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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下的定钱。”

    白玉彦从穿戴和言谈中早看出邱玫若不像一般人,伸手拦住了想去理论的容嫣,对着邱玫若点了点头,很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姐,是我家的侍儿无礼,你不要介意。我是诚心想要这个明珠的,无论多少价钱,我一定如数奉上,只求你将这个明珠转让于我。”

    “不过是一颗珠子,这店里有的是,你挑其他的就是了,为何非要我手里这颗?”

    “说来惭愧,我爹爹酷爱东海明珠,后天就是他的寿辰,我一直想买一颗作为寿礼却遍寻不得。我曾来了薛老板店里几趟,却不想还是错过了时机。我爹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我只想尽些孝心,还望小姐能够体谅。”白玉彦说着,对邱玫若微微一礼。

    邱玫若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原来公子也是出于孝道,只不过,定钱虽是我交的,却也是受人所托来采买,恐怕是无能为力。”

    白玉彦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失望,轻声问,“但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买?”

    邱玫若还没答话,容嫣已经又沉不住气,出口不逊,“公子,你不必这么低声下气,凭她是谁,我就不信,她敢不给咱们白府面子!”

    “白府,哪个白府?”邱玫若有些吃惊,不由暗暗仔细打量了白玉彦几眼。

    容嫣颇有几分得意,“你这个人明知故问,云京有几个白府?自然是白相的府第,我家公子就是白相的独生子……”

    “原来你就是白玉彦……”面前的男子面若冠玉,气质不俗,邱玫若于是心里有了计较。“明珠的事,容我回去跟我家殿下商量商量,或许可以成全白公子一片孝心也未可知。”

    “殿下?你说得是平王还是雍王?”容嫣反应极快,却不料这句话正触了霉头,惹得邱玫若立时怒气当胸。

    “无知的小人,你眼里就只有平王和雍王吗!简直不可理喻!”说完将银票塞给薛老板,气呼呼的头也不回的就走出门。容嫣和白玉彦追了得出来,邱玫若已经拐去街角。容嫣还要去追,白玉彦看着邱玫若健步如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容嫣,咱们回吧。”

    “可是少爷,您拿不回明珠,您跟夫人打赌的事您就输了。”

    “输就输了,这就是我的命,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想把我嫁给谁,我就听她的吧。只是我也想好了,我表姐那边,我是断然不会嫁的,就算我娘拿爹爹要挟我,我也不嫁。”

    “为什么?少爷,平王殿下哪一点不好了?她连自己的王君都要休了,不就是为了明媒正娶的迎您过门,不叫您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吗?她对您哪件事不是千依百顺?您说要天上的星星,她绝不会给您摘月亮下来,再说,这是亲上加亲,……”

    “住口!你再啰嗦我就把你送给她去做小爷,反正她在你口中千好万好,你就去伺候她,也就当上半个主子了。”白玉彦恼怒的甩甩袖子,扔了容嫣就走,容嫣知道自家的少爷是真的恼了,再也不敢多嘴半句,委屈的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宁婉就在对面的楼上静静的看着这对主仆,关冷烟推门进来,附耳几句,宁婉微微颔首,“还是你去办吧,明珠亲自交到他手上,他要问,你就如实相告。”

    关冷烟点头称是,忽又笑着问道:“殿下为何不事先告诉邱大人,反叫她蒙在鼓里?这回,她怕是与白公子结了梁子了。”

    宁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子桓什么性格你不晓得吗?她就是个干御史的命,在朝堂上忠言直谏是没问题,背地里谋算她就不是那么在行。静文是擅长的,可惜她又赶不回来,所以只能靠咱们自己。”说到这里忽然惊觉了什么,细细回味方才关冷烟的禀奏,定定地看着他道:“那话果真听清楚了,宁然真的要休夫吗?”

