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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衣低声疾道:“不可以叫他们退。”傅晚飞一怔。

    “他们一旦退回崖上,就会砍断吊索。任由我们掉下去。

    傅晚飞猛然一省,大呼道:“不许动!

    鲁布衣。土豆子立时僵直了不动。鲁布衣双手紧抓木椅扶手。土豆子双手紧握耙柄,两人都抓了一手心的汗。

    鲁布衣扬声问:“你要我们怎么样?”

    傅晚飞六神无主,进退维谷,索性撒赖:“不准进,也不准退。

    鲁布衣强笑道:“那我们就僵在这里,天为庐,地为床,雨为食水,拿吊桥当饭吃么?”

    傅晚飞叱道:“少废……”忽觉脚下吊桥稍微震荡,猛回首。只见土豆子悄步逼近,傅晚飞气极喝道:“再动一”挥刀又断一索。

    吊桥连断四索,斗然一沉,摇摇晃晃,发出支格支格的怪声。这下可把鲁布衣吓得骇然失色,高呼道:“土豆子,不要动!不许动!不准动!

    土豆子也脸色发白,僵在那儿,便脚背上凿了钉子一般。

    傅晚飞气呼呼地道:“不动最好,老老实实的……”

    四人分作前、中。后三段,僵在桥上,相持不下,却不料自天祥那边,来了一个挽譬小童,拖着一个老得快睁不开眼的老婆婆。竟无视于吊桥上争持的情景,一蹒跚一蹦跳的踏上了吊桥。

    两祖孙一上了吊桥,吊桥立即一沉,傅晚飞立即发现,又要挥刀砍绳索,土豆子连忙骇呼道:“不关我事——”

    傅晚飞一呆,这才发现老婆婆和小孩子正走在吊桥上。

    傅晚飞呼道:“喂,别走过来,别走过来——”

    那老婆婆远远似听到有人呼叫,用手按在耳背上,问那小孩:“四毛,那人在呼嚷什么呀?”

    四毛跳蹦蹦他说:“他叫阿婆阿婆快过桥,过了桥,搭上轿。轿儿轿儿摇摇摇,摇到戏园子里瞧。

    在那边鲁布衣一颗心可掉出来了半颗,忙不迭地道:“别人经过,可不是我们,你不要砍。一砍,大家都没命了。”

    傅晚飞一见老婆婆和小孩,心忖糟糕,鲁布衣见傅晚飞扬起刀来,却没砍下,横针似的狭眼亮了一亮,道:“你砍也不打紧,但连累无辜老幼性命。你忍心吗?”

    傅晚飞颓然垂下了刀。

    鲁布衣突然推动木轮,迅速逼了过去。

    傅晚飞又举起了刀,厉呼道:“你再过来,我就一一一”

    鲁布衣狞笑道:“砍!砍吧!害死无辜乡民,看是不是好汉所为广

    傅晚飞扬起了刀,却一直没砍下去,就这么瞬息间,鲁布衣已逼近桥中央傅晚飞和李布衣身前!

    傅晚飞怒叱:“你一一一”

    鲁布衣骂道:“你砍,你砍,要连累一一一”话未说完,袖口里橄榄形的暗器一闪,已射中傅晚飞持刀的手。

    刀呛然落下,掉落到深谷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鲁布衣同时也欺近了傅晚飞身边,木椅上猛弹出一柄飞刀,急射傅晚飞颈侧。傅晚飞匆忙问根本不及闪躲。

