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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部分阅读

    感谢他的祝福。很久以后我才觉得奇怪:我中箭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们的袭击或许并没有真正削弱克里特人的力量,但我确信我们打痛了他们。多日之后,克里特人更加龟缩在营地中,不敢外出,就连巡逻兵也只是紧贴着营地的围墙打转。白天,他们派遣出大队人马砍伐树木,试图将营地周围开辟出一片空地来。如果不是怕危及自身,我甚至怀疑他们不介意放一把火把整片月溪森林给烧掉。为了抓捕我们,他们并非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搜查,可在这片广袤的丛林中找几个藏身之处,对我们熟悉地形的土著朋友们来说太容易了。反而每到此时,失去了营寨保护的克里特人总会成为我们偷袭的目标,在他们回营的路上,尸体总是在不断地增加。

    再一次的,夜幕重新降临。

    今夜小雨,有些寒冷,克里特人大概会以为我们不会出现吧。营门有几个哨兵披着油布缩成一团,正低声咒骂着敌人的狡猾和长官的无能。夜雨很好地掩护了我,让我们能够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能听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他们让我想起了我的新兵时代,那时,我总是和胖子拉玛一起值夜,一起在背地里偷偷诅咒卡尔森的冷酷无情。

    四支长矛、四支弩箭在雨声的掩护下穿透了目标,带走了他们的生机。

    雨夜,死亡降临,我们安静地离开。

    第十四卷 变革 第一百二十章 夜袭,告别之役

    我们的敌人是值得同情的,他们孤军深入,没有向导,没有友军,甚至连行军的地图都找不到一张,只能在一片充满敌意的陌生土地上苦苦挣扎着,每都要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中竭力避入睡眠,而后又在同样恐惧的不眠夜等待黎明的降临。在他们看来,圣狐高地上的每一颗沙子、每一捧水都是危险的。我们的袭击让克里特人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恐慌。他们曾是勇敢的战士,在广大的法尔维大陆上一次次以自己强大武力横扫自己的敌人,可是直到今天他们才刚刚学会什么叫做畏惧。那是一种从你的骨头接缝处透出来的惊觫感觉,让你在面对所有事物时都失去了自信。

    我们的敌人在一步步走向毁灭,七天前,我们发现了一支企图搜寻并歼灭我们的克里特军队。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每个士兵看上去都面色惨白、有气无力。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外出争战以敌人的鲜血换取荣誉的勇敢战士,而像是群等死的囚徒。即便是他们的指挥官,在发布命令时也毫不自信。他的脖子神经质地转来转去,生怕在一转眼间,从他身后飞出一支利箭夺走他的生命。

    随着接连几声硬物穿透肌肉的潮湿的声响,两个克里特士兵掉进了种满尖刺的陷阱,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回归那片永恒的寂寞之中了。所有的克里特人都停住了脚步,即便是队列后侧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的士兵们也顺从地停止了行军,没有发出一丝慌乱的声响。不需要亲眼目睹,他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近一个月以来,他们已经见惯了这些。刚开始时,他们会尖叫,会报警,会相互提醒鼓励,摆出防御的阵形,有的人还会想办法将自己的战友从陷阱中捞上来,试图从死神手中挽救他们——当然,这样做基本上都是徒劳的。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人麻木不仁地目睹了同袍的惨死,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露出一丝。

    这不是因为坚强,我知道,而是因为绝望,那无法遏止的最强烈的绝望。

    一个年轻的士兵从陷阱边上经过。或许是战友的死状刺激了他,他忽然间尖叫起来,抽出腰间的短剑,拼命地在面前的草地上抽插敲打,嚎啕大哭着,死也不敢向前迈出脚去。他口中断断续续高喊着“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不住地用剑刃挖掘地上的泥土,就好像认定了那里有一个要命的机关似的。一旁的克里特士兵就那样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他发疯,没有人上前阻止他,也没有人安慰他——当每个人心中的恐惧都在濒临崩溃的临界线上时,你能指望谁去安慰别人?

