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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一张棋盘。整个屋子虽然看上去很是老旧,足有百十年头儿了,但却一尘不染,绝是此家主人常年精心打理跟清扫,使得这样老旧的木屋如此整洁,更别有一番书香之气。怕是此处村落的住户多半如此,毕竟,连孩童口中的童谣都如此悠扬动听,与寻常的童谣比起来,甚是韵律十足,全然没有俗套之色。

    栏木窗外,日光和煦,透进窗台,折台而返,映衬在在彭依刀此刻那有些惨白的面庞上。彭依刀一面对这屋子的主人心中连连称赞,一面抬手遮在眉弓,挡开了那有些刺眼的阳光,转回头来,不禁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将那少女吓得不轻,心感过意不去,便双手一拱,语气虚弱道:“方才不经意吓到姑娘,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上天庇佑,你总算是醒啦!”这时,身旁的少女不禁舒了一口气,神色似忧似喜道:“我那日上山采药将你救了回来,你的命真大得很呢!从恁高的地方堕下,竟还好端端的活着,万人之中怕是也绝难有人拥有如此运气。哎,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总算是醒啦!”

    闻听这少女的话,彭依刀忽也觉得全身的骨头如针刺般疼痛,头顶也包了厚厚一层纱布,挥臂掀开被褥,瞧见自己一条腿上打着木板,神色黯然,心中大惊暗暗忖道:“我的这条腿却已经断了。”再抬起头来,望着那少女,勉强一笑道:“不管怎样,还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胜感激,在下......”彭依刀神色忽僵,眉眼紧蹙,欲言又止,如此往复几次,心中凉到谷底,黯然神伤,暗道:“我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我......失忆了......”

    “你快说啊,你叫什么啊?”少女满心期待,笑意犹在,只是见彭依刀这般痛苦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了个七八分,面色一凝,问道:“你......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彭依刀摇了摇头。少女在他身边坐下来道:“你还记得你为何会掉下崖来么?”彭依刀又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我为何会在这里?我自己却半点都记不得了。”

    “你命也真够苦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就甚么都不记得了?竟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少女摇头苦叹,转而又歪头嘻嘻笑道:“不过瞧你之前定是有好多好多的心事,想不起来也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馨瑶姐姐,药煎好了。”门外跑进来一个胖胖的孩童,将药碗放在床尾,冲少女一笑,那少女抚了抚他的头,轻语道:“恩,二狗儿真听话,姐姐可越来越喜欢你啦!”伸手捧过床尾的药碗,再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先把这药喝了,这若落下病患,日后可也麻烦了。”

    彭依刀心不在焉,含含糊糊的答应一句,便伸手去接。却感觉整个臂膀登时一阵钻心大痛,不觉半个身子一沉,闷喝一声,额头上也伸出了点许汗珠,身子再提不起半分气力。那少女一见彭依刀此刻的模样,转头扑哧一笑,回过脸来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只管乖乖给这药喝了便好啦,每日若按时服药,不出半月你这断腿便就会痊愈了。”那少女用勺子盛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彭依刀嘴边。

    彭依刀缓缓张开嘴唇,将少女送来的一勺药喝了下去。少女瞧他此刻面色通红,不禁笑出了声道:“怎的我喂你药喝,你脸红甚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害怕我吃了你不成呀?”彭依刀神色惊慌,见她竟亲手喂自己喝药,顿感面堂发涨,心中怦怦乱跳。

    “馨瑶姐姐,这大哥哥好像很喜欢你!他一直盯着你已经看好久了。”那胖胖的孩童两腮鼓动,喃喃笑道。

    “去,小孩子家的不许瞎说,再瞎说馨瑶姐姐可要生气了。”少女嘴唇一扁,浅嗔道:“你们这些小娃娃,一天脑子里竟是胡思乱想,哼!”那孩童脖颈一探,冲少女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儿,偷笑着走出门去。少女即便认定了那孩童是在胡说,却也顿感面堂一阵火热,不觉感到有些羞怯。

    “还不知姑娘芳名,日后就算当牛做马,也定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彭依刀委顿在床,虚弱道:“这里又是甚么地方?”便四周观瞧,将这屋子又细细打量了一遍。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方才盯着人家看那么久,如今一下子又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嘛!”少女娇哼一声,嘿嘿一笑,道:“我叫穆馨瑶,这个屋子是我家的屋子,至于这村子是哪里,叫什么嘛......我也不清楚,爷爷也没有跟我提起,我只知道打我出生起,我们这一群人就生活在这大山之中,与世隔绝。”她突兀喜形于色,连忙弯下身去,双手托腮,笑道:“对啦!你是从外面来的,外面好玩么?快给我讲讲吧!”