    在他背后的李布衣忽一探身,张口咬往了刀。

    “挣”的一声,刀柄射出一枚小剑,李布衣一仰脸,小剑平贴脸颊而过,还飘下几撮发丝。

    李布衣四肢伤及筋骨,无法挥动,但内力依然存在,反应仍然机敏。

    鲁布衣笑喝道:“好哇,还顽抗哩——”忽见李布衣一抬膝,顶在傅晚飞臂弯的包袱上。

    “呼”的一声,一物凌空飞来。

    鲁布衣没想到李布衣在此情此景,居然还可以反击,匆忙问一掌拍去。波的一声,物件碎裂,黑雨洒下,鲁布衣行动不便,淋了一身,才知道原来是墨汁。

    一般墨汁都是在砚台上渗水磨研的,但也有存于瓷瓶,可保数天不凝结成块。鲁布衣拍得一手是墨,一时不知有没有毒,忽见李布衣俯身冲来。

    鲁布衣吃了一惊。

    李布衣原就骑在傅晚飞背上。居高临下,突然凑身过来,鲁布衣百忙中一掌拍了回去。

    李布衣若仍有一手一足可发挥,只怕鲁布衣此番便得伤于他招下,可惜李布衣无法作出攻击,这一掌拍来,只有一个大仰身,头已越过了吊索,空悬在桥外。

    鲁布衣一击不中,臂陡伸长,“砰”地追击在李布衣胸前。

    这一掌刚刚印中。掌力未吐,傅晚飞已定过神来,一脚踢去。吊桥这时摆荡不已,窄难容二人并立,鲁布衣在椅上,闪躲不便,虽不怕傅晚飞的武功。但也只有先行催动轮椅。往后退了七尺。

    这时连雨霏霏下,鲁布衣本溅得一身是墨,又教雨水冲去,变得上半身干净,下半身犹留有墨迹,十分狼狈。

    鲁布衣虽然狼狈,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傅晚飞已失刀,再也没有砍断吊桥之威胁。

    傅晚飞背起李布衣想往另一边冲。但见土豆子持把就把守在七尺外.原来在鲁布衣冲近交手数招的电掣星飞间,他已赶到了。

    这时吊桥在半空中摆荡不已,桥首的老婆婆和小孩子都抓紧桥索,尖叫不已,十分害怕。

    李布衣垂着头,看着胸前,傅晚飞却大声道:“好,生死我不在乎,让我们过了桥再杀,别连累无辜!

    鲁布衣摇头道:“不行!现在僵局已破,你前无路,后绝境,除死无他策。此地不杀你们。哪里还有更好的杀人处!

    鲁布衣说着便要出手,忽听见李布衣叱道:“鲁布衣,你生平己历三次大难,三次不死,皆因天留余地,而今你还作恶。”

    鲁布衣一震。这几句话,乍然听来,对鲁布衣而言,悠悠然像天霆的雷声劈人脑壳里一般。怔立当堂。

    李布衣转而用一种沉平的声调道:“你现在呼吸已甚不正常,背脊椎骨的刺又强烈多了吧?你的心已乱得一塌糊涂,寝难眠,食难安,你还要加害旁人?

    鲁布衣呆呆地坐在那里,用一种艰涩的声音道:“你……我

    李布衣叱道:“你害夫人先你而去,报应不够么?内疚还不够重么?你还再作恶,真的不为孩子们想想么?

    鲁布衣脸色煞白,怔在当堂,墨汁在他脸上被雨水冲涤得一道一道灰痕,很是诡异。

    李布衣神色不动,向傅晚飞低声疾道:“我一说完下一句话你就全力动手。

    只听鲁布衣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看他的脸容神情,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李布衣目中神光大现,暴喝一声:“鲁布衣,祸福无门.由人自招,你三十丧妻,四十长子亡,还不知侮悟!

    鲁布衣脸肌抽搐,捂胸呻吟:“哎——”

    傅晚飞虽不明白,但想起李布衣的话,右拳飞星抛月。捶打鲁布衣额角,左掌五指迸伸,贯刺其胃部,一足飞蹴,踢向鲁布衣小腹。

    第04章 迷雨下的红伞

    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一个土豆子,傅晚飞这三记狠招必能命中。

    傅晚飞一出招。土豆子也向他背后出了三记杀手。

    傅晚飞转身向鲁布衣发招,他背后就是李布衣。

    土豆子等于向李布衣出击。

    傅晚飞可无心再攻向鲁布衣,他霍然回身,把三招狠攻全向土豆子发了出去。

    三招狠攻跟三记杀手硬碰硬,谁也没占着便宜。

    李布衣大叫一声:“斩索!”

    鲁布衣、土豆子同时一怔,就在这刹那之间,李布衣一起时。撞倒了土豆子,向傅晚飞耳边叫:“走!

