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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泪光。片刻,他身形一纵,消失在夜色中。

    神秘的人。

    消失的账本。

    第五章 通缉犯 (一)

    风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成了通缉犯。

    她虽不算是个大好人,不仅不好,很多人还说她实在有些恶劣。她也杀过人,但是在江湖上这种事岂非天天都在发生,寻仇或者争斗,被杀的人自己也知道会有被杀这么一天,死后旁人也多数不会过问。

    除此以外她即不偷,也不抢,更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千夫所指的事。

    她只不过是前天晚上在济南城外的一个小酒馆喝了两杯小酒,喝完了发现自己居然没带一文钱,偷偷溜掉了而已。何况小酒馆的老板和她还是认识的,她已经打算过两天路过的时候就把钱还给人家。

    她既然认为自己没做过什么错事,一大早当然就坦坦荡荡,摇摇晃晃地走进济南城来了。走到一处集市的时候,看到有一大堆人围在一面墙跟前看什么东西,她当然也就摇摇晃晃地挤进去看了。

    她看到了一张脸。

    她自己的脸,就画在一张大大的通缉令上面,贴在墙上。虽然那张脸画得稍嫌稚嫩了些,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她自己。

    一张浙江绍兴顾家发出的加急通缉令,捉拿“无名氏”,上面说这个人上个月从顾家堡“拿”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并且说只是要见到这个人,让她交出那样东西,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通缉令上面当然还有悬赏,没有悬赏的话谁会为了一张纸卖命。把她带回顾家的赏金是十万两。

    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风子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值钱。她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去,跟顾家要那十万两赏金。

    但是恐怕她就是送上门去,人家也不会给她钱。因为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那是件“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她知道就算她跟别人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十万两银子的面子显然绝对要比她大得多。

    周围已经有人在盯着她瞧。这么早出来行走的女人本来就不多,何况风子放在一堆女人里也绝对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那个。

    接下来肯定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场面了。风子感觉到嘴里有点发苦。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别说话。”然后就有人重重地拍了她一下,粗声粗气地嚷道:“你不会还以为你能从我‘铁手神捕’严三江手里逃出去吧?”

    ‘铁手神捕’严三江!难道这六扇门中的传奇人物,竟然也为了顾家来淌这一趟浑水?

    风子回过头看见他,差点笑出来。哪里是什么铁手神捕,分明就是济南城外小酒馆的老板赵三成,因为他长着两撇很可笑的小胡子,他们都叫他“赵胡子。”

    好在这里的人居然正好都不认识他,他穿着一件华丽得不得了的袍子,腆着肚子站在那里,大家居然都好像相信了他就是那个什么严三江,甚至连他那两撇小胡子今天都显得格外神气。

    他甚至还用另一只手解下那截他平时用来把荷包绑在腰上的长长的牛皮绳子,把风子的两只手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绳子的另一头就攥在他的手心里。

    “我早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叫你出来放放风罢了。”他冷笑道:“你以为当真能跑掉么?还不快点跟我走”

    于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这条鱼虽然大,却已经在别人盘子里,何况还是这么样一个不好惹的人物。

    “严三江”顺手讲那通缉令一把撕下来扔在地上,用力地扯了扯绳子,拉着她往人群外走去。

    风子的心里对他说不出的感激,原来这人倒是个够朋友的人,在这个时候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救她。

    被“严三江”用绳子拉着走的一路上,风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顾家是怎么画出她肖像的?她非但从未与顾家人打过交道,简直连面也没见过,何况“风子”在江湖中的行踪一向神秘莫测,熟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顾家那幅画上非但相貌,简直连神态都像极了她。

    不过谁知道,或许曾经与她交过手的人中有过那么一个画艺和记忆力都极精湛的人,又正好多事地跑去了顾家。

    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这一向是风子的作风,因为她实在是太懒。

    她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到天边去,并且想伸展一下身体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的手还被“铁手神捕”绑着。而这里已经是处偏僻的郊野,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他们居然都快走到山上去了。

    “赵三成赵大老板,”风子说道:“我十二万分地感谢你从人堆里把我解救出来,欠你的三两二钱碎银子我也准备马上就还你。现在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吧。”

    她觉得手都已被那又软又韧的牛皮绳勒麻了。

    “放你?”赵三成居然很惊讶:“我为什么要放你?”

