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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阅读

    “我不服!我死也不服!母皇你年迈昏庸,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分不清楚!宁婉她是个野种,她根本就不是君后所出!她根本不是皇族血统!”

    “你住口!你砌词诬蔑皇太女殿下,但凭这一条就可以杀你的头!”水月彤萱痛斥平王,平王却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成王败寇,反正我也要活不成了,但是我死不瞑目,输给一个野种,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我死不瞑目!”

    “好,就叫你死个明白。”宁婉撩袍跪倒,“母皇,当着水月将军和各位侍卫的面,儿臣请求母皇与儿臣滴血验亲。”

    “准。曾泰,你去备清水银针。”不一刻,曾泰奉了一碗清水两根银针。贺兰敏德率先刺破中指,宁婉随即也将血滴在碗内。

    众目睽睽之下,两血相融,的确证明宁婉就是贺兰敏德亲生骨肉。

    宁婉望着平王,目光悠悠,“二皇姐,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平王谋反最大的理由就是宁婉并非皇族正统,现谣言不攻自破,平王一直坚信不疑的真理在内心深处轰然崩塌。

    她呆呆的望着宁婉,一幅错愕的难以置信的样子,“不会的,你明明不是君后所生,明明不是……”

    “如果你再敢诬蔑父后和本宫,本宫就割掉你的舌头。”宁婉不愿再与平王纠缠,面向贺兰敏德躬身,“母皇,平王谋逆叛乱,罪大恶极,该如何处置,请母皇圣裁。”

    “朕累了,不想烦这些个琐事。皇太女,朕委你监国,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其余人也一样,除了贵君,都归你全权处置,朕没有意见。”贺兰敏德说完,面露凄然,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一个女儿完胜,却以令一个女儿的完败作为代价,这就是身为帝王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平王被推搡着,不停的叫骂,“贺兰宁婉,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想明白了,一切都是阴谋,是你引诱我一步步走进你的陷阱……”

    “你若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又怎么会落入旁人的圈套。二皇姐,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怎么对本宫,本宫都可以不计较,但自你今日对母皇刀剑相逼的那一刻开始,本宫和你就恩断义绝。还不押她走,连夜用囚车送往刑部大牢。”

    “是。”水月彤萱和众侍卫领命带走了平王。曾泰搀扶着贺兰敏德坐下,宁婉轻声,“母皇,天色不早,您稍微休息,明日一早就御驾回銮,儿臣也告退了。”

    “宁婉……”宁婉走到门口的,贺兰敏德喊住了她。

    宁婉一愣,回头问:“母皇还有什么吩咐?”

    “宁婉,她毕竟是你二姐,你知道朕只有你们几个女儿,就算她罪不容赦,但朕还是希望你给她一条生路。”贺兰敏德的眼眸中似乎含着泪,宁婉虽万般不愿,但此刻却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躬身道:“儿臣遵旨。”

    二十八 满城尽带黄金甲 下

    十二月初三卯时,云京开始了大规模的抓捕行动。骁骑军封锁了云京四门以及各主要街道,所有百姓严禁出入。本来平王府与所有叛臣的府邸都已经被重重包围,里面的人已经插翅难飞。隋静文与高鹏手下的两位副将以及叶慕红玉指挥人马挨家挨户的查抄抓铺,缴械投降的便将男女分开关押,遇到反抗的就格杀勿论。

    平王事败,哪里还有人拼命为她效忠?

    隋静文一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其他的府邸都查抄完毕,只余下平王府与白府。

    大队人马在白府门前站定,叶慕红玉有些担心,“静文姐,太女君昨夜回白府探望秦氏,会不会现在被扣为人质啊?唉,早知道这么棘手,殿下怎么能答应叫他只身犯险呢?”

    “红玉,你也太小瞧殿下了,而且,你更小瞧了咱们这位太女君。殿下之所以叫太女君去白府,是为了给太女君一个机会,也给白家一条生路。”

    正说着,白府的府门洞开,把手的兵丁都端起长枪,搭好弓箭。隋静文看到一袭白衣领着几名侍从从门内款款而出,忙抬起手阻止,“谁也不许动!那是太女君!”