    傅晚飞反应奇快,不理三七二十一,开步就狠命地跑,吊桥被震荡得格格作响,一口气向前冲锋的傅晚飞倒没什么,在桥心的鲁布衣、上豆子几被震荡得摔下深谷。忙抓紧吊索。稳住身子。

    只要傅晚飞背着李布衣,走完吊桥,便可以回身断索,令鲁布衣、土豆子二人在深谷跌成肉泥,傅晚飞知胜券在握,一面跑一面喜呼:“大哥,大哥,我们上上上上了崖,就断断断掉桥一一一”

    李布衣在他背上道:“不行,此桥不能断,只忻了几条绳索,较易修好,若全桥掉落下去,一两个月内不易重新架好,叫乡民们有多大不便……咱们过了桥便算了。

    傅晚飞打从鼻子里哼道:“便宜他们了一一一”突然陡然停下。

    原来他已跑到桥首,只见老太婆和那小孩子仍抓紧桥索,因桥身震动,两人惊怖莫已,处境颇岌岌可危。

    傅晚飞疾道:“不行。

    李布衣道:“扶他们回崖。

    傅晚飞应了一声,力运全身,左挟小孩,右扶老太婆,背负李布衣,除傅晚飞双脚踏在悬空的桥上外,余者三人俱双脚悬空,随时可能落人百丈深谷里。

    小孩子闭起眼睛不敢看,老人婆口里猛念菩萨求救,只听桥上支轧支轧的乱响,好似随时一脚踩人了虚空里,好不容易终于上了崖,脚踏实地,傅晚飞轻轻放稳了两人,忽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

    原来他内力本就不高,激战了一轮之后,又狂奔了一阵,加上身负三人之力,心理负担又重,知道只要走失一步,便害了三条人命,千辛万苦才上了山崖,脚一落实,顿放下心头大石,登时脱了力,倒在地上。

    只听有人喝道:“迟早难免一死,还逃什么?傅晚飞身负三人之时走得极慢,土豆子和推动木椅的鲁布衣,已一先一后逼来,离桥首不过十尺之遥,就算要砍断桥索也来不及了。

    傅晚飞虎地跳起来,气喘未休,猛醒起李布衣负在自己背后。怕他压伤,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耳际传来李布衣一声轻叹:“我没事,你放心。逃不掉他们的追击,实乃大意,你快走吧.我挡他们一阵。

    傅晚飞怒道:“我说过,要生同生,要死一齐死。

    李布衣叱道:“你在我身边,反而使人投鼠忌器,你走了我应付得来。

    傅晚飞双眉一竖,惨笑道:“哥哥如此骗我,岂不是看不起兄弟,不与小弟同生死?既是如此,我自杀当堂便是。

    李布衣至此也不禁热血沸腾,大喝道:“好,是哥哥说了狗屁。兄弟你不要见怪,咱们相交不久,长幼不一,但生死都一般痛快过

    鲁布衣和土豆子这时逼近桥墩,只剩七尺不到,见二人厉声交谈,因防有诈,凝住不发,静观其变。

    鲁布衣冷冷地道:“我劝你不要再背着他逃。我椅下。袖里的暗器,只要你一动,至少把你射穿十八个窟窿。

    傅晚飞豪笑道:“我们这次停下来,本就没打算再跑。

    鲁布衣道:“有志气!叫什么名字?”

    傅晚飞不去答他,却问土豆子:“喂,你总不成就叫做土豆子吧,咱们拼生拼死的,还未通姓名呢。

    土豆子道:“我叫姚到,别人都叫我土豆子。

    傅晚飞批评道:“不好不好,姚到也不好听,像我师父叫我做傅晚飞,就好听得多了。

    鲁布衣眯着针眼:“死到临头,还说这种鸟话!

    傅晚飞搔搔头道:“难道死到临头,规定只能交待遗嘱吗?

    鲁布衣因恼傅晚飞刚才不答他的话,便转过去跟李布衣道:“你怎么都知道我的事?”

    李布衣淡淡一笑:“我看出来的。

    鲁布衣道:“我自问在相貌上隐藏得很好,也涂了些易容之物。表情亦能控制,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李布衣摇头:“在面相上我看不出你的底细;我是从手相中看出来的。”鲁布衣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诱我掌上酵上墨汁,再引我在你胸襟上印了一掌,你就从掌印上观察……”

    李布衣淡谈地道:“人的手掌和嘴巴不一样,它决不会说谎。拿笔的食指。拇指第一节生茧,拿锄的四指掌峰责起,拿刀拿剑的虎口结厚皮,都瞒不过人的。

    鲁布衣憬悟地道:“难怪你中了我一掌后,故意垂下了头,原来在看我的掌印……”

    李布衣道:“也在挡着雨水,不让掌印太快被雨水洗去……不过,要不小飞及时出手,你那一掌我也着实吃不消。

    鲁布衣把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喃喃地道:“我的生命线(地纹).在中段之上,有一处裂纹,一处十字,一处星花,所以你就能准确地指出我曾历三次大险了?”