    彭依刀心中一惊,若按照穆馨瑶所言,这里的确跟《桃花源记》所写的桃花园全无了半点分别了。一面凝思,一面笑道:“多谢穆姑娘的救命之恩,方才冒昧盯着姑娘看了许久,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穆馨瑶神色有些吃惊,伸手在彭依刀前额一探,不禁咦了一声,道:“你这个人,明明正常得很,怎的那般所问非所答?瞧你傻里傻气的,倒也挺可爱的。既然你失忆了,年纪又长我几岁,不如......恩......就叫你傻哥哥吧。”

    彭依刀全然不清楚穆馨瑶是在捉弄他,只是呵呵呵的傻笑,穆馨瑶瞧他的样子,捧腹大笑道:“傻哥哥,你真的很有意思。”彭依刀仍旧是傻笑个不停。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两人说说笑笑,一碗药不知不觉全已进了彭依刀的腹中了。穆馨瑶站起身来,道:“傻哥哥,你身子很虚弱,还需要安心静养,早点休息吧。”

    “这却甚是不妥,我占了穆姑娘的住处,穆姑娘怎么办?”彭依刀神色惊诧,忍不住问道。穆馨瑶回眸一笑道:“叫你傻哥哥一点都不冤枉,这里是我爷爷的书房,所以,我当然是回家住喽!”便迈出门去,朝彭依刀扮了一个鬼脸儿,轻轻将门带上。

    这一夜,彭依刀睡得很安稳,直到第二日晌午才觉醒。慢慢睁开双眼,却见床边坐着穆馨瑶。穆馨瑶嘻嘻一笑,将他扶起,喂他喝药,不觉又问道:“傻哥哥,你倒是给馨瑶讲讲,这外面好玩么?”

    “我......我不记得了,外面跟这里有甚么不一样么?”彭依刀挠了挠头道。穆馨瑶嘴唇一努,娇嗔道:“人家明明是在问你,你怎的反过来问我啦?”彭依刀傻笑两声,道:“我当真是甚么都记不得了,确实是无法说与穆姑娘听。”

    穆馨瑶灵目一转,计上心头,盈盈一笑,道:“那这样好不好?等你身子痊愈了,便带我去外面玩,好么?我可想见识见识外面了!”彭依刀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见他点头,穆馨瑶不禁喜形于色,伸出手指道:“那咱们拉勾勾,谁要是耍赖皮,谁就是小狗儿!”彭依刀长笑一声,伸出手去,与她手指相勾,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啊好啊!你若是到时候反悔,我可决饶不了你!”

    “馨瑶,你简直胡闹!”门外此刻踏进来一位老者,那老者步履有些蹒跚,从门前到床边不过二十几步的路,他却走了好久。老者双手背在了身后,走到床边,蹲下身来,在彭依刀腿上轻轻摩挲一阵,笑道:“不错不错,少侠筋骨绝非常人所及,再有个两三日,便可下床走动了。”

    “这是我爷爷,姓穆名方,他可是我们这的神医呢!”穆馨瑶面色得意,冲彭依刀道。“馨瑶!你又多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这张嘴快言快语,又没遮没拦的,早晚要闯祸!我再说与你一遍,你乘早断了去外面的念想,外面世界凶险得很!听爷爷的劝便没有错,不然你可要吃大亏的!”穆方神色肃穆,低声厉道。

    穆方在床边坐下,先扶彭依刀重新躺下,再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笑道:“少侠既然是从外面来的,不知少侠今后有何打算?”彭依刀心头兀自一惊,忙道:“这我却也说不清楚半分,我本是从外面来的,等伤养好了还是回到外面去吧。”心念急转,不禁又连连寻思:“他们都说外面外面的,这外面终究是甚么地方?这里怎总觉得怪怪的?奇怪,奇怪!”

