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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厄运之手》全集

    作者:李雪夜

    其一月 其001:天打雷劈

    宫平把身子朝后一仰,整个人都躺倒在并不算舒服的转椅中,努力地伸了一下腰,算是缓解了一夜奋战的疲劳。

    “怎么怎么,做完了?”邻桌的同事探过头来,看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报表。

    宫平友善地一笑:“是啊,一整个晚上,再加上一早晨的努力,终于做完了。啊,已经九点了?好饿!”

    他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去快餐部买一点吃的东西,一个载着金丝边眼镜的女人就冲了过来,将一堆表格扔在他桌上:“宫平,快帮我把这个表弄好,老总一个小时后就要。真是烦死了!”

    “喂,喂,我……”宫平焦急地叫着,但金丝边眼镜并不理他,径自走了,宫平看了看桌上的那些表,只好叹了口气,又老实地坐直了身子。

    “宫平就是宫平啊。”邻桌半开玩笑地赞叹着,“干起这种活来一点也不吃力,不像我们。”

    面对这样的表扬,宫平也只有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其实心里苦得很。

    宫平挂着友善的笑容,躬着腰在电脑屏幕前奋斗着。一夜没睡的他,眼线开始有些模糊。

    “得喝杯咖啡提提神了。”他站起身,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前,打开旁边的小柜,发现只剩下了一小包速溶咖啡。

    “好运气。”他微笑着拿过咖啡,正要撕开,旁边猛地伸过一只手,将咖啡抢了过去,他一抬头,发现是一位男同事。

    “哈哈,你也太没有防备了!”同事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咖啡撕开倒进自己的杯里。“别这么看着我,再拿一包,我帮你冲。”

    “这……这是最后一包。”宫平友善地笑了笑,心里极不是滋味。

    “啊?”同事急忙弯下腰看了看柜子,然后一拍额头:“天啊,后勤部的那几个人是干什么吃的?我一定要投诉他们!真是该死。不好意思啊,宫平,昨天看足球看得太晚,要是没这东西,我一定得倒在办公桌上。对不住啦。”

    “没事。”宫平友善地笑着,眼看着同事转身而去,只好叹着气朝回走,凭自己的毅力硬撑。

    “给,我这里还有一包。”

    正在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递给他一包咖啡,他立刻眼前一亮,一抬头,发现是几天前刚刚进入本部门的一位女同事王小梅。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宫平尴尬地笑着,急忙摆手。

    “你工作了一夜吧?”王小梅笑了笑,她人本来长得就很好看,一笑,就更美,把宫平都看呆了。他不由责怪自己整天只顾着为这个忙为那个忙,连这么个大美女都没能来得及仔细欣赏。

    “是啊。”宫平急忙点头,“那些报表,老总急等着用。”

    “不要太辛苦,工作的目的是养活自己,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王小梅甜甜地笑着,把咖啡塞进了宫平手里,就回自己的位置去了,宫平看着手里的咖啡,回味着王小梅与自己肌肤相触的感觉,心里一阵温暖。

    “嘿嘿,我偶尔还是有好运加身的啊。”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办公桌前。咖啡的力量和王小梅的笑,让他充满了干劲儿。

    “怎么样,弄完了没?”一个小时后,金丝边眼镜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宫平急忙点头:“好了,我给你发到……”

    “发什么发啊。”金丝边眼镜女一指桌上的U盘,“复制到你U盘里给我,等用完了我再还你。”

    “可是……”

    “别可是了,老总等着要呢!”金丝边眼镜女越发的着急起来,宫平急忙拿起U盘插入电脑,将做好的电子报表发送进去,再将U盘递给金丝边眼镜女。金丝边眼镜女只丢下一个“谢谢”,就飞也似地走了。

    “我的U盘,应该还会回到我手里吧?”宫平看着远去的金丝边眼镜女,心里一个劲儿地抽抽着。

    “宫平,怎么搞的,我们的报表怎么还没传过去!”这时,部门经理如同一只愤怒的灰熊般冲了过来,挥舞着他那与灰熊不相上下的粗胳膊。“你不是说就是一夜不睡也会搞定它吗?”