    这场小小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中队长从身后敲昏了那个崩溃的士兵,把他扔在路边。后续的军人继续跟随队列赶路,不去理睬那个率先发疯的可怜人。四天后,我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士兵悲惨的下场:他跪坐在那里,瘦得几乎能看见骨头,嘴唇干裂,眼眶发黑,眼角因为干涸而渗出了血水。在他身体周围,所有的草都被连根拔起,我想它们成了这可悲的家伙的食物。而在他手臂伸不到的稍远一点的地方,草丛依旧茂盛如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恐惧可以让一个人疯狂到这种程度。他居然就在那里寸步不移地呆了四天,直到因为干渴死亡为止。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把自己活活渴死的人,就在距离他大约一百步之外的地方,一条清澈的小溪淙淙地流过,泛起许多水晶一样的泡沫。

    他比那些在沙漠中渴死的人更可怜,那些人一直到死都没有放弃求生的愿望,在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拼搏。而他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挣扎的勇气,除了绝望,他一无所有。

    看到这景象,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我知道,我们的敌人完蛋了。

    这一切都是我们亲手造成,了解这一点让我感到难受。可最让我难受的并非是我正如此残忍地虐杀我的同类,而是因为在我做了这一切之后,还必须抹杀掉自己的怜悯心和忏悔心,以更残暴的行为去对待他们。原本我以为我早已与“慈悲”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当看见那些倒霉的克里特人在地上打着滚痛苦嘶号时,我仍忍不住感觉到在我左胸坚实的肌肉之下,有一块细小的东西在抽搐。那让我觉得愧疚。

    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不是最残酷的一群。在一次集中时,罗迪克告诉我,罗尔从来都没有留下过完整的尸体。他们杀的人比我们还要少一些,但你绝对无法想像他们都干了些什么。被罗尔盯上的军队,会在井水中捞上死者的眼珠,在门边被战友冒着新鲜热气的肠子绊倒,在营地门口找到一具被虫蚁搬空了内脏的尸体……连亲手制造这一切的土著猎手们都快要崩溃了,可这无法阻止罗尔用更恶毒的方法将一种叫做“绝望”的瘟疫撒向克里特人。从这次作战的目的来说,罗尔是我们中干得最好的一个,就连安排布置这一切的弗莱德都无法与他相比。在我们的连番骚扰下,克里特军确确实实在以不可遏止的速度崩坏。他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最低点,之所以尚且没有出现逃兵,仅仅是因为单独行动的克里特人处境更加糟糕而已。

    尽管从上一次的会战中我们可以看得出,克里特人的统帅阿·斯坦将军一定是一位善战的将领,可他在我们近乎卑劣的战术面前一筹莫展。在这片对他们不怀好意的密林中,这位杰出的将军就像是失去了眼睛和耳朵的残疾人,只能在我们拿针刺他时才会有些激烈的反应。他曾经试图在附近搜寻熟悉地理的当地居民充当向导,理所当然的,他一无所获。弗莱德周密的安排让我们的敌人陷于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减少外出,加强营地内的防御,砍伐树木为自己营造一个尽可能安全的容身之处。克里特人的反应告诉我们,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我们就得到了消息:一支运载着粮食补给运输队伍在大约两万名士兵的护送下进入了圣狐高地,他们应当就是阿·斯坦将军热切盼望的东西了。事实上,我们也在等着它,因为它才是结束这次战斗的关键所在。尽管就算他们真的安然到达阿·斯坦将军的营地也不会给局势带来多大的变化,但我们觉得克里特人在这片土地上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最重要的是,弗莱德向依芙利娜和她的族人保证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几乎所有的伏击都发生在夜晚,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两千多名土著战士参加了这一次的伏击,除了他们,弗莱德还带来了五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经过一个月来的锻炼,土著朋友们逐渐学会了令行禁止,不再是那些一遇到战斗就只会漫无目的的冲杀的无知勇者了。他们在这些天里表现出的战斗天赋让我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兵咋舌不已,当他们学会将打猎的技巧融入作战时,就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这片满地满藤、杂乱无章的丛林就像是他们的花园,在这里他们的行动就像是山风一样迅捷,他们可以像影子一样紧贴着要追击的对手而不被发现,同样,如果他要摆脱你,你会觉得他们当着你的面使出了隐身的魔法,让你不见踪影。他们并不缺乏耐心,只是从没想过把它用在战场上。他们是最有耐心的猎手,被他们盯牢的猎物很少逃得出死亡的陷阱。