    穆方见彭依刀似有所思,眼光一闪,面色有些阴沉道:“少侠伤好之后,还是早日离开这里吧。免得生出甚么事端来,你好好休息,老朽便不打扰了。”双袖一甩,起身出门。

    彭依刀心头愈发惊疑:“这老头儿面色上对我很是厌烦,我与他如今也才见过一次面而已,怎的就对我这般厌烦了?怪人,真是个怪人!”

    穆馨瑶接连几日送饭喂药,与彭依刀一聊便是一两个时辰,彭依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这日终究觉得腿有些暖暖的,微微一动,似乎已然好了**分了。身上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与前时相比,却也算不得甚么了。这几日他终日待在房中,心觉苦闷,此刻见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禁心头大喜,缓缓坐起身来,双腿一挪,便已搭在床边,提鞋而立,虽有些踉跄不稳,但已然可以自如行走了。

    彭依刀推开房门,此刻正是晌午,不由自主一脚高,一脚低的踏出门去。

    踏入庭院,此刻微风徐来,日光和沐,空气之中弥漫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道。彭依刀细细循视,只见脚下青石板路一望无垠,周围三十几间青瓦屋还都冒着缕缕炊烟,想是此刻已到了午饭的时候,家家也都在忙个不停。左右观瞧,道路两旁,杨柳低垂,枝头嫩叶在那和缓的微风之中翩跹起舞,婀娜多姿,似万千美艳娇娘般,让人好生沉醉。极目环视,四面山峰绵延起伏,在那日光的衬映下,漫山遍野尽透着一片浑厚的黄绿。抬头仰望,一片万里无云的青天,如一幅绝美画卷般让人心旷神怡,如入仙境。忽听得潺潺的流水声,似鸾鸟鸣啼般悦耳悠扬,不禁循声遁去,探颈远眺,约莫一百来步外,是一条清澈无尘的溪水,溪水蜿蜒曲折,一头由山而下,另一头却不知通向哪里。

    彭依刀缓缓蹲下身子,捧起一把溪水,手上一阵凉意,送入口中,入口甘甜无比,随即咽下,腹中便觉一缕清凉,不禁心中对这村落的秀色连连称赞。这一百余步本想来也决是短得很,然彭依刀此刻身子毕竟也才痊愈**分,难免有些虚弱。适才这一蹲身,又耗了不少气力,浑身早是大汗淋漓,背靠在一块大石上,连连喘气,又忽感有些疲了,便不由眼皮一沉,酣然憩去。

    彭依刀睡得正酣,只觉眉宇口鼻之间一阵奇痒,伸手猛扫,随即消散。然而过了一阵,又是一阵奇痒,彭依刀眉头一皱,睁开双眼,瞧见大石上方穆馨瑶正坐在那里,手握一只毛毛草,顽皮的在他面上扫来荡去。不禁抬头呵呵一笑,道:“穆姑娘,你总这般捉弄我作甚?”

    “你醒啦?简直跟猪一样,走到那睡到哪。”穆馨瑶从大石上跳下,在彭依刀面前蹲下身来,盈盈一笑,嘤嘤道:“傻哥哥,该吃饭啦!咱们走吧。”彭依刀恩了一声,双手倚着大石慢慢向上提身子,提到一半,不禁又觉浑身大痛,登时又委顿在地。

    “活该,身子还没好利索便到处乱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穆馨瑶一面责备,一面伸手忙去搀扶他道:“哎,我扶着你,走吧。”彭依刀沉吟片刻,不禁低声道:“穆姑娘,你待......待我真好。”“呆子,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这般啰嗦,哼,快走吧!”穆馨瑶嘴唇一抿,叹了一声,扶着彭依刀便往屋子走去。

    村中的孩童此刻都用过了午饭,在院落中笑语欢声,嬉闹游戏。这里的孩童玩的游戏却与外面的大不相同,瞧上去决然新鲜。只听一个孩童道:“二狗儿,你来背《诗经.蒹葭》吧!”那叫二狗儿的孩童即刻摩拳擦掌,轻咳两声,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沉吟片刻,昂头一面背诵,一面摇头,语调悠扬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二狗儿他就会背这一首,因为馨瑶姐姐就教过他这一首,哈哈哈!”另一个孩童大笑道。之前那孩童紧了紧鼻子道:“哼,这一首字数可也不少,我若随便说一个数字,二狗儿未必能对得上来相应的字呢!恩...二十八。”