    “你难道不是为我解困来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解救你的?”赵三成慢吞吞地说

    这个时候一张大网也已经从天而降,一张牛皮绳子编成的网,和赵三成手里的那根绳子一样,又软又韧,这下就算她真是条鱼,也逃不出这个狡猾的渔民手掌心了。

    “你难道真打算把我带到绍兴去?”

    “我不必。”赵三成很快答道:“济南有人也给我十万两交换你,我何必跑那么远。”他居然还很愉快地说:“既然你为我赚了这么大一笔钱,你那三两二钱银子我就不收你的了。”

    风子的脸又扭到一起去了。

    她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值钱了。

    “看来不管什么如果太值钱都不是好事。”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赵三成没有理她,他不知从哪里拉来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把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风子装在上面,赶着车往前走。

    小路逐渐延伸到了山里,暮色也渐渐笼罩了大地。

    济南本来就有不少这种荒山,山上的路烂得你若是走过一遍都不想再走第二次。何况风子还是被捆着扔在一辆由一匹又老又瘦的马拉的破马车上。马车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好像已经快要散架了。

    她的嘴里还低低地哼着一支歌,那调子又低沉,又悲壮,她的神情却似很轻松。赵三成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这女人倒真是个疯子,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他这一眼回过头来,马车却再也走不动了。

    就在离马头不到一尺的地方,路中间居然站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胖和尚,他用一只手拉住了马的笼头,两只快要立起来的眼睛还狠狠地瞪着赵三成,看那样子简直好像要把他给吃了。隔着一匹马的距离都能闻到和尚身上那股酒味,好像烂醉过一年从没醒过的酒味。

    “把她放下来,你走!”和尚恶狠狠地说。

    “你难道也想拿她去换银子?”赵三成小心翼翼地问。

    “去你***什么狗屁银子!”和尚破口大骂:“风子是老子的朋友!谁要是想动她老子跟他拼命!”

    赵三成还在犹豫,要他眼睁睁看着十万两银子从眼前就这么跑了?但是那胖和尚很明显已经不耐烦,挥出了一拳。

    他没有打人,他打的是马。赵三成眼看着那匹老马的脑袋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样开了花。他二话没说,立刻跳下马车就走了,走得飞快。

    银子再好,总没有自己的命好。

    和尚看他走了,一个大步就跃到马车前面,当他看到风子被捆得连身都翻不了时他就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把那个人的脑袋像马脑袋一样打开花。

    风子简直太惊喜了,她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上酒和尚。

    没有人知道他的法号叫什么,在少林寺的时候别人就叫他酒和尚,因为他只不过是个不被人重视的火头僧。因为屡次喝酒甚至把酒倒进少林寺煮饭的大锅里,他把少林寺住持方丈气得七窍生烟,终于把他给赶了出来,就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了。

    风子身上的网解开的时候她简直恨不得跳过去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和尚。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子说道:“怎么会刚好救了我?”

    “我没有刚好。”酒和尚摸着他的大光头说:“我听说有人找你的麻烦,就到济南来帮你。今天有个人告诉我你被人抓住,叫我来这里救你,我就来了。”

    风子有些说不出话。

    这个世上有朋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风子还没感动完,就想起了一个疑问:那么那个间接救了她的人又是谁?

    难道这人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会被人抓住,还会路过这里?

    酒和尚又说:“那个人还没走,现在就在山上,说也是你的朋友。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风子就去了。

    第五章 通缉犯(二)

    “山上”是指半山腰的一间小茅屋。他们爬上山的时候那个人还没走,正坐在桌子边就着桌子上的灯光看一本书,看上去真是一个好学的年轻人。

    风子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却巴不得根本没见到他。

    那个人居然是明月。

    那个坐在桌子边的年轻人宽袖大袍,衣饰华美,态度有种种说不出的风雅,可不正是三个月前她好不容易才甩掉的明月?这人怎么倒像个鼻涕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不过这次明月没有戴他那顶奇怪的长冠,所以她第一次看到明月的脸。