    “啊!”宫平惊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帮金丝边眼镜女做报表,却忘了将自己做好的报表发送走,于是只好在部门经理的骂声中,慌里慌张地开始发送。结果,累了一夜的他除了得到一顿好骂外,没受到任何奖励。

    工作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但再漫长也有结束的时候,终于挨到下班时间的宫平战战兢兢地不敢离开办公桌,直到其他人都走光,连部门经理也离开后,才叫了声:“万岁,今天终于没有要加班干的活了!”

    离开公司,在停车场里找到了他那辆黑色的小自行车,在别人的汽车和摩托呼啸而去之后,他蹬着那辆小车子,悠闲自得地骑行在天色微暗的都市街头,规规矩矩地走在自行车道内,谨慎地避让着行人,红灯停,绿灯行,当着守法的城市好公民。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想特别照顾这样的好人,它聚集着厚厚的云层,让它们在空中碰撞、交战,制造出轰隆隆的噪音,暴发出一道道耀眼的电光。然后,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直往宫平这样的骑车人身上打呀,依呀依得儿喂。

    行人们纷纷身到了公交站下,或是旁边的店铺里,开车的依旧悠然自得地开他们的车,只有骑摩托和自行车的人最倒霉,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只好在雨里死命地朝前骑。骑摩托车的多少还好,只有拧拧油门就是了,可蹬自行车的人,却要奋起全身的力气。

    宫平的全身都湿透了,他拼命抹着脸上的雨水,在心里鼓励自己:“加油吧,再骑过五条街就到家了……”

    然而老天却故意和他作对,当他转过一个街角时,一道闪电破空而降,没有击中旁边的路灯,也没有劈到附近的大树,却一下打在宫平的身上。一瞬间,宫平有一种遭受百万吨极巨型物体撞击的感觉,意识在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整个人冒着烟飞了出去,摔倒在瓢泼的大雨中,他的那辆黑色自行车,则变成了一团焦碳。

    其002:运

    宫平没被雷劈死,甚至皮肤与外衣也没有烧焦的痕迹,只是摔得比较重,断了几根肋骨。

    “宫平,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走狗屎运的!”部门的同事在来看望他时,不无感慨地拍着他的脑袋说,他只是友善地笑着,在心中为自己那辆心爱的自行车感到惋惜。

    “被雷劈竟然不死,还没伤,你可真是走运啊!”另一个同事说。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下流事?否则怎么会遭天打雷劈?”再另一个同事说。

    “不要说这么不像话的话!”王小梅气呼呼地制止了仍要发问的另外几个,“人家现在是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你们不好好安慰一下,却说这种话,不觉得脸红吗?”

    几位同事笑了笑,又起了会儿哄,扔下一些水果和罐头,还有诸如“你不在我们的活多了不少。”“报表都没人做了。”之类的话就走了。只有王小梅留了下来,帮他把这些礼物收拾好,又喂他吃了一个罐头,这才离开。

    宫平被感动得乱七八糟的,心里一阵阵地温暖,暗想:“老天爷啊,莫非我的春天就在这一记惊雷后到来了?”

    然而好运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再没见到任何同事,自然也没能再见到王小梅。在失望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伤也渐渐好转。

    这天晚上,他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摸索着开了病房的门,顺着熟悉的走廊走进了卫生间,解了个手后,习惯性地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着双手。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前方的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梦还没醒吗?”他迷糊着抬起头。

    前方的镜子里,有一个二十六岁男子的瘦长身影,这个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着病人服装的年轻人自然是宫平。

    而在宫平的身后,在镜中阴暗角落的衬托下,分明有一个淡淡的、如烟雾一般飘荡着的、若有似无的白色人影,那人影是谁?