    李布衣接道:“而且,你的手掌中出现健康线。

    鲁布衣苦笑道:“这条健康线是从掌腕根部斜指尾指,通常是不健康的时候,才会有健康的出现。

    李布衣点头道:“何况你健康线上出现蛋突状,头脑线(天纹)也有明显的岛纹,呼吸定有阻滞,可能肺病甚重,而精神也痛苦难安。

    鲁布衣冷哼一声:“我生命线前三分之一的始端有岛纹,你是因而判断我脊椎有病了?

    李布衣笑道:“这倒可从你出手与动作里,就可以断定的。

    鲁布衣惨笑道:“我小指下的婚姻线(家风纹)端部下弯,被十字纹砍断,且线尾下垂切断感情线(大纹),我因夫人病逝而伤心,是明而显之的。

    李布衣道:“而你婚姻线上竖了两条直线,浅而狭的代表女儿。阔而深的代表男孩。你有两种直线各一。但其中一条中途破断,我是以此为据,猜测令郎已经……”

    鲁布衣忍不住道:“不错,我掌纹里确写明了这些遭逢……但你又从何得知发生之年岁?”

    李布衣道:“你的命运线(玉柱纹)被拇指球峰已位的星纹所串破。按照掌纹流年的看法,你命运线被良宫横线串破,是在头脑线上下各一,我是因而推测年份的。

    鲁布衣苦笑道:“良宫星在破玉柱,难免六亲不幸,心情受苦……你说的不错,只是我乍听之下,还着实惊疑了一阵。

    丰布衣赦然道:“惭愧,我身为相士,为求苟活,危言耸听。揭人隐私,实在汗颜。

    鲁布衣沉默了一阵,垂下了头,忽又抬起来,用针刺一般的眼神补道:“你若羞愧,那么我也身为术士,趁人之危,赶尽杀绝,手段卑鄙,岂不更无颜面做人?”

    他笑笑又道:“可惜,我不能错过这机会,错过了.就可能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也多么不想杀你,跟你多学一些占卜相学。

    李布衣一笑道:“这是命也。

    鲁布衣道:“人努力不及之处方才是命,你已认命了?

    李布衣眼神明亮清澄:“我仍在努力。

    鲁布衣大奖道:“好!好!我在努力杀你,你在努力不死!就看命里如何安排了!

    忽听后头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不死。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鲁布衣和土豆子已感觉到吊桥的震荡。

    鲁布衣立即回首。

    土豆子却没有回身。

    他仍钉着李布衣和傅晚飞,以防他们趁虚出击。

    他们师徒二人早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鲁布衣回头,就看见一个人,拿着一柄小组伞,在迷雨中自吊桥走来,伞下看不清楚面目。

    但鲁布衣却知道来人是谁。

    他目光像针一样冷酷、狠毒,瞳孔收缩,一字一句地道:“你没有死?”

    张布衣道:“我若死了,岂不是比没有死更可怕?

    鲁布衣恍然悟道:“我忘了你手上有一柄伞。

    张布衣道:“而且那只是崖边,我的伞逆风而降,卸去急坠之力,只要认准落脚之处,未尝不可以在半途稳住身形。

    鲁布衣拍额叹道:“能在掉落深崖时心不乱以求生,我很佩服。

    张布衣沉声道:“下去倒不难,只是上来颇费些时候。他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迅速接近鲁布衣的处身之地。

    第05章 三个布衣、一副对联、两个字

    鲁布衣想命土豆子断索,但他知道傅晚飞一定会受李布衣之命出手阻止,自己未断吊桥之前,要争回到崖上,已然不易,何况还有一个本就不易应付的张布衣。

    他沉默了一下。道:“看来,你不会让我杀死李布衣。

    张布衣声调低沉,答:“是。

    鲁布衣针也似的眼光四周迅速扫过了一趟,“看来,我今天只怕也杀不了李布衣。

    这时张布衣离鲁布衣只有约莫十五尺之遥。

    鲁布衣道:“难得我们三个布衣,今天聚在一起……可惜。”就没有说下去。

    张布衣不禁问:“可惜什么?