    现在,他们正埋伏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着运送补给的车队从身边经过。

    尽管和他们共同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但我仍旧无法完全识破他们的伪装。这些看似笨拙的土著居民一进入丛林中就会展现出他们不为人知的聪明才智,我曾亲眼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用泥浆、杂草和少许树皮完成了他的伪装,我发誓,除非你当场看着他完成这套魔法,否则就算你一脚踩在他身上也发现不了他。

    黑暗中,我隐约看见一个叫做肯特的土著战士以树影为掩护伏在路边,他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我不得不担心押运的士兵是否会踩到他的手指。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一根栓在长藤上的横木忽然从路边直锤过来,击中了一匹马的身体。那匹可怜的畜生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嘶鸣,发狂地挣扎起来。押运的克里特士兵警觉地向横木飞来的方向搜索着,他们很快发现在道路左侧,几十个荒蛮之地的野人呼号着向密林深处跑去,边跑边做出一些挑衅的动作。

    “是他们干的,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这些刚刚进入圣狐高地的新来者显然不像阿·斯坦将军的部下们那么了解这片土地的危险之处。上千名鲁莽的士兵贸然闯入了这片连星光都无法透过的丛林中,向着那群逐渐消失的背影追去。

    克里特人的指挥官示意全军停止前进,等待这次追击的结果。当然,这次追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如果一切顺利,没有人能向他回报些什么。在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弗莱德率领两千士兵已经设下了埋伏,除了他们,还有数百名土著战士从旁协助,他们的任务是:不让一个克里特人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夜晚很安静,风擦着你的耳垂轻轻摇过,将草木新芽的味道送到你的唇边。

    在风吹不到的地方,一场血腥的杀戮正在进行,或许已经完结。这自然不是我们的敌人能够预料到的。

    时间过了很久,克里特人的指挥官看上去逐渐失去了耐心。他忧虑地望着自己的部下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终于叫过自己的副官,命令他率领五千名士兵入林搜索。他可能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隐藏在丛林深处的土著部落,通常来讲无论那个部落多么强大,五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又一根粗大的原木从道路右侧横扫过来,它撞断了一辆马车的车辕。受惊的战马高高仰前蹄,而后撒开四蹄拼命挣扎,将这辆马车歪歪斜斜地拉倒在路边。它的驾驭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息了它的愤怒,其余的士兵则手忙脚乱地将马车扶正。

    两支锋利的短矛从树木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刺死了两个没有防备的克里特士兵。树影中再次出现了土著人活跃的身影,他们高叫着消失在道路另一侧的丛林中。

    克里特的战士们刚要追赶,就被他们的指挥官制止了。那名军官沉思了片刻,嘴角上挂起高傲的笑容。他叫过一名下级军官,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受到命令的军官同样带领着大约五千名士兵冲入丛林,转眼没了踪影。

    当许久之后,道路两旁再也没有一丝人声发出时,克里特人看见了他们的敌人。罗迪克和达克啦率领着三千多名全副武装的德兰麦亚士兵从敌人队列的后侧掩杀上来,试图趁克里特人将注意力放在两翼的时候制造混乱。他们将手中的火把抛上马车,而后开始向克里特运输队的士兵们发起攻击。这次袭击的确有些出其不意,克里特人看上去有些混乱。尽管在数量上占据相当大的优势,但他们仍被这预料之外的突袭打乱了手脚。

    在战斗最激烈的前沿,达克拉手舞着沉重的战锤用力挥舞着,一个又一个勇于面对他的战士倒在了他的脚下。罗迪克站在队伍中间不时地发出指令,这使得许多立功心切的克里特人向他杀去。凡是能够穿越士兵们的阻隔接近他的克里特人都是些真正勇敢的人,可他们依旧无法伤害到罗迪克。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军官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武者,他的勇武完全不下于正在享受搏杀乐趣的强壮的石匠之子相比,尽管对手们都很有勇气,但他却总是比他们更强大一些。

    两旁的树林中此时向道路中央倾泻着锐利的钢铁,无论是弓矢还是掷矛,都裹上了克里特人的鲜血。原本隐藏在道路两旁的土著战士们呼啸着现出身形,用他们的武器有力地支援着德兰麦亚兄弟的战斗。此刻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罗迪克他们一侧倾斜,所有的事实都在表明我们的战斗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少量的伦布理战士们引分散了克里特人的兵力,而罗迪克他们的突袭也重重打在克里特人的软肋上。