    说罢翻身下马,众将也跟着下马过去见礼。

    白玉彦穿着待罪的白色长衣,头发披散,神色凄然,手捧着一方锦盒。身后,容嫣和众侍从拖出一只木箱,放在门口。

    隋静文关切地说道:“太女君受惊了,不知府内情形如何?臣等也是奉旨办差,冲撞之处,还请太女君见谅。”

    “隋大人客气了。此时此刻,你还能称呼我一声太女君,是你的好意,但我实在担不起了。”白玉彦说着奉上锦盒,“这是家母与平王所有往来信函以及家母认罪的供状,每一个细节都应该写得很清楚很详尽,木箱中乃是平王私制的凤袍凤冠凤玺,烦劳隋大人转呈给殿下吧。”

    “好说,不知白相现在何处?”隋静文话音未落,容嫣已经呜咽得哭了起来。

    白玉彦脸颊上淌下两行清泪,吸了口气才悲声道:“家母罪犯滔天,已经畏罪自尽。府内二百二十一人在院中齐集,请隋大人派人进去抄家吧。”

    白家声名显赫,二十几年荣耀不衰,却在一夕之间落得如此惨淡的收场。谋逆大罪株连九族,不用说,白氏一门、秦氏一门都劫数难逃。

    白玉彦想到此处心中越发哀伤,眼见叶慕红玉带领兵卒进了大门,他忽意识到什么,一把拉住隋静文,恳求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替白家求什么宽恕。但身为儿子,我不忍看着母亲尸身被辱,不忍见爹爹年迈被欺,请隋大人能准许我安葬家母,能善待我父与府中男眷,白玉彦感激不尽。”

    “太女君言重了,临来前殿下已有谕旨,若白相投降,只暂时看管,不得上绑不得讯问;若自尽,设灵祭奠,好生安葬,任何人不得辱其尸身。至于府内男眷,太女君放心,臣会派人照顾,不会叫他们吃太多苦的。”白羽珍的死是宁婉意料之中的事,这也是她明知秦氏装病却首肯白玉彦回白府的用意之一。白羽珍眼看大势已去,自己所犯的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而牺牲她自己的命,却可以央求儿子依仗腹中的凤嗣保全白家其余人的性命。

    隋静文命人备好马车,亲自请白玉彦上车,“请太女君先回东宫吧,臣会派人沿路护送。”

    “可是……”白玉彦不忍亦不舍的朝白府门内看了一眼。隋静文知道他的想法,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最要紧的是太女君所怀的凤嗣一定不能有事。至于白府上下,臣在这里驻守,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嗯,有劳隋大人。隋大人,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白玉彦铭记在心。若能逃过此劫,将来我必加倍报答,说话算话。”

    白玉彦的车马徐徐而行,容嫣和几名鸾喜殿的侍从都随着回转东宫。

    关冷烟亲自在东宫门口迎接。

    白玉彦见关冷烟依旧对他恭敬有加,心中感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关冷烟陪他回鸾喜殿,稍稍劝了他几句,更提醒他要节哀顺变保重凤嗣,白玉彦含泪应允。

    安顿好白玉彦,有侍卫来禀报说岳蔹押了一个人到东宫来,关冷烟急忙往地牢赶。进了地牢,岳蔹站在一间牢房的门口对他笑。关冷烟顺着岳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捆着,靠在墙角的草垛上。

    关冷烟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扼住了那人的下巴,那人见是关冷烟,脸色一阵害怕,呜呜的挣扎起来,但因为被棉布堵着嘴,又说不出一个字。

    确认此人就是几个月前金蝉脱壳的兰若霖。关冷烟称赞道:“好兄弟,差事干得漂亮,等殿下回来哥哥给你请功。”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兰若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头蹙起,“他怀孕了?”

    “是,看样子也有三个月了,不过不是很明显。”岳蔹说着又讥笑了一声,“这年头什么新鲜事儿都有,还没听过死人也能怀孕的。”

    “哼,你说得对,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如今看看殿下能不能格外给他恩典,叫他和平王做一对鬼鸳鸯。不过,他有了肚子里的孽种,估摸着他还舍不得死呢!”

