当,手中寒刀翻飞,上砍人头、下劈马腿,间或还有石块暗器抽冷子招呼,众流匪这才刚杀至城门口,眼见就要入城,心里一松,还未反应过来,顿时就被杀了个人仰马翻,哀嚎溃乱。

    而得此二位强援,渐趋不支的剩余数十卫卒也重新振作起来,有样学样,专砍马腿,倒也渐渐扭转了局势,重新取得僵持之局。

    丁保见局势尚可,便先去检查城门,发现两扇城门转轴悉被弄断,千钧重的巨门直接落地,根本无法转动,正琢磨着对策,脚底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吓得差点一刀劈下去,低下头,发现一浑身是血的着盔男子死拽着自己的腿,遍体鳞伤,身上还插着七八支箭,扎得跟个刺猬似的。

    “探花,听说……你做县尉了。恭喜……”

    “肖大宝?肖百户?怎么伤成这样了!”丁保根据脑中书呆子的残存记忆,有些不确定道,赶紧蹲身将他扶住。

    肖大宝却是一把揪住丁保的脖子,明明倒吸着冷气,却是满脸荣光,愤声喝问道:“白化威呢,告诉我,白化威那贼厮鸟躲在哪里?探花你看看,这支箭,擦着骨头穿过,还有这支,麻麻的,酥酥的,估计是涂了毒*药……老子生平第一次这么英武不凡,连挑十三人寸土不让,他这好吃懒做遛鸟斗狗的腌臜百户怎么还不出来敬服跪拜,这厮在哪里,老子要去寻他……”

    丁保搀着他靠城门坐好,涩声同情道:“不用去找,你这很快便要见到了。”

    第六十四章 一共几支箭

    “很快见到?哪里?他在哪里!”

    肖大宝疾声唤着,左顾右盼,面带异光。若不知内情,还真以为他跟白化威是生死兄弟呢。

    “他死了。”

    “死了?”

    “嗯。死了。”提起白化威的死,丁保心里仍是有些沉郁不爽。

    肖大宝怔了怔,突地暴喝一声,竟从地上弹起,抄起旁边一支血淋淋的长矛,哇哇呀呀地冲入敌阵,疯了般就是一通胡砍乱杀。眼见一个刺猬般插着七八支箭的血人如此悍勇,对面一众流匪也是未战先怯,避闪不及下,被他杀得人仰马翻。

    都说商场如战场,个中凶险诡叵尤胜之,但毕竟不用真刀真枪真流血,所以尽管丁保素以胆大著称,但首次面对你死我亡的真实战阵,虽不至于吓得手脚发软,还是有些茫然无措,提着鬼头刀绕着转了几圈,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最后还是一流匪小贼欺他文质彬彬,想抽冷子砍翻他,丁保这才无奈被动出手,紧张之下变*态弹力发得有些猛,炮弹般窜出,那小贼尚未有所反应,手中兵刃便告落空,自己还被狠狠捅了个透心凉。

    热血这么一激,丁保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城内百姓哭喊惨象,顿时升起满腔激勇,超人弹跳爆发力,再加上冷不丁一声吓死人不偿命的无上霸吼,手中鬼头刀翻飞间,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捕神一边双刀翻飞,一边瞧得倒吸冷气,任他见多识广,竟也完全瞧不出丁保的武功路数,这身法非常怪异,启动爆发那一下极为迅猛急骤,令人防不胜防,偏偏之后控制却是差强人意,既像是高明轻功,又彷佛只是凭借腿部弹力,简直闻所未闻……

    至于那声霸气十足能让面对之人瞬间肝胆俱裂无从抵御的霹雳怒吼,作为曾经的直接受害者,他到现在还心里发怵,隐隐间,感觉似乎有些神似传说中那位大宗师的“皇图霸势”,但偏偏又不像是用高明内力逼发出来的样子,倒像是天生大嗓门儿……

    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啊!