    “快撤退!他们埋伏在路边!”忽然,一声大叫打破了战场上的局势。随着这声叫喊,从道路右侧冲出了去而复返的克里特士兵。我们似乎小看了克里特人的指挥官,看来,从第二根原木袭击马车开始,他就看透了这是个陷阱,因此将相当数量的士兵提前埋伏在道路右侧,准备在关键时刻全歼德兰麦亚的伏兵。幸亏潜伏在密林中的伦布理土著战士发现了他们,提前发出了警报,否则罗迪克他们难免要遭到灭顶之灾。

    克里特伏兵高喊着从一旁掩杀过来,试图完成对敌人的包围。不过,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发现形势危急的罗迪克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的命令立刻得到了忠实的执行。德兰麦亚的战士们在抛下上百具尸体之后终于顺利地逃脱了克里特人的包围圈,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杀死了数倍于此的对手。数百名伦布理族的土著战士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窜出,他们惊慌地叫喊着,将手中宝贵的武器抛在地上,杂乱无章地跟随着撤退的德兰麦亚士兵逃窜起来。偷袭失败了,克里特指挥官以他的智慧和谋略化解了这场危机,将战斗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全军追击,全歼来袭之敌!”克里特指挥官此时果敢地下达了追击的命令,同时分派出一支部队进入道路左侧的树林,支援最早冲入丛林中的那支分队。他的命令看起来是正确的:敌人的主力部队已经暴露,潜藏在林中的土著人也四散逃窜,这正是抓紧时机扩大战果的好机会。一旦集中力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渴求荣誉和奖赏的士兵。勇敢的克里特战士们毫不迟疑地跟随着自己的将领,挥动着锋利的武器向敌人冲杀过去。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反偷袭,更是洗刷友军耻辱、以胜利振奋人心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我猜一些士兵可能已经开始考虑起如何在颜面全无的友军面前耀武扬威了,他们确实有这个资格:在友军被敌人的偷袭战术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却一举击溃了敌人的偷袭,甚至有可能全歼敌军的主力部队,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勇敢和友军的无能。

    一条由火把足成的长龙沿着崎岖的山路延伸得很远,在长龙的顶端,不时传来金属交击的厮杀声响。就在那一声声脆响发生的时候,那些不幸的人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大约两千名疲惫的克里特人照料着运输车队,他们扑灭了几辆马车上的火焰,有的人开始修理已经损坏的马车,把受伤的马匹换下来。其余的士兵们满腹怨气地看着火龙消失的方向,为自己的职责忿忿不平。他们相信,如果不是要守卫车辆,他们早就冲杀在队伍的最前列,用敌人的首级换取自己的荣誉和奖赏了。而现在,他们只能呆坐在这里,等候自己的战友立功归来,向自己炫耀那亮闪闪的钱币和醇香的美酒。

    这时候,他们遭遇了噩梦。

    “哗啦!”

    一只瓦罐从我手中抛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摔碎在靠我最近的那辆马车的车辕上,一道清冽滑腻的液体从碎裂的瓦片间迸射出来,它们中的大部分泼洒在车上盛放着粮食的大布袋中,把它们染出一片湿润的颜色。这个信号带来了更多盛满了液体的容器,上百只各式各样的罐子从路旁的密林中掷出在克里特人的马车旁摔成碎片。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一些熟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油脂、松香,这些平日里闻起来芬芳扑鼻的气息此刻透露出无比阴险狠毒的味道,在仅存的克里特守军中引起巨大的骚乱。紧接着,一根根火把在丛林中亮起,掷向全无防备的车辆。

    烈焰腾空而起,照亮了夜,克里特人的惨叫声惊醒了沉睡的黑暗。

    “杀!”我拔出长剑,率先冲出去,砍倒了一个试图扑灭火焰的克里特人。这个忠于职守的家伙直到死都没来得及拔出自己的武器。在道路的另一侧,罗尔同样率领着数百名强壮的土著战士杀了出来,用鲜血满足着他们对战斗的渴望。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才是这场偷袭的真正实施者。从树林中跑开的土著战士们事实上是我们的掩护,他们在敌人面前出现,而后离开,放松了克里特人的警惕,让他们下意识地以为路边已经没有了埋伏,能够放心地全军追击罗迪克,这就给我们制造了机会。自然,事先埋伏起来的克里特伏兵从一开始就没有逃出我们的目光,我们只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他们暴露出来罢了。