    她看这一眼的时候,居然楞住了。

    你知道这一瞬间风子想起什么?她想起她十四五岁的时候最喜欢看一本书,里面的故事她大都记不清楚了,却到现在还记得“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夏侯太初和能使敌人丢弃兵刃不忍诛杀的韩子高。

    唉十四五岁实在是一个女孩子最爱做梦的时候。

    后来她认为那不过是古人的夸大其词。

    她从未想过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男子。

    这样美的男子。

    那漆黑的头发,那皎玉一样的脸色,那细目长眉,即使放在女人身上也显得太妩媚了一些,偏偏在他身上,却是那样的自然和清朗。

    还有那神情。

    那神情似忧郁,似温柔,却有着种种说不出的高贵与风雅。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风度与气质。

    他身上那件长袍本来嫌太华丽了些,但是穿在这个人身上竟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世上再华丽的装饰若在他身上都绝不会显得过分,都绝对配得起。他若配不起,还有谁配得起?

    这个人竟然好像真的是天上的明月。

    他简直已可以让这世上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目眩神迷。

    如果风子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大概已经忍不住要为这神仙一般的少年男子唱首赞歌。尤其是他还对着她露出了那既优雅,又迷人的微笑。

    但她已经不是个十五岁,她更不是个花痴。

    所以她看到明月对她微笑的时候,只恨不得拿起那盏灯扔到他脸上去。

    “我终于等到你了。”明月微笑着说:“等你很不容易。”

    “你等我干什么?”风子冷冷地说。

    酒和尚虽然是个大老粗也看出了气氛不对,“难道他不是你的朋友?”他立刻瞪着明月嚷道:“他若不是你朋友我就打得他脑袋开花!”而且真的一捋袖子准备上了。

    风子只好立刻苦笑着说:“他是我朋友,我们已经认识很久。”

    酒和尚立刻就笑起来了,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就是我朋友。我应该请你们喝酒。”说完竟然立刻就转身出去买酒了。

    这人虽然粗鲁但实在是个豪爽的好朋友。

    房子只剩下明月和风子两个人。风子立刻狠狠地瞪着明月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想见你。”明月用一双修长又干净的手把书放在桌子上,笑道:“而且这样我岂非节省了十万两银子。”

    风子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刚才那个把她绑来的赵三成竟然也是明月唆使的。

    “现在我们也该走了。”明月站起来,拂了拂他洁白的衣服。

    “走?”

    “你不走?”明月惊讶地说:“你难道真要等他回来喝酒?你难道要等他发现你并不把我当朋友?”

    当然不能。风子知道以酒和尚的个性倘若知道了明月真实的身份,一定会忍不住和他打起来。她虽没有真的见过明月的身手,却知道酒和尚如果真的对他出手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这个人当真是刻毒。

    “去哪里?”风子问。

    明月笑了:“当然是去绍兴。听说你拿了顾家一样宝贝?”

    “狗屁宝贝!”风子居然也忍不住说粗话了:“我连那宝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活到现在都还没去过绍兴!”

    “那么,”明月笑道:“难道你不想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风子不说话了,她确实很想,但是她没想过跟这个人一起去。

    明月居然看透了她的想法,道:“你的画像现在满街都是,如果没有我你能干什么?”

    风子立刻就跟他走了。

    所以在四月廿七这一天,他们的马车驶进了绍兴城。

    第六章 新娘子(一)

    一辆四匹马拉的,又漂亮,又舒适的马车缓缓驶进了绍兴城那条平坦宽阔的石板街道。

    这条气派的路也是绍兴城的大富豪捐钱修的。不巧的是,这个好心肠的大富豪正是顾家的老爷子。风子觉得有点讽刺。

    她如果早知道明月是用这种方法“帮”她,她宁死也不会让他帮忙的。

    他居然买了一大堆漂漂亮亮的衣服首饰还有胭脂水粉,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塞在马车里。最离谱的是,他居然一路上都跟别人说她是他新婚的妻子!