    不知是被几人的无敌勇武震慑,还是手下折损太巨想要休憩一下等待援兵,又厮杀了约莫半个时辰,流民马匪在涂老四的指挥下,突然停止冲杀,朝后退出十几丈的距离。

    这边剩下的三四十名卫卒自发于城门前布阵,将捕神、苏戈、丁保三位天降神兵拱卫于阵后休憩。实则三人来到后,众人基本上就成了旁边喝彩捡漏的,一腔热血激荡无处宣泄,便只好用这种淳朴方式来表达。

    三人也是真累了,捕神、苏戈之前皆是有伤,丁保则身无内力,全凭一腔勇武,时间长了,身体自然吃不消。

    尤刚恰是这时候赶到的,说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城内百姓俱已聚在西侧壁门前,只等号令,随时可以无声撤离。

    丁保把这事儿交给他办还真是找对人了,换个人怕就不成。

    百姓安土重迁惯了,慌则慌亦,乱则乱亦,但愿意抛家撤离的却是不多,即便有,也是包袱箱子一摞摞,行礼堆成山,恨不得连根针线都不留下,任你呼喝叫唤,就是不紧不慢我行我素。

    这时尤刚领着一帮衙役胥吏、青皮混混便派上了大用场,稍稍拿出点狠劲儿,张牙舞爪地踹门而入,连蒙带骗连糊带吓,手中铁链哨棒飞舞,大家干得都是吓唬人的买卖,揍人极为技巧,看着凶悍,打着痛楚,偏偏不是要害。

    这帮人三下五去二,犹如虎入羊群,乒乒乓乓一通砸,呼呼喝喝一阵骂,关门闭户的,在外奔走的,悉被像轰牛赶羊般聚拢起来,每人仅允许携带一个随身包裹。

    百姓都有从众心理,人人都不动,明明刀枪临颈,许多人也看不出危险,如有人先动了,他们便开始害怕起来,又加上这些凶神恶煞不断呼喝催促,便也一轰而起,尽数被轰赶到西城壁门前,乌压压地聚在一起,偏还被喝止不许吵闹……

    按照当前情况,撤离是肯定要撤离的,别说还有后续大批流匪未到,便是眼前这些人,在场诸人豁了命也很难能撑到天明。

    不过在具体撤离路线上,却是存在一些争议。

    捕神执意自西侧壁门撤离后直接朝西,因为西边便是雀州城,这样一来或可与来援兵卒汇合。

    丁保认为不妥,一则有没有援兵还未可知,二则西边是去雀州不假,但也容易被对方摸透,万一被流匪发现这边空城计追蹑过去,一路全是平原,拖拖拉拉的百姓怎么可能跑得过野惯了的流民马匪?

    所以他建议反其道而行之,出了西门前行数里,然后自羚牛湾悄然转身,返过头来朝东南走,过后山、夕流河进入黑头山领地。除此之外,他还列出了更具说服力的缘由,方才之所以三人同时从县衙出发却比捕神、苏戈晚到城门,是因为他回宅中放飞信鸽,传书黑头山,请黑头山协助阻敌。

    捕神一听他居然跟弓鹤云后人还有交情,不禁又是一惊,但寻思着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失为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法,便也不再反对。

    “尤刚,满城父老就拜托给你了。”丁保跟尤刚最后认真推敲好具体撤离方案和路线后,目光澹澹,肃声道。说着话,手里又是一张大额银票悄然递了过去,不过这次,却被尤刚给挡下。

    “不需要了,我媳妇儿娃子可也都在。请县尉大人放心,我尤刚虽没本事也没胆量留在这里助诸位守城,但这点事还是可以办妥的。诸位保重,夕流河见。”

    尤刚难得认真,郑重作揖,深深看了诸人一眼,扭头便走。

    ……

    “戈戈,别动!”