    在经历了连续一个月的偷袭暗杀之后,我觉得这样面对面用刀剑解决问题的方式亲切美好。我感到自己压抑了许久的鲜血在燃烧,让我无法遏制地想呼喊。

    “我还是喜欢这样!”我大叫着,顺便在一个向我扑来的敌人身上找到了将剑刺入人体的熟悉触觉。

    我的话引来了土著战士们的大声附和。尽管他们精于猎杀对手,但依照他们的本性,还是更喜欢这样热烈的战斗。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瞬间消除了我此时的战斗激|情。我看见罗尔的嘴边带着邪恶的红色,眼中燃烧着不正常的战斗激|情。他双手的武器根部染满的鲜血——很奇怪,他总是喜欢将手中的武器全部刺入敌人的体内,而后搅动它们,给面前的对手制造痛苦,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短剑和匕首的护手处总是殷红一片的原因。

    “我也喜欢这样。”罗尔面无表情地说,似乎除了眼球,他脸上的所有肌肉都是僵死的。

    我忽然觉得有罗尔在的战场,永远都不会让我习惯。

    我们并不奢望能够战胜多出我们近一倍的克里特守军,我们只是在竭力拖住他们,让他们无暇救火而已。当我们撤出战场时,阿·斯坦将军翘首企盼的补给大部分已经被烧成了一堆堆的焦炭,小麦和燕麦烧焦的香味消融在这片树林之中,仿佛是在嘲笑克里特人的大意。

    现在,罗迪克他们大概已经摆脱了身后的追兵吧,弗莱德应该也差不多已经击败了深入丛林中的克里特军队。不知道克里特指挥官在失去了敌人的踪迹之后还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明白自己的失误,我猜这不需要很久——他看起来很聪明,尽管这对于他们来说还远远不够。

    我想,我们可以说再见了,亲爱的克里特朋友们。

    第十四卷 变革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非法移民

    如果说我们的到来打开了圣狐高地尘封已久的大门,让这里的土著居民——尤其是伦布理族人——第一次敞开胸怀接受外来世界的文明,从而迈出了走向开放的外界世界的第一步,那么,休恩·恩里克和他前所未有的庞大商队的到来,则在圣狐高地的原住居民迈向文明的道路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此之后,这片几乎从未经过人类开发的原始土地开始沿着人类文明进化的轨道加速前进,这种人类追逐进步的变革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遏止。

    这一切都开始于一个寻常的清晨……

    “古德里安先生……”在我们操练的训练场外,奔狼部落的酋长,高大的罗提斯大喊着奔向我们。自从我们以不足千人的损失将克里特人的大军逼出圣狐高地之后,这个伦布理族最大部落的酋长就对我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他认为我们面对敌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英勇的武者所能够达到的极限,如此惊人的战绩让我们一贯厌恶阴谋诡计的土著朋友们也不得不惊叹于弗莱德的智慧。

    “早上好,尊贵的奔狼之子。”弗莱德热情地迎接了我们的客人。他挽住罗提斯的双臂,给了他一个伦布理式的友好拥抱。

    “看您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看到罗提斯的神色不太正常,弗莱德疑惑地问。

    “我们发现了一支商队,他们人数众多、行踪诡异,似乎并不是想与我们交换商品,而是在搜寻什么东西。我猜这或许和你们有关,就来告诉你们一声。”

    “太感谢您了,他们现在在哪?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他们。”

    “就在我们部落的营地。我从来没见过一支商队有这么多人。要不是看见他们马车上的商品,我会以为那是支军队的。”

    没过多久,我们骑马来到奔狼部落的营地。还没有看见帐篷,我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以我们熟悉的方式大声吆喝着。

    “你看看,这是一支多好的长矛,锋利、闪亮,任何盾牌和铠甲都无法阻挡它的锋芒。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的长矛了。拿着这支矛吧,勇敢的战士,只需要三张狼皮它就是你的了。哦,天呐,你看起来帅极了,漂亮的姑娘们会爱死你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如果晚了,它就是别人的了。”

    “一张狼皮也不要给他。”听到这声音,我们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我策马上前,远远地大喊着,制止了一场无耻的诈骗,“把你肩上的这条脱了毛的狐狸皮给他,然后把长矛拿走吧。你放心,我保证这就足够了,他是我的朋友。以后见到这张脸一定要记住,你可以喊他奸商,通常我们都是这样喊的,对不对,奸商?”