    鲁布衣道:“可惜我要失陪了。”他这句话还未说完,至少有四十件暗器,呼啸而出,有些打向李布衣,有的打向傅晚飞,大都打向张布衣。

    当下张布衣旋伞砸开暗器,傅晚飞背着李布衣不住腾挪逃避,腿、臂、腰各中了一枚橄榄镖,幸而只是掠中,并非射人,待暗器一过。鲁布衣和土豆子已抢上树头,夺路而上。

    鲁布衣根本无心恋战。

    张布衣、李布衣加一个傅晚飞,鲁布衣自度只有五六成胜算,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他决不会做。何况,自从李布衣提到他亡妻丧子之痛,心绪繁乱,一时仍未能恢复。

    更糟的是,他对李布衣已无杀意。

    所以他只有仓皇退走。

    鲁布衣一退,在迷雨里。吊桥上。红伞下的张布衣,忽呻吟一声,红伞掉落,双膝一软,仆伏桥上。

    李布衣急道:“快去扶他过来。

    傅晚飞急忙把张布衣扶到实地。才发现张布衣脸色苍白,胸腹之间,渗满了血迹,右肋还有一个血洞,腿烃之间,满是伤痕。

    前两处伤口。都非常严重。是与鲁布衣交手时被他暗器所伤而致的,至于腿腔之伤,敢情是在悬崖上落时被尖石划破,倒不严重。

    在迷雨里,张布衣撑着红伞,逆光而立,使得鲁布衣没有发现这些,而惶急退走,张布衣一口气强撑至此,终于支持不住。

    李布衣看了看张布衣的伤势,道:“快,到木栅里找赖神医。”

    这一来,傅晚飞又有得累了。

    在迷雨里,傅晚飞背负李布衣,手抱张布衣,穿过梅林点缀,秋意缠绵的天样,直转入木栅里。

    木栅里炊烟袅袅,山意帝翠,一片祥和的光景,一个小童折了纸船。放在大雨积水流湍的沟里,自己看得人神,时手舞足蹈,时拍手笑。

    这孩童眉清目秀,双颊彤红,很是可爱。

    李布衣示意傅晚飞停下来,柔声问:“小宝宝;你爹爹在不在?”

    孩童抬起了头,眼神十分清澈,笑嘻嘻地反问:“你找爹爹治病?”

    傅晚飞心忖:赖神医的儿子可长得人见人爱。

    李布衣笑道:“是呀。孩童鸟溜着眼珠,认真地摇头:“老爹爹是不替外人治病的。

    李布衣笑了:“那么他在了?”

    小童点点头,小小的手掐起了小纸船,递了上来,说:“这个给你。”李布衣便要傅晚飞接下,谢过了之后。又示意傅晚飞继续走,走了一段路,已到了木栅里尽头,右边隐约有一条巷子,通过去绿草青青,一望无垠。

    这时巷子转角处,有十六八个孩子,拍着手,逗着一头老牛。在唱着一首儿歌:“小小牛。慢慢走,老老牛,不想走,老牛小牛一块儿走,老牛背小牛,小牛拖老牛,眸哗哗——”

    唱到最后一句,见到傅晚飞等。便哄笑起来,围上去好奇的打量着,一个手里拿着鱼竿丝,钩上还挂着蚯蚓的邋遢小孩童毫不但怯地叫了一声:“喂。

    “喂。傅晚飞:“喂”了回去。

    “你们来干什么?

    李布衣笑接道:“找你们爹爹。,

    傅晚飞一听,伸了一伸舌头,心想:乖乖这可不得了,赖神医有这样一大群孩子呀,那么他老婆也不少了……不料他这一伸舌头,孩子们以为他在做鬼脸,登时各自拉脸。眨眼、扳嘴、捏鼻、吐舌、掩耳、伸颈,作出各种各类古怪动作,以作“回报”。

    傅晚飞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但笑也不敢,发作亦不得。一个拿着鱼篓,篓里蹦跳着四只蛤蟆,两条鼻涕像毛虫一般吐出又吸人。一手叉着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傅晚飞看到他们老气横秋,心里不禁有气,却听李布衣温和地笑道:“是来找老牛小牛的。

    那干孩童一听,笑逐颜开,拍手又唱了一首童谣,那鼻涕挂脸的孩子抓了一只蛤螟,递给傅晚飞,傅晚飞哪里肯接,却听李布衣吩咐道:“快接下,揣入怀里。谢过小哥儿。

    孩子们拍手欢歌,在田陌中是足泞泥溅,逐渐远去。

    转入个巷子,很快便来到一大片田野,金色的稻穗迎凤摇曳。吸人的全是清甜的凉风,三个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只是傅晚飞只觉得怀里的蛤蟆一直腾跳着,很不舒服.几次忍不住想要把它掏出来,李布衣道:“再忍耐一阵子。

    傅晚飞心里狐疑。但一直对李布衣心悦诚服.故也没有多问。

    这时吁陌上有十二三个农夫农妇,有的在抽烟谈话,有的在田里耕作,李布衣扬声问:“这里是不是木栅里的永和巷?”

