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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移话题。

    实则他清醒过来后一直在体味如何趴得舒服闻得惬意,说出口才想起来还真没见到捕神,留神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在稀稀拉拉的八人队伍最后,捕神面色苍白地伏在一人身上,双目紧闭,头顶隐隐有汗雾蒸腾,似是受伤极重,正在运功疗伤。

    背他那人似乎很有经验,上身前弓得很厉害,步幅小,步履轻,这样虽慢虽累,但却极其平稳,丁保不仅暗自点头,若是换成苏戈这种大喇喇的背法,谁敢运功疗伤,绝对走火入魔。

    视线稍转,一看到背负之人的面孔,丁保忍不住就是一声惊呼:“不是吧,肖大宝!你居然还没死?!”

    肖大宝翻了个白眼,额头汗如雨下,但精神头却是不错,懒洋洋回叱道:“探花,咱可不带这样做人的,哪有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谢恩,而是咒人去死的?你个花架书呆子都没死,老子英明神武睿智帅气为什么要死?”

    “……你之前浑身是血,还中了七八箭?又是插到骨头,又是涂了毒*药的?”

    “浑身是血不假,但都是抹得敌人血,挂着七八支箭也不假,但都是粘在身上准备吓唬白化威那贼厮鸟的!可惜那厮挂了,真晦气……”

    丁保就不再说什么了,实则他得自以前丁保的记忆很少,只隐隐感觉这位稍有些熟悉的肖大宝肖百户是个怪人,跟之前的那个书呆子的他一样,都是不太合群的人,前后几任县官都不鸟他,倒没想到这厮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找着苏戈聊天讲话,一则缓和少女羞恼,一则也是消除自己旖念,后经苏戈一通解释后,丁保这才了解众人撤离过程。

    原来就在他中箭失神之后,苏戈因为死命保护他也是险象环生,一下子损失两员猛将,捕神当即决定撤离,拼着伤情加重凶猛无匹地杀出一条血路,佯装弃城而逃,带着剩余众人直接朝东南方向走。

    涂老四心中只有城中的银钱美女,眼见这几位魔君煞星终于滚蛋,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哪还管他们逃向何处,随便指示了几个不受待见的老弱病残象征性地追一下,自顾自地率剩余部众大呼小叫地杀入城中。

    第六十六章 原来是媒人

    啪,一个大嘴巴子结结实实甩在涂老四的脸上,打得他瓜葫芦般跌翻在地,三颗牙齿沾着血沫崩飞出去。

    “涂四你这王八犊子,折了老子一半骑手,可这满城的人呢?人在哪里?!”祝老大怒不可遏,咆哮如雷道。

    “饶大,人……木有见,钱物……九在……”

    啪,又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你哼唧个鸟蛋,给老子好好说话!”

    “饶,饶大,牙吊了……漏,漏风。”涂四低头捂着脸,抿了抿淹湿刘海的唾沫星子,委屈不解道:“饶,饶大,干嘛非要洒……洒人,抢钱,这么多钱,不好吗?”

    你问老子干嘛非要屠城杀人,老子问谁去?!

    火把明燃,银月如盘,祝老大的心却是冰凉冰凉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几天前那个可怕的夜晚。

    “心里火气散净了?”巨眉高袍的诡异男子,抿了口茶,不轻不淡道。

    “散,散了。”祝老大匍匐在地,汗如雨下,眼见着重金聘请的四位巨寇保镖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便烂得跟摔碎的西瓜一样,而自己留在世上的四个种,不管是藏在东海的,还是寄养在雀州城的,全被揪出来,神色木然地跪在旁边,形如傀儡木偶。

    此种情形之下,哪里还生得起半分反抗之意。

    “天道无常,因果报应。这四寇受你聘雇时承诺会肝脑涂地,受不住刑出卖了几位小主人,眼下便是报应。”

    “是,是,敢为阁下是?”

    “判官。”

    “判……判官大人,城门提前开启的情况下,攻入华阳县城自然……自然没问题,可镇南将军府那边?”一想起此节,祝老大心脏便是一紧,脑门汗浆如雨下,五体投地,瑟瑟发抖。

    “放心,‘寒门铁衣’带着镇南军大部远在千里之外,距离最近的雀州守卒再快也得四五个时辰,这个时间,足够用了。你的人只需斩杀普通百姓即可,其他芝麻小官乡绅名流自会由金枷、银锁二位鬼将来料理。”

    “判……判官大人,真得非要杀净全城百……啊!不要!三儿!”