    “你这个坏人好事的酒鬼!”一张年轻的面孔忿忿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手中那条已经辨认不出本来颜色的狐狸皮,恨恨地咽下一口唾沫。而后,他终于忍不住露出欢悦的面孔,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热情地拥抱。

    “该死的家伙,一见面你就害得我起码损失了十个金币的利润。嗨,弗莱德,普瓦洛,好久不见,我可找到你们了。”这个年轻的商人正是恩里克商会的年轻会长,云斑豹王朝庞大财富的继承者,富可敌国的商人,我们的朋友休恩·恩里克。

    “你这家伙,如果把你的财富换成金币,可以盖成一座纯金的宫殿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里用伪劣产品挣小钱。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们真的很难堪啊……”普瓦洛走过来,同样和恩里克拥抱在一起。

    “世道艰难啊,谁像你们,躺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地给我拼命烧钱。你以为你嘴里的面包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们这样一点点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恩里克装模作样地哭穷,全不顾他的话产生了多么不利消化的歧义。

    忽然,休恩挣脱了弗莱德紧握住他的手臂,飞快地窜到摆满商品的马车前,对着一个拖着长长的青鼻涕、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土著孩子唾沫横飞地大声说:“怎么,你对这块盾牌感兴趣吗?你可真有眼光,我保证,你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结实的盾牌了。这是一代巨匠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就连巨龙也咬不碎它。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龙?那老虎你总该知道吧,就是那种牙齿尖尖的大家伙,叫起来是嗷嗷的,啊,我说的不是狗啦,你叫的才像狗呢……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总之,这是面无比坚固的盾牌,无论是什么武器都刺不透它。什么?刚才那把矛?对……它……也很锋利,你管它干什么?我们说的是盾不是吗。只需要三张狼皮,三张狼皮,或者两条红色的狐狸皮,它就是你的了……”

    看着休恩拿着那块废铁皮拼成的破烂货对着一个拖着青鼻涕的孩子滔滔不绝地推销商品,我们都有些眩晕的感觉。我有些后怕和他打了那么些年的交道。对了,我的佩剑似乎就是从他那里买来的制式商品,它好像很久没有保养了。

    我的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休恩并不是贪恋金钱……”弗莱德无奈地坐在一边,看着忙碌的休恩,做出了他的结论,“他只作生意作得有些上瘾而已……”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中肯的一句评价。

    晚上,我们把休恩庞大的车队接到我们的营地中。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庞大的一支商队了,它居然有将近两千人,一下把我们的营地填得满满的。为了给他们让地方,一些士兵不得不重新搭起了帐篷。

    “一收到你的信我就尽快凑齐了需要的物资,可是克里特人封锁了翁伯利安山谷,我们只好绕远路从拉德森尼亚运来,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原本我还担心补给供应不上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所以日夜兼程地一直赶到这里。这里实在太大了,我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只好借着贸易的名义边走边找。”在一间大木屋里,休恩对我们说。

    “早知道你们和土著人的关系那么融洽,”他看起来有些懊恼,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我就直接去问他们了,不用在这个该死的倒霉地方转了那么久。”

    尽管在交谈时我们口无遮拦地相互贬损,但我看得出,这个年轻的商人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一定吃了不小的苦头。他的眼圈黑紫,眼眶深凹,脸上带着许多被树枝划伤的细小痕迹,原本明亮细韧的头发现在看起来也枯黄蓬松。我的心底流过一阵阵的暖意,我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我们都知道休恩是冒了怎样的风险才能来到这里的,即便是最善战的军队也未必敢在前途不明的情况下在这片广袤的丛林地带久留,而休恩,我们的朋友,居然带着一支商队深入到这里,而这完全是为了我们的友情。

    没有人有办法表达这份情谊,在它面前,语言显得苍白无力。我们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这是我们能够表达的最大的谢意。这份谢意我们无法说出口,似乎只要一说出来,我们就侮辱了休恩对我们的深厚友情。