    肯定不是人。

    宫平的觉一下被吓醒了,他惊叫一声,猛地转过头去,正好与那白色人影四目相对。那个半透明的人影,用一对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宫平,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

    “救命!”宫平失魂落魄地大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卫生间,他的叫喊立刻惊动了值班的护士和医生,他们从值班室里冲了出来,一边问:“怎么了?”一边向宫平这边跑。

    抬起头,宫平看到的不但有一位医生和三位护士,同时还看到了四个模糊的淡淡白影。这些白影如同烟雾一般,似有若无,聚而不散,分别连接在那医生和护士们的身上,宫平怔怔地看着它们,只觉眼前一黑。

    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重新躺在了病床上,医生和护士围着他,一个个表情紧张。那四个连在他们身上的白影还在,面目模糊,不发一语,虽然看起来仍有些恐怖,但现在的宫平已经多少有些接受了这诡异的景象,没有再疯狂地叫喊。

    “感觉怎么样?刚才怎么了?”医生焦急地问。宫平摇了摇头,指了指他身后的影子。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来,一脸的莫明其妙。

    “你们都看不到这些白影吗?”宫平惊讶地问着,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几个人被他问得一怔:“白影?什么白影?”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运’。”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宫平诧异地转头寻找着,很快发现了那个最初的、连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影子。

    “你好,宫平,我是你的‘运’。”白色影子浮在他的枕边,表情平静。

    宫平再次昏了过去。

    在对宫平进行了一番细致检查后,医生终于确定他没有任何问题,叮嘱护士定时过来检查后离开了病房,临走时嘟囔了一句:“会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白影,是幻视吧?”

    这时宫平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医生的猜测,他不由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躺着,在心里祈祷上苍:“老天保佑,等我睁开眼,别再看见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了。”一边念叨着,一边睁开了眼。

    环视四周,摆着四张床的骨科病房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窗,将病房照亮,看上去昏暗宁静,没什么可怕的恐怖气氛。他又慢慢转过头,朝自己床两边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

    “你在找我?”蓦然间,那个白影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面对面地浮在宫平面前,把宫平吓得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已经饱受打击的宫平,终于没有再尖叫,而是鼓起全部勇气和那白影对话。

    “我说了,我是你的‘运’。”白影回答,“一个人的生命由两部分组成,基础的、物质性的是‘命’,而附加的、精神性的就是‘运’。我是你的运,你是我的命,我们是相互依存的整体。”

    “我是在做梦。”宫平嗫嚅着低下头,揉着两侧太阳||穴。

    “这并不是做梦。”自称为“运”的白影继续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运’,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只不过没人能见到自己的运,更无法与自己的运交流。”

    “那么我呢?”宫平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运。“我怎么这么特殊?”

    “或许是因为雷击的缘故。”宫平的运很平静地说,“巨大的能量一瞬间流通了你的身体,在未将其破坏之前,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而幸运的是,此时的你被巨力掀飞出去,所以没有受到能量爆发产生的伤害,反而形成了特殊的体质,激活了你的运,也就是我。”

    “这是天方夜谭,还是精神错乱?”宫平感叹着。

    “随你理解。”运一脸的无所谓,“总之,这是一件幸运的事,不论对你还是对我。对你而言,你可以见到自己的运,并与之交流,或许就可因此获得好处;对我而言,我从无意识状态过渡到了有意识状态,成了自由的新灵魂。”

    “好处?”宫平眼睛一亮,“能有什么好处?”

    “比如说……”运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随后叹了口气:“现在我无法让你明白,因为你的小厄运已经被雷电那巨大的能量在那一瞬间里消灭光了。”

    “厄运?”宫平又被吓了一跳。

    “没错。”运点了点头,“厄运其实不是运,而是一种别人施加给你的负面能量。换言之,就是憎恨、嫉妒等等情绪化成的恨意,还有一些人恨不得你早死早利索而生出的杀意,被杀意缠身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多少会影响健康,尤其在你受了伤得了病,总之是身体极度衰弱的时候,厄运更是能让你痛苦不堪。而如果你能与自己的运交流,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是不是招了什么人的嫉恨,从而能用最快的速度化解危机。”

    “我现在相信这不是梦了。”宫平叹了口气,“我根本没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就算做梦我也想不出这些东西来。”

    “当然不是梦。”运飘到一边,向宫平招了招手:“跟我来。”宫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地,在运的带领下沿着走廊向内科重症监护区的病房走去。

    运在在重症监护区最里面的特护病房前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里面,宫平好奇地凑上前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病房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管子,胳膊上扎着针头,他的旁边是一大堆监测用的仪器,一个陪护的家属倒在旁边的床上酣睡,另一个则强打精神看着什么书。