    一个抽烟杆的中年农夫咧着黄牙问:“你来做什么?”

    李布衣又道:“我是找赖神医的。

    农夫道:“我爹爹?你找对了。你是谁?”

    李布衣道:“我是蛀米大虫。傅晚飞一听农夫叫赖神医做爹爹,心里吓了一跳.乖乖我的妈,连儿子都那么大了,赖神医可不简单,没料听得李布衣这样子的回答,更是发了一会儿的怔。

    农大们却听了毫不讶异,纷纷笑道:“去吧。

    “可顺风顺水顺顺利利的。

    “我们爹爹在家。甭担心吧。

    其中一个农家女,拿了一样东西,向傅晚飞说:“给你。

    傅晚飞见那女子青粗麻布,头上扎了块白底红花布,脸上沾了几块脏泥,但是眼眸美得柔静,黑白分明,几络乌发自头巾里乱垂她脸蛋上,更是映得她清丽绝伦,肤色白里透红,伸出来的手心向下,白净细柔,一点也不粗糙,竟还有一种如兰似麝的微香,淡沁入鼻。

    傅晚飞看得痴了。

    那农女跺足嗅道:“人家给你东西呀。”

    李布衣道:“还不接过。责备之声里隐带笑意。

    傅晚飞如梦初醒。忙伸手出来。农女“哈”地一笑,在他手心放了一堆又黑又湿的污泥,见他痴痴怔怔的样子,忍俊不住,捂脸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笑尚未及用手捂住之际,仍是给傅晚飞看了去,真是灿若花开,娇美元比,这一笑,使得傅晚飞神飞魄驰,心神震荡,李布衣笑道:“谢了。”又催傅晚飞向前行去。

    傅晚飞依依不舍,回眼望了再望,农女已回到农佃群中,再也没有抬头,只望见那白头巾红花点下的几络鸟发,傅晚飞神不守舍,惆然若失。

    一路行去,李布衣吩嘱:“那团泥握在手心,切莫丢了。”这回倒不必李布衣吩咐,傅晚飞早已牢牢握着泥团,纵叫他丢弃,他也不舍得。

    前面稻香风清处,有一问茅屋,矗立路边,李布衣脱口道:“快到了。

    忽见前面来了一对老夫妇,背怄人驼,脸上皱纹打了褶又成了结,如果不看身上服饰,单看脸容已老得分不出男女了。

    李布衣扬声招呼道:“老婆婆,老公公,赖神医在吗?”

    老公公和老婆婆都柱杖停住,打量了一番之后,老婆婆道:“你是谁呀?找爹爹干什么?”老公公接道:“是呀,找他干吗?

    傅晚飞这下,听得呆住了,李布衣却答道:“我是李布衣呀,两位敢情是不认得了。

    老婆婆拍了拍太阳||穴,张开快掉光了牙的嘴巴笑道:“原来是你呀,失觉。失觉。”

    老公公也笑逐颜开,道:“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了。”

    老婆婆白了老公公一眼道:“废话作什么?”遂向李布衣道:“你进去吧.爹爹在的。”

    老公公也跟着道:“爹爹在的,你快进去。

    傅晚飞背着李布衣。抱着张布衣,向前奔去,终于忍不住问道:“赖神医有几个老婆?

    李布衣没听清楚:“什么?”

    傅晚飞改了一个问题:“他……他有多大年纪了?怎么……怎么他儿女都……都那么老了?”

    李布衣怔了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晚飞一头雾水,不知李布衣笑他什么。

    李布衣笑了一会,才笑着道:“赖神医年纪不大,只不过这一带人人敬爱他,无论老幼,都唤他作’爹爹’,他也没有老婆……”

    张布衣听到这里,也不禁问道:“那对老公公老婆婆是何人?我看他们的武功底子极高。”

    李布衣道:“他们就是当年叱咤风云。威震武林的文抄公和文抄婆。

    “文抄公”和“文抄婆”是谁,傅晚飞却没听说过,但受伤的张布衣闻言后,身子震了一震,道:“是……他们!