    二狗沉思片刻,面露笑色,成竹在胸道:“二十八......二十八是个‘之’字,对也不对?”那孩童沉思片刻,手指头不停的摆动,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哼道:“算你厉害,我再考考你,恩......五十一。”二狗又沉思片刻,随即笑出声来道:“五十一是个‘洄’字,是也不是?”那孩童沉吟片刻,面色有些惊慌,忽而坏笑道:“一百零一。”二狗昂头想了想,不禁低下头来,吼道:“你耍赖,这一首明明只有九十九个字,哪来的一百零一?你这不是耍赖又是甚么?好!我也来考考你!你便来背诵《梦游天姥吟留别》吧!”

    “这有甚么难的?你听好了!”那孩童提了提嗓子,不禁双手背后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你都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可也够厉害的。”二狗儿不禁赞赏道。那孩童神色有些傲慢道:“那是,别说《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更长的我也能背得一字不落呢。”二狗儿嘿嘿一笑道:“你先说说第九十二是个甚么字。”那孩童低下头去,来回踱着步子,口中不禁连声自语,良久,他抬头一笑道:“九十二是个‘著’字!是也不是?”二狗儿寻思片刻,点了点头,再问:“一百一十三!”

    “万!”彭依刀呵呵一笑,顿感新鲜,不禁停下脚步,马上忍不住小声道出一字。

    “一百一十三是个‘万’字!是也不是?”那孩童笑道。二狗低下头去,再道:“二百二十五!”

    “二百二十五,二百二十五,是......是......”那孩童有些着急了。

    “哈哈,你说不上来了,哈哈!”二狗儿双手交叉胸前道:“你净吹牛皮,还说可以背得流畅!却连第二百二十五个字是甚么都说不上来。”

    “二百二十五,是个‘枕’字。”彭依刀长笑一声,大声道。众孩童咦了一声,心中惊疑,回身望去。二狗儿低头沉思,许久,面色大喜,抬起头来道:“哇,居然给你说中了!大哥哥你真厉害呀!”便飞身前来,再雀跃欢呼道:“大哥哥,大哥哥,你跟我们一起玩吧!”众孩童一拥而上纷纷附和道。

    穆馨瑶大吃一惊,心中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这呆子还满腹诗书,倒背如流呢!”一面凝思,一面拨开那些孩童,再道:“你们这些小鬼,这呆子还没吃饭呢,你们想活活饿死他呀!等他吃完了饭再叫他陪你们玩不迟!”

    “你们看,你们看,我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从这大哥哥来到了咱们这里,馨瑶姐姐胳膊肘便往外拐了,处处向着他说话,都丢了魂儿啦!”二狗儿憨憨笑道。众孩童听得这句,一哄而笑,随声附和:“就是就是,馨瑶姐姐,你寻到了如意郎君怎的连我们都也给忘啦!”

    “去去去!你们这些小鬼,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穆馨瑶杏眼圆瞪,厉喝道:“以后不理你们了,哼!”拉起彭依刀,踱进屋去。

    两人在圆桌前坐下,彭依刀低头一瞧,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佳肴美味,荤素各半,香气扑鼻,不禁让人口水直流。穆馨瑶歪头一笑道:“饿了吧?快吃吧!”彭依刀嗯了一声,闷头而食。穆馨瑶双手托腮,两眼盯着房梁,心中暗暗寻思:“那《梦游天姥吟留别》全文三百余字,他竟顷刻之间便知道二百二十五个字是个‘枕’字,想必是满腹诗书。瞧他不过也只长我四五岁,竟是将诗词背诵得如此纯熟,这也真了不起!”不禁盯着彭依刀看了许久,一时之间对他又是敬佩,又是仰慕。

    又过了几日,彭依刀的断腿已然可以自由活动了,身上和头上的伤也彻底好了利索。穆馨瑶喜形于色道:“嘿嘿,呆子,如今你的伤好啦,你可不许反悔!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了!”

    彭依刀一副惊疑之色道:“我答应你甚么了?”