    祝老大话音未落,四个男孩儿中的一个突然身子一震,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萎顿于地。

    “小小惩戒,暂不致死。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了!”祝老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城隍令至,谁能苟活?华阳百姓阳寿已尽,所以你不用背负什么罪责。记好了,先杀人,才能分赃、逃窜。若弄错了,或是人没杀干净,嘿,缺几条命,自有小鬼来你逐马原讨几条。你家这四个小子,罪无可赦,首当其冲。”

    念至恐惧处,祝老大黑熊般强壮的身躯突地一颤,无数创口迸出血来。

    这一次为了尽快从凌云七寨那些疯子的纠缠下杀出来,不仅自己拼到负伤,还抛弃了近一半的兄弟,谁知急匆匆赶过来,却只见一处空城,人都不知道怎么不见的!

    焉能不急?焉能不怒?

    若不是涂四是他小舅子,早拖出去斩杀四五遍了!

    “祝老大,西城脚发现一处被柴堆掩盖着的废弃城门,他们是从那边溜出去的!”突有手下高声报告道。

    “想去雀州?”祝老大嘴角忽然抹出一丝残忍冷笑,瞬间精神大振,猛然咆哮道:“弟兄们,那边全是平原,拖家带口的,定然跑不远,所有骑手跟我一起去追!其他人留城待命,查找活口,搜寻银钱!出发!”

    “饶,饶大,拉几个高袖……”

    电光火石间,涂四突然想起那几个高手离开时是朝东南跑,便想将功折罪,提供一条有价值线索。

    啪,又是一个耳光甩过来,祝老大头都不回,怒喝道:“给老子闭嘴!哼唧个毛蛋,老子听着就心烦!”

    说完跃马而上,带着近两百骑手直奔西门而去。

    ……

    “尤刚这家伙,只顾闷头赶着走,速度未见有多快,还留下这么明显痕迹。”

    丁保小腿麻感已去,自己能下地走了,不过苏戈犹自不放心,紧伺在旁,小心照护着。他望着地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凌乱的各种丢弃物品,以及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蹙眉叹道。

    “大几千人的迁徙,尤大胡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让老子刮目相看了。不用太担心,前头马上就到夕流河了,过了夕流河就是三百里黑头山,弓鹤云大旗仍在,连官兵都很少愿意过去,更不要说这些狗屁不是的夯货流贼!”

    肖大宝凑上来悠然道。

    捕神运功已毕,虽然仍显虚弱,但已经能自己走动了。不知是不是见不惯自家身份极尊的苏七公子不仅亲自背了丁保一路,此时居然还像个小侍女般跟在他身边伺候照顾,干瘦老人一个人孤零又突兀地走在队伍最前端,头也不回,一言不搭。

    “探花,说实话,你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书呆子,不太像?”肖大宝瞥了眼丁保,忽然笑道。

    丁保心中一紧,面上却是如常,道:“哦?怎么个不像法?”

    “你也知道,老子……我这人是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脾气又很躁,做人不讲究,做事乱七八糟,上边的瞧不起,下边的一腔火,乡里乡亲的更是人见人嫌,所以才会被白化威那贼厮鸟给生生欺负了……呵,扯远了,说到底,也就你这一个书呆子小老弟待见咱。上次贸贸然给你做了那马家姑娘的媒,结果那对大小婆娘累你气晕,老子气不过,当天就把马老头暴揍了一顿。妈蛋,可惜老子不打女人,不然非让那两个不识抬举的恶女人给脱层皮不可……”

    “是你给他做的媒?”苏戈讶然,咂舌道。

    丁保也是一惊,怪不得这位肖百户自己一见便觉得莫名熟悉,脱口就能叫上名字,原来还有这层关系。这样说起来,他还是自己能穿越到这里的一个重要诱因啊。

    肖大宝描了眼二人互相搀握的手臂,怪笑着:“这个媒做得自然是极混,但效果眼下看来也还不错,起码倒头昏了一日夜后,不仅做了县尉,这脑门子敞亮了,整个人也开窍了。”