    “我带了足够你们支撑半年的粮食,不过我看你们可以支持得更久,这里的野味很不错。”休恩边把半只野兔的后腿塞进嘴里边说,“还有一些武器装备,可能不是很多,但也足够你们使用了。另外,换季的衣服也已经备齐,可能要一个月以后才能送来。考虑到你们要在这里常住,我带来了一些好东西,我想你们会喜欢的……”

    年轻的商人微笑着,他走出门去,把我们带到几辆马车前。

    “这里是小麦的种子,这是棉花种子,还有其他一些作物的种子。如果善加耕种,我想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就不再需要我为你们提供粮食了。”

    “天呐,你考虑的可真周全!”凯尔茜忍不住把我们惊叹的心情说了出来。

    “这还不是全部呢,海盗小姐。”我们惊讶的表情让休恩很得意,他把我们带到另几辆马车前。

    “这里有几套冶铁和伐木的工具,你们不用再拿剑砍树了,而且,损毁的武器也可以自行修理。我给你们带了些工匠,我想你们用的着……”

    这下我们的惊讶无以复加了。我们知道休恩是个思维谨慎考虑入微的人,否则他是不可能把一个商会经营得如此成功的。可再怎么样我们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全,不仅是工具,连工匠都给我们带来了。

    “他们要……留下来?”埃里奥特在一旁诧异地问道。

    “几乎全部。”休恩肯定地回答,“他们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家园,无处可去。为了收容他们,我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现在终于把这个大包袱卸给你们了。啊,一身轻松啊……”

    “除此之外……”说到这里,休恩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弗莱德,又看了看三位女士,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你说吧,休恩。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知道的。”弗莱德对他说。

    “那你得保证,我说完之后不许生气。我太了解你了,弗莱德,你的正义感有些过剩,可能不能接受这些事情。还有你,凯尔茜,把你的剑交给我,我知道你在海上干过些什么,我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休恩的表现让我们有些诧异,不过出于信任,弗莱德和凯尔茜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我带来了一千多人,他们中大多数是女人,弗莱德,年轻的女人。她们……不是商会的人……”

    “她们是奴隶,我买的奴隶。”

    此时休恩的表情无比严肃,和刚才炫耀他所带来的商品时得意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心中的惊讶。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瞬间点燃了凯尔茜的怒火,如果不是我们拉得及时,她一定已经扑上去痛打休恩一顿了。确实,凯尔茜一直很痛恨非法的奴隶买卖。我还记得她曾在海上将一艘奴隶船的主人杀死,那似乎也是她当海盗时为数不多的暴行之一。休恩提出的预防措施不是没有道理。

    米莉娅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她的表情说明了她对这件事带有多大的厌恶。原本她亲切地站在休恩身边,可当她听到这个令人反感的消息时,毫不迟疑地离开了他,走到我们的一侧,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我们中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弗莱德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他的声音透出几分不解,但更多的是失望和愤怒。我的朋友从来见不得这些黑暗卑劣的交易,在他高尚的性格中容不下一丝的污垢。让他原谅这种贩卖人口的行径,这比赤手与狮子搏斗还要困难。

    “战争制造了大量无助的人,弗莱德。所以在一些权力者的纵容下,诞生了很多贩卖奴隶的市场,它们几乎是公开买卖。妇女、男子、孩子、老人……什么人都有。无论是谁,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人,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弗莱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怒吼。

    “为了你,为了你的军队,为了你的理想!我的国王陛下!”休恩这时也被这指责弄的怒气上涌,他提高了声音,回应着弗莱德质问。

    “你的军队,你的士兵们,他们追随你,信任你,相信你是真正的英雄,是他们、是我们的王。可是,这并不是全部,你不能代替一切。”

    “他们失去了家庭,没有了妻子儿女。好的,现在你还可以控制他们,用纪律和命令,可是你能这样控制他们多久?他们也是人,他们需要温暖,需要家庭,需要更贴近他们、值得让他们战斗的东西!你懂吗?他们也是人!”

    “是的,我买了奴隶,对于你来说,我是个罪犯,知法犯法。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买下了她们,把她们送到这里,并不是让她们来这里受虐待、绝望地等待死亡,而是要给她们一个新的生活,同样给你的士兵们一个新的生活。他们不能一辈子生活在一座军营里,而是应该生活在一座城市中、一个国家里。这( 星空倒影 http://www.xlawen.org/kan/29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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