    紫衣华裳、杀气腾腾的苏戈闻声立止,嗵地一声,丁保夹着一阵劲风自她身后闪过,手中“堪言”宝匕闪过一道寒光,两个想在苏戈背后抽冷子的流匪便被割破喉管,身死当场。

    继而,丁保吁气站定,再次与苏戈肩背相接,互成防御。

    尤刚离去的这近两个时辰时间里,同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上演。其实初始尚好,时间久了,苏戈内伤发作,便渐渐有些顾此失彼,虽然看起来二人是以背靠背的方式互为攻防,但实际上却是丁保一次次凭借超强爆发力和手中宝匕,间或再来一声无上霸吼,在救助苏戈。

    苏戈虽然心中感激甜蜜,但性子要强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拖累别人,尤其这人还是丁保,便一直想找个机会表现一下,可她越这样刻意,越是这样急躁,偏越是容易露出破绽,反倒愈发累得丁保着力回护。

    不禁紧抿樱唇,心中又愧又急,脸上火辣辣地,犹如一团火在烧。

    实则这段时间里简直度日如年,一起守城的卫卒死得仅剩下不足十人,若不是三人拼死相阻,早被攻入城内了。

    丁保暗自庆幸,也幸亏这些流匪的后援不知何故迟迟未到,若不然早撑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祝老大带领的流匪大部队之所以未到,是在半路被凌云七寨的人马给死命截住了。丁保当日在黑头山关帝堂中说得那番胡话,在他而言虽只是为弓沁解围,但却着实吓到了七位寨主,为免被他抓住把柄,被拱成造反“先锋”和“军师”,不仅严禁部属出寨扰民,还破天荒地积极维护周边治安,严防死守抵御外来流贼。

    涂老四带的骑兵先锋移动太快,七寨发现已晚,但接下来祝老大带的后续部队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尤其是刁白虫和鲁一发二人,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带领一众部属杀得祝老大一头雾水暴跳如雷,不明白几个月前还一起喝酒的诸位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双方此际是杀得天昏地暗。

    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戈戈,你受伤了?”

    背靠着背,丁保清晰感觉到苏戈玉背轻颤,娇躯发抖,不禁关切道。

    “没有……丁大哥。”

    女捕头感到丁保的细腻关切,心中暖慰舒贴,如同吃了人参仙果儿,轻飘飘甜丝丝的,但愈是如此,心中愈是紧窒不安。

    抛开家世不谈,因为丁保对此好像全不在乎,她觉得她面对丁保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功夫尚可,可今日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对方,突然就变得极不自信了,不懂针线女工,不会温言柔语,现在连拿刀也不行了,担心丁大哥嫌弃讨厌,心中顿时又急又惭,七上八下的,急得鼻子都发酸了。

    突地,女捕头眼睛一亮,终于瞅得一个机会,娇躯一转,清叱道:“丁大哥,不要动!”

    丁保也隐隐感觉到侧面有危险袭来,似是有流匪在偷射冷箭,闻言立马僵立不动。

    苏戈骤然翻身,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丁保但见一道亭亭玉立的绛紫色身影卷过,腰刀翻飞间,两支冷箭已被磕飞,再看苏戈,已经摆好姿势,擎刀侧立,英秀如玉,动作端的潇洒漂亮,仰着娇俏下巴,波光盈盈地望着丁保,似是在等他赞许。

    “呀,丁大哥,你怎么满头大汗?不对,脸还有点黑?”

    “呃,戈戈,其实一共是有三支箭的……”

    丁保低头,呆呆望了眼扎在小腿上的箭矢,吞着唾沫道。

    第六十五章 月夜旎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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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清凉,玉盘半掩在稀薄云层里,斜照着黑黝黝的山脚小径。

    一行七八人,疲累不堪地走着。

    “放我下来罢,自己能走。”

    丁保环着苏戈的脖子,脑袋搁枕在少女天鹅般修长白皙的玉颈之侧,撅着屁股,哼哼唧唧道。

    嘴里说着下来走,实则非常享受,只有趴在女捕头的背上,才能真切感受其身材之窈窕韧美,肌肤之健泽柔腻。尤其是双腿夹放在女捕头纤细腰肢与翘美隆臀的结合部,随着小小颠簸,大腿内侧时刻感受着少女由纤细骤至饱满那极尽夸张妖娆的曲线,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脸鼻紧凑在少女颈侧,鼻端尽是清冽如兰,夹裹着淡淡汗潮濡熏的处子幽香,随着每一下呼吸,都能清晰看到少女滑腻如脂的颈部皮肤上浮起一片嫣红细粒,淡淡的绒毛簌簌战栗……