    穆馨瑶只觉差点背过气去,不禁又气又怒,大嗔道:“你是小狗!当初你答应我等你伤好了便带我去外面玩的,如今怎的又说话不算?”她抡起拳头在彭依刀身上猛打。神色委屈,一努嘴唇,咒骂道:“你这小狗,癞皮狗,呸!枉我这些时日好吃好住的对你,如今你竟出尔反尔,呸,小狗,癞皮狗!”

    彭依刀虽失忆,却也并非痴傻之徒,方才那一句:“我答应你甚么了?”不过是故意说出口的而已。他一副习武之躯,这番柔弱女子的捶打对他来说却还比不上那蚊虫叮咬。眼瞧穆馨瑶似乎真的动了气,不禁沉吟片刻,拦下她的手,笑道:“原来你好吃好住的待我就是为了等我伤好了带你出去,终于说了实话了,哈哈,你这小丫头可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呢!”

    “好啊,你竟然成心气我?我绝饶不了你!”穆馨瑶娇嗔道,便即刻追打彭依刀而来。彭依刀嘿嘿一笑,绕着桌子反她而去,如此往复几次,穆馨瑶连彭依刀一个衣角也没能逮到。一见追打彭依刀不成,她不禁大哼一声,跺了两下双脚,气冲冲地走到床边,顿然坐下,对彭依刀不再理睬半分。彭依刀见她这会儿怕是真生气了,心中有些不忍,走上前去,笑道:“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成心气穆姑娘,穆姑娘不要生气啦!”

    穆馨瑶抬起头来,瞧彭依刀神色诚恳,不禁笑出了声道:“那你终究带不带我去外面玩?”彭依刀眉头一皱,有些迟疑道:“这......我如今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又怎么带穆姑娘出去呢?”穆馨瑶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抬手指道:“既然你不带我出去,那便算你反悔了,你便要认罚!咱们当初可说好了的!”彭依刀不觉一惊,无奈道:“穆姑娘说得极是,我认罚,我认罚便是。”穆馨瑶沉思片刻,忽而妙目一凝,计上心来,顽皮笑道:“就罚你陪我去山上采药,可不许偷懒!”

    “好,好。”彭依刀连声附和,一面笑着瞧着那些孩童玩着那有趣的游戏,一面接过穆馨瑶丢过来的箩筐跟镰刀,紧紧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往对面山中去了。

    第十五章:童言无忌

    彭依刀与穆馨瑶二人晌午时分进山采药,直到戌时,才大汗淋漓的回到村子。庭院中的孩童此刻仍在说说笑笑的玩着那背字游戏,穆馨瑶瞧着他们那眉眼飞笑,笑逐颜开的模样,自也是喜在心头。不禁转头瞧了瞧彭依刀,瞧他虽大汗淋漓,却似乎并不觉疲顿,心中很是惊诧:“忙活了这大半天功夫,他怎就连大气也不喘一下呢?再强壮的农户也决做不到这样。也或许外面跟我们这里全然不一样,哎,不过瞧这呆子傻里傻气的,却挺老实,倒也挺是可爱!”

    “大哥哥,大哥哥,你们终于回来啦!”那些孩童见彭依刀回来,又一簇而上,围了过来纷纷叫道。彭依刀哈哈一笑,抚了抚那二狗儿的小脑壳。“哈哈,大哥哥与馨瑶姐姐进山肯定是说情话去了,怕被我们听见觉得不好意思,是也不是?”彭依刀神色顿显尴尬,这孩童口中的问题,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的回答才好。终究对穆馨瑶爱慕不爱他自己着实说不上来,只知道穆馨瑶待他很好,使他每夜头脑之中总有那么一个翩跹的身影在睡梦中晃动,也说不上来她的名字。穆馨瑶望着彭依刀被那些孩童嬉笑着围在中间,不禁露出一丝浅笑,思绪辗转,全然没听到那孩童的话。

    “你这呆子,明明是你自己认罚的,此刻怎的又好似不甘心情愿的?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便立刻从我眼前消失,省的见了你我心烦。”“这荒郊野岭的,如今天色又暗了,你让我丢下穆姑娘一个人在这儿?我还是跟着穆姑娘吧,若是有猛兽出没的话,也好保护得了你。”“谁要你保护?少自作多情啦,我独自在这山上采药也有三年之久啦,都相安无事,哼,你分明就是在花言巧语。”“我真的没有......”