    现在他居然还有脸坐在她的对面,用他那种自以为很温柔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但是明月对自己的杰作简直满意极了。

    化妆绝对是种神奇的技艺,这一路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风子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美人。”他忽然说道:“我以前虽认为你长得不错,不过若和真正的美人比起来就差远了。没想到我的眼光居然也有不准的时候。”

    风子现在真想把靠垫塞进他那张臭嘴里,再一脚把他踢出去。

    马车行至一处装修华丽的四层高楼前停了下来,车夫低声说了一声“到了”,就跳下马车,把台阶放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候着。

    “德福楼”是绍兴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之一,这里的糟溜虾仁和霉干菜烧肉做的也是最好的。每一天都有那么几百个慕名而来的新客或者老主顾来这里,要一壶上好的老酒,慢慢享用美味的菜肴。

    初到一个地方若想了解些有用的消息,还有什么地方比一个鱼龙混杂的大酒楼更好呢?

    德福楼既然是这么个豪华的大酒楼,店里的伙计当然也是什么样的豪客都见过了。但是他所有见过的人中,没有一个能比现在走上来的人更耀眼的。

    那竟是一个神仙般的少年公子,他的衣衫好像雪一样洁白,腰间还系着一块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的白璧,甚至他的鞋子上都镶织着金线,但是这一切都无法与他本身那种熠熠的光彩和翩翩的风度相比。

    来这里的富豪们大都带着女人,但是现在他们的女人都已在看着这个翩翩的少年,看她们的样子好似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若能站在这么样一个男子身边,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非但荣耀,而且一定很幸福,因为他的脸色始终那么温柔。

    他的身边当然也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到极点的女人。她的个子比一般的女人高一点所以显得更高挑修长。她的脸上敷着薄薄的细粉,虽然有点苍白,更显得像明月一般皎洁。她画了极修长的眉毛,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她那双美丽的凤眼,而她那双美丽的凤眼从上来就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一眼。最让女人嫉妒的还是她修长的颈子上那一条细细的白金丝镶嵌黑珍珠的项链。

    这真是一个美丽到极点,也骄傲到极点的少女。

    她走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的女人那样挽着她们的男人,她根本不必这么做,她的情人是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走上来的,甚至到了桌子旁,也等她一起坐下。

    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尊重,一个女人才有骄傲的资本,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够骄傲,男人才尊重她。

    少年优雅地拿起菜单让他的情人点菜,但是这女孩子好像心情不佳的样子,一直沉默不语,少年就替她点了几个这里的招牌菜。他明显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甚至还点了一壶这里最贵的三十年的元红酒。

    然后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纤细雪白的手,那份温柔简直快要让周围的女人嫉妒疯了。

    风子却觉得她全身都差点长疹子,她现在只想一脚把这个人给踢死!

    酒上来了,菜也上来了。风子正好把她的手抽回去拿筷子,既然拿了筷子,她就不得不吃一点。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很会享受,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元红酒是绍酒中最出名的一种,酒香扑鼻,丈外可闻。她的心已在痒痒。

    明月居然还很善解人意地立刻就为她和自己都倒了一杯。可惜她穿着那一身又华雅,又淑女的衣裙,总不能直接把酒倒进嘴里,只好用一种和这身打扮很相称的姿势,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明月看着她一脸别扭的样子,简直快要笑出声来。

    但是她确实是个美丽的,让男人很有面子的女人,这楼上的大多数男人都已在看她,一时竟然没有多少人说话。

    明月忽然优雅地挥挥手,将酒楼里的伙计叫了过来,道:“我们来绍兴找顾家的老爷子,却忘了去顾家堡的路,请问应当怎么走?”他的声音并不太大,但是他知道在座的人都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风子有点佩服他。

    在酒楼这种地方,人们经常都会议论别人,尤其是那些备受关注的人。他利用这些人对他们的关注,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转向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果然,当伙计给他们指完路时,她听到很多人已经开始议论顾家的事。

    一顿饭吃完,他们也已经听得差不多,起身就准备走了。他们的仆人拿出银子来放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刚才他就坐在他们对面的桌子上,盯着风子看的时间也最长。

    “她跟顾家通缉的人长得有点像,”他粗声粗气地说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她是我未婚的妻子。”明月盯着他说:“你想说我的未婚妻是一个偷别人东西的通缉犯么?”