    “仔细看那老人。”运在耳边提醒。宫平把目光移过去,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因为刚才在他目光注视下,一团黑色的影子渐渐在老人头顶浮现,慢慢地化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漆黑怪物,张着黑乎乎的大嘴,用它那尖锐的牙齿,在一下下撕咬着一团白色的影子,那白色的影子象征性地抵抗着,但明显坚持不了太久了。

    “那就是他的厄运,源自于某人对他极为强烈的杀意。”运在一旁解说,让宫平感到一阵阵不安。他一想起刚才那幅画面就忍不住要发抖,但又不知为什么还想再看一眼。他颤抖着爬了起来,把头凑近玻璃再次向里看去。

    那黑色的怪物似乎比刚才还要大了一些,而那被它撕咬着的白影,则似乎又小了一些。运在宫平旁边不带丝毫感情地解说着:“看见了吧?那就是他的运,现在已经快被杀意吞噬掉了。”

    “是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垂死的老人有这么强烈的杀意?”宫平觉得有些恐怖。

    “他的亲人。”运的回答令宫平感觉更加恐怖。

    “亲人?”宫平愣住了。

    “也许只要他一死,就会有一大笔遗产落在某人头上,可他偏偏这样耗着不死;也许一切与钱财无关,只是他病得太久,拖累了亲人,所以最辛苦照料他的亲人,就开始感到不耐烦,进而生出‘他还是早死了’好这样的念头。想得久了,念头越来越强烈,就形成了杀意。杀意就是别人加在你身上的厄运,厄运就是别人对你的杀意,明白了吗?”运说,“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如果一个人可以与自己的运交流,是多么幸运的事。”

    “等等。”宫平一伸手,“我记得你说过,厄运是害不死人的。”

    “没错,但要分情况。”运看了看玻璃窗内,“比如说这里……”

    其003:杀意厄运

    “这里怎么了?”宫平好奇地看着屋内,问自己的运。

    “再衰弱的运,也不会被厄运消灭掉。”运回答,“然而事有例外,比如说像这里这种情况――那个杀意的根源、那颗带着恨的杀心,就在老人的附近。杀意一旦与杀心想结合,厄运就将变得无比强大,任何运都不再是它的对手。”

    “你是说……”宫平看了看那个拿着书,几乎快睡着的家伙,又看了看在陪护床上睡着的家伙,不敢相信这两个面相善良的人中的一个,或者说两个,竟然如此强烈地希望老人快快死去。

    “你是说在他亲人的恶意诅咒下,这老人就要死了?”

    “很快。”运点了点头,“不过应该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杀意和杀心虽然距离很近,但还没有真正结合在一起。否则的话,老人立刻就会死。”

    “太可怕了。”宫平忍不住向后退,一直撞到墙上。

    “也没什么可怕。”运说,“这是特殊情况。第一,老人的命已经相当脆弱,运也已经走向了灭亡;第二,老人已经没了自主意识,精神力降低几乎为零;第三,拥有杀心者整天陪在老人身边,不断释放杀意,累积达到一百天以上的时间。综合这三点,才会形成这种局面。否则,除非杀意与杀心合一,不然厄运再强也害不死老人。”

    “杀心与杀意合一就可以让人死?”宫平还是觉得可怕。

    “也不是。”运说,“杀意与杀心合一不是简单的事,比如你一直想让某人死,你的杀意就会附在对方身上,你的心中也就会产生杀心,想让他们合一,你就得有所行动,只有你亲手采取直接行动去杀对方时,杀心才会与杀意合一。不过这种时候,还要看双方谁的运更强一些,如果对方的运更强,很可能你就杀不了他。”

    “你这么说,我多少还能接受。”宫平松了一口气,“不然人要害人,也太简单了些。只靠杀意就能害人,太可怕了!”