    倒不是他有意占便宜,是腿部切切实实中箭受伤,而且那箭上还被涂抹了下三滥毒*药,虽毒性不烈,但还是晕乎乎地小睡了片刻,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被苏戈负在背上了。

    至于面鼻紧凑少女脖颈,也实属无奈,苏戈一晚上砍杀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衣服上都是浓重血腥味,丁保昏迷的时候还好,醒来根本无法忍受,唯有紧贴少女颈侧,嗅着从脖颈衣领内散出的清雅幽香,这才算化折磨为享受,变腐朽为神奇。

    闻一闻总比吐在上面好吧,丁保很是念头通达。

    苏戈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固执,大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气概,一路背着丁保,不换人,不叫苦,不落队,极为硬气。

    丁保这一探头一说话,少女但觉脖间酥痒难耐,耳尖骤然泛红,浑身一僵,颤哑着声音,嗔道:“不要动!”

    说完这三个字,二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正是这三个字,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丁保禁不住嗤地笑了起来,苏戈羞忿难当,咬着下唇,大喇喇喊道:“你傻呀,明明自己也看到箭射来,都不带躲的?”

    丁保哑然苦笑道:“是你叫我不要动的。”

    苏戈跺脚嗔道:“还说!你是故意的?”

    丁保可怜巴巴道:“你不知道,在我印象中戈戈你的刀法一直是很厉害的……”

    苏戈玉靥火辣辣的红,口中,却是蛮横道:“我刀法是很厉害啊,可那三个小贼的箭法似乎也不错。”

    “……”

    丁保无声一笑,环在她脖子里的手臂紧了紧,感觉到少女晶莹湿腻的细汗,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好意思,认真道:“说真的,我觉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下来走了。”

    “那不成。师父说你这双腿宝贵,不比寻常人,至少得满大半个时辰等药效完全挥发才能落地。不然可能会留下后隐患。”苏戈两只柔荑勾拖着丁保的大腿,很自然地把他往上颠了颠,神情极严肃认真道。

    这毫无征兆的一颠不要紧,一下把丁保微微后收着的下身给颠出了马脚来,本就有些不老实苦苦忍着不出丑的小老弟擦着一处饱满圆翘犹如六月酥桃般的绵弹臀尖,好巧不巧地,溜着一条沟壑罅隙顶滑而下,幸有数层裤衫遮挡,但那种旖旎酥绵之感,还是让强化后的小老弟再也不受控制,一下子热涨起来……

    正行进间的苏戈骤然停身,如同中箭一般,娇躯剧烈一颤,手一松,差点把丁保撂了出去,贝齿将樱唇咬到毫无血色,耳垂瞬间红透,无数细密晶莹的湿汗一下子浮出了肌肤表面,眼眸中薄雾升腾,长长直直的睫毛颤得快要折断,张了张嘴,只剩喉音细弱蚊蝇,听不出喜怒道:“……丁大哥……你……”

    丁保也是窘得不行,要说面对骚狐狸他是巴不得能占点便宜,但是对着眼前这位清濯诚挚热忱良善的少女,却是很难厚起脸皮,急忙解释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呸呸,错了,哪一次都不是故意的。唉,我承认,自己这方面是有些过人之处,但那也只对特定的人……”

    “……Yin贼。”苏戈哪受得了这话,小心脏嗵地一下,不敢再听下去,故作愤恨发声打断,深吸了口气,僵着身子继续前行。

    但心中,却是被“特定的人”四字给施了妖法,酸酸甜甜,涨涨涩涩的,怎么也跳逃不出去……

    “咦,怎么没见捕神呢?”

    丁保觉得气氛不对,赶紧( 野兽探花 http://www.xlawen.org/kan/2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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