    “她的确很像。”男子道:“虽然她化了妆,但是我叶鹰眼这双眼睛很少看错人。”

    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议论,有些胆子大点的人甚至说“确实有点像。”

    明月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你诬蔑我的未婚妻子,”他慢慢地说:“你以为我不会生气么?”

    明月的身高虽不比叶鹰眼低多少,但若论身形叶鹰眼恐怕有他两个。叶鹰眼冷笑道:“生气又怎么样?”

    明月沉默了片刻,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所有人只不过看见他拂了拂袖子而已。

    那个一个人顶他两个,凶神恶煞的叶鹰眼就从一丈开外的窗户飞了出去,落在楼下的地上,虽然没死不过他落地的时候连一声惨呼都发不出来了。

    “现在,”明月平静地说:“谁还想说我的女人长得像通缉犯?”

    楼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风子的眼眶有些热了。她有一瞬间觉得他仿佛真的是她的男人,他在保护她。这种感觉非常奇特。

    她一向独来独往,即使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能从容应对,她不仅自认为绝对可以保护自己,甚至还可以去保护一些别的什么人或者事。

    但她忘记了,她毕竟是个女人。

    再潇洒,再强大的女人,还是会偶尔有那么个时刻,渴望自己可以被保护一下。

    可以有一个更强大的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她只要像现在这样,扮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弱的少女就好。

    不过一个女人若是强到了一定程度,就很难找到可以保护她的男人了。

    于是男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不会受伤的,即使受伤了,你也不会觉得疼,因为你强大,所以根本不在乎。

    于是有些女人就真的不在乎了。

    不过风子不愧是风子。

    她立刻就明白了明月所保护的其实不过是他认为她身后存在的某个秘密而已,或许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目的。

    这人仍旧还是个敌人,只不过有时形势的转变会让敌人也在一段时间里成为“朋友”。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

    他们再次坐在马车里以后,明月笑嘻嘻地道:“你刚才是不是感动了?是不是觉得其实嫁给我也不错?”

    风子立刻就觉得这人真讨厌!

    第六章 新娘子(二)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停下来了,停在“锦绣坊”的门前。

    他们刚才已经在酒楼上听到,锦绣坊正是顾家在绍兴城里最大的一家绸缎庄,甚至连他们家老爷子,少爷和少夫人的衣服都是由锦绣坊的裁缝进顾家堡去做的。

    他们到锦绣坊来干什么?

    “你既然就快要嫁给我了,当然要多做一些漂亮的衣服,说不定还要做嫁衣,否则我这个丈夫岂不是太不称职?”

    风子恶狠狠地说:“闭上你的烂嘴!”但还是下了车。

    这真是个布料的世界,同时也是绍兴有钱的太太小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她们花在这里的时间简直比花在麻将牌上面的时间还多。

    他们一进门店老板就亲自迎了上来,他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那种特别挑剔,但是也特别有油水的大主顾。谁若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一定会格外舍得花钱的。

    他给他们推荐了好几款最新最好的面料子,当然也特别贵,那个年轻人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了,而且那个女孩子居然还在挑。老板就站在边上,跟“钱袋子的主人”随便聊了几句。

    “我听说你们东家的家里最近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明月一边翻看着挑好的布料一边随口问道:“是个什么要紧东西,竟然肯花十万两抓人?”

    “您是看到了外头的通缉吧?”老板客客气气地说:“不过那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东家家里人也未必知道,我们这些听人差遣的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虽客气,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您哪里还是听人差遣?”明月微笑着说:“您自己岂非已经当了老板?”然后他抓起一匹朱红色的,上好的绉纱料子,说:“这个我也要了。”

    “您可是要做嫁衣?这个料子通常都是买来做嫁妆的。”

    “我正是要做嫁衣,”明月笑得愉快极了:“我就快迎娶我的新娘子。”

    他们决定找个客栈住下来,因为今天他们可以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这个人实在是太会花钱了,连住客栈都要住最好——风子不敢肯定这里到底是不是最好的,但是绝对是最贵的。