    继而眼睛一亮,放声道:“夕流河到了。”

    第六十七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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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草甸上,沐着淡淡晨曦,顶着如轮玉盘,一支冗长嘈杂的队伍蜿蜒前行。

    无论是衣衫朴拙的寻常百姓,亦或是绫罗绸缎的富家大户,大部分都做到了轻车简行,多数人仅背着一个包裹,但仍有少数骡马车辆混杂其间,嘈嘈杂杂地与行人们拥挤在一处,遥遥便可看到,队伍最前端的百姓已经开始顺桥过河。

    丁保几人稍稍走近,便觉一股清新水汽扑面而来。

    南国三府今年干旱,华阳县周边三处河道也仅剩这一处有水,像之前丁保困住天兵伍梅的那片沙坑,原本就是一处极宽的河床,也是三处河道中最大的一支,却因干旱一滴水都没有。反倒是这处水流最小的夕流河,却一直有水。

    夕流河横穿后山而过,后山西边的河段较为平缓,亦早已干涸,丁保之前每次从华阳去黑头山都是走的那边。

    南面这段的水源系自后山一处高耸断峭淌出,依山中溪水,在此形成一处有一定落差的小瀑布,加之此段河道狭窄深咎,地势一直朝下,最低处的河面距地面可达七八丈,故河水宽虽不足两丈,亦不太深,但流速较急,哗啦啦作响,风一吹,便有水汽兜头袭来。

    河上仅有一桥,桥长四丈,桥宽仅有十尺,其上铺以木板,左右各以四根粗大铁链相连,铁链两端系在半入土的巨石上。

    巨石上书建桥者为无名氏,但丁保知道,这无名氏不是别人,正是弓沁的父亲弓鹤云。

    “县尉大人,百户大人,苏捕头,你们终于到了!”

    一见丁保苏戈等人走来,左手拿鞭、右手执棒的尤刚便迎上来欣喜地叫道。

    丁保蹙眉不展,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见他发似鸟窝,声音嘶哑,一脸疲惫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忍苛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辛苦了。就是眼下这过河法太慢,桥面这么窄,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县尉大人,不会吧,流匪难道放着满城钱物不抢非要来追?再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便是追也追不上吧?”

    丁保心道就你们这龟速我们几个伤兵残员晚走两个多时辰还不是赶上了,对方还都骑着马,真要想追也不无可能。不过念及他们这些公人衙役也是一路辛苦,就不忍伤士气,只说了声“招呼百姓小心快过”,便没再多说什么。

    然则就在这时,桥头突然发生嘶闹,一辆马车和一匹骡马堵在了那里,好像是因为畜生踢碰到了从夹缝中前挤的百姓,结果导致整个过河队伍都发生了骚动,大家此时情绪都紧张,后面人不明情形地往前挤,桥头顿时堵塞不动。

    尤刚等一干衙役拼命想挤进去调解,但苦苦挤不进去。

    丁保蹙眉,未多犹豫,猛地弹起,嗵的一声巨震,自外圈众人头上跳过,稳稳落在事发地点,高声厉喝道:“本人乃本县新任县尉丁保,自现在起,车辆骡马全部放弃,诸位不许拥挤,速速过桥,有乱闯乱堵寻衅滋事者,格杀勿论!”

    “……凭,凭什么弃车?”

    富绅车主虽被丁保从天而降给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子吆喝道,这个时候还能带着马车,说明尤刚等人都降不住,自然很有些斤两,一听他是县尉,愈发不怕。

    丁保也不说话,“堪言”宝匕唰唰闪过,一骡一马两头高大畜生喷血跪地,众百姓还未来得及惊呼,丁保腿上弹力勃发,一脚一个将骡马尸体从桥上踹翻下去,噗通,噗通,跌入好几丈深的河道,最后卷入湍流,瞬息间便消失不见。

    “这次都听明白了!”