    穆馨瑶不禁想到方才在山上时,彭依刀对她说的话来。嘴上虽然说他是在花言巧语,但心中不免仍是有些感动,不禁暗暗寻思:“瞧这呆子神色诚恳得很,却又不像是在说谎话,他倒是还真挺懂得怜香惜玉呢!”想到此处,不由自主的面色泛起点点红晕。二狗儿此刻弯身将穆馨瑶打量一番,张牙舞爪坏笑着哄到:“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馨瑶姐姐喜欢这大哥哥,一点都没错,他们进山肯定是说悄悄话去啦!馨瑶姐姐脸都红啦!害羞啦!”

    穆馨瑶被二狗儿这一闹,徒然惊醒,明知那些孩童不过是顺口瞎说,故意开她的玩笑,却还是连忙双手轻抚脸颊,转过头去,忍不住暗道:“可也真是羞死人了。”

    “大哥哥,馨瑶姐姐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又最知书达理的女子,谁若是能娶了她,那可真是修来的福分呢!”二狗儿嘿嘿笑道,与众孩童相视一眼,将彭依刀往穆馨瑶身边一推。穆馨瑶一见这些孩童愈发来劲,一时不禁又羞又气,转头跑开。

    彭依刀闻得那些孩童的顽皮直言,不禁心中兀自叹息,见穆馨瑶转头跑开也来不及叫住,恐她心中胡思乱想,便疾步跟了上去。穆馨瑶一面心中欢喜,一面已跑到那条小溪旁,坐在那块大石上,揪下一只毛毛草在手中把玩,神色一愣,心中忍不住凝思:“这呆子人老实,又知道怜香惜玉,还满腹诗书,长了这么大,他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这般迁就我任性胡闹的男子,这可真好笑,也着实是难得。那些小娃娃虽是无心之说,但我若是真嫁了他......”穆馨瑶抬头仰望,不由自主笑意悄然拂上面庞,满心憧憬。片刻之后,又心念急转,连连忖道:“可是,他终究是从外面来的,本也不属于这里,早晚要回到外面去的。若我真随他去了外面,便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爷爷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我若弃他而去,当真是不孝,日后难免会被人戳脊梁骨,到时候他也要跟着我受牵连,这却是我万不愿看到的。”想到此处,穆馨瑶拼命警醒自己:“穆馨瑶啊穆馨瑶,那呆子傻里傻气有甚么好?况且人家又没说过喜欢你,你怎的就这般自作多情?他是外面来的人,爷爷说外面来的人没有一个好人,你绝对不可以爱上他,万万不可以爱上他。”她越这样想,脑中彭依刀的影子便愈发的挥之不去,心中极是矛盾,痛苦不堪,挣扎万分,徒然由喜转悲,黯然神伤,两行眼泪顺着腮边簌簌而下。又恐别人瞧见她这狼狈的模样,便蹲身躲在大石背面,紧掩嘴鼻,哽咽起来。

    “穆姑娘,你怎的哭了?有人欺负你了?”彭依刀听闻动静,快步走来,瞧穆馨瑶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极是不忍,不禁怜惜道。

    穆馨瑶徒然大惊,慌忙起身擦拭掉两腮的泪水,转过身去道:“你这呆子,谁说我哭啦?只不过被方才风沙太大,迷了我的眼睛罢了。”她倔强道,却不敢去看彭依刀,只怕瞧见他便再想起适才在山上嬉闹玩耍那无比欢心的情形,恐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彭依刀见她此刻有些古怪,心中一凝,顿也将她心思猜了个透,不禁眉头一皱,忽然头脑中便闪过一幕幕奇怪的画面来,这些念头如闪电一般疾闪而过,捕捉不及。暗暗咦了一声,随即也便忘了,只道:“穆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今生今世难以报答,只愿穆姑娘一生无灾无难,平安喜乐。”这句“无灾无难,平安喜乐。”道罢,他头脑中又有迅疾闪过一些画面,遍地白雪、山峰连绵、红衣少女、白衣剑侠、少林高僧......然霎间又一切平复如初,脑中一片空白,就如那海中浪潮般,前一刻还波涛汹涌,后一刻便眨眼工夫消陨在岸滩上。