    “唔!唔!……”听到关冷烟和岳蔹议论起平王,兰若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其实为了保险起见,平王在发动叛乱之前已经派人送他出云京。可万没料到,密谍司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兰若霖刚出西门,就被岳蔹带着人捉拿了,平王的护送队伍一个不留。

    关冷烟细细琢磨,“他性子烈,又是个见不得光的,看守们几乎都认得他,这么关着也有点不方便吧。”

    “放心吧,大哥,我早就准备好了!”岳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铁头罩。

    关冷烟一见拍掌,“好巧的东西,有了它,咱们也省了很多事。”

    这头罩是用铁浇筑的,正好可以罩住一个人的头。眼睛、鼻子、嘴巴都留了洞,罩在犯人头上,可以看可以讲话可以呼吸,但从外头看模样都分辨不出来。

    “除了喂饭喂水,把他的嘴都封上,别叫他胡吣。”关冷烟说完转身往外走,岳蔹正在尝试手里的新玩艺儿,“哎,大哥,你上哪儿去呀?”

    “平王府。”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关冷烟记得宁婉的交代,还有一件事他必须亲自去做。

    外头一阵大乱,素吟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公子!公子!了不得了,王府闯进来好多官兵,一间屋一间屋的在抓人,咱们快逃吧。”

    “往哪里逃?”兰若晴静静的坐在窗前,外面吵吵嚷嚷,哭爹喊娘,他却似乎毫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回眸淡淡一笑,“一定是平王的报应到了,那些官兵在抄家抓人呢。”

    “抄家?”素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前拽住兰若晴的胳膊,“公子,那咱们更要快点逃呀,咱们可不能给平王那个畜牲陪葬。”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去处了。”兰若晴悠悠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袱,“素吟,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是我平日省下来的,你拿走逃命去吧。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期。我若侥幸死了,麻烦你清明节的时候去坟上烧柱香,也不枉咱们主仆了一场。但若我不幸死不了沦落为奴,以后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我,你都不能和我相认,懂吗?”

    平王贵为皇女,真到了抄家这一天,一定是犯了谋反的大罪。兰若晴心里明镜儿似的,作为平王君,就算他和平王不睦,这个时候论理他也是头一个要陪着平王上路的。

    他站起身,将包袱塞进素吟手里,“事到如今,我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如果陛下开恩,可以使兰家免遭牵连的话,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你年纪轻轻,不要断送自己,别无辜受我的拖累。听话,快走吧,趁这时候乱兴许还能逃出去。”

    “不!我不走!”素吟丢了包袱,眼圈顿时红了,“公子,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奴才知道,奴才没有剪霜哥哥陪着您时间长,可是奴才不瞒您,当初平王府去兰府要人,大家伙儿都不原意来,是奴才毛遂自荐的。奴才知道您是好人,奴才愿意跟着您,自打进了这王府,奴才从没后悔过。像您说的,果真是平王的报应那反而好!那个畜牲再也不能欺负您作践您了。奴才不走,打死也不走。奴才要陪着您,刑场上杀头奴才替你挨刀,去内府为奴奴才替您干活儿,奴才是铁了心不会丢了您不管的!”

    素吟说着扑进兰若晴的怀里放声嚎啕。兰若晴也掉了泪,唏嘘着,“你这又是何苦呢?家抄了,咱们就得下狱,我好歹也顶着一个平王君的虚名,可你……”

    正说着,一名参将带领着一小队人马走进院子,高声喊道:“平王君可在?”

    “我就是兰若晴。”兰若晴走到门口,那参将上前一步,素吟戒备地挡在兰若晴身前,“你们要干什么!不许对我家公子无礼!”