    关冷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倒吸了一口气,错愕的看着宁婉,半晌不知如何作答。宁婉的脸色变了几变,有些发冷的手指渐渐攥成拳头,似乎内心纠结着,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屋子里沉静了很久,关冷烟小心翼翼的说,“不过是那小侍一时混说的话,殿下何必当真?再怎么说,朝廷也有规矩,平王断不敢妄自休夫的。”

    宁婉闻言轻轻自语,“宁然骄纵惯了,规矩?哼,她爹爹是从来不去中宫给父后请安的,宫里谁不知道?她会把规矩二字放在眼里吗?况且若晴又是那样的懦弱性子……”许是这名字很久都没有念出口过,宁婉心里疼得难受,又仿佛有乱纷纷的麻往一处绕,连自己都不忍再想下去,“罢了,你先去办事吧,然后抽个空,去平王府那边瞧瞧。”……

    彩绘仿是云间楼很大的一处买卖,专门做纹身彩绘之术,在云京名气了得,时常便有达官贵人携着眷宠上门,生意十分兴隆。

    画师岳蔹纹好了最后一笔,雪白的肌肤上那朵妖艳的牡丹越发栩栩如生,平王侍君刘氏颇为满意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肩膀,对岳蔹一笑,“岳画师好本事,这花惟妙惟肖,平王殿下瞧见定然也是喜欢的。来人,取双倍的酬金给岳画师。”

    “侍君喜欢就好,侍君慷慨,小生多谢了。”岳蔹接过了银子,贴身小侍伺候刘侍君把衣服穿好,忽然瞧见一双靴子不知何时蹭脏了,于是便蹲下身子去擦。刘侍君眼珠一转,使劲咳嗽了一声,“去把那个谁叫进来。”小侍应了,不一刻带了两个人进来,一高一矮,都是青衣家奴的打扮。刘侍君指着其中个子高挑却清瘦俊秀的男子,口气嘲弄,“你过来,给本君把鞋子擦干净了。”

    那男子闻言肩头一颤,抬起脸时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刘侍君嗤嗤的讥笑,“怎么,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只要能留在平王府,就算是为奴为侍都心甘情愿吗?现在你家主子我鞋子脏了,你不擦难道要我亲自擦呀?”

    “侍君,求求您别使唤我家公子,奴才给您擦吧,奴才这就擦……”男子身旁的小侍也不过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几步奔上前去,跪下来就用袖子去擦刘侍君的靴子。却不想刘侍君皱皱眉头,“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一脚狠狠的踹在小侍的肚子上,小侍哎呦一声,打了个滚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男子一见先是一惊,随即扑过去抱起小侍,“剪霜!”

    “公子,奴才没事,没事……”剪霜的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两只手捂着肚子,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来。兰若晴抬头看向刘侍君,目光中有着几分委屈几分忿恨,“你要怎么对我我都认了,剪霜只是维护我,你又何必去欺负他呢?”

    “是他自讨没趣。兰若晴,你别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你还以为你是平王君呀,殿下昨天已经说把你休了,是你死皮赖脸赖着不走,我告诉你,平王府不养闲人,你要么现在就走,回兰府做你的弃夫,否则,你就是平王府的奴才,说话做事就得有奴才的样子,别这样没大没小的。我问你,你到底是擦不擦?”

    兰若晴抱着剪霜,别过脸去,抿着嘴唇不吭声。

    刘侍君又呵呵一笑,随手拿起纹身的银针把玩着,心里顿时有了个坏主意。“兰若晴,听说你当年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公子,肌肤盛雪,倘若纹上一副上好的春宫图一定会增色不少,到时候说不定殿下又会留你在身边伺候,你说,本君的主意是不是特别的妙呀!”

    “你,你无耻!”兰若晴羞愤难当,朝刘侍君啐了一口,“你也是五品知府的儿子,怎么会如此不知检点,亏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简直辱没了你平王侍君的身分。”

    “你说什么,你竟敢骂我!”刘侍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朝一旁的小侍使个眼色,那人就走过去扯住兰若晴的头发,揪起他的脸,啪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啊!你,你凭什么打人!”这一掌下手凶狠,兰若晴半边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岳蔹坐在一旁,本来就是面无表情的描花样子,但听到兰若晴这个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直到这一掌打下去,岳蔹眉头蹙得更紧,朝帘子外头偷眼往里瞧的小侍打个手势,那小侍会意,忙不迭的跑上了楼。

    关冷烟带着人下来时,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一群小侍围着兰若晴主仆二人又揪又打,关冷烟猛地断喝了一声,“住手!”人群才渐渐停歇了下来。剪霜挣扎着扶起兰若晴,兰若晴的头发已经披散开,发丝凌乱,依稀可以辨认出长发遮掩下脸颊上猩红的指痕。关冷烟抢步上前,拨开人群,扶住兰若晴的肩膀,“兰公子,你还好吧?”