    这下不等他再说,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赶紧悄声散开,让出桥头。尤刚等衙役丁仆也是吓了一跳,知道县尉大人这回是玩真的,赶紧抡着哨棒大呼小叫,卖力地组织着一众百姓向对岸行去。

    经此一事,速度顿时快了一倍不止。

    “嘶”,丁保刚想迈步走动,忽地一声低呼,身子一摇,紧跟在旁的苏戈赶紧一把搀住,扶他在旁边石块上坐下,皱鼻,嗔怒道:“明明腿上有伤,还那么用力蹦跳,想做什么同我讲,别说是骡马畜生,便是人我也替你宰了。”

    “哪有那么严重,稍微有点疼而已。你还不过去?”

    “你过我再过。”

    少女正垂首替丁保检查着伤口,脱口而出,就像是在说一件毋庸置疑无须考虑的事,丁保听得一愣,神情复杂地瞧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什么,只将视线放在河道下游某处,剑眉微皱,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就在天空玉盘渐淡,天色微亮时,拖家带口的一众百姓终于快要过完,丁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丁大哥,想什么呢?”少女以手托腮,明睐灼灼地打量着丁保的侧脸,因姿势保持的时间较长,长长直直的睫毛悬挂着点点晨露,湿湿坠坠,一闪一闪的,便如她此时的心情。

    “没什么。就感觉这一趟真不容易。”丁保随口答道。

    出于对镇南将军府的极不信任,他自然不会告诉苏戈自己是在想待会儿怎么不着痕迹地实施金蝉脱壳。

    这其实是得狐狸姐姐警示后,他自黑头山下山赴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利用在山上突然消失的那大半日时间,选来选去最后就选到了这夕流桥,也做好了相应布置。只是一直未曾真正下决心,纯当做是个万一之时的后备计划。

    直到县衙夜宴苏家、白家、财神客栈接踵而来,他才明白自己已经身处巨大漩涡,因天兵一事被无数势力关注,正常拿钱离开径直去找基因原液已经很不安全,这才终于下定决心。

    而之后发生的天兵老失、流匪攻城之事俱大出他的预料,过程也是极其凶险,不过这也愈发坚定了他金蝉脱壳之心!

    所以此次一力主张带全城百姓逃来夕流河、横渡夕流桥,虽说逃脱流匪袭杀救护全城百姓是首要目标,但其实也包含着他一点私心。他想要让所有百姓作为目击证人,这种嘈杂纷乱的环境下,容易浑水摸鱼,再加上众口铄金,就算过程有些突兀瑕疵,也比较容易隐瞒过去。

    “是啊,真不容易,不过好在都撑过来了。嗯……此间事了,丁大哥还是要远走东海,从此逍遥自在,寄情山水吗?”

    少女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但那对宝石般澹澈的眸子,却瞬间闪烁飘忽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下)

    丁保温煦一笑,不答反问:“你呢,戈戈?”

    苏戈正心思怔忪地等他回答,突被他唇角漾起的那一抹和煦温暖,给弄得心头一慌,胡乱拢了拢耳边秀发,抿着红嫩樱唇,沉思道:“之前没想太清楚,大抵是像师父一样做个罪恶克星一流名捕吧,但眼下,却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浅稚、不合时宜……”

    丁保理解她的感受,经历了今晚这样一连串的事情,切实感受到纷乱之秋的残酷、诡叵,亲眼见到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生命无依,怕是再难回到之前的简单平澹,何况她又是那样一种身份,身具那样一种性格,受到冲击波荡在所难免。

    苏戈微低着脑袋,十根嫩葱般的手指紧紧绞缠在一起,绞到微微泛白。

    丁保心生不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瞎想了,尽力了就成,这些不是你该承担的。实则作为一县总捕,你已做得足够好,回头看看对岸,全城百姓,包括丁大哥我都是你救的,所以,天下最英气最美丽的捕头大人,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几句话,却让少女自柔荑一直暖到心尖,酥酥麻麻的,身体轻快得快要飞起来,暮地扬起瑧首,俏声笑道:“丁大哥,你还未答我呢?”