    “呵呵,这位小哥你误会了。王君别怕,皇太女殿下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到您的院内来捣乱。姐妹们就是看看您在不在,也好在外头站站岗放放哨,保证您不被骚扰。”参将说完,抱了抱拳,命令卫兵把守好院子,自己也退了出去。

    外头依旧是乱哄哄的,隔着围墙听到平王两名侍君的哭声和士兵们的叫骂。素吟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些官兵不会进来捣乱,转身进屋把房门叩上,“公子,这下有救了,皇太女殿下一定是顾念着往日的情分。您不会有事了,兰家也不会有事了。”

    “皇太女殿下这样待我,只会叫我更加不安,还不如把我和其他人关在一处。”兰若晴方才听到皇太女三字,心中一暖,却随即也涌起一阵酸楚。如果当初兄弟没有易嫁,如果自己一直都能留在宁婉身边,今时今日,自己也就不必为了与宁婉遥遥相对的局面而伤心落泪。

    不论平王遭贬或者被杀,自己都恐难逃一死,纵然苟且偷生,投入内府沦为贱奴,一样也是生不如死。自己与宁婉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以前还能偶尔在不经意之间望上她几眼,以后,自己卑贱如斯,哪里还有抬头看她的权力?

    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素吟一惊,失声问道:“什么人!”

    “中宫内侍总管南瑶,受君后殿下差遣有事求见平王君。”素吟开了门,门外站着南瑶和两名中宫的内侍,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兰若晴将南瑶三人让进屋,两名内侍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南瑶掀开其中一个,“这是君后殿下给王君的懿旨,请王君过目。”

    平日都是宣旨,此刻南瑶却示意兰若晴自己看。兰若晴的手微微颤抖地展开黄卷,通篇只有叶慕华霜亲笔书写的八个字,“兰氏赐死,兰家免罪。”

    “罪侍遵旨,罪侍谢君后殿下恩典。”兰若晴跪倒,将旨意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南瑶掀开另一个托盘,里面是三尺白绫。纯洁得像雪一样的绫子柔软光滑,静静的铺在红木托盘里。

    素吟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啊的一声大叫,扑倒在南瑶脚下,“公公,您行行好,可不能杀我公子呀!我家公子自从嫁给平王,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平王犯了事,抄了家,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叫我家公子给她陪葬!我家公子太冤枉了!太冤枉了!”

    “平王君,不,兰公子,奴才也是奉君后殿下的旨意办事,你会明白君后殿下的一片苦心对不对?”南瑶凝望着兰若晴,“皇太女殿下自册封以来清明睿智,仁德宽厚,周身没有半点污浊,相信兰公子对皇太女殿下的情义深重,也不希望因为自己为她招致骂名吧?”

    “公公别再说了,罪侍都明白,罪侍全都明白。罪侍不怪君后殿下,这样的结局对罪侍来说是最干净的。况且能保住兰家不受牵连,余愿足矣。”兰若晴拉起了伏地痛哭的素吟,“来,帮我更衣,我想穿入宫选侍遇到皇太女殿下的那件衣裳。”

    几年前的衣裳取出来依旧有九成新,兰若晴穿戴周正,素吟哭着替他梳好头带上玉冠。

    白绫已经悬在了高梁上,兰若晴踏上绣墩,将白绫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死结。他转回头看着南瑶,“南公公,罪侍还有一事相求。罪侍死后想与秦君为伴,千万不要把罪侍与平王葬在一处。”

    “好,兰公子就放心的去吧,奴才恭送兰公子上路!”南瑶跪倒,其余两名内侍也跪下来。

    “公子!公子!”素吟大叫着,兰若晴双眼一闭,脚下一蹬,绣墩翻倒。

    二十九 报答平生未展眉 上

    叶慕华霜靠在凤榻上,刚刚喝了几口宁神汤,就听见外头小内侍惊惶的声音,“皇太女殿下,君后殿下正在休息,吩咐不得打扰。”

    “让开!”宁婉顾不得许多推门闯了进来。

    “皇太女殿下,您不能……”小内侍追了几步,看见叶慕华霜有些愠怒的神色,急忙跪倒,“君后殿下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皇太女殿下……”

    “你下去吧。南瑶,你也出去。”南瑶接过叶慕华霜手中的玉碗,对宁婉躬了躬身便带领小内侍退出寝殿。

    宁婉走到榻前,叶慕华霜举目打量她,声音透着疲惫,“你也犯不着这样急赤白脸的来兴师问罪。父后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下不去手,父后自然不介意替你下手。”