    “你的银子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当然不是。”明月道:“我只不过认为人如果有点钱就一定要把它花掉,千万不要迟疑。”

    “我真怀疑你是来帮我办事的,还是来花钱的。”风子小声嘀咕。

    “当然是来花钱的。”明月道:“我一向认为该花的钱就得花,而且花钱的时候说不定有些事也会顺便解决的。”

    风子已经无话可说了。

    明月看了她半天,忽然说:“不如你嫁给我算了。”

    风子什么话也没说,只用那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忽然发现其实做你的丈夫应该也挺有意思。”明月继续说:“而且你居然还挺漂亮,虽然有些别扭,但是我相信一个女人在我面前也不会别扭很久。反正我连嫁衣也已经定做了。”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或者脑袋被马车碾了?

    风子没理他,坐在床边,似乎在沉思。

    明月慢慢地走过去,一直到他已经快踩到风子的脚,她吓了一跳,抬头道:“你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明月神态自若地说:“你应该给我当新娘子。”

    风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现——在?”

    “对啊。我想我们应该都没什么人要请喜酒的,所以干脆不用举行仪式了。”明月道:“你应该知道对男人来说春宵一刻多么宝贵。”

    风子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一掌就向着他凑过来的脸拍过去,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拍进肚子里去。他的身形也忽然飘飘然后退了三尺,叹气道:“还好我还没有娶你,我可不想娶一个对自己的丈夫都这么凶悍的女人。”

    “我本来就不是个女人。”风子淡淡地说:“你若不是来帮我的,随时都可以走。你若不愿意走,我走也可以。”

    她在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难以捉摸的“风子”。那本来就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风子。她身上那种精致又甜美的,淑女一样的气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针尖般尖利又敏锐的肃杀之气。

    “我本来就在帮你。”明月淡淡地说:“他们岂非已经来了?”

    他们住的客栈已经被三队七十二个顾家精心训练多年的精悍骑兵团团围住,同时还有一百二十三名同样精悍的红衣卫士,他们已经锁定了目标——那间天字号的上房。

    只是抓两个人本来用不着这么大的阵势,只因为今晚的行动非常重要,绝对不允许任何闪失。

    被他们围住的人,绝对没有一个能逃掉的。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你的敌人,就只好让他们来找你了。”明月微笑道;“你猜不猜得到我是什么时候叫他们来的?”

    “花钱的时候?”

    “对,花钱的时候。”

    他在德福楼上已经说了要找顾家的人,又打伤了一个似乎还很厉害的人,并且还在顾家的绸缎庄里打听他们家极机密的事情。正当多事之秋的顾家绝不会放过这样的线索。以他们的势力和能力要在绍兴城里找出两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两个人还住在全城最好的客栈里。

    “所以我说,该花钱的时候就一定要花。”

    风子虽然早就在德福楼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的用意,还是忍不住感叹有个明月这样的对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顾家了?”

    “对。”明月说:“我们正好可以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诬陷你偷他们的东西。”

    “如果我不想去呢?”

    “你不想去?”明月有些惊讶。

    “我当然不想去。”风子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的确偷了他家的一样东西,一样很值钱的东西。但是东西已经不在我手里了,他们就是叫我还给他们我也没法子还。你说我能不能去?”

    明月完全愣住了,而且看上去仿佛已经傻了。

    “你偷了他们的东西?”半晌他才叫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本来理直气壮的兴师问罪忽然变成了贼喊捉贼。

    “我怎么说?”风子反问:“哪有做贼的自己承认自己偷了东西?”

    明月的反应很奇怪,风子原以为他会又一次傻在当场的,但是他竟然又笑了,一边笑,一边用一种很轻松,很愉快的语气说:“那你就不要去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忽然闪电般出手点住了她身上的六处最大的||穴道。

    风子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现在她就像根木头一样动弹不得。她刚想张嘴明月又点了两下,她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即使是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别人也不太可能把她点住,普通的点||穴本来对她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但是明月的手法和力道都极其特别,这种手法她非但没见过,简直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这人的功夫竟已如同鬼魅一般。

    “你这个新娘子既然不想去,做丈夫的只好替你跑一趟了。”他说得那么温柔,真的就好像一个负责人的丈夫,不忍苛责他闯了祸的小妻子一样。

    那些精悍的红衣卫士闯进房子的时候,就看到明月一个人,他还有点无措地站在桌子边上。看到他们进来他有点懊恼地说:“你们把我的新娘子吓跑了!她好不容易才答应嫁给我,居然又给你们吓跑了!”