    傅晚飞却问道:“大哥,你为何光招呼婆婆,然后才招呼公公呢?”

    按照一般俗礼,总是先招呼男的,再招呼女的,武林中、江湖上也不例外。李布衣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文抄公出名俱内,凡事以文抄婆马首是瞻……要是先招呼文抄公,可害苦了他哩。

    声调一转,疾道:“到了。

    李布衣想到马上能见到赖药儿、叶梦色等,心中浮泛起一种难言的亲切,也有一阵无由的紧张。

    傅晚飞骤止了脚步,只见茅屋幽雅,也没有什么特别处,竹篱笆内,小小院子养着鸡鸭,鸭子在小池游水,小鸡在啄吃谷禾米。院子里开着鲜红和鲜黄的美人蕉花,竹篱上还爬满了紫色牵牛花。凉凤徐来,带者几丝微雨,每朵花都像招曳着小手。

    茅屋门扉,有一副对联。

    左边只有一个字:有。

    右边也只一个字:无。

    一副对联,两个字。

    李布衣低声道:“击掌三记。

    傅晚飞依言拍了三下子掌。

    “汪”地一声,一头小花大转了出来,跨过门槛,头歪歪地看着他们。傅晚飞期待的是有人出来,没料出来的是一头小狗。

    故此傅晚飞也头侧侧地看着小狗。

    小狗一双眼珠子乌亮亮的像两块发光的黑卵石,很是可爱。对望了一阵。忽伸伸爪子,“呕”地打了一个呵欠。

    李布衣柔声叫道:“西门阿狗,西门阿狗,叫你的主人出来吧。

    “西门阿狗”显然就是小狗的名字,听李布衣这样叫它,立即把尾挥得鞭子似的,高兴了起来,尾摇了一阵,才又跑回屋里去。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内不耐烦地道:“又有谁给肉骨头给你啃了,这般来烦我。”

    李布衣扬声道:“怎么?不记得老朋友了?”

    那人沉默了一下,忽然门口多了一个身体,却没有头。

    傅晚飞吃了一惊,这才看清楚,这人太高,门口呈现了他的身子,头顶以上都给遮住。

    这人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袖子非常之长,清爽的白发披在肩上。

    傅晚飞心忖:原来真的是个老人。却见那只小狗,一直围绕在那人脚边,十分亲切。

    只听那人沉声道:“你来了。”

    李布衣神情有些激动:“你又高了。

    那人弯下腰,弓着背,俯下身来,道:“老了许多。”

    傅晚飞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只觉得很温厚,很沉默,脸上带着和霭的微笑,眼睛微呈湖水般的浅蓝色,脸容却十分年轻英俊。

    一一一然而为什么头发全白了呢?

    那人一见到李布衣。脸上有一丝吃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道:“你也会伤成这样子。”

    李布衣道:“我不是来请你医的。”

    那人笑了一笑。道:“那你好不容易过三关来找我赖某,难道是来看花种菜吃香薯?”

    李布衣道:“我只是来看看我那几位朋友,你……你医好他们了没有?”

    赖药儿道:“昨晚有五个人来,差一点就给文抄公文抄婆等人挡了回去,后来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你叫他们来的,才放他们进了来。

    他笑了一笑又道:“我救过你三次,你救过我四次,我欠你一次,我亲口答应过,只要你开口,我必替你治一次——我昨天已出手医治那武林朋友,已违反了我的规矩,”他望了望傅晚飞搀扶的张布衣,道:“我再也不能破例。

    傅晚飞急道:“赖神医,你就行行好,救救我大哥和神捕大爷吧。

    赖药儿笑道:“我的医病规矩是:凡武林人物都不治,治好了有什么用?又去杀人而已。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拒绝用绝无迂回余地。

    李布衣接道:“你不必替我治,只烦你……烦你替他看看……就行了……”

    赖药儿道:“不行。你没欠我,我也没欠你,规不可废,例不能开。”这几句后说得更是斩钉截铁。

    傅晚飞忍不柱乾指大声道:“在你是名医、神医、徒得个虚名。又是那种自以为有性格见死不救的瞎眼大夫,耍这套怪脾气,有病不治,罹疾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江湖中人?难怪你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也算报应!后面几句,是学着李布衣替人看相的口吻附加的。

    赖药儿呆了一呆,脸色异血,连耳根也红了。向来此地求医的,只有低声下气,软语哀求,怎会对他敦指痛斥?若是礼数不周,威逼强胁者,早给文抄公、文抄婆等赶了出去,傅晚飞这一顿骂,赖药儿气血上冲,心里激愤,但他涵养极好,仍淡淡地道:“我本就只是茅舍闲人,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江湖人!