    “父后……”看着叶慕华霜因连夜辗转反侧也日渐憔悴的脸庞,宁婉心里一颤,本来颇有几分埋怨,此刻却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她定了定神,坐在榻前陪着笑脸,“父后见谅,母皇刚回鸾,诸事繁杂,孩儿也是急昏了头。有冲撞父后的地方,您多包涵。”

    “傻孩子,父后怎么会怪你呢?父后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兰若晴。可是他真的不能留在你身边。他已经嫁过人了,而且还是你的姐夫。就算他的容貌天下第一又如何?平王叛乱,他不跟着一起死,最起码也要没入内府为奴。你收了他只会玷污你的名声,给你的一生留下污点。”

    “父后,您的话句句在理。可孩儿也反复思量过,若晴之所以有今天是我们亏欠他的。当初我们保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被平王府抬走,那个场面孩儿至今都还记忆犹新。他自从嫁给贺兰宁然,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父后,这几年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脱离平王府的机会,您忍心叫他含恨赴黄泉吗?当初我们被迫易婚,已经是杀了他一次,现在,我们还怎么能下得去手杀他第二次呢?”

    “宁婉,你以为父后心里不疼吗?”叶慕华霜挺直腰杆,一脸的无奈,“父后也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你纳了他,只会受到史官的口诛笔伐。”

    “孩儿不怕!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俗话也说人无完人。孩儿不稀罕什么清白,孩儿要补偿若晴为孩儿所失去的幸福。孩儿活到这么大,事事都听父后的教诲,还从未顶撞忤逆过一次。父后,您就给孩儿一次放纵的机会吧,让孩儿把若晴和冷烟带走。”

    兰若晴悬梁自尽的一霎那,关冷烟正好推门进去。看到这一幕,关冷烟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救人。南瑶未料到关冷烟会撞破叶慕华霜隐秘的安排,兰若晴被救了回来,南瑶出示了赐死的懿旨,关冷烟却坚持非要等宁婉回来再作道理。南瑶无奈,只得将关冷烟和兰若晴主仆二人一并带回了中宫,暂时看管在偏殿内。

    见宁婉神色如此坚决,叶慕华霜沉吟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原想咬紧牙关不松口的,但宁婉那句“已经杀了一次,又怎么能下手杀第二次”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

    记得很多年前,有人也讲过相同的话。

    如今,那个人的孩子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口口声声地在哀求他这个父后。

    身在帝王之家,的确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但宁婉说得对,她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二十几年,无一处不符合自己的心意,渐渐的,连自己也忘记了这个女儿实际上有着跟她母亲年轻时一样的血性和情义。

    “宁婉,父后可以答应你不杀兰若晴,不过你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把他带进东宫。父后不希望天下人都觉得皇太女是个目无国法的风流好色之徒。”

    “父后您的意思是……?”见叶慕华霜妥协,宁婉决定也不再固执己见,毕竟将来兰若晴还需要得到中宫的认可才能立足。

    叶慕华霜沉吟了片刻,“平王一日未贬,兰若晴就仍是如假包换的平王君,此刻他该待在哪里你心里清楚。至于如何发落?以父后对你母皇的了解,她是不会亲手杀掉自己的女儿的,平王顶多也就是贬为庶人,终身监禁,而平王府君侍皆要没入内府为奴。反正东宫多一个奴才少一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大事,余下的话就不用父后多说了吧?”