    兰若晴喘着粗气,恍惚的看着关冷烟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出眼前的人。心里一时又惊又羞又委屈,不由轻轻摇摇头,侧过脸,“还好,我……”他抬手摸着红肿的脸颊,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刘侍君在人群的簇拥下站得笔直,有那样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呦,怎么着?有撑腰的来了呀?”

    关冷烟厌恶的瞪了刘侍君一眼,“你也太放肆了!你可知兰公子乃是皇上赐婚,平王殿下的……”

    “哼!他是明媒正娶的王君又怎么样?我家殿下已经把他休了,是他死赖着王府不走,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什么宁愿为奴也不能下堂,本君自然是可怜他才叫他在身边伺候着,谁知道他又以下犯上,不听教训,纹个花样子也推三阻四的,本君派人教训他有何不对?”

    “休了?……”那刘侍君说话时趾高气扬,剪霜听了顿时抽泣起来,扯着关冷烟的袖子哭道:“没有的事,您别听他的,平王殿下和我家公子一时口角,那是气话,不能算数的!”

    “那纹身又是怎么回事?”关冷烟看向岳蔹,岳蔹的声音格外平静,“刘侍君要在这位公子的背上纹一副春宫图。”

    “什么!”关冷烟对刘侍君冷冷一笑,“原来如此,兰公子定然誓死不从,你们便无理取闹,大打出手,实在可恶。”

    “你胡说!我家侍君不过是教训奴才而已。”刘侍君身边的小侍也十分牙尖嘴利,“我家殿下当着众人的面说休了他的,像兰氏这样的弃夫本就该赶出府去,现在白养着他,算是便宜他了。他是奴才,要讨主子欢心,别说是一副春宫图,就是纹满了,只要主子高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错,况且他本来就不检点,背着我家殿下去偷人,是个见不得人的贱货!”

    “住口!”上首处一声断喝,充满了威仪,所有的嘈杂声都在这一瞬停了下来。脚步声响,宁婉带着翠乔徐徐走近刘侍君,还没等刘侍君张嘴,宁婉已经冷笑着吩咐,“去,赏他二十个嘴巴子,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正侧有分,尊卑有别。”

    “是!”翠乔方才一直站在楼梯口瞧着,早把这个刘侍君恨的牙痒,上去不说二话,一个圆乎乎的巴掌便结结实实的抡了上去。刘侍君哎呦一声捂住脸,急忙往后退,关冷烟手疾眼快,不知何时闪身在刘侍君背后,见他想躲,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令他扑通跪倒。旁边几名小侍和家丁登时便要动手,此时,楼梯上脚步匆匆闯来了十几名持枪拿刀的护卫,将刘侍君带来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立刻吓得缩了脖,而刘侍君这边已被翠乔一通狠揍,嘴角都渗出了血。

    宁婉见刘侍君瘫软无力的跪在地上,刚才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便正色道:“你可知这云间楼有三种生意不做,乃杀人越货,恃强凌弱,丧德败兴。你不过是个平王侍君,竟然当街欺负平王君,你仗的是谁的势?又是谁给你的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主不得擅自休夫。夫妻吵架本是平常事,纵然平王说了些气话,也容不得你在这里尊卑不分,作威作福。难道你没修过夫容夫德,光天化日,恃强凌弱,竟然还要辱人清白。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男子,留在平王身边迟早也是个祸害,不如本宫就替二姐了断了你吧!”说着,朝翠乔使个眼色,翠乔嘿嘿一笑,拿过一名护卫手中的长刀,“殿下,奴才自小到大还没砍过人,您说这砍人该怎么砍,横着还是竖着?会不会一刀砍不断头还连着脖子,那样血乎乎的,怪恶心的。”说着,便围着刘侍君转着圈假装琢磨起来。

    宁婉的话多半是吓唬的意思,并不是真想砍了刘侍君,而翠乔一心作弄,刘侍君却信以为真,以为性命不保,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翠乔指着他一口啐下去,“没用的东西,刚才还耀武扬威呢,我呸!”

    关冷烟小声问着,“殿下,该怎么处置?”