    宫平不想再看这样凄惨的景象,蹒跚着回了病房,一头扎在床上。他闭上眼,慢慢陷入梦境中。梦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蹲在他胸口,一直不肯离去,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办不到。

    早上醒来不久,医生护士就赶了过来,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宫平抬头看着这四个人,又见到了他们身后那白色的影子,也就是他们的运。其中一个护士的运比其他人都要清晰,也似乎更大一些。

    宫平简单回答了医生的问题,并说昨夜是因为做噩梦受了惊吓,并没有其它原因,医生又给他做了一系列简单的检查后,发现他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离开。

    当几人向外走时,宫平好奇地凝目细看,立刻,四团黑色的雾便在这四个人背后浮现,其中医生身后的那团最小,只有模糊的形状,看不出是什么,而且颜色斑驳,那个运从其他人要清晰的护士身后的黑雾最浓,已经有了要化成怪物的迹象,颜色相对而言要单纯一些。

    宫平十分好奇,因为这与他昨夜所见的厄运大不相同,所以等医生护士走后,他就立刻向运发问。

    “厄运是杀意的集合体。”运回答说,“命在世上生存,总会遭到其它命的嫉恨,这些嫉恨化成或大或小的杀意,以及次一等的恨意,它们不断地扩大着厄运,最终形成了这种特殊的集合体。昨夜的那个老人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自然也没有很多人憎恨他,所以他身上的厄运比较单纯,只来源于几个人,而且因为那几人渴望老人死去的意愿差不多同样强烈,所以杀意的颜色差别也不太大,看上去就像一个整体。”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解说了。”宫平只觉头疼无比。他不想当超人,也不想明白这些个杀啦恨啦的东西,只想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平平静静地工作,和王小梅在一起。

    “你似乎对命运的安排很不满。”运说,“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幸运吗?你可以通过我,随时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对你心怀杀意,这样就可以避免像那位老人一样……”

    “别说了,求你。”宫平用枕头捂住了头脸。运没说什么,自顾自地飘在一边,再不发一言。

    一个小时后,运忍不住了:“喂,你知道吗?当你意外地得到了这种力量,可以见到运后,我就有了意识,同时也失去了在无意识状态下生存时,可以与他人乃至整个世界的运交流的能力。你创造了智慧的我,却也把我变成了孤独的存在。孤独,你明白吗?”

    宫平一言不发。于是运说个没完,把自己从有意识开始到现在对世界的感觉说了个遍。

    宫平始终一言不发。

    三天后,医生交待宫平办理出院手续,结清了诊费后,宫平拿着手里的银行卡,一脸的痛苦。三年的辛苦工作,如今全成了医院出具的各种票据,换成谁谁都会觉得痛苦。但想想很快就能再见到王小梅,他又觉得兴奋。

    在离开医院时,正巧有一个喝毒药自杀的女人被送进来,宫平不自觉地凝目看了一眼,发现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女人身上,蹲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那怪物正把那女人的运撕成一片一片,不住地吞吃下去。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忙转过头去。

    “你看,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哭得多伤心。”运这时在他耳边说,“可是,除了他之外,她的周围全是医生和护士,而她身上的厄运如此强大……”

    “别说了!”宫平觉得这种事太过残忍,捂住耳朵跑出了医院。

    “人类啊,多奇妙的东西。”运自言自语地解闷。“明明在心里极度渴望着她能死去,却偏偏要装出伤心挽留的样子。”

    “你给我住嘴!”宫平忍无可忍了――他对别人和气,不代表对自己也一样和气,所以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向自己的运,想要好好教训它一下。

    但这一抓没抓到运,却差点抓到从他身后经过的一位护士的脸,那护士吓得惊叫一声,然后怒目喝斥:“你干什么?”

    “对、对不起!”宫平急忙道歉,“那个……”他想了一会儿,一指空中:“有苍蝇!”

    “下次看着点,打坏了人你负得起责吗?”护士责备了他几句后,气哼哼地走了。

    宫平长出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见近处再没别人,便冲自己的运低声说:“你能不能……”没等他说完那句:“别烦我。”他就发现自己的左手有点不对劲,他抬起左手来看,刚到一半,就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见一个像是甲虫一样长着数条长脚的小怪物,就伏在他的左手背上,一动不动。

    “这……这是厄运?”宫平吓出一身冷汗。远处有人看到宫平的异状,开始向这边走,吓得宫平一跃而起,没命地飞奔。

    “跑什么,别人又看不见。”运在他身后飘浮着,面无表情地说。宫平没理它,一口气跃出医院,钻进附近一个公共厕所,左右看看没人,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运:“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把那个护士的厄运抓来了。”运说,“现在她的厄运在你的身上,如果不快点把它弄走,恐怕就会反过来伤害你。这种外来的厄运,我可对付不了。”