    “父后……”叶慕华霜背过身不再看宁婉,宁婉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心里盘算怎么安置兰若晴最妥当。叶慕华霜提点着她,“兰若晴是有妇之夫,按照规矩,就算侍寝也是不能加恩的,该怎么办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孩儿明白了,多谢父后不杀之恩!孩儿替若晴叩谢父后的恩典。”宁婉跪倒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响头。叶慕华霜将南瑶唤了进来,“派人送关侍君出宫,平王君兰氏发至内府收监。”

    “父后,起行之前,孩儿想见见若晴。”

    叶慕华霜没言语,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宁婉离开。

    宁婉进了偏殿,关冷烟正陪坐在兰若晴身边,素吟站在一侧。宁婉轻嗽了一声,关冷烟抬头看见宁婉,面色一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施礼,“殿下您总算来了,幸亏救得及时,兰公子没有大碍。臣侍真的很后怕,如果臣侍再晚去一步的话,臣侍都不敢想象该如何向您交代。”

    “没事了,冷烟,谢谢你。本宫百密一疏,多亏你替本宫救了若晴。”宁婉握住关冷烟的手紧了紧,温柔一笑,“你也受惊了,先回东宫去休息吧,这里自有本宫来料理。”

    “是,臣侍告退。”尽管疑惑为什么不将兰若晴一并带回东宫,但关冷烟还是意识到,此情此景,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宁婉等他离开,命素吟也退下。殿门关闭,兰若晴伏跪纹丝不动,宁婉走上前伸出双手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两人凝目相望,一时都有些语塞。曾几何时,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又怎堪,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宁婉伸手去抚摸兰若晴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瘀痕,心疼地问道:“还痛吗?”

    兰若晴摇摇头,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内心万般不舍,但也强迫自己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开宁婉那仿佛生长着无限缠绵的手掌。

    他躬身,谦卑而伤感的说道:“多谢殿下关心,其实,殿下本不必为了罪侍顶撞君后殿下的。生死有命,罪侍不怨任何人。罪侍死不足惜,只要兰家能免受屠戮,罪侍就了无牵挂了。”

    “你说谎……”兰若晴字字沁泪,敲打在宁婉心上。宁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往怀里拽,“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本宫的位置了?你就这样离本宫而去,不怕本宫会伤心吗?”

    “殿下,罪侍配不上您……”兰若晴挣扎了两下,宁婉却搂得更紧了。兰若晴伏在宁婉怀中,感受着这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带给自己的安定和向往,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殿下,您是皇太女,是一国之储君,万不能因为罪侍留下污点,罪侍宁愿一死……”

    “本宫不许你死!若晴,本宫曾失去你一次,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

    “可罪侍已经是残花败柳,怎么敢奢望得到殿下的怜爱?罪侍有妻子,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就算罪侍勉强待在殿下身边,也只会成为他人嘲笑殿下的笑柄。”正如叶慕华霜所述,兰若晴被充入内府也还是有妇之夫,就算宁婉以宫奴的身份将他带回东宫,他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宁婉寻思了片刻,加重了语气,“如果能拿到贺兰宁然的休书,你愿不愿意留在本宫的身边?”

    兰若晴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随即眼窝中的神采又黯淡下去。他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贺兰宁然曾对罪侍说过,就算死,她也要把罪侍烧成灰埋在平王府,她是不会放过罪侍的。”

    “你不用担心,休书的事就交给本宫去办。你只要答应本宫好好保重,再不可有丝毫轻生的念头。过不了几天,本宫就派人去内府接你。”为了兰若晴能在东宫稳固的生存下去,宁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信誓旦旦,托着兰若晴的脸颊深情地凝望着他,“相信本宫,也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嗯。”兰若晴内心纠结了好一阵,终于情感压倒了理智,使劲儿点了点头。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希望这是一个幸福的开始。……

    刑部死牢的牢门一响,贺兰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急切地朝外望去。

    宁婉缓步走进牢房,面无表情。或许是出于本能的胆怯,贺兰宁然与宁婉眼神相对,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身子向后缩了缩。

    昔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平王殿下如今与其他待斩死囚无异,不仅穿着死囚的囚服,还扛着三十斤的重枷,被重铐重镣束缚着,蓬头垢面,腌臜不堪。

    “去掉她的刑枷。你们都出去,本宫要单独问话。”狱卒按照吩咐给贺兰宁然拆掉枷锁,然后就退出牢房。宁婉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贺兰宁然面前摆放好的笔墨纸砚,并不想废话,“本宫要你给平王君和秦君每人写一封休书,现在就写!”