    少女的肤色极白,粉粉的雪腮鲜嫩如新剥桂荔,晨曦下,盈浮着一层润润净净的谧光,目若秋水,皎洁如月。五官精致而清晰,端淑大气,但又分毫不会显重,仿若玉雕冰塑,风姿楚楚。

    加之那对比寻常女子要略拔峭果毅的眉黛,清丽中,又多一份与众不同的勃勃英气。

    彼时晨光渐起,光线不亮,但胜在澈净,仿若突然间天地万物就清晰起来,少女微仰瑧首,本就清丽绝伦的娇靥,明澈得如同一朵沐着晨露傲然绽放,攫取天下钟灵毓秀于一身的梦中小花儿。

    丁保心头猛地一漾,眼神瞬间热灼起来,忍不住随口念诌道:“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天下。从今天起,心系那个女子,为她建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今天起,同每一个亲友书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牧马夕阳,携爱渔耕,风雨无阻,不离不弃……从今天起,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边随性诌着,一边心中叹息:这次丁大哥要对不住了,不是不信任你,实在是不想你凭白担负这些,以你之简单直接,委实不是可以藏得住秘密之人,其结果只会无端损伤你我情谊。放心,很快便有再见之日,毕竟像你这样世间难寻的绝顶好女子,丁大哥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丁保信口胡诌随性而发的这段言辞,不文不白的,于他而言或许仅是一种赞美调笑,但对于爷们儿堆里混大,诗文水平不高,平日听首春闺小词都臊得坐立不安的苏戈来说,却是无疑于赤*裸*裸的告白,且是一听就懂的那种!

    顷刻间便如被捏到了七寸的小蛇妖,但觉周身电蛇乱窜,四肢百骸、肌肤毛孔俱都簌簌麻痒,身体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心尖儿像是沾了香醋的甜蒜,柔中带脆,脆里夹酥,酥里缠绵,最后俱化作一汪春水儿……

    少女的脸一下子便红透了,明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沁出一层稠雾,就连那对拔峭的英眉,也柔哒哒的……

    “丁大哥……你……”

    这四个字纯用喉音发出,噎哑断续,轻酥婉柔,发出来后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丁保也瞬间从自说自话中回过神来,瞧见苏戈这罕见媚丽,猛地一怔,正要发话,忽地听到身侧有人大呼道:“大事不好,那众贼人追来了。”

    “什么?”丁保大吃一惊,他万没料到竟还真有贼人追来,而且还追得这么快!

    翻身而起,一跃踏上高石望去,果见远远十几骑,挥着各色兵刃,杀气腾腾地向这边疾驰而来,而最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还有一些小黑点,稀稀拉拉的,散的很开,果然是流匪的纪律作风。

    “快,快,其余人马上过桥!”尤刚等公人高声急叫起来,一时妇人叫孩子哭,桥头剩余的数百人乱作一团。

    “妈蛋,有完没完?区区蟊贼贱匪,屁都不是,也敢死命追杀,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众卫卒,随本百户断后阻敌!”

    正眯眼在桥头抽旱烟的肖大宝悠忽一声大叫,气得是七窍生烟,将手中旱烟一扔,劈手夺过一柄大刀,便向追兵大喇喇走去,一路走一路呼喝连声:“众卫卒,都给老子听着,先斩马腿,再割脑袋!”

    他嗓门儿喊得敞亮,但其实也就仅剩四个卫卒,不过这四人都是刚从城门前浴血杀伐出来的,对此凛然不惧,纷纷响应,执起大刀便迎着敌匪奔去。

    丁保一把拉住满脸煞气拎着腰刀便要跟着前冲的苏戈,急叫道:“戈戈,你做什么?还不快护着其他百姓先过去?”

    “你也一起吗?”少女反问。

    “戈戈,我是县尉,此地唯一的父母官,百姓没有过完,我怎么过?再说,主意也是我出的,路线也是我定的,大家信任我愿意跟着我一路走过来,不把大家完完整整带出生天,我如何能过……”丁保耐心解释。

    “你过我再过。”

    仍旧是这五个字,和之前一样说的轻松自若,但语气里却多了某种裂土难憾、坚逾金石的坚持。

    二人说话间,肖大宝已经跟最先追来,跑得一身创口全部崩裂,鲜血染红座下坐骑的祝老大照了面。

    “原来是你个土熊瞎子?!当年没一矛嫩死你,老子他*妈*的一直悔到现在!那时候好歹还是个畜生,现在尼玛连畜生都不如了?追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这你都干得出来?”肖大宝手执大刀,大步迎上,面沉如铁,高声喝骂道。

    “肖大宝,甭叽歪!受死吧!”