    “天啊。”宫平忍不住哀叹,然后犹豫着,用右手去抓那个小怪物,没想到右手刚一接近那怪物,那怪物就立刻跳了起来,呯地一下飞射出去,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在厕所的窄小空间中乱撞了几下,便消散无踪。

    “它死了。”运说,“要小心,别人的厄运是不能属于你的,强行拿过来,超过七天的话就会永远附在你身上,并且伤害你,而因为他并不是你的厄运,所以我也无法对付它,只能眼看着你完蛋。不过你的左手可以捕捉别人的厄运,右手则可以驱赶厄运,倒不用太担心这种事。不过被赶走的厄运找不到主人,就会自动消散这点,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好事吧?”宫平有些兴奋,“这么说的话,我一生都不会有厄运了对不对?”

    “应该如此吧。”运点了点头,但观其表情,不大像是确定的样子。

    “好运啊!”宫平欢叫一声,将刚走进厕所的一个老大爷吓得差点失禁,宫平脸一红,灰溜溜地逃了出去,身后传来老人抱怨地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在厕所里也这么不老实……”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对宫平来说,没有什么比赶快回公司报到更重要的事了。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呀,研究生都抢着卖猪肉,硕士生都跳楼自杀,博士都愁没人要,宫平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能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易啊。

    兴冲冲地跑回公司,令宫平泪流满面感激不尽的是――部门中自己的位置还被留着,只是由部门经理帮他请了长假。他想,也许因为他这样万事好说话的小帮工实在太难找了,所以上至领导下至同事,都不希望他被另一个不喜欢帮别人干活的人取代吧。

    “果然,我开始走运了!”宫平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当他想环顾四周,寻找王小梅的踪影时,一大群人疯跑过来,将无数报表和资料塞进他的怀里,放在他的桌上。

    “宫平,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个弄好,老总急要!”“宫平,你没事就好,我不懂这种电子表,你快帮我改一下吧!”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从前一定让宫平欲哭无泪,但在今天,却像是仙乐一样美妙,宫平带着友善的笑容一一收下。

    片刻,人群作鸟兽散。

    “恭喜恭喜。”邻桌的同事伸过手来与他握了握,“大难不死,工作还没丢,你这运气,一般人真比不了。”

    宫平笑着,看了看同事身后的白色影子。那影子不大不小,不清晰也不模糊,标准的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型。可宫平没敢嘲笑人家,想想从前的自己,好到哪儿去?

    这时,他才腾出时间却寻找王小梅,他抬起头四下张望,想找到王小梅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迎来了失望。王小梅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生面孔。

    “王小梅呢?”他低声问邻桌,邻桌同事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她死了。”

    “什么?”宫平如遭雷击般地愣住了,“死……死了?怎么会……”

    “是自杀。”邻桌同事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小心地低声说:“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老总看上了她,可她好像不给老总面子,后来……小道消息称,老总用手段玩了她,后来没多久,她就跳楼自杀了。咱们那个老总,哼,这些年毁在他手里的女员工可多了去了……”

    宫平再听不进一个字,一种愤怒在他体内蔓延。王小梅的那张笑脸在他心里闪烁着,忽明忽暗,他那颗一直不愿与人争斗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相反的力量,那种力量鼓胀着,令他全身颤抖。

    他早知道,公司的总裁穆山是一个好色的人,公司内但凡漂亮点的女员工,他几乎都打过主意,更有传言说,有姿色的女员工中三分之二都被他宠幸过,但宫平只当那是个与自己无关传闻,而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可这次,他无法一笑置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没了,一个曾关心过他――而且是自他工作至今,唯一一个关心过他的人死了。被污辱与损害后,死了。没人对她的死表示什么,她的死只是众人消遣时光时闲谈中的一句。

    某种东西――某种原本不属于他,而在之前某一时刻降临他体内的东西,开始蠢动。这种东西开始破坏,开始生长。它破坏了宫平心灵中原来的某一部分,然后又以奇异的新形状,将由它造成的心灵空缺弥补好。

    宫平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站起身,快步离开办公室,直冲进卫生间。在水龙头前,他努力压抑着痛苦与愤怒,揉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再这样下去,你要疯掉的。”运提醒他。

    “为什么,为什么?”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宫平痛苦地哭着:“为什么像她那样善良的人会……这世界是怎么了?”