    “我不写!”贺兰宁然反应过来之后大声喊着,一抬手掀翻了装着笔墨纸砚的托盘。“我不能便宜了那两个贱人,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他们也还是要伺候我!贺兰宁婉,我知道你一直就对兰若晴念念不忘,可我实话告诉你,他是我的男人,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夫君,我是不会把他拱手送给你的!”

    贺兰宁然口气倔强,宁婉的嘴角流露出几丝嘲讽,“贺兰宁然,你弄错了吧?本宫可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命令你。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趁本宫还有心情平心静气的与你说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写下休书。本宫可以答应你,明日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堂会审,本宫留你一条狗命!”

    “哼!你骗我!你会不杀我?你日盼夜盼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吧?”贺兰宁然嚷嚷的起劲儿,“我是败了,落入你的圈套,现在我无话可说,谁叫我输给了你。可我贺兰宁然好歹也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岂会贪生怕死?贺兰宁婉,你要杀就杀,你把鬼头刀磨的锋利点儿,我要是临刑退缩,我就不姓贺兰!”

    “哈哈哈……”宁婉一阵冷笑,从袖子中抽出几页纸猛地丢在贺兰宁然的脸上,“贺兰宁然,你不用再装了。如果你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处心积虑托白贵君将认罪书传递进凤藻宫呢?可惜呀,你父君扮作内侍的模样实在太扎眼了,这份认罪书在二道宫门的时候就被查抄了,母皇她老人家根本没机会见到你的亲笔。”

    “你说什么?”贺兰宁然听到宁婉的话,慌忙展开那几页纸,果然是自己昨天进刑部大牢时靠着残存的眼线送出去的认罪书。看来连求恕的机会也没有了,她一时神色有些颓丧,抬头看了看宁婉,“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如今我已经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你还非要斩尽杀绝吗?”

    “本宫觉得你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你还不承认。”宁婉蹲下身子,将被打翻的纸笔塞进贺兰宁然手里,“写吧,你帮本宫一回,本宫也还你一份人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兰宁然看着宁婉凄凉地笑了起来,“你真把我当成傻子吗?我成全了你们,你还不是一样会要我的命。反正都是死,我就叫兰若晴给我垫背!”

    她说着将纸笔丢了好远,扭过头不再看宁婉。宁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本宫方才就说,趁着本宫心平气和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惹本宫,既然你冥顽不灵,岳蔹,把人押上来。”

    “快走!”岳蔹推搡着一个手臂反绑,戴着铁头罩的男人走进牢房。“跪下!”岳蔹呵斥着,见那男人反抗,一脚踢中了那男人的小腿。那男人吃痛的唔了一声,双膝跪地。

    贺兰宁然瞟了宁婉一眼,很不屑的样子,“你又玩什么把戏?”

    宁婉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话在她心里如同投下一记惊雷,“本宫不像你那么冷血,既然你时日无多,本宫自然要叫兰二公子和他肚子里孽种来送你最后一程,或者干脆陪你上路。”

    “什么!不!你诳我,你诳我!我早把若霖送走了,他根本不在云京城!”贺兰宁然虽然嘴硬,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岳蔹控制的男人。

    “开锁,叫平王殿下仔细认认。”岳蔹应声,用钥匙打开了铁头罩,用力揪起兰若霖的头发,露出他一张早已挂满泪痕的脸。

    贺兰宁然看清了兰若霖,头嗡的一声,接下来手脚并用,想扑到兰若霖身边去。却不想被岳蔹飞起一脚正踹中她肚子,她倒在地面上爬不起来。

    “若霖……”她向兰若霖伸出手,宁婉横在两人中间,目光森冷,“兰二公子,虽然你对不起本宫,但是本宫还算对你不薄,本宫派人把你带来,叫你好好欣赏一下你的心上人如今的处境。”

    “唔!……唔!……”兰若霖被堵着嘴,却仍奋力哭喊,双眼瞪着宁婉像是要吃人。

    宁婉打量他的肚子,“有三个月了吧,平王殿下的?兰二公子,本宫其实很佩服你,天下男人里敢这样对本宫的你还是第一个。岳蔹,带他走,烫哑他的喉咙,然后把他锁在东宫的马厩里,叫||乳|公抱着小世子去看看这铁头罩锁着的囚奴是不是很有趣儿?”