    “抬走吧,将刘氏直接送回平王府去,另外知会一声,就说皇太女的兰侧君想念他哥哥,皇太女派人接平王君去小住几日。冷烟,他,他麻烦你照顾,你是男子,你们在一起方便些,本宫……本宫还有点事……”

    说罢,未敢看兰若晴一眼,宁婉已经蹬蹬几步下楼去了。兰若晴望着宁婉急匆匆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晕倒在地。

    宁婉下楼匆忙,竟似落荒而逃一般,只等迈步出了云间楼的大堂才终于长舒了口气。自两年前与平王贺兰宁然各自迎娶了兰家兄弟,兰若晴始终是她心中一根芒刺。遥想初见时那何等翩翩风流的佳人,而如今形销骨立,任人欺凌,惨不忍睹。宁婉有些恨意绵绵,她年少时本最善戒气用忍,但几年下来,被平王步步紧逼,早就到了极限。更何况平王不喜兰若晴的缘由只因自己,现在想来当年婚姻之争无非就是赌气。宁婉自觉连见兰若晴一面都无言可对,心中那般疼痛与歉疚简直无法形容。

    身后,岳蔹缓步走近,“殿下,属下有事禀报……”宁婉回头,面色略和缓些,“讲……”

    “是这样……”岳蔹声音极低,二人近在咫尺方可听得真切,“前日云京城内来了些外乡人,属下派人查探,竟是楚**中之人,一名裨将,两名校尉,行踪可疑。”

    “哦?”宁婉低低沉吟了一声,心思转了几转,“人还在云京吗?”

    “在,秘谍司一直派人监视,只不过没有殿下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继续监视,一刻也别放松,看看狐狸的尾巴什么样子。”宁婉说完便上马离去。岳蔹办事自不必提,宁婉心绪不宁,手中的鞭子便狠了些,名驹绝地吃痛,不免脚程加快,一人一马在街上驰骋起来,好在道路十分宽阔,宁婉且行且大声呼喊,竟也无碍。

    然此时就在紫隆道的街尾处,一个年青的白衣公子正弯腰低头,细细在地上找寻什么。宁婉大喊叫他躲避,他似充耳不闻。眼见绝地瞬间即至,宁婉使劲一勒缰绳,用力之大迫使马头高扬,前蹄腾起,宁婉急智夹紧马肚打个回旋,才没有酿成踩踏或者坠马的惨剧。

    “你不要命了!躲也不躲,难道是个傻子吗!”宁婉神色愤愤,本欲再斥责几句,但等那白衣公子抬起脸来,却不由一呆。眼前之人身材颀长匀称,银色的扎巾束发,额前一片刘海,映着两只秋水般盈泽的眸子,纵然面带微嗔,却难掩春晓琼花之色,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玉面虽怒若笑,令人见之忘俗。

    不知为何,宁婉收敛了戾气,很没道理的就安静了下来。凤雏也有那么好一会儿的恍惚,“你……”他想说这张面孔似曾相识,心中的名字也呼之欲出,却忽然又泛起难来。他无法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曾经的她?倘若真的是她,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她又是否还记得自己?万一她把自己给忘了……

    凤雏心情复杂,后面的话只能暂时咽回肚里。两人都有几分的踌躇,宁婉自然也察觉出这状况的尴尬,刚想说些抱歉的话,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开道的锣声。

    “丞相大人回府,闲人回避!丞相大人回府,闲人回避!”

    宁婉一惊,自己回到云京尚未进宫禀奏,此时断不是和朝臣在当街碰面的好机会。宁婉对着凤雏微微颔首,“抱歉,想是惊吓了你,以后你要当心。”说完拔了马头,就急急策马离去。凤雏呆呆的望着宁婉的背影,直到老妇寻来,将他拉到路边。

    待大队人马经过,“看什么呢?刚才过去的好像是左丞相家的轿子吧?凤儿?凤儿?”