    “你想为她报仇吗?”运在旁边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会的!”宫平猛地转过头,那狞厉的表情将运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再是它所了解的那个“命”,它发现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或许是那个雷,震动了他心中原本潜藏着的某种东西的禁锢吧。”运这样想着。“那种东西被这个女人的死所引发,就要窜出来了。有趣。”

    其004:试验

    “除了那个老人,和那个服药女人的特殊情况外,还有什么情况能够利用厄运杀人?”宫平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运。“你曾说过,杀意与杀心合而为一形成的厄运,是运根本无法抵挡的。除了杀意的释放者自己动手去杀人外,怎样达成合而为一的条件?”

    “不知道。”运回答得很直接,“无意识态度下的生活,就像是梦,我不可能记得梦中的一切。我只隐约记得,要先找到厄运,然后才能引出杀心。既然你的手可以将厄运从主人身上剥离,想来,或许也可以将杀心从主人身上取下。”

    “然后由我来将它们合为一体,再放回到那该死之人的身上,对吧?”宫平缓慢地点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运诚实地回答。“不过我隐约感觉,这样人为地将二者合一后,二者的结合体将产生巨大的力量,任何运也挡不了,所以也就不会进行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的运的力量较量。也就是说,我觉得这样产生的厄运怪物直接就可以杀了对方。”

    “试一试就知道了。”宫平咬了咬牙。“现在恐怕没人比我更恨老总,更希望他死吧?”

    “你要取自己的杀心?”运吓了一跳,“我不知道那能不能行,或者说,有没有危险。”

    “但总要试一下。”宫平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恢复成了那个友善的小白领。

    “得找机会接近老总,这样才能捕捉到他的厄运。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没这个机会。得创造机会。”他喃喃自语着,离开了卫生间。“所以,好好工作吧。”

    运飘荡在宫平的身后,看着桌上那一大堆报表与资料,没有真正脑袋的它也觉得脑袋疼。但宫平却并不把这些东西当成一回事,熟练地打开电脑,启动软件,然后依照轻重缓急,依次处理起来,那叫有条不紊。运不由感叹,自己的命着实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只可惜从前的性格不大好,才被压制在这么个可悲的位置上。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运发现宫平的性格有所变化,而且变得有些太过快速。它想了想,觉得那是多年来的压抑突然暴发的结果。

    那就像是火山,平时死气沉沉的,就像堆冰冷的石头,可一旦压力达到一定程度,它就是能毁灭一切的石之火。

    “对,是压抑。”运点着头,“过去的模糊记忆里,我好像记得他学过这么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如今的他被雷劈开了窍,要暴发了。这样一个老实人暴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有趣。”

    “啊,好久不工作,确实挺累人。”在天黑之前,宫平终于忙完了一切,按要求将电子表格发送给各人。他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还以为你病刚好,就要熬通宵呢,年轻人,别太拼了。”四十多岁的保安笑着将他送到电梯处,宫平点头道谢后,带着友善的笑容走入电梯。

    “你似乎对这种工作很着迷?”运看电梯里没有别人,便开口问他。

    “无所谓。”宫平笑了笑,“工作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养活我,能让我每个月给远方的家人寄去几千块钱――要知道,在北方的小城市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它足够我的双亲悠闲地度过每一天。”

    “那么现在呢?”运问。

    “现在有了另外一种意义。”宫平说,“我要想办法接近老总。工作是最直接的方式。”

    “如果你杀掉了他,公司不会垮掉吗?那样你就失去了工作,你的双亲也没了那一月几千块的收入。”运不解地问。

    “三年了。”宫平说,“我工作了三年,王小梅是第一个真正关心过我的人。从小到大,只有我妈在我生病时喂我吃过东西。”

    “你爱上她了?”

    “不。”宫平摇了摇头,“只能说,当时对她和未来有一种好的憧憬,还谈不上爱。”

    “那为她做这些值得么?”运更不解了。

    “你是我的运啊,为什么却不了解我呢。”宫平看着运,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是在你遭到雷劈后才有意识的。你能记得你婴儿时期的事吗?恐怕孩童时期的事都记得很少吧?”