    “不要!不要!”平王本因疼痛趴在地上,听到宁婉这样的命令,紧爬了两步,跪在宁婉面前不住的磕头,“求求你,皇太女殿下,你叫我干什么都行,杀了我也行,但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他!”

    “你说的是本宫的世子,还是兰二公子所怀的孽种?”宁婉扫了岳蔹一眼,“还不拖走?”

    “唔唔!唔!……唔!……”兰若霖眼中淌着泪,嘴里说不出话,却一直目光不离贺兰宁然。贺兰宁然看着兰若霖鼻子一酸,“答应我,好好保重,只要有机会,就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

    兰若霖被重新锁上了铁头罩拖走了,贺兰宁然捶胸顿足,孩子终究还是她致命的软肋。

    宁婉目光悠长而深邃,“想不到你们还是真心真意的,那当初你为什么不放过若晴,非要拆散我们?”

    “我……”贺兰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宁婉哼了一声,几乎是吼着,“贺兰宁然,把纸笔捡起来!写!快写!按照本宫的意思一字不差的写!”贺兰宁然身子抖了一下,再不敢违抗,紧爬了几步将纸笔握在手中。……

    二十九 报答平生未展眉 中

    宁婉回转东宫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四的深夜。{Www。Shoud8.Com 首发 手.打/吧}关冷烟在明德殿的门口来回踱步,见到宁婉忙迎了上去,“殿下,累坏了吧?用过晚膳没有?臣侍马上叫人去布置。”

    “不急,一切都还好吧?”宁婉握住他几乎被寒风冻得冰凉的手,替他来回揉搓着,“辛苦你了,瞧瞧这下巴,又尖了不少。自个儿也要当心身体,仔细累病了本宫心疼。”

    “知道了,臣侍会留意的,殿下日理万机,别把臣侍放在心上。”这两日来白玉彦闭门不出,关冷烟在东宫独挑大梁,又要顾及密谍司和云间楼的事,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得到了宁婉的关怀,他嘴上虽然满不在乎,心中却仿佛有一股暖流滑过,觉得再多的辛劳也值得。

    两人携手进了明德殿,流鸢带着众侍从一通忙活。

    宁婉换了家常的衣袍,关冷烟命人传膳,宁婉食欲欠佳,只略略用了几口,便放下碗筷问道:“淑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晌午,沈将军派人从云居寺接回来的。”宁婉与凤雏已经将近有一个月没见,凤雏先是在云居寺陪伴叶慕华霜,后来叶慕华霜回转中宫,凤雏依旧在云居寺诵经祈福。

    宁婉点点头,“那沈君呢?”

    “也差不多的时辰吧。”关冷烟看宁婉放下茶杯,脸色流露出几分倦怠,便走到她背后,一边抬手帮她揉太阳||穴,一边轻声说道:“臣侍瞧着,云居寺的水土还挺养人,凤兄弟气色不错。只是傲然精神不大好,回来后一直闷在房里,谁也不见。”

    “你没和他说什么吧?”

    “没有殿下的吩咐,臣侍怎么敢擅自去找他。”经此一事,关冷烟明白,沈傲然与自己必定是结了怨,偏偏这里头还牵扯着白玉彦,宁婉不方便把计策和盘托出,眼下也只说查出了那下毒之人是平王派来的奸细,故意挑拨东宫与沈家的关系。

    宁婉回头,握过关冷烟的手,“委屈你了,当初定计时只想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每一步都试图逼真,却没料到如今反有些不好启口,令傲然和你之间生了嫌隙。”

    “这有什么?赶明儿个臣侍去给他道歉,就说当时受了蒙骗,误以为他是真凶,后来平王被俘,才供出他是被冤枉的。臣侍想着傲然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关冷烟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没底。昨日沈傲然回转东宫,他亲自去接,岂料沈傲然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侍君要失望了,没想到本君还能活着回来吧?”然后也不理他,( 指点江山君莫笑 http://www.xlawen.org/kan/28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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