    老妇又重重扯了他一下,凤雏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师傅,您挑完东西了?那,那走吧。”关于和宁婉的相遇,凤雏只字未提。心事留给自己,说出来也只怕招惹师傅的取笑。

    “玉佩找到了?”经老妇一提,凤雏这才想起放在自己是在找遗失的东西。他摇了摇头,“没看到,可惜了,是姐姐给的,蛮贵重的。”

    “在这儿呢!”老妇将手里的一枚黄褐色璞玉递过去,“原来就掉在字画店门口的石头缝里,幸亏师傅眼尖,没便宜了讨饭的乞丐。呵呵,走吧,找到玉佩你也就踏实了,不用把整条街都翻过来了。咱们吃饭去吧,逛了一天,肚子也饿得很。去烟波楼吧,这顿师傅请你!”说是请客,她口袋里却其实一个铜钱也无。凤雏摸着失而复得的玉,轻声笑了,下意识又去摸钱袋。

    此时,宁婉骑着马,忽然勒住了缰绳,将头往回看。出了街,人影早已不在。宁婉寻思了一刻,觉得这猛然间冒出来的想法有些荒唐。记忆中的他本是汉人,当年进宫无非就是跟着老师讲学罢了。论起来,他该有十七了吧?这样的年纪要在唐国总该寻了一户人家聘嫁,又或者膝下已经有了孩子。他不是早就回了汉国了?又怎么会出现在云京的街头呢?

    宁婉自嘲的笑着,继续往东宫走,但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算是又多了一重心事吧。

    二 卞玉郎 下

    回了东宫,宁婉沐浴更衣。算算两日后便是朝会,于是叫近侍流鸢将内府呈送的参选太女君名册取来,一个人在内殿细细的观看。邱玫若匆匆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细小的竹筒交给宁婉,“殿下,静文的飞鹰传书。”

    宁婉取出一看,白纸上只有斗大的两个墨字----“大婚”。宁婉一愣,隋静文应该还不知道云京中酝酿的阴谋,却能抢先一步送出这样的谋略,不得不说,她这个背后的军师十分之称职,都有了几分未卜先知的本领。隋静文比邱玫若还早两年入仕,除了文章满腹,更是精通天文地理,士农工商,比一般只会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务实得多,也精明得多。虽然不是三甲及第,却有着状元榜眼探花均不能比拟的心计。这几年她为宁婉铺路搭桥,广博人脉,打着宁婉的旗号亲善百姓,和谐商贾,赢得百姓十分之口碑,也算得平王和雍王两派十分忌惮的东宫幕僚。

    宁婉将其余名牒都撂了,唯独把白玉彦的名牒攥在手里。邱玫若瞧见,轻轻地哼了一声,流露出三分不满。宁婉笑了笑,知她还再为方才与白玉彦主仆的争执而生气,又不好点破,便打算给她寻个差事干,“子桓,你进宫一趟,将本宫回京之事奏报圣上,看母皇有何吩咐?无论任何旨意,需马上带回,你知道吗?”

    “是。殿下放心,臣立刻去。”这本也就是她这个东宫冼马的本职,邱玫若毫无推辞之意,施了礼就进宫去了。

    晚膳时分,邱玫若领了一名上年岁的公公回来,“老奴曾泰给皇太女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宁婉正用膳,抬头瞧清楚那人,顿时放下筷子,惊喜道:“曾叔叔怎么来了,快坐,来人,看茶!”

    “殿下客气,老奴来的突兀,反倒打搅殿下用膳,罪过罪过。”曾泰是正五品内侍总管,虽已经年过五旬,脸上却不怎么显皱纹,满头的发丝依旧是光鲜油亮的。

    宁婉很热情的请曾泰落了座,有小侍奉茶,宁婉微微一笑,“可是母皇有什么重要的旨意吗?还要劳烦曾叔叔亲自跑一趟?”

    “呵呵,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陛下想问问殿下,关于太女君的人选殿下可有中意的?陛下问了邱大人,邱大人说殿下还再考虑,陛下便叫奴才来催一催问一问。”曾泰声音不急不缓,邱玫若侍立在侧,眉头微微一皱,宁婉却抿嘴一笑。

    “母皇可有既定人选?”

    “陛下原话,叫宁婉去挑,她说是谁就是谁,无须奏报,直接传旨即可。”曾泰满腹云淡风轻,邱玫若这厢却是乍舌不已。按照规程,太女君须内府报送,君后、贵君以上验看甄选,国君亲自颁旨赐婚,如今这旨意自开朝以来竟闻所未闻。

    这厢宁婉却已经起身,正经的跪下磕了个头,“儿臣谢母皇恩典。”曾泰将宁婉搀扶起来,“陛下的确是对殿下宠爱有加呀!”