    穆馨瑶听得这句:“无灾无难,平安喜乐”身子登时一怔,全也明白了彭依刀的心思,心中暗自凄凉:“这呆子竟连一句安抚的话语都丝毫没有半句,穆馨瑶啊穆馨瑶,你还做着甚么青天美梦?这呆子的心里倒是有你半点也不会这不轻不重的说出这句‘无灾无难,平安喜乐’来,你便乘早断了对他的念想吧,怕是此生他终究不属于你,而属于外面。况且,这呆子终究有甚么好的?”她明知道自彭依刀对她本只有感激之情,全无半点男女私情,但凭有半分儿女私情,方才也不会只不轻不重的说出那一句“无灾无难,平安喜乐”的话来。却还是忍不住对他爱慕万分,顿时,心中痛如刀绞,伤心欲绝,不觉之间竟泪如涌泉般霎然倾出。

    “我又何尝不明白穆姑娘的心意?只是......”彭依刀低下头去,涩然道。“只是甚么?”穆馨瑶问道。

    “只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曾记得半分,终有一天我想起来一切,发现自己有妻有儿,又或许我是一个奸诈小人,作恶之徒......”彭依刀说至一半,穆馨瑶连忙玉手掩上了他的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轻声道:“别说了,我也都明白了,方才是我不好,我无理取闹了。”她这刻心中再感不到痛如刀绞,反感到无比安慰,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呆子竟如此讲情重义,哪家女子若是嫁了他,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想到此处,不禁浅笑道:“我愿意等你想起一切来,一天想不起等你一天,一年想不起等你一年,一辈子想不起我便等你一辈子。”

    “那些小娃娃说得一点也不错,穆姑娘如此温婉贤惠,体贴入微,谁今生若能娶到穆姑娘,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彭依刀双眉一簇道。

    “那,你呢?”穆馨瑶凝目望着彭依刀,彭依刀却并未避开她含情脉脉的双眸,镇定道:“我当然也是一样。”穆馨瑶听闻这句,顷刻之间欢欣大笑,又有些羞怯道:“呆子,这次你若再敢耍赖,我可真也饶不了你!”两人面对而立在那大石之后,相视许久,穆馨瑶回过神来,拉起彭依刀娇嗔道:“呆子,时候不早了,回去啦!”

    彭依刀吹熄了灯烛,卧于床榻上,不禁回想起那句:“我愿意等你想起一切来,一天想不起等你一天,一年想不起等你一年,一辈子想不起我便等你一辈子。”想不到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之中,有一个女子如此痴情于他,竟愿等他一辈子,不由心中一阵暖意。片刻工夫,只眼皮一沉,酣然而憩。

    彭依刀身上的伤虽然已好得大半,可以行动自如,无需人搀扶,但毕竟大伤初愈,身子难免外强内虚,加之白日里行了许久的山路,早是疲惫不堪。此刻额头不禁大汗直冒,嘴唇颤抖,忽冷忽热,冷时如入冰窟,热时如火焰灼烤,这无比煎熬之中,彭依刀辗转入梦,头脑之中不禁连连闪出奇怪的画面来。

    “我柳家没有瞧错人,只是你这堂堂男子汉岂能让儿女情长所累?若有来世,缨红还嫁你,生生世世,我柳缨红都非你彭依刀不嫁!我先走一步。”“大雪崩下来,连葛天钧那厮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师兄不是?”“我如此好言相劝,恐你着凉,未见到葛天钧那厮自己先病倒,你却仍是怕我对你……对你……也好,等出了这雪谷,我便再也不要见你,与灵雀堂也再没有甚么瓜葛。”“穆姑娘,你怎的哭了?有人欺负你了?”......

    彭依刀脑中不由得嗡的一声响,这霎间千百画面同时疾出,他心中不禁随之暗暗叫道:“缨红,红绸,穆姑娘......”当真混乱之极。眨眼工夫,脑中又如电光疾闪般,画面再层层叠出:千里银白、万里山峰、白衣剑侠、红衣少女、少林高僧、遭追杀、受冤枉、堕崖摔断腿、逝鸿图、穆馨瑶......他在睡梦之中,顿觉有如千万爬虫在噬咬自己的五脏六腑,难耐之极,痛苦不堪,忍不住大叫一声,从床榻上腾起。方才那一幕幕的画面也都在脑海之中不知不觉的排了顺序。