    祝老大一路追得辛苦,绕了多大圈子,此刻眼都全红了,若说刚入华阳城时肖大宝这样说,他兴许心中还有点小纠结小波澜,但此时满心满肺都是怨怒杀戮,又兜头就遇见了昔日仇人,哪还会有半分迟疑纠结?!

    第六十九章 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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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老大使的是一杆巨戟,黑熊般的身体,抡得虎虎生风,劈头盖脸便朝急速冲来的肖大宝脖颈叉去。

    “杀。”

    肖大宝亦不示弱,手执大刀,快步迎上。眼见二人相距不足半丈,长短兵刃便要硬击在一起时,他身体突然迎面一倒,避过祝老大的巨戟,双膝将跪不跪,以碎步快速移动调整,身体借着巨大的惯性冲力朝侧前方翻滑过去。

    于此同时,紧随祝老大之后,迎面而来的两名骑手疾冲之下一左一右与肖大宝擦身而过,马嘶悲鸣,轰隆轰隆砸翻在地上,硬生生把虚虚的草甸给刨刮出了两个大坑,沙石飞溅,草屑、尘土兜卷飞扬。

    “肖大宝,你!”

    祝老大猛地勒马,暴怒咆哮道,前前后后他看得最清楚,肖大宝故意让过他,借惯性翻入后面两骑之间,连续两刀拖斩在奔袭而来的马腿上,因为是双方相对疾冲,惯性巨大,根本无需费力砍杀,只用锋锐迎对,凭借马力前冲,刀向后拖斩,马腿便应声而断。

    “熊瞎子,动动脑子,老子又不傻,会眼巴巴等着你居高临下,以长击短来磕飞老子大刀?!”

    肖大宝擎刀而立,胡乱抿了抿脸上的血丝,放声大笑,实则刚才电光火石间勉强斩出两刀,他自己也被马尾狠狠带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却丝毫不减威风。

    那两匹马骤然摔倒,马上流匪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滚摔落地,直接翻滚十几圈才消停下来。

    两位落地流匪,其中一人被另一匹疾驰而来的马匹踩中,数千斤的巨力加身,当场身死,而踩他的马却也被崴了蹄,狂嘶跪地,将马上骑乘之人甩出一丈多远,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当场开瓢。

    另一人运气稍好,后续追来的流匪骑术精湛,关键时刻急急勒马闪避,结果勒得太狠,惯性冲击下,马足一滑,轰隆倒摔于地,结果抽身不及,两条腿立时便被齐齐压折。

    还未来得及惨叫,四名卫卒中的一位就趁机给了他一刀,运气稍好那位坠马流匪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爬起来应战,却发现四名浑身浴血的卫卒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飞奔而过,见马就斩马腿,除非距离隔得很近,杀人只是举手之劳,否则绝不耽搁,也不浪费一点力气。

    祝老大顿时明白,他们并不求胜,亦不求杀人,只想把自己这些追兵阻在这里,为华阳百姓尽量争取时间。

    抬起头,猛然发现就是这一耽搁,剩下的数百人也已经过得七七八八,顿时被刺激得又惊又怒,眼见肖大宝根本不理他,笑完之后,径直朝随后疾驰而来的十几骑冲去,稍作迟疑,还是选择了拔马朝桥头冲去。

    “七公子,快过来!”

    早已过河的捕神,眼见局势成这样,苏戈却还没有动身的迹象,急忙高声呼喝道。

    他受伤极重,根本动不了手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而且此时此刻,即便他尚有力杀敌,也不可能逆着疯了般涌过桥来人流冲过对岸。真正的恐惧并非刀剑加颈的那一刻,是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剑袭来,却还没有加诸于身之时。

    众百姓仓皇地往桥上冲,正是一种求生本能。

    苏戈望了师父一眼,猛地抽出腰刀,直指杀气腾腾的祝老大,英眉怒竖,厉叱道:“贼子休得猖狂,华阳总捕苏戈在此!”