    宁婉笑的荣宠不惊,“只怕要辛苦曾叔叔一趟了。”

    “哎呀,老奴为了殿下的婚事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况且殿下亲自挑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老奴先睹为快也不胜荣幸呀!陛下已经说了,倘若殿下真有了可心的人,也不必拖拖拉拉,年关过了便有黄道吉日,定叫内府将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如此甚好!这个交予曾叔叔,烦劳曾叔叔明日晌午过后去传旨。”宁婉从袖中取出一份名牒交与曾泰,曾泰打开一看,只见那工笔狼毫撰写的三个行云大字,眉眼便流露出欣慰一笑。宁婉又叮嘱道:“,明日是白相相公的寿辰,如此双喜临门,是好兆头。传旨之前,除了母皇之外,曾叔叔万不可对旁人提起。”曾泰点头,“老奴自当遵从殿下的安排,殿下放心。”

    宁婉亲自送曾泰离开东宫,邱玫若憋了办晌,终于不吐不快,“陛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殿下,您千挑万选,还真选了白玉彦做太女君呀?”

    “如此的情势,太女君之位非他莫属了。”

    “可他是白羽珍的儿子!”

    “正是如此。”宁婉一副笃定之态,“本宫最瞧得上的便是他这一点。你记住,此事先不要声张,等传旨后,本宫要你加派人手去云京四处。明日午时之后未时之前,白玉彦要入主东宫的消息必须人尽皆知。”

    晚膳后宁婉习惯独自在书房中静一静,有时喝上一杯雀舌,有时熏上一支檀香,只为舒缓心境。邱玫若熟知她的习惯,略略又请示几句就告退了。内侍流鸢将见底的茶杯蓄满,宁婉看着彩瓷上两只喜鹊正在红梅枝头嬉戏便忽然一笑,“是谁叫把杯子换了?原来那套深谷幽兰的呢?”

    “回殿下,是关公子,他说看到曾总管来了,想着殿下有喜事近了,所以叫奴才换一套喜庆的寓意好的。殿下如不喜欢,奴才再换回来就是。”

    “不用这么麻烦,这套……就很好。关冷烟人呢?”宁婉细细回想白天交代的事,心里一阵烦躁,自个儿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等关冷烟的回话。流鸢也看出主子有些心浮气躁,想岔开话题,“昨儿中宫送来些酸梅,用蜂蜜腌过,味道很特别,奴才给您拿来尝尝吧。”

    “不用了,你,你还是叫关冷烟来吧。”

    “是。”流鸢应了转身出去。关冷烟似乎一直在偏殿候着,不一刻便进来,很规矩的跪下行礼,“殿下。”

    “嗯。人安置妥了?”宁婉抬手示意他起身。关冷烟走到宁婉身侧,小声说,“安置在东宫西侧别院的园子里,那里有一处绛菱轩。”见宁婉微微蹙眉,又解释道,“兰侧君声称近日一直在绛菱轩静养,属下想着,总不能叫外人说闲话,这也事关平王君的名节。”

    宁婉琢磨着,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本宫竟然不如你想得周到。兰侧君那边知会了吗?”

    “是,不过,属下送平王君去的时候,兰侧君不在绛菱轩,属下又命人来东宫禀报,兰侧君也不在廖红轩。后来……”他见宁婉脸色渐渐沉下去,更谨慎的回禀道:“后来,属下命人两边都留了口信,再派人去了兰府,报信的人说兰家的三公子身子不大爽利,兰侧君思念胞弟,所以回兰府探病,下人却忘了在宫门留话。属下已派人妥善照顾平王君,兰府那边也传了话,这个时辰,想必兰侧君也回别院去了。”

    “兰府的三公子生病了?”宁婉面色稍缓,似是疑问,没等关冷烟回答便冷笑了一声,“罢了,这东宫于他兰若霖来说本来就像个驿馆,他一年之中在这里能待满一半就不错了。本宫看着他哥哥的面子从来不和他计较,随他去吧。”说完闭上眼,揉着太阳||穴,“你过来给本宫按按,本宫有些乏。”