    “缨红,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要杀尽天下恶人!”他连连喘着粗气,不禁又咦了一声,忽然心中大喜,自问道:“我是谁?”“我叫彭依刀。”“我为什么会在这?”“那日乱战被人偷袭打落山崖。”“我要做什么?”“我要杀尽天下恶人。”这一转头,瞧见枕头跟床单被褥早被大汗浸透,无半丝干爽的地方。不禁连连叹道:“好梦,好梦!我甚么都记起来了,甚么都记得了。”

    穆馨瑶听得动静急忙奔来,见彭依刀浑身大汗,连被褥都湿了个透,便摇头叹道:“你这终究做了甚么噩梦,竟吓成这样?”再细细观瞧彭依刀那惊魂未定的神色,心中有些惊疑,瞧他此刻的双眼之中似笼罩了一层迷雾,与之前那清澈的双目截然不同,一个男子若非心事重重,经历过乱世江湖的洗礼,双眼之中又怎会透出这般迷茫又凄凉万分的神色?穆馨瑶不禁又是失落,又是欢喜道:“呆子,你是不是想起甚么了?”

    彭依刀见他又是失落,又是欢喜的神色,心中早也明白这是为何:“她失落是怕我离她而去,从此再不会相见,只留下无尽的念想,至于那欢喜,定然是为我高兴了。”终也相信女子的心思细腻入微,直觉超乎寻常的敏锐。原本不打算实言相告,但见此刻穆馨瑶已然察觉,心中便也释然了。微微一笑道:“穆姑娘说的一点不错,我全都想起来了。”

    “只恨那日我内力消耗大半,遭了偷袭,被人打落山崖,才险些丧了命。”彭依刀低头叹道,将那些时日以来的心中不悦全都吐了出来,顿时便觉得心中也豁亮不少。穆馨瑶见他满怀心事,不禁兀自叹息:“哎,他们究竟为何这般痛下杀手?出手也太狠毒了。”彭依刀冷冷一笑道:“还不都是这逝鸿图闹的!逝鸿图这东西便就是一个祸害,如今那些名门正派为了这个东西完全也都失去了理智,跟那杀人魔头已然没有多大的区别,江湖上早已乱成一团了。”

    “逝鸿图?逝鸿图是甚么?”穆馨瑶满心好奇的追问道。彭依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闻那逝鸿图中藏着绝世刀法跟一批绝世宝藏。我与一位姑娘有几面之缘,那日乱战,我瞧见她领着一个孩童,孩童背上映着一副画卷,画卷下面还有一首题诗,想必那就是逝鸿图吧?我对这个半点也没有兴趣,我只想多杀几个天下的大恶人。”双手背于身后,慢慢走到窗前。

    “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依刀大哥,你带我去外面吧!”穆馨瑶欢呼雀跃,急不可耐道。彭依刀大吃一惊,忙道:“穆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会送命的。”“我不怕!有你保护我,我还怕甚么?”穆馨瑶听闻彭依刀武功精湛,不禁神色坚定的娇嗔道:“你这呆子,我们出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只不过是要看看新鲜嘛!”这句道罢,不禁神色急转,黯然神伤,低下头去,又道:“对......你是要杀尽天下恶人,我跟着你,会累你的......”

    彭依刀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全然不知应该怎样安抚她的失落跟黯然,心中也极是矛盾。恍然间,听得外面逐渐吵闹起来,便即刻奔出门去,探个究竟。屋外此刻围了数十个人,有不大的孩童,也有中年妇女跟男子,还有步履蹒跚的老者,穆方也在其中。此刻天色正暗,穆方手中提着一支火把,借着火光,彭依刀瞧见了地上躺着三四个男子,那些男子衣着中原服饰,显是受伤不轻,蹲下身去细细一探,尚还有气,只是流了恁多的血。

    “穆老前辈,发生甚么事情了?”彭依刀不禁问道。穆方神色极冷,甩了甩袖道:“哎,这几日外面怎的如此多的人找到这里?奇怪,奇怪!外面终究发生甚么事情了?”穆方低声自语片刻,神色一转道:“他们伤得不轻,快将他们扶进屋去,馨瑶,去煎药。”

    自从这三个男子来到这里,穆馨瑶跟彭依刀二人每日忙前忙后,悉心照料,( 灵花渡 http://www.xlawen.org/kan/28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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