    红衣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为首的一个人抱拳一揖,恭恭敬敬地说:“实在对不起。只是主人有令,要请两位到府上,有些事请教。既然只有阁下,那就只好麻烦阁下走一趟。”

    他话虽说得恭敬,但谁都明白这一趟是必须得走的。

    “正好,我也正要见见顾家的主人。”他面前的年轻人竟然很客气地说。

    可是他的行动就一点也不客气了。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四名红衣人也已经从窗户纵出,同时楼下守候的骑兵中也有四个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转眼已将他围在中间。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他冷笑道,同时袍袖间闪起一道淡淡的光。

    这八个人就像石头一样掉了下来,并且落下来的时候半边脸都已经青黑。而打伤他们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 顾家堡(一)

    顾家堡能被称为顾家堡,自然是小不了。

    且不说那里面的亭台楼榭园林庭院,光是暗青色的屋脊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钟鸣鼎食之家”说的就是像顾家这样的巨富豪门。据说近年来顾家不仅是苏州朱家生意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已经是武林中仅次于朱家的富豪。

    但是不同于朱爷的以富闻名,顾家的名气绝不仅仅是因为有钱,还因为顾家的少主人,也是现在管理顾家堡的人,顾连城。

    江湖上或许还有人不知道顾老爷子,但绝对没有人不知道顾连城,也没有人不夸他,就是那些曾经与他结过仇的人,提起他来也要竖大拇指。

    江湖上的人甚至送了他一个绰号,叫“君子”,君子顾。

    少年扬名的侠士绝对不少,但是能被人称一声“君子”的人,绝对不是光有高强的武功就可以的。“君子”是说那种任何方面都绝对可以拿出来当作模范的人。

    顾连城正是一个那样的人。

    他为人坦荡,广交朋友,却又公私分明;他旷达雅量,恕以待人,却又独有自我,并不盲从。他也与人谈论争辩,但是从来没有当场羞辱过别人,他也历大小百余战,从未在人背后出过手。还据说他甚至在家里也是个深情而温柔的好丈夫。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不仅待人就如同美玉一样温和,甚至本身也是个形容俊美的美男子。

    这人竟然已经几乎是完美的。

    就连他的朋友中,都绝对没有一个名声上有瑕疵的人。他的妻子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从小被顾家收养,受到的教育和修养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谁若是有一个这么样的朋友,家人,儿子,丈夫,都一定会很满意了。

    顾连城现在就在顾家的花厅里,灯光在他英俊的脸孔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不时地在青色地砖铺就的地板上来回走两步。

    外面的暮色更加深沉。四月的天是有些微凉,他的心却似是灼热的。

    他的一生,都在被教育着要做一个处变不惊,深沉稳重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承担起延续顾家的辉煌这样沉重的担子。

    可是现在,他的心却好像要烧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激动和忐忑过。

    他还在等着,等他派出去的人带回消息。今天白天的事情他已经都听说了,并且做出了他认为绝对高速和准确的判断。他派出去的,也绝对是准确有效的人。

    他 那张通缉令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效果。

    但是这样的等待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漫长了。

    他听到他派出去的精锐骑兵已经回来,他甚至迎到了院子里。

    结果出人意料。

    骑兵队长虽然无法解释为何他们去了一百多个人还没能把目标带回来,看到那八个人的伤势时候顾连城就明白了一切。

    他并没有苛责这些手下,他本来就是个宽容又明理的君子。

    “他本来已经说了要来见您,可是又临时逃走了。”那个红衣卫士嗫嗫地说。顾连城居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你说错了,”一个声音语调很优雅地说道:“我已经来了。”

    院子很大,说话的人才没被重重屋脊给挡住。

    他( 风里的剑香 http://www.xlawen.org/kan/3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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