    关冷烟小心翼翼的替宁婉揉着,见宁婉闭目许久,气息平和,却又不像睡着,这才缓缓开口,“翠乔的事属下已经跟他说了,那孩子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一味的哭,属下有些吃不准,万一人送过去却讨不了燕国四皇女的喜欢,就白费了殿下的一片心了。”

    “你说,翠乔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不会吧……”关冷烟一惊,手微微抖了一下。宁婉拂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跟着你就如同你一直跟着本宫,他什么样的心思你猜不透吗?本宫瞧着他倒并非是攀龙附凤一流,却有些情窦初开的苗头,他平日都接触何等人?又是谁和他同吃同住?跟谁说过什么体己的话?你先都一一问仔细了。咱们手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步棋,弃之不用着实可惜。”

    “是,属下明白了。”关冷烟垂着头,有些自责,“属下办事不力,倒叫殿下跟着操心。”

    “人无完人,谁又能三头六臂,事事如意?罢了,不提这个了,今晚本宫寂寞,你留下来吧。”宁婉说着起身。关冷烟心中一喜,虽知宁婉心里是存了心事才留自己过夜,却仍当即唤了流鸢进来,精心准备。

    宁婉与兰若霖情事冷淡,成婚两载有余,相处的日子算算不到两月,更别提闺中之乐。关冷烟为人细致周到,于宁婉忠诚之外,温柔体贴,床第间更是有求必应,任凭宁婉求取。宁婉欢喜或者烦恼时,都喜欢他陪伴自己。

    巫山**之后,关冷烟已经累得通体是汗,耐不住阵阵喘息,却不敢将身子靠在宁婉怀里,生怕压到她手臂的伤口。宁婉见他只手撑着半个身子着实辛苦,便温柔一笑,“不妨事,你躺着吧,咱们说会儿话。”说着,用手指绕着关冷烟一头乌黑的发丝,眼眸中是往常少有的温存。

    关冷烟贴近了些,额头蹭着宁婉的腰际,唯有此时宁婉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很贪恋,却也知道分寸,宁婉不说话,他就这样安静的享受着。

    “本宫已经决定迎娶白羽珍的儿子白玉彦为太女君了。”这话用的是平常口气。关冷烟抬起头来,柔和的笑着,“恭喜殿下了。白公子一表人才,模样是一等一的,家世更不用说了。”

    “的确,他的家世是本宫最欣赏的一点,况且在这个时候,本宫想利用他跟白羽珍对弈。冷烟,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卑鄙呀?”宁婉自嘲的笑笑,何时颁旨以及白府的反应,她也是算计过的。

    关冷烟摇摇头,一手轻轻抚摸着宁婉的手,“那密函属下也是看过了的,殿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想了想觉得自保二字有些示弱的意思,便改口道;“不是自保,是反击,殿下这一步棋下的精妙,况且赐婚不是想转圜就能转圜的,白相恐怕是有些措手不及。”

    “就是要她措手不及才好。若能令她们自乱阵脚,本宫才好各个击破。只可惜,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本宫目前还没有完全的把握。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更了。”

    “本宫要沐浴更衣了。若本宫算的不错,不一会儿咱们这里就有客人来了。”宁婉说着起身,关冷烟也急忙爬起来,“殿下,属下伺候您……”

    “不必了,你睡吧。”正说着,殿外流鸢轻轻叩门,“殿下,沈将军来了,在书房候驾。”

    宁婉收拾停当就去了书房。关冷烟一个人躺在温暖的帐子里,吸吮着宁婉残留的激|情。他心里很羡慕白玉彦,就算宁婉只看得上白玉彦的身世,但白玉彦毕竟可以凭借这个优势堂堂正正站在宁婉身边。关冷烟忽然想起宁婉曾对自己说过,“你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只是除了名份。”

    关冷烟心里一凉,手指紧紧攥了锦被,本来高兴的夜晚,却有泪水咸咸的,毫无征兆的,滚落在腮边。

    白玉彦放下手里的剪刀,举着帽冠,上面那颗东海明珠十分的耀眼夺目。秦氏从外头进来,一身花团锦簇的吉服,面色却有着几分凝重。容嫣满面堆笑的迎上去,秦氏只是微微启口,“所有人都出去。”容嫣错愕,回头看了白玉彦一眼就和其他小侍一同退出去了。白玉彦则站起身,扶着秦氏坐下,亲手斟了杯茶,“爹爹,您不在前厅招呼宾客,怎么到儿子的闺房来了?儿子正想把礼物拾掇好了,带过去呈给您,再给您磕头呢。”说完将镶着东海明珠的帽冠塞进了秦氏手里,秦氏只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将帽冠从新放在案上。