    丁保一把没拉住,少女紫裳飞卷,寒刀在握,迎着祝老大便疾冲上去。

    “苏捕头外来人丁,一介女流,尚如此热血悍勇,我华阳儿郎岂不如她?!走!随苏捕头上阵,斩尽贼匪,杀!”

    捕快衙役中突地窜出一声大喝,当先一位三十几岁的黑肤汉子面色涨红,扔下哨棒,抽出公配腰刀,大呼小叫着便冲杀了上去,他这一带头一吆喝,陆陆续续地闪出十几位公人,高声附和,尾随而去。

    但更多的衙役差人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大家伙从不曾上过战场,虽也有过缉捕追凶、拿人问罪的经历,可那与战场相比,完全是两回事,他们现在也全吓呆了,一个个脸色煞白,能勉强撑住不跟众百姓抢着过河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倒是有近二十位青皮混子无赖地痞,热血激勇之下,拎着棍棒皮鞭,抄起菜刀尖刀便也随了上去。

    “……县尉大人,对不住……我……”

    面色苍白的尤刚眼见丁保走了过来,战战兢兢,满脸羞愧道。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其实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熊蛋,方才也暗自鼓了几次劲,但也没能迈动一步。

    说话间,桥这边百姓已经剩下几十人了,而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丁仆、青皮混混虽然大部分不敢上去迎敌,也很恐惧,但却无一人抢着过河,说实话丁保已经很满意了。

    “尤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丁保拍了拍他的肩膀,交待道:“最后再做一件事,然后你们便赶紧一起过桥。”

    “县尉大人,您说。”

    丁保抬头望了望天,徐声道:“把这些牛马骡子都集中起来,绳子全取下来,绑在桥头的这块巨石上、铁索上。”

    “县尉大人,您这……您这是要……”尤刚瞪圆眼睛道。

    “别问。别说。去做吧。”

    ……

    祝老大此时心中非常懊悔,他之前满腔都是杀意,只顾拼命追袭,以为都是寻常百姓,便只有三二十骑也能摧枯拉朽杀得片甲不留,所以一马当先,根本不顾阵型,导致一路走来跟洒羊屎粒一样,自己带着这近二十位骑西疆马的,硬生生领先了大部队好几里地。

    结果不曾想先是一个无耻混蛋肖大宝,后边又杀出来了一个仙女儿般的姑娘,竟一个比一个扎手。

    再加上受热血鼓涌掩杀过来帮忙的三几十位衙役、青皮,结果片刻功夫,自己带来的近二十骑已经全被搞翻,顷刻间形势逆转。若不是见机得快,拼着挨了一刀两石,拔马就往回跑,估计自己已经被那泼辣厉害的小仙女儿给直接劈下马来!

    你奶奶的,哪里冒出来的扎手小娘皮,脸蛋生得跟画中人儿似的,身条也是美得冒泡,怎么就如此泼辣凶悍!简直就是母老虎中的虎王!这要哪个男人倒霉惹到,还不脱层皮?!

    而此时,夕流桥头,让祝老大怨声载道胆战心惊的那位母老虎之王,正明睐如水,皎皎似波地望着丁保,温言轻声道:“丁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少女此时心中酸甜轻盈,极为异样,她觉得她跟丁大哥的关系与之前不同了,因为面对丁大哥热情似火的告白,她没有拔刀杀人,在少女的习惯和意识中,面对这种情况没有直接拔刀砍了对方,实际上就表示接受了,简而言之,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算是半个丁大哥的人了。

    丁保这时正在考虑事情,倒没有留意这些,闻言,沉声道:“断桥。”

    “断桥?”

    肖大宝、苏戈等人面色齐齐一变,不过大家瞬间便明白过来,是啊,虽说全城百姓都过了河,但等后续大股流匪追来,一旦纵马过桥,撒开劲儿追,人哪里跑得过马?自己等人毕竟势单力薄,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

    “还是小老弟你想得周到。这桥必须要断,但谁最后留下来断……”肖大宝面沉似水,直指问题核心。

    “你们过桥。我留下。”丁保认真道,眼中略染赤红。

    “不行!”苏戈脸色煞白,狰声大喊道。

    “戈戈……”丁保苦笑。

    “你不要说,我不听!”苏戈像是一头被惹怒的小老虎,紧紧攥着拳头,眼神凶狠又脆弱地盯着丁保,胸脯一鼓一鼓的,死死咬着樱唇,磨着满口小银牙,颤着声音喊道:“大家一起留下断桥,一起砍杀敌匪!”