    说着袍袖一拂,转身欲去。

    傅晚飞大喝道:“慢着。

    赖药儿的脚步生生顿住。那头小犬对傅晚飞怒目相瞪,咧开个尖利的牙齿。赖药儿淡然道:“你要怎样?”

    傅晚飞上前一步,挺胸道:“怎么?狗仗主人势,狗眼看人低,要放狗来咬人么厂

    这一说,赖药儿例不好意思起来,低叱了一声:“阿狗。”小狗立即乖乖地驯伏在他脚边,只用一只漂亮的眼球子敌意地瞪住傅晚飞,像生怕这人会对主人不利一般。

    这么一来,傅晚飞倒不好意思发作起来。只好道:“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犹胜七级浮屠,你难道见死不救吗?”

    赖药儿没有作声。傅晚飞又道:“只要你肯相救,我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你,来生做猪……”他看到小花犬,灵机一触,便接道:“做狗,也帮你助长成风,专咬恶人!

    赖药儿道:“你讲完了没有?”

    傅晚飞一听,知道八成治不了伤,道:“没有。我还有话,你是子虚乌有放屁神医,头痛感冒都治不好,所以没胆量治这等伤,你看到流血就脚软,胆子比鸡眼还小,医术比我傅晚飞差六倍,所以你不敢医,嘿,你不敢医!他见求医不成,索性用激将法,他对赖神医本就不怎么服气,趁此大骂一通,图个心里痛快。

    赖药儿道:“你骂完了没有?”

    傅晚飞道:“没有。”

    赖药儿道:“为什么不骂了?”

    傅晚飞道:“我口干。”

    赖药儿道:“可舀井水喝了再骂。

    傅晚飞道:“现在我不骂了。

    赖药儿道:“你不骂了,我可要回屋里去了。”

    傅晚飞实在没了办法,忽听天井小院泥地“叭”地一响,竟自地里相逐跃出了三个人来。

    第06章 怀袖收容

    只见土中跳出三人,一瘦、一胖。一矮,三个人掌着短、中。长曼,声势凶凶地向赖药儿朝指道:“我们要来,谁也挡不住,以为遣人在三栅里前封锁了就解决了么!我们可以掘地道进来!

    “姓赖的,快随我回去宫里,替公子爷看病!”

    “你他***要是不看,我切了你一只狗腿再拖你去。”

    傅晚飞等开始以为来的是赖药儿的人,现在看来倒是冲着赖药儿而来的。

    赖药儿道:“你们就是三天前数度要闯进来的但给文抄公文抄婆打发回去的‘勾漏三鬼’?”

    胖的怒道:“是‘勾漏三仙’。”

    瘦的道:“他是胖仙恒冲,我是瘦仙席壮。”

    矮的道:“还有我是矮仙闷早。”

    李布衣和张布衣一听,便知道这三人都是“天欲宫”的香主,人称“勾漏三鬼”.但他们自称“勾漏三仙”,都是武林中的煞垦,干的是无本买卖,打家劫舍为业,不过倒不犯奸Yin烧杀。

    赖药儿若无其事地道:“哦,原来是三位仙驾光临。”

    三人一听,心里自是受用得多。胖鬼道:“算你知机。”

    瘦鬼道:“别唠叨了,快跟我口去医治公子爷的病。”

    矮鬼道:“治好了保管有你好处。”

    赖药儿笑道:“三位弄错了,我一不出诊,二不替江湖中人治病,三不替我不容欢的人看病,天欲宫的公子爷,上面三点,全犯上了,三位请口吧。”

    胖鬼怒道:“你别敬酒不吃,”瘦鬼接道:“吃罚酒。矮鬼继续道:“别给脸不要脸,”胖鬼再道:“待我们翻了脸。”瘦鬼又道:“那时你就没有脸了,”矮鬼最后道:“到时别怪我们不顾全你颜面。( 天威 http://www.xlawen.org/kan/3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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