    “别提了,你娘正恼,宴也不摆了,宾客也都辞了回去。”秦氏打量儿子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有些不解,“你平日不是总说最讨厌嫁入帝王之家吗?如今倒瞧不出你的心思了。你跟爹爹说实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皇太女呀?”

    白玉彦沉吟片刻,“爹爹既然问了,儿子也不敢欺瞒,如今这情势,儿子不嫁也得嫁,况且,嫁给皇太女总好过嫁给表姐。”

    “傻孩子。”秦氏拉过白玉彦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你表姐是真心的喜欢你,要不是当年你岁数小,你娘和我又舍不得你,怎么也不会叫兰氏捷足先登的。如今你表姐已经将他休了,你嫁过去还不是王君,也不算委屈了。”

    “爹爹,您怎么也这样糊涂!”白玉彦抬起脸来,争辩道:“朝廷规制,公主岂能擅自休夫的?表姐纵有千好万好,可兰公子也算是他的糟糠,这样不讲一丝情分的人,许她对旁人无情,将来就会对我无义。况且她除了王君之外,侧君、侍君、小爷等等,家里有名分的多少不说,外头又传言了多少。青楼歌坊,她是个风流公主,我难道也要替这样的人独守空闺吗?”

    白玉彦说到此处,眉目间揉进了几许伤感。秦氏自然也听过关于平王的种种传闻,有些同情儿子,妻子交代的话到了嘴边就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白玉彦很是坚定的样子,“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不叫我嫁给皇太女我就不嫁,可是爹爹要转告娘,我也是绝对不会嫁给表姐的。先不论抗旨之后咱们家会怎么样,只说我一个人的归宿我已经想好了。娘若是逼的紧了,我就出家。爹爹您别哭,哭是无用的,为了婚事,儿子的眼泪也流了不知多少回了。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们若还妄想着把我送进平王府,我也把话撂下,为保清白,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我现今可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白羽珍见秦氏怏怏的回来,就知道事情没办成,闷闷的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教的好儿子,偏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胳膊肘就向外拐。”

    秦氏无奈,揉着已经有些红肿的眼圈,声音哽咽,“夫人,儿子也有他的道理,你原本也是答应了,若他得到了东海珍珠,你就不再干涉他的婚事,叫他自己做主。”

    “这是混账话!这样的大事,我不替他做主能成?你以为你儿子是天资国色,皇太女不过是看上了他娘的地位罢了,明日就是朝会,偏偏这时候赐婚闹得满城风雨,存心是给我添堵。”

    “那,那皇太女也是储君,儿子嫁过去也是正室,将来入主中宫,荣仪天下,算是大喜之事呀!”

    “那也要这个皇太女当得长久和稳当才行。你不知道……”看着丈夫张大的嘴,白羽珍察觉失言,忙改口,“算了算了,跟你这样夫道人家谈什么国事,对牛弹琴。你赶快收拾收拾,贵君今儿去了护国寺上香,你在宫门口等他的车驾,说不定能说上几句话,去吧。”秦氏点头自去。白羽珍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圣旨,心里恼恨,重重一掌拍了下去。

    三 凤来朝 上

    宁婉听着邱玫若讲述白府的动静,微微笑着,信手拈起一颗酸梅。流鸢说得不错,这梅子用蜜腌了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味道和平日吃起来的的确不同。

    自那天洞悉平王和雍王两派合谋将弹劾自己,宁婉就开始算计棋盘的格局和走位。先前遭到行刺追杀并非偶然,现在用心捉摸,即便还搞不清那些刺客的真正目的,却在昨夜见了高岚轩之后,有个大胆的预测慢慢清晰。

    正如她对关冷烟所说,迎娶白玉彦为太女君更多的是想险中求变。宁婉并不期许这样的拉拢腐蚀真能( 指点江山君莫笑 http://www.xlawen.org/kan/28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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