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阅读
一闪，他那柄寒光闪闪，吹发立断的钢刀就向风子的两条腿招呼过去。
忽然就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唐老七的刀劈下去的地方本来应该是风子的两条腿，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这一刀完全劈了个空的。
本该被他的刀劈中的人现在就贴在房子的天花板上——虽然那实在算不上是天花板。
她本来应该是昏迷的，现在她的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你！”唐老七的脸色变了，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我本来应该中了你们唐门的‘夺魄勾魂’，现在像个死人一样动弹不得，任你宰割，是么？”风子道：“只怕那样，我的两条腿现在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唐老七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分明中了毒，怎么可能！”
“你们自以为做得很成功，是么？”风子说：“你们找一个妇人在路边，趁机勾起我的一段往事——你们知道我必定会买她的苹果，而且对她失去防备，是么？”
没有人说话。
风子接着说：“你们很聪明，知道我说不定会随手把那些苹果扔在哪个地方，所以你们把毒抹在了苹果皮上，这样她把那个苹果塞给我的时候我就身不由己中了毒，是么？”
“可惜你们还是错了一点点。”风子叹息道。
唐老七终于忍不住嘶声问：“哪一点？”
“你们不应该为了与当年相似，弄出一个小孩子来。要知道小孩子是骗不了人的。”风子淡淡地说：“没有一个孩子会用那样惊恐的眼神看自己的母亲，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他母亲。”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因为已经没人能说出话来。
风子昏迷时，唐老七尚且怕得要砍掉她一双腿。
现在这个女疯子清醒着，他们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又冷笑了两声，道：“你这招顺藤摸瓜固然不错，你就是知道了唐门是背后主谋，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也打算让唐门一夜灭门？”
“你难道以为我不敢？”风子微笑道。
唐老七的冷汗都流下来。他的脸看起来也更绿了。
风子却又接着说：“但是我不必。只因我知道唐门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你们既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本事。”
唐老七的眼睛瞪大了，他眼角的肌肉都在跳动，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你们在‘十四’死的时候放毒砂，不就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以为唐门是主谋，一路追到蜀中去？”
风子似乎叹息了一声，道：“可惜我知道你们虽然确实一向很傻，却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在场的人拳头都已握紧，握得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风子的话对他们实在已是最大的侮辱。
唐老七咬牙道：“怎讲？”
“很简单。”风子说：“唐门擅长用毒，整天跟毒药打交道的人又怎么会傻到用肉掌去握一把见血肉就腐蚀，沾上就会死的毒砂呢？”
他们又没话说了。
看来他们每一次机关算尽。都总是给风子看出了一点破绽。
——伪装的事情，多少，迟早，都会有点破绽的。
假的毕竟是假的。
“现在你们也该动手了。”风子道：“因为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总要和我搏一搏。”
第二十一章 血海飘香（五）
千斤巨石一般的压力压在房子里每个人的身上。寂静在这个时候反倒像针尖一样尖锐，一样让人不安。
“谁说我们无路可走了。”唐老七忽然恶毒又奸佞地笑了：“看来我们钓到了一条大鱼。”
房子外面已经响起散乱的脚步声。一个武林高手绝对不会发出这种脚步声。
一个人用力冲了进来，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喘着气，努力辨认着屋子里的每个人。
风子见到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急速敛去，就好像是被谁忽然从她脸上抹去了一样。
她甚至直接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她从没想过会在任何地方再见到这个人。
这个人，本来就是她不愿意再见，也不敢再见的人。
花想颜！
顾连城的妻子，顾家堡的少夫人，花想颜！
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风子曾经十几年的好朋友。
风子怔忡了，好像花想颜的出现忽然将她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间！
花想颜站在房子中间，气息还没有喘平，她的长发和衣服都因为一路急着奔跑而散乱，可是这丝毫不能减去她一分美丽。她的到来仿佛使这小小的破屋子都增添了光彩。
她终于看清了风子，那一瞬间她也怔住了，然后就急切地大声叫起来。
“飞飞！飞飞！真的是你！”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可是她顾不得。
她在顾家堡见到那个人手上拿的东西时，就知道是和她有关——那是一朵小小的，木头雕刻的花朵。
云想衣裳花想颜，很早的时候她就说花想颜就好像花一样，又美丽，又脆弱。
那是她送给花想颜的第一件礼物。
那不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她只是想送给她而已。
可是她十六岁的时候，花想颜把这个花朵做成了项链送给风子，她说：“你还有朋友，朋友会守护你。”直到风子离开顾家那天，这条“项链”一直都在她身上。
所以当那个人跟花想颜说不许告诉她的丈夫，不许声张，乖乖跟他走的时候，花想颜立刻就走了。
没有什么比见到风子更重要！
“飞飞，”花想颜的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水：“你这些年为什么不肯见我们！”
周围的人都有点糊涂。
飞飞？谁是飞飞？
她就是飞飞！原来她叫做风飞飞！
“原来你那个不肯给人知道的名字叫飞飞。”唐老七冷笑道：“不过还好你叫什么都不重要了。”
风子也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快要死了，所以名字也用不着了？”
“不错。”
“你有这个本事么？”风子冷笑道：“你和你的这帮手下有本事杀我么？”
“没有，”唐老七居然立刻就说：“不过我知道有人有。比如这位姑娘就有。”
“我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在你面前，你大概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唯独这个姑娘，哦，不，这位夫人，你大概是连她一根头发都不愿意伤到的。”
花想颜愣住了，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干。
她原本以为别人是用风子来要挟她，没想到他们是用她来要挟风子。
风子也没想到。她如果不是为了深入虎||穴，了解多一点情况，又怎么会任由他们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拿走？
她似乎不敢看花想颜的目光，把头转向一边，心里好似刀割一样疼痛。
想不到会再见的人，再次相间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她不是个男人，奇怪的是别人还是很喜欢用女人来威胁她，更奇怪的是每次都很奏效。
唐老七还在笑，看来他对他自己的计划满意极了，他居然还会事先想到可能出状况，找了这么样一个有力的工具来对付风子。
“现在她不仅就要帮我杀死你，而且很快还要帮我钓上另外一条大鱼。”唐老七得意地说：“顾连城又怎么会看着他老婆受苦？现在我只要派人再通知他。”
“你们敢！”花想颜忽然又大叫起来：“你们敢伤害他们任何一个，我，我……”
“你就怎么样呢？”唐老七把刀贴在她柔嫩的脸颊旁边，冰冷的刀气使得她在炎热的夏夜里还是打了个寒颤。
花想颜说不出话来。
她很希望自己可以勇敢一点，就像当年的风子一样，可是她注定了是个淑女，淑女在这个时候都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风子已经开口了：“她虽然不能怎么样，我却可以的。”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和你的这些手下就能困住我吧？”风子冷笑了一声：“你们还差得很远。”