    “对,一起留下,县尉大人不走,我们也不走!”

    “就是,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老子还没杀够呢,且等着呢。”

    肖大宝眼神儿锃亮,拍着丁保肩膀,畅声大笑道:“小老弟,看到了吧,桥这边站着的,没人是孬种!一起吧!”

    丁保猛地转身,冲着对岸高声大喊道:“诸位父老乡亲,贼匪大批骑手将至,危险未除,如今唯有断桥方能相阻。这事我已做好万全准备,留我一人断桥即可。大家方才都看到了,我这人天赋异禀,轻功高卓,在场只有我一人有把握不用桥也能跳到河对岸去,只需一根绳子相助。然则此时,在我身边的这几十位英雄儿女不愿抛下我一人过桥,心意虽好,但实则愚蠢!今晚他们拼死救了大家伙的命,现在,我恳求大家好好劝劝他们,也救一次他们的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经历这番生死,对面这些人为大家做的牺牲有目共睹,便是一路上曾挨过皮鞭哨棒的也瞬间消弭了怨气,所以丁保话音方落,对岸百姓便七嘴八舌地呼唤规劝起来,很多人喊着喊着,突然就嚎啕恸哭了起来……

    慢慢地,有不少百姓陆陆续续跪下相劝,其中,自然还有这边人的亲戚家人、邻里朋友……

    除了钉子般的苏戈,肖大宝是最后一个上桥的,泼皮老油子眼眶有些湿红,他只哑声问了一句,“几成把握?”

    当丁保回答八成时,他便不再说什么,狠狠抱了丁保一下,然后仰着脖子吸着鼻子,大步上桥而去。

    “戈戈……”

    “你过我再过。你若硬要逼我,我先砍了你,然后再砍了自己。”少女嗓子发哑,宝石般明睐中闪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彷徨。

    丁保满眼温柔,满怀感动,但所幸理智尚存,他为的是长久而不是眼下,再说让苏戈留下才俩人更危险,深吸了一口气,祭出终极温柔杀手锏,道:“戈戈,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赌约未偿,以自己姓氏发誓,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不违背世间道义,你都会无条件照做。”

    少女猛地抬头,瞳孔微微收缩,隐隐有冰晶般的碎纹浮现。

    丁保忽地温柔了起来,满眸子都是宠溺深情:“我现在,就用这个赌约,换你过桥。”

    第七十章 归去(上)

    苏戈眼眶瞬间就红了,痴痴望着丁保,眸中飞速腾起一层湿雾淞晶,纠结复杂,却璀亮如晴夜繁星。

    丁保也不想搞得这样肉麻兮兮,如果有别的法子他自然更希望能把这赌注留着,他日必有大用。但当前情形,以苏戈之固执坚毅,他想要劝退她先过桥,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让她陪着留下肯定是不行的,一则她没有自己的弹跳能力留下几乎就是送死,二则不利于自己审时度势金蝉脱壳。

    实则这一整夜的一系列突发变故,让他亦有些措手不及。

    但就像他之前对苏戈所言,主意是他出的,路线是他定的,所以他肯定会负责到底,这也是他坚持留下断桥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当然,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干冒着傻气白白送死的蠢事,如果不考虑金蝉脱壳,正常情况下,他是真有很大把握利用变*态弹跳跃过去,最多瞬时重力加速度太大身体受些创伤而已。“八成把握?”少女终于抿着下唇道。

    “九成。”丁保长吁了一口气,怕她变卦,赶紧答道。

    少女也是嘎嘣脆的性子,下定决心,确定答案后,浓浓望了他一眼,扭腰上桥。

    而这时,百丈开外的祝老大已经等齐了五六十人,本来有前车之签,是想等着剩下一百多人全部到齐再一起冲杀过来的,但发现这边异常情况,稍一琢磨,便是面色大变,不敢再耽搁,带着这五六十人拍马冲杀过来!

    一众流匪骑士不懂什么战阵,纪律性也极差,对于马速( 野兽探花 http://www.xlawen.org/kan/2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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