    “抱歉,我没想到这点。”宫平笑了笑。“我爸从小就教育我,要做好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怎样对你那是别人的事,而你,只要懂得回报别人就好。我一直记着这点,所以多数时候,我宁可吃些亏,只要身边的人高兴就好。”

    他看着自己的运:“还有,我要对得起对我好的每一个人。明白吗?”

    “那你的未来呢?”

    “工作可以再找。”宫平说,“总裁死亡,公司不一定倒闭,因为这是家股份制公司。而如果公司倒闭的话,也不用担忧,因为这几年里,我已经暗中找到了几份适合我的工作。”

    “真了不起啊。”运感叹着,“看不出,一个办公室里的受气包,却早酝酿好了跳槽计划。”

    “生活艰辛,人都得有所准备。”宫平说。

    离开了公司,走在大街上,宫平凝目细看着经过身旁的每一个人。人们或匆匆忙忙,或悠闲自得,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白色的影子,也都有一些清晰或不清晰的怪物,伏在他们的肩头,与白色的影子互相对峙。

    “有不被嫉恨的人吗?”宫平看着周围,忍不住感叹。

    “有啊。”运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有人嫉恨你。”

    “不招人嫉是庸才。”宫平自嘲地一笑,“像我这样的人,只有被人可怜与轻视的份吧。”

    “如果有人知道你的能力,你身上的厄运一定会像地球那么大。”运开玩笑地说。

    “其实我现在就觉得,我脚下的大地就是我的厄运。”宫平半开玩笑地说着。运却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正在因日光移动而变暗的大地,没来由地一阵惊悸。

    “命已经变了,运也得努力啊。”运在心中想着。

    在医院呆得太久,宫平觉得自己严重缺少运动,所以打算先步行走上两条街,撑不住时再去挤公交车。走过平时骑车时不大路过的一个小步行广场时,他的目光被街头一个残疾小姑娘吸引住了。

    那个小姑娘大约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褪色了的红外套,裤子破破烂烂,右腿完好,左腿却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她不住地向着行人磕头,眼里带着泪水,额头上沾满灰尘。不少人都对这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一块两块的朝她面前的小桶里扔钱,也有一出手就是五十一百的。

    “她在干什么?”运并不是对人间的一切都了解。

    “乞讨。”

    “她得到很多钱,可是好像并不快乐。”运说。

    “是啊。”宫平看着小姑娘,她的背后有一个落寞的白色影子,无神地站在那里,仿佛行尸走肉。

    “能和它说话吗?”宫平问运。运摇了摇头:“它没有智慧。”停了一下又说:“小姑娘身上没有厄运。”

    “真奇妙。”宫平可采用叹了口气,“没有厄运的人,却过着痛苦的生活。”

    “因为厄运与你们人类理解的厄运不大一样。”运回答。

    宫平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了过去,站在小姑娘面前,许久许久注视着她背后那个白影子。白影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因为不分眼瞳眼白,所以无法知道它在看哪里。小姑娘感觉面前有人经过,就开始不停地磕头。

    宫平伸手拉住了她。

    “疼吗?”他指了指小姑娘的左腿。小姑娘低头看了看,眼泪一下流了出来,点了点头:“先生,行行好。”

    “告诉我,你恨他吗?”宫平问。

    小姑娘怔住了,她抬起头,愕然看着宫平。宫平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你的腿不是天生残疾的,对不对?是有人故意将它弄断,然后要这样的你上街乞讨。对不对?”

    小姑娘颤抖着,低下头不敢说话。宫平继续看着她,问:“你非常恨他,对不对?”

    “先生,行行好吧!”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拉住宫平的裤角。

    “你要干什么?”运在一旁不解地问。

    “人类中,有一种人,专门拐骗别人的孩子,再把他们打成残疾,上街乞讨。”宫平说。“因为这些孩子是真的残疾,而且年纪又小,所以多数人都会动恻隐之心。但施舍者的钱并不是进入了孩子们的口袋,而是那( 厄运之手 http://www.xlawen.org/kan/2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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