花想颜看向风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那依旧是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小小的女孩子。
可是她又能感觉到现在的风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她的身上，多了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又萧索，又尖锐的气息，一种让人发寒的气息。
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杀气。
唐老七阴森森地笑两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唐门毒砂闻名天下，这把毒砂撒出，你纵然可以躲开，这位如花似玉的顾夫人恐怕就成了个死人。”
风子淡淡地说：“不错，可是如果撒不出来呢？你若相信我的话，就最好不要尝试。”
唐老七怔了怔，又阴森森说道：“我不相信。你的剑再快，也不可能同时杀光我们这么多人。”
风子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她已经用不着说话。她的指间忽然就出现不知是几十还是几百道暗色又极亮的光芒。
唐老七还没反应过来，光芒已经消失。
“当”地一声他的刀掉在地上，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们每一个人，在两只肩膀的“肩井||穴”周围都钉着数十根乌青色的小针，就好像是针灸的师傅用手比量着扎进去的一样。但是这针的力道之强，不仅穿透皮肉，甚至有几根已深入到骨髓里。
“乌沙芒！”唐老七怪叫一声，脸变得惨白。
“不错，果然年纪大了，你还有点见识。”风子微笑道：“既然知道‘乌沙芒’，就该知道在乌沙芒前，千万不要把你的暗器掏出来。”
唐老七脸上露出恐怖神色，如同见了鬼，怪叫道：“大漠双仙是你，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风子道：“而且我也就这几颗乌沙芒，刚才全用光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使用暗器的人，如果手被废了，这人也就等于死了。
所以唐门的这几个人已经等于死了。
但是“等于死了”并不等于“死了”。
“我不杀你们，是要你们回去报个信。”风子道：“告诉你们背后的人，不要急着杀我，他会发现我活着对他来说更有意思。”
说话间她已拉着花想颜的胳膊在茅屋外，外面传来她清朗的话音。
“如果他还是执意要杀我，让他派点有用的人来。”
这句话开头还在很近的地方，最后几个字却似乎已经很远。
空气中又飘满了一种芬芳的气息，血的气息。
可惜这次是他们自己的血。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一）
整个过程中，花想颜一直惊愣着。
她不知道风子的武功居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风子已经变成这么样一个人，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怎的，她想起明月，那个鬼魅般可怕的年轻人。
她们回到顾家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火红的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风子的脸色因为一晚上没睡显得更苍白一些。
她把花想颜送到顾家堡门口，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离开。
“你还要走么？”花想颜忽然大声叫道：“我昨天是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落进他们手中的？这样你还是不肯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么？”
“你受伤了？”风子说。
“没有。”
风子淡淡地说：“既然没有受伤，我又已经把你送回来，我欠你什么么？”
“你欠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你欠我们所有人一份情，一声朋友，一个解释。”
顾连城站到她面前，他的声音已有点激动。
他得知花想颜失踪，已经担心和寻找了整晚，他没有想到她会和风子一起回来。
“是么？”风子还是淡淡地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顾连城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怎么？”风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还想打？”
这时有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道：“你肯不肯留下来，陪老夫聊一聊？”
顾老爷子从顾家堡的大门里慢慢地走出来，他的双眼和蔼地看着风子：“你为什么不能在顾家堡留两天，不管你有什么事两天都不会耽误什么的。”
风子沉默了一下，转过身默默地往顾家堡里走去。
顾老爷子道：“我去叫下人准备一点酒菜，我们一起喝两杯。我听说你近年很喜欢好酒。”说着他就走开了。
他要亲自招待他的客人。
可是没有等他回来，风子就趴在花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而且昨天夜里她还和别人动了手。她实在是太累。
本来她并不是个容易在陌生的地方入睡的人。
顾家堡这个地方，即使已经离开了八年，即使她已经变成了和过去不同的人，那份亲切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那有点类似于“家”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顾连城走进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她很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她的脸上才少了一点点倔强和骄傲。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他走出花厅的时候，看见他的妻子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花想颜看了他很久，叹口气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她。”
顾连城一惊，道：“小颜，你在说什么，我……”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花想颜打断他的话，道：“早在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兄妹或者朋友的那种。”
她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很轻柔，好像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她示意她的丈夫不要说话，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在你眼中，始终我才是一个好妻子。所以那时我就下决心，我一定会做个你理想的好妻子。我努力学习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仪态，最后我成功了。”
顾连城似乎也无话可说了，低下头。
花想颜接着柔声说：“我这一生都只知道爱你，不肯做出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情，也不欺瞒你任何事情，只除了一件事。”
顾连城抬头看着她。
她注视着顾连城说：“八年前，她从顾家走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当场，我是看着她走的。”
“你……”
“因为我知道她走了，你的心才会安定下来。”花想颜说：“她对你就像毒药，总是可以让你的心天翻地覆，你却又忍不住一再靠近。所以那天我可以留她，却没有挽留。我是故意的。”
顾连城的脸色从吃惊转为黯然，道：“你现在……为什么又说这些？”
“因为我很后悔。”花想颜的脸上忽然流下泪来：“我不该那么自私。我那时不知道她从此不肯回来。”
顾连城看见花想颜的泪水，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那不是你的错。”他立刻柔声说：“她不肯回来，一定并不是气你当初不肯挽留她。”
花想颜擦擦眼泪，道：“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只想对她好一点，所以我昨晚才会那样跑出去。”
顾连城柔声安慰着他的妻子，他们很快穿过走廊出去了。
风子的眼睛才睁开来。
她虽然困乏到了极点，但是一个常走江湖的人睡觉也绝对不会太死的。尤其是风子，她睡觉的时候简直比狗还灵敏。
所以刚才顾连城走近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后来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她也一字不拉地听见了。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难道能在那时睁开眼睛么？
她既接受不了他们的善意，也缓解不了他们的愧疚，更面对不了他们的真诚。
——只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生命，早就在各自转身的那一瞬奔向了不同的轨迹。
无论善意也好，歉疚也好，真诚也好，假象也罢，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所以他仍旧是君子，她才是好妻子，而她也仍旧是女疯子。
看来他们，尤其是他，都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二）
顾老爷子的酒菜端上来的时候，风子已经清醒得完全没有睡意。
一个在江湖中行走的人，不仅要学会享受，还要学会忍受很多东西，忍受困乏，饥饿，疼痛，危险。如果不会忍受，下一刻可能就已经没命享受。
顾连城和花想颜也被顾老爷子叫出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在饭桌上顾老爷子很严肃地说：“你们夫妻都应该敬她一杯，因为上次是她从明月宫救了连城的命。”
“是她！”顾连城失声道。
“不错。”顾老爷子说：“除了她，又有谁能请得动慕容山庄的老庄主！她就是慕容老庄主新过门的儿媳妇。”
“你，你难道……”顾连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一直以为她的心已经完全是冷的，却不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包含着火热的情谊。
“并没有。”风子说：“那是慕容老爷子搞错了，我并没有嫁进慕容山庄，也没见过他们的少主人。我此行，也只不过受慕容山庄委托，帮他们查一件事情。”
“是。”顾老爷子喝了口酒，道：“我听说你带着慕容山庄的‘黄金剑’回来。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风子立刻把黄金腰带整个解下来，递给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伸手将剑拔出一半，道：“好剑，却不是杀人的剑。”
风子淡淡地说：“只要是剑，都能杀人的。”
顾老爷子将黄金剑还给她，道：“你的杀气太重了。”
“只因为这次追查的，都是该死的人。”风子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超过五条人命。”
顾老爷子淡淡地说：“是不是该死，有时并不是我们有权利判断的。这个道理，我想你比别人更明白。”
风子沉默，若有所思，片刻道：“谨受教。”
顾老爷子笑了，道：“你这孩子还是懂礼貌得很，只是为什么变得这样冷冰冰的。”
风子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而是停顿了一下，巧妙地把话题转开了，道：“老爷子难道不想知道这次追查的是什么人？”
“你说，我听。”
“那是个很奇特的杀手组织，到现在已经出现六位杀手。”风子道：“他们杀死的人全是以豪富出名的人，到现在已经有十三个人。”
顾老爷子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得就像刚刚出鞘的利剑的光芒一样。
他慢慢地说了一段顾连城和花想颜都听不懂的话，他说：“如我惟忖，今佛世尊欲说大法，雨大法雨，吹大法螺，击大法鼓，演大法义。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和这个有关？”
风子没有说话，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知道她不说话，就代表自己猜对了，还代表自己其他的很多事情都猜对了。
“他们可有名字？”
“每个人都是以数字编号命名的。”风子道：“但是我听说了一点，这个组织叫‘鬼人’。”
“鬼人”的意思，就是要命的人。
这个组织里的，都是要命的人。
顾老爷子道：“饭后你可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期间我顾家堡的侍卫们说不定已经打听点什么出来。”
“您实在不必为我费心。”风子仍旧淡淡说道：“我既然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当然也快猜到我的身份。还怕他们不来找我么？”
顾连城和花想颜在旁边实在听得是一头雾水。可是谁也没有多问。
这就是“君子”和普通人的差别。别人不想说的事，他绝对不问。
可是顾老爷子宣布宴会结束后，风子第一个站起来走出花厅去，顾连城也立即跟着她走了出去。
花想颜朝着他离去的身影看了一眼，她的指甲都已刺进手心里，可是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立刻低下了头。
顾老爷子看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很想叫你的丈夫不要去？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花想颜仍旧低着头，道：“连城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妻子的就不应该阻拦。”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好像有些欣慰，又好像有些感慨地说：“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压抑自己的性子啦。”
花想颜再也没说什么，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花厅。她怕自己再多呆一会，眼泪就会不听话的落下来。
风子走到她的房间前面停下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连城似乎想上前，却猛地停住了脚步，道：“我，我只想问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风子淡淡地说：“我不过与你们一样，也在做自己的事情。”
“我，我曾经四处找你。”
“我知道。”
顾连城的目光中又充满了希翼：“你这次回来，我，我真的很高兴。”
“我并不是回来。”风子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过是需要休息。因为我的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顾连城怔了怔，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这次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敌人，我都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边。”
风子沉默了片刻。她是不是也已被这热情和真诚感动了？
接着她平静地说道：“那你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因为我们的敌人并不容易对付。”
“我们”，她说“我们”。
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承认了顾连城，承认他们是伙伴？
说完这句话，风子就推开门进了屋。
顾连城怔怔地站在走廊上，表情竟似痴了。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三）
夕阳西下，暮色已经笼罩大地。
风子却还没有睡醒。
她知道她的敌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是想睡也没法子睡了，所以她现在在尽量的休息，尽量让体力恢复到最巅峰。
忽然沉沉的暮色中传来一声惊叫。
风子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她似箭一般射出屋子，越过几重屋脊落到花想颜和顾连城的院子里。
花想颜倒在院子里的地上，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来，看她的表情像是极度痛苦。
“琴声！”她从紧咬的牙齿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那琴声……”
一片静寂，哪有什么琴声？风子和顾连城环顾四处，也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影。
忽然，那琴声又响了起来。
琴声并不大，也不急，不过“铮铮铮”响了三声，好像是琴的主人在调试琴弦。
听到这三声琴响，花想颜却又尖叫了一声，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连顾连城和风子听到的时候，都感觉到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的打击了一下，呼吸顿时变困难。
“难道……”风子嘀咕一声，忽然站直了身体，朗声道：“目送归鸿，手挥五弦，来的可是‘五弦子’？”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花想颜和顾连城反倒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琴声停了片刻，暮色中传来两声笑声，有人说：“气走中府，千里传音，风姑娘的内功果然深厚。”
风子郎朗说道：“听闻阁下昔日师从‘南海玉箫子’，本是佳人，怎么也会与‘鬼人’这样的人为伍？”
昔日的“南海玉箫子”不仅玉树临风，通晓音律，而且内功邪异，寓于箫声中，能伤人于数里之外，杀人无形。后来被楚逸揭破竟然就是慕容天易容改装而成，其惊才绝艳可想而知。
据说后来慕容天虽然玉箫已断，不再以此伤人，却忍不住把他这得意的一招传给了一个醉心于音律的穷书生。
难道今日来的正是当年那个书生？
那人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穷书生，谁给我钱，我就为谁出力。”言语间，他的琴声又铮铮地响了起来。这次却不是无序的乱弹，而是一首又慷慨激昂的《易水送别》，弹到劲急处，琴声如同狂风暴雨。
花想颜的脸色却已经像纸一样惨白，鼻子和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风子忽然大叫一声：“拿琴来！”
顾连城一愣，纵身进房，一把仿造“焦尾”的古琴从窗户丢出。
风子长袖一卷，古琴到得眼前，就势在台阶上坐下，细长的手指“铮铮”拨动了琴弦。
顾连城立刻觉得心口那块大石轻了一大半。
对方的琴声稍停，似乎觉得惊讶，片刻道：“不愧是慕容家的媳妇，‘七绝琴音’居然也会一点。”
“我这不是什么七绝琴音。”风子冷冷地说：“我不过是和你拼内力。”说着手指不停，琴声也转急切。
现在她只要一停，花想颜一定会立刻昏死过去。
“五弦子”的七绝琴音更强，曲调也更急切，如同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交兵，一时间鼓声号声金戈惨叫似乎都不绝于耳。风子的琴声竟然被这强劲激烈的琴声打乱了曲调。
她忽然袖子一拂，把琴抛给顾连城，低声道：“快！接着弹！”
顾连城刚刚伸手碰到琴弦，就觉得胸口都快要裂开。
风子又向地上的花想颜道：“你能走么？有没有弓箭？”
花想颜的头和胸口还是很痛，可是她立即站了起来，努力用最快的速度跑进顾连城的书房，她知道那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顾连城的番邦朋友送给他的长弓。
长弓交到风子手中。
她在风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好像进入了最舒适的休憩中。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顾连城的脸色也渐渐转为苍白，他现在才知道把内力寄托在琴声中是如此费力的事情。可是对手的琴声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越来越强。
顾连城已经觉得手中的琴弦在发烫。就算他还能支持，琴弦必定也即将断裂。
风子的眼睛就在这时睁开，精光暴射，同时她的双手已经拉开长弓，箭矢一声尖啸如同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同时只听远处传来“嘣”的一声，要命的琴声攸然断绝。
同时顾连城的琴弦也“铮”地一声断了。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背心的衣服都已贴在身上。
天地间又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半晌，夜空中传来“五弦子”的声音，他苦涩地说：“不错，不错，听声辨位，三里之外断我琴弦，我迟早必定死在你手里。”
“但是你还要与我为敌？”
“我还要与你为敌。”五弦子道：“只因为如果不与你为敌，只怕我现在就变成个死人了。”
接着他又说：“今日战败，改日候教。”
空气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五弦子已经走了。
月亮已经升起，风子在夜风中，月色下，看上去有种种说不出的气势和神秘，仿若为战而生的女神。她看向顾连城和花想颜的眼睛里却多了一种温柔的感激。
不管多么艰险的情况下，他们都信任着她。他们都不会多问她一句就按照她说的做。
因为他们当她是朋友。
花想颜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她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顾连城走过去想要扶她起来。
这时，风子伸出了手。
花想颜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风子伸向她的手，她的眼中忽然又有了泪光。她等着这只手已经等了太久。
风子把她拉起来，脸上却忽然变成一种冰冷的神色，道：“你快走。”
花想颜还没明白过来，已经有人冷冷的说道：“走不了了。”
一股疾风直冲花想颜的双眼射来，花想颜不禁吓得闭上眼睛，都没有看清那两只小箭是如何到了风子指间的。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箭，不过是两片像刀刃一样薄的冰，到了风子的手里就融化了。
“你就是鬼人的瓢把子？”
“不错。”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冰里浸过几百年一样冰冷，却又充满几千条毒蛇吐出的毒液那样的狠毒。花想颜只听了一次这个人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捂起耳朵。
“我就是‘天王’。”
天王。天王就是统领百鬼的的“鬼王”，却又是神。
这人竟然已经认为自己是神！
这人接着用那种又冰冷，又恶毒的声音说：“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全都得死。”
“哦？”风子淡淡地说：“你难道真以为你是天王，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命？”
“天王”冷笑一声：“你难道不信？那好。”
“好”字刚刚出口他人也已向花想颜飞扑过去。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四）
花想颜还没明白过来，已经有人冷冷的说道：“走不了了。”
一股疾风直冲花想颜的双眼射来，花想颜不禁吓得闭上眼睛，都没有看清那两只小箭是如何到了风子指间的。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箭，不过是两片像刀刃一样薄的冰，到了风子的手里就融化了。
“你就是鬼人的瓢把子？”
“不错。”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冰里浸过几百年一样冰冷，却又充满几千条毒蛇吐出的毒液那样的狠毒。花想颜只听了一次这个人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捂起耳朵。
“我就是‘天王’。”
天王。天王就是统领百鬼的的“鬼王”，却又是神。
这人竟然已经认为自己是神！
这人接着用那种又冰冷，又恶毒的声音说：“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全都得死。”
“哦？”风子淡淡地说：“你难道真以为你是天王，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命？”
“天王”冷笑一声：“你难道不信？那好。”
“好”字刚刚出口他人也已向花想颜飞扑过去。
这个人虽自大到极点，却也不是个傻子，在三个人里花想颜无疑是最好对付的，所以她也应该是第一个死的。
风子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招，飞扑过去右手腕一扬，将他的手掌隔开，反手擒住他手腕甩出去，低低地说：“这个人你杀不得！”
“天王”后退两步，稳稳当当站住，冷冷地说：“我是‘天王’，我有什么人杀不得！”
“就因为你是天王，所以这个人你更杀不得。”
着，风子手中又闪起了乌星，数十道乌芒直取“天王”眉心肋下小腹数道命门。
她的手中没有剑！
她的手中竟然没有剑！
这时花想颜忽然把手里一件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那是一把佩剑一直挂在顾连城书房的墙壁上！她自己刚刚脱险的时候就冲进房间去把顾连城的佩剑拿出来。
风子的剑立刻就出鞘。乌沙芒的光亮还未落下，更亮的剑光就已经自天地间升起。
一升起，就要人命！
“天王”已经喘着气坐在地上，他的肋下小腹大腿各有一道伤口，还在汨汨地流着血。
“你不是天王。”风子道：“天王绝对不会一剑就被我打倒。”
“我的确不是。”那人居然又露出了针尖一般的笑意，喘着气说：“不过你也很快就不是风子。”
这真是一句奇怪的话。
风子分明就是风子，她此刻就好好的站在这里，为什么他要说她不是风子？
风子的脸色忽然变了，花想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色有这么剧烈的改变。
“黄金剑！”
风子来的时候本来正在睡觉。
——无论谁睡觉都绝对不会把腰带绑在身上的，何况还是一条沉重又坚硬的黄金腰带。
等他们冲到风子睡觉的屋子，黄金腰带果然已经不见了。
原来悬挂腰带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空的。
“空空道人！”
不是空空道人，还有谁能在风子顾连城这样的高手都在，顾家训练有素精悍警惕的红衣卫士全部到位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顾家堡，再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地把“黄金剑”盗走？
空空道人当然不姓空，而且他也不是个什么道士。
只不过这人特别喜欢偷东西，而且偷东西的手段极其高妙，所以他认为自己已经是“空空门”，也就是小偷这一行里最厉害的，简直已经可以算是“得道高偷”，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据说天下绝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也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传说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把事实扩大一百倍再散播出去。
所以空空道人自己也并没有把握，才找了五弦子和一个假冒的“天王”来，目的就是要尽量拖住顾连城和风子。
不定五弦子那奇怪的琴声正是为了掩护他进入顾家堡！
不管怎么样，现在黄金剑已经丢了。
黄金剑本来就是慕容山庄给风子的信物，这是江湖上很多人都已经知道的事。
也就是说，拿着黄金剑的才是风子。
那么，黄金剑丢了，她当然就证明不了自己就是“风子”。
——信物本来是证明一个人身份的，但有时人们如果太相信它，就难免有些麻烦了。
花想颜急切地说：“我( 风里的剑香 http://www.xlawen.org/kan/3045/ )
忽然就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唐老七的刀劈下去的地方本来应该是风子的两条腿，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这一刀完全劈了个空的。
本该被他的刀劈中的人现在就贴在房子的天花板上——虽然那实在算不上是天花板。
她本来应该是昏迷的，现在她的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你！”唐老七的脸色变了，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我本来应该中了你们唐门的‘夺魄勾魂’，现在像个死人一样动弹不得，任你宰割，是么？”风子道：“只怕那样，我的两条腿现在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唐老七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分明中了毒，怎么可能！”
“你们自以为做得很成功，是么？”风子说：“你们找一个妇人在路边，趁机勾起我的一段往事——你们知道我必定会买她的苹果，而且对她失去防备，是么？”
没有人说话。
风子接着说：“你们很聪明，知道我说不定会随手把那些苹果扔在哪个地方，所以你们把毒抹在了苹果皮上，这样她把那个苹果塞给我的时候我就身不由己中了毒，是么？”
“可惜你们还是错了一点点。”风子叹息道。
唐老七终于忍不住嘶声问：“哪一点？”
“你们不应该为了与当年相似，弄出一个小孩子来。要知道小孩子是骗不了人的。”风子淡淡地说：“没有一个孩子会用那样惊恐的眼神看自己的母亲，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他母亲。”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因为已经没人能说出话来。
风子昏迷时，唐老七尚且怕得要砍掉她一双腿。
现在这个女疯子清醒着，他们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又冷笑了两声，道：“你这招顺藤摸瓜固然不错，你就是知道了唐门是背后主谋，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也打算让唐门一夜灭门？”
“你难道以为我不敢？”风子微笑道。
唐老七的冷汗都流下来。他的脸看起来也更绿了。
风子却又接着说：“但是我不必。只因我知道唐门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你们既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本事。”
唐老七的眼睛瞪大了，他眼角的肌肉都在跳动，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你们在‘十四’死的时候放毒砂，不就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以为唐门是主谋，一路追到蜀中去？”
风子似乎叹息了一声，道：“可惜我知道你们虽然确实一向很傻，却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在场的人拳头都已握紧，握得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风子的话对他们实在已是最大的侮辱。
唐老七咬牙道：“怎讲？”
“很简单。”风子说：“唐门擅长用毒，整天跟毒药打交道的人又怎么会傻到用肉掌去握一把见血肉就腐蚀，沾上就会死的毒砂呢？”
他们又没话说了。
看来他们每一次机关算尽。都总是给风子看出了一点破绽。
——伪装的事情，多少，迟早，都会有点破绽的。
假的毕竟是假的。
“现在你们也该动手了。”风子道：“因为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总要和我搏一搏。”
第二十一章 血海飘香（五）
千斤巨石一般的压力压在房子里每个人的身上。寂静在这个时候反倒像针尖一样尖锐，一样让人不安。
“谁说我们无路可走了。”唐老七忽然恶毒又奸佞地笑了：“看来我们钓到了一条大鱼。”
房子外面已经响起散乱的脚步声。一个武林高手绝对不会发出这种脚步声。
一个人用力冲了进来，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喘着气，努力辨认着屋子里的每个人。
风子见到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急速敛去，就好像是被谁忽然从她脸上抹去了一样。
她甚至直接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她从没想过会在任何地方再见到这个人。
这个人，本来就是她不愿意再见，也不敢再见的人。
花想颜！
顾连城的妻子，顾家堡的少夫人，花想颜！
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风子曾经十几年的好朋友。
风子怔忡了，好像花想颜的出现忽然将她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间！
花想颜站在房子中间，气息还没有喘平，她的长发和衣服都因为一路急着奔跑而散乱，可是这丝毫不能减去她一分美丽。她的到来仿佛使这小小的破屋子都增添了光彩。
她终于看清了风子，那一瞬间她也怔住了，然后就急切地大声叫起来。
“飞飞！飞飞！真的是你！”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可是她顾不得。
她在顾家堡见到那个人手上拿的东西时，就知道是和她有关——那是一朵小小的，木头雕刻的花朵。
云想衣裳花想颜，很早的时候她就说花想颜就好像花一样，又美丽，又脆弱。
那是她送给花想颜的第一件礼物。
那不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她只是想送给她而已。
可是她十六岁的时候，花想颜把这个花朵做成了项链送给风子，她说：“你还有朋友，朋友会守护你。”直到风子离开顾家那天，这条“项链”一直都在她身上。
所以当那个人跟花想颜说不许告诉她的丈夫，不许声张，乖乖跟他走的时候，花想颜立刻就走了。
没有什么比见到风子更重要！
“飞飞，”花想颜的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水：“你这些年为什么不肯见我们！”
周围的人都有点糊涂。
飞飞？谁是飞飞？
她就是飞飞！原来她叫做风飞飞！
“原来你那个不肯给人知道的名字叫飞飞。”唐老七冷笑道：“不过还好你叫什么都不重要了。”
风子也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快要死了，所以名字也用不着了？”
“不错。”
“你有这个本事么？”风子冷笑道：“你和你的这帮手下有本事杀我么？”
“没有，”唐老七居然立刻就说：“不过我知道有人有。比如这位姑娘就有。”
“我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在你面前，你大概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唯独这个姑娘，哦，不，这位夫人，你大概是连她一根头发都不愿意伤到的。”
花想颜愣住了，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干。
她原本以为别人是用风子来要挟她，没想到他们是用她来要挟风子。
风子也没想到。她如果不是为了深入虎||穴，了解多一点情况，又怎么会任由他们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拿走？
她似乎不敢看花想颜的目光，把头转向一边，心里好似刀割一样疼痛。
想不到会再见的人，再次相间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她不是个男人，奇怪的是别人还是很喜欢用女人来威胁她，更奇怪的是每次都很奏效。
唐老七还在笑，看来他对他自己的计划满意极了，他居然还会事先想到可能出状况，找了这么样一个有力的工具来对付风子。
“现在她不仅就要帮我杀死你，而且很快还要帮我钓上另外一条大鱼。”唐老七得意地说：“顾连城又怎么会看着他老婆受苦？现在我只要派人再通知他。”
“你们敢！”花想颜忽然又大叫起来：“你们敢伤害他们任何一个，我，我……”
“你就怎么样呢？”唐老七把刀贴在她柔嫩的脸颊旁边，冰冷的刀气使得她在炎热的夏夜里还是打了个寒颤。
花想颜说不出话来。
她很希望自己可以勇敢一点，就像当年的风子一样，可是她注定了是个淑女，淑女在这个时候都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风子已经开口了：“她虽然不能怎么样，我却可以的。”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和你的这些手下就能困住我吧？”风子冷笑了一声：“你们还差得很远。”
花想颜看向风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那依旧是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小小的女孩子。
可是她又能感觉到现在的风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她的身上，多了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又萧索，又尖锐的气息，一种让人发寒的气息。
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杀气。
唐老七阴森森地笑两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唐门毒砂闻名天下，这把毒砂撒出，你纵然可以躲开，这位如花似玉的顾夫人恐怕就成了个死人。”
风子淡淡地说：“不错，可是如果撒不出来呢？你若相信我的话，就最好不要尝试。”
唐老七怔了怔，又阴森森说道：“我不相信。你的剑再快，也不可能同时杀光我们这么多人。”
风子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她已经用不着说话。她的指间忽然就出现不知是几十还是几百道暗色又极亮的光芒。
唐老七还没反应过来，光芒已经消失。
“当”地一声他的刀掉在地上，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们每一个人，在两只肩膀的“肩井||穴”周围都钉着数十根乌青色的小针，就好像是针灸的师傅用手比量着扎进去的一样。但是这针的力道之强，不仅穿透皮肉，甚至有几根已深入到骨髓里。
“乌沙芒！”唐老七怪叫一声，脸变得惨白。
“不错，果然年纪大了，你还有点见识。”风子微笑道：“既然知道‘乌沙芒’，就该知道在乌沙芒前，千万不要把你的暗器掏出来。”
唐老七脸上露出恐怖神色，如同见了鬼，怪叫道：“大漠双仙是你，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风子道：“而且我也就这几颗乌沙芒，刚才全用光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使用暗器的人，如果手被废了，这人也就等于死了。
所以唐门的这几个人已经等于死了。
但是“等于死了”并不等于“死了”。
“我不杀你们，是要你们回去报个信。”风子道：“告诉你们背后的人，不要急着杀我，他会发现我活着对他来说更有意思。”
说话间她已拉着花想颜的胳膊在茅屋外，外面传来她清朗的话音。
“如果他还是执意要杀我，让他派点有用的人来。”
这句话开头还在很近的地方，最后几个字却似乎已经很远。
空气中又飘满了一种芬芳的气息，血的气息。
可惜这次是他们自己的血。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一）
整个过程中，花想颜一直惊愣着。
她不知道风子的武功居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风子已经变成这么样一个人，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怎的，她想起明月，那个鬼魅般可怕的年轻人。
她们回到顾家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火红的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风子的脸色因为一晚上没睡显得更苍白一些。
她把花想颜送到顾家堡门口，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离开。
“你还要走么？”花想颜忽然大声叫道：“我昨天是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落进他们手中的？这样你还是不肯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么？”
“你受伤了？”风子说。
“没有。”
风子淡淡地说：“既然没有受伤，我又已经把你送回来，我欠你什么么？”
“你欠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你欠我们所有人一份情，一声朋友，一个解释。”
顾连城站到她面前，他的声音已有点激动。
他得知花想颜失踪，已经担心和寻找了整晚，他没有想到她会和风子一起回来。
“是么？”风子还是淡淡地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顾连城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怎么？”风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还想打？”
这时有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道：“你肯不肯留下来，陪老夫聊一聊？”
顾老爷子从顾家堡的大门里慢慢地走出来，他的双眼和蔼地看着风子：“你为什么不能在顾家堡留两天，不管你有什么事两天都不会耽误什么的。”
风子沉默了一下，转过身默默地往顾家堡里走去。
顾老爷子道：“我去叫下人准备一点酒菜，我们一起喝两杯。我听说你近年很喜欢好酒。”说着他就走开了。
他要亲自招待他的客人。
可是没有等他回来，风子就趴在花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而且昨天夜里她还和别人动了手。她实在是太累。
本来她并不是个容易在陌生的地方入睡的人。
顾家堡这个地方，即使已经离开了八年，即使她已经变成了和过去不同的人，那份亲切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那有点类似于“家”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顾连城走进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她很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她的脸上才少了一点点倔强和骄傲。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他走出花厅的时候，看见他的妻子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花想颜看了他很久，叹口气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她。”
顾连城一惊，道：“小颜，你在说什么，我……”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花想颜打断他的话，道：“早在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兄妹或者朋友的那种。”
她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很轻柔，好像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她示意她的丈夫不要说话，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在你眼中，始终我才是一个好妻子。所以那时我就下决心，我一定会做个你理想的好妻子。我努力学习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仪态，最后我成功了。”
顾连城似乎也无话可说了，低下头。
花想颜接着柔声说：“我这一生都只知道爱你，不肯做出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情，也不欺瞒你任何事情，只除了一件事。”
顾连城抬头看着她。
她注视着顾连城说：“八年前，她从顾家走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当场，我是看着她走的。”
“你……”
“因为我知道她走了，你的心才会安定下来。”花想颜说：“她对你就像毒药，总是可以让你的心天翻地覆，你却又忍不住一再靠近。所以那天我可以留她，却没有挽留。我是故意的。”
顾连城的脸色从吃惊转为黯然，道：“你现在……为什么又说这些？”
“因为我很后悔。”花想颜的脸上忽然流下泪来：“我不该那么自私。我那时不知道她从此不肯回来。”
顾连城看见花想颜的泪水，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那不是你的错。”他立刻柔声说：“她不肯回来，一定并不是气你当初不肯挽留她。”
花想颜擦擦眼泪，道：“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只想对她好一点，所以我昨晚才会那样跑出去。”
顾连城柔声安慰着他的妻子，他们很快穿过走廊出去了。
风子的眼睛才睁开来。
她虽然困乏到了极点，但是一个常走江湖的人睡觉也绝对不会太死的。尤其是风子，她睡觉的时候简直比狗还灵敏。
所以刚才顾连城走近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后来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她也一字不拉地听见了。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难道能在那时睁开眼睛么？
她既接受不了他们的善意，也缓解不了他们的愧疚，更面对不了他们的真诚。
——只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生命，早就在各自转身的那一瞬奔向了不同的轨迹。
无论善意也好，歉疚也好，真诚也好，假象也罢，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所以他仍旧是君子，她才是好妻子，而她也仍旧是女疯子。
看来他们，尤其是他，都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二）
顾老爷子的酒菜端上来的时候，风子已经清醒得完全没有睡意。
一个在江湖中行走的人，不仅要学会享受，还要学会忍受很多东西，忍受困乏，饥饿，疼痛，危险。如果不会忍受，下一刻可能就已经没命享受。
顾连城和花想颜也被顾老爷子叫出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在饭桌上顾老爷子很严肃地说：“你们夫妻都应该敬她一杯，因为上次是她从明月宫救了连城的命。”
“是她！”顾连城失声道。
“不错。”顾老爷子说：“除了她，又有谁能请得动慕容山庄的老庄主！她就是慕容老庄主新过门的儿媳妇。”
“你，你难道……”顾连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一直以为她的心已经完全是冷的，却不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包含着火热的情谊。
“并没有。”风子说：“那是慕容老爷子搞错了，我并没有嫁进慕容山庄，也没见过他们的少主人。我此行，也只不过受慕容山庄委托，帮他们查一件事情。”
“是。”顾老爷子喝了口酒，道：“我听说你带着慕容山庄的‘黄金剑’回来。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风子立刻把黄金腰带整个解下来，递给了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伸手将剑拔出一半，道：“好剑，却不是杀人的剑。”
风子淡淡地说：“只要是剑，都能杀人的。”
顾老爷子将黄金剑还给她，道：“你的杀气太重了。”
“只因为这次追查的，都是该死的人。”风子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超过五条人命。”
顾老爷子淡淡地说：“是不是该死，有时并不是我们有权利判断的。这个道理，我想你比别人更明白。”
风子沉默，若有所思，片刻道：“谨受教。”
顾老爷子笑了，道：“你这孩子还是懂礼貌得很，只是为什么变得这样冷冰冰的。”
风子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而是停顿了一下，巧妙地把话题转开了，道：“老爷子难道不想知道这次追查的是什么人？”
“你说，我听。”
“那是个很奇特的杀手组织，到现在已经出现六位杀手。”风子道：“他们杀死的人全是以豪富出名的人，到现在已经有十三个人。”
顾老爷子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得就像刚刚出鞘的利剑的光芒一样。
他慢慢地说了一段顾连城和花想颜都听不懂的话，他说：“如我惟忖，今佛世尊欲说大法，雨大法雨，吹大法螺，击大法鼓，演大法义。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和这个有关？”
风子没有说话，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知道她不说话，就代表自己猜对了，还代表自己其他的很多事情都猜对了。
“他们可有名字？”
“每个人都是以数字编号命名的。”风子道：“但是我听说了一点，这个组织叫‘鬼人’。”
“鬼人”的意思，就是要命的人。
这个组织里的，都是要命的人。
顾老爷子道：“饭后你可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期间我顾家堡的侍卫们说不定已经打听点什么出来。”
“您实在不必为我费心。”风子仍旧淡淡说道：“我既然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当然也快猜到我的身份。还怕他们不来找我么？”
顾连城和花想颜在旁边实在听得是一头雾水。可是谁也没有多问。
这就是“君子”和普通人的差别。别人不想说的事，他绝对不问。
可是顾老爷子宣布宴会结束后，风子第一个站起来走出花厅去，顾连城也立即跟着她走了出去。
花想颜朝着他离去的身影看了一眼，她的指甲都已刺进手心里，可是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立刻低下了头。
顾老爷子看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很想叫你的丈夫不要去？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花想颜仍旧低着头，道：“连城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妻子的就不应该阻拦。”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好像有些欣慰，又好像有些感慨地说：“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压抑自己的性子啦。”
花想颜再也没说什么，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花厅。她怕自己再多呆一会，眼泪就会不听话的落下来。
风子走到她的房间前面停下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连城似乎想上前，却猛地停住了脚步，道：“我，我只想问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风子淡淡地说：“我不过与你们一样，也在做自己的事情。”
“我，我曾经四处找你。”
“我知道。”
顾连城的目光中又充满了希翼：“你这次回来，我，我真的很高兴。”
“我并不是回来。”风子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过是需要休息。因为我的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顾连城怔了怔，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这次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敌人，我都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边。”
风子沉默了片刻。她是不是也已被这热情和真诚感动了？
接着她平静地说道：“那你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因为我们的敌人并不容易对付。”
“我们”，她说“我们”。
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承认了顾连城，承认他们是伙伴？
说完这句话，风子就推开门进了屋。
顾连城怔怔地站在走廊上，表情竟似痴了。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三）
夕阳西下，暮色已经笼罩大地。
风子却还没有睡醒。
她知道她的敌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是想睡也没法子睡了，所以她现在在尽量的休息，尽量让体力恢复到最巅峰。
忽然沉沉的暮色中传来一声惊叫。
风子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她似箭一般射出屋子，越过几重屋脊落到花想颜和顾连城的院子里。
花想颜倒在院子里的地上，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来，看她的表情像是极度痛苦。
“琴声！”她从紧咬的牙齿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那琴声……”
一片静寂，哪有什么琴声？风子和顾连城环顾四处，也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影。
忽然，那琴声又响了起来。
琴声并不大，也不急，不过“铮铮铮”响了三声，好像是琴的主人在调试琴弦。
听到这三声琴响，花想颜却又尖叫了一声，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连顾连城和风子听到的时候，都感觉到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的打击了一下，呼吸顿时变困难。
“难道……”风子嘀咕一声，忽然站直了身体，朗声道：“目送归鸿，手挥五弦，来的可是‘五弦子’？”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花想颜和顾连城反倒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琴声停了片刻，暮色中传来两声笑声，有人说：“气走中府，千里传音，风姑娘的内功果然深厚。”
风子郎朗说道：“听闻阁下昔日师从‘南海玉箫子’，本是佳人，怎么也会与‘鬼人’这样的人为伍？”
昔日的“南海玉箫子”不仅玉树临风，通晓音律，而且内功邪异，寓于箫声中，能伤人于数里之外，杀人无形。后来被楚逸揭破竟然就是慕容天易容改装而成，其惊才绝艳可想而知。
据说后来慕容天虽然玉箫已断，不再以此伤人，却忍不住把他这得意的一招传给了一个醉心于音律的穷书生。
难道今日来的正是当年那个书生？
那人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穷书生，谁给我钱，我就为谁出力。”言语间，他的琴声又铮铮地响了起来。这次却不是无序的乱弹，而是一首又慷慨激昂的《易水送别》，弹到劲急处，琴声如同狂风暴雨。
花想颜的脸色却已经像纸一样惨白，鼻子和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风子忽然大叫一声：“拿琴来！”
顾连城一愣，纵身进房，一把仿造“焦尾”的古琴从窗户丢出。
风子长袖一卷，古琴到得眼前，就势在台阶上坐下，细长的手指“铮铮”拨动了琴弦。
顾连城立刻觉得心口那块大石轻了一大半。
对方的琴声稍停，似乎觉得惊讶，片刻道：“不愧是慕容家的媳妇，‘七绝琴音’居然也会一点。”
“我这不是什么七绝琴音。”风子冷冷地说：“我不过是和你拼内力。”说着手指不停，琴声也转急切。
现在她只要一停，花想颜一定会立刻昏死过去。
“五弦子”的七绝琴音更强，曲调也更急切，如同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交兵，一时间鼓声号声金戈惨叫似乎都不绝于耳。风子的琴声竟然被这强劲激烈的琴声打乱了曲调。
她忽然袖子一拂，把琴抛给顾连城，低声道：“快！接着弹！”
顾连城刚刚伸手碰到琴弦，就觉得胸口都快要裂开。
风子又向地上的花想颜道：“你能走么？有没有弓箭？”
花想颜的头和胸口还是很痛，可是她立即站了起来，努力用最快的速度跑进顾连城的书房，她知道那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顾连城的番邦朋友送给他的长弓。
长弓交到风子手中。
她在风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好像进入了最舒适的休憩中。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顾连城的脸色也渐渐转为苍白，他现在才知道把内力寄托在琴声中是如此费力的事情。可是对手的琴声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越来越强。
顾连城已经觉得手中的琴弦在发烫。就算他还能支持，琴弦必定也即将断裂。
风子的眼睛就在这时睁开，精光暴射，同时她的双手已经拉开长弓，箭矢一声尖啸如同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同时只听远处传来“嘣”的一声，要命的琴声攸然断绝。
同时顾连城的琴弦也“铮”地一声断了。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背心的衣服都已贴在身上。
天地间又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半晌，夜空中传来“五弦子”的声音，他苦涩地说：“不错，不错，听声辨位，三里之外断我琴弦，我迟早必定死在你手里。”
“但是你还要与我为敌？”
“我还要与你为敌。”五弦子道：“只因为如果不与你为敌，只怕我现在就变成个死人了。”
接着他又说：“今日战败，改日候教。”
空气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五弦子已经走了。
月亮已经升起，风子在夜风中，月色下，看上去有种种说不出的气势和神秘，仿若为战而生的女神。她看向顾连城和花想颜的眼睛里却多了一种温柔的感激。
不管多么艰险的情况下，他们都信任着她。他们都不会多问她一句就按照她说的做。
因为他们当她是朋友。
花想颜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她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顾连城走过去想要扶她起来。
这时，风子伸出了手。
花想颜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风子伸向她的手，她的眼中忽然又有了泪光。她等着这只手已经等了太久。
风子把她拉起来，脸上却忽然变成一种冰冷的神色，道：“你快走。”
花想颜还没明白过来，已经有人冷冷的说道：“走不了了。”
一股疾风直冲花想颜的双眼射来，花想颜不禁吓得闭上眼睛，都没有看清那两只小箭是如何到了风子指间的。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箭，不过是两片像刀刃一样薄的冰，到了风子的手里就融化了。
“你就是鬼人的瓢把子？”
“不错。”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冰里浸过几百年一样冰冷，却又充满几千条毒蛇吐出的毒液那样的狠毒。花想颜只听了一次这个人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捂起耳朵。
“我就是‘天王’。”
天王。天王就是统领百鬼的的“鬼王”，却又是神。
这人竟然已经认为自己是神！
这人接着用那种又冰冷，又恶毒的声音说：“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全都得死。”
“哦？”风子淡淡地说：“你难道真以为你是天王，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命？”
“天王”冷笑一声：“你难道不信？那好。”
“好”字刚刚出口他人也已向花想颜飞扑过去。
第二十二章 重返顾家堡（四）
花想颜还没明白过来，已经有人冷冷的说道：“走不了了。”
一股疾风直冲花想颜的双眼射来，花想颜不禁吓得闭上眼睛，都没有看清那两只小箭是如何到了风子指间的。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箭，不过是两片像刀刃一样薄的冰，到了风子的手里就融化了。
“你就是鬼人的瓢把子？”
“不错。”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冰里浸过几百年一样冰冷，却又充满几千条毒蛇吐出的毒液那样的狠毒。花想颜只听了一次这个人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捂起耳朵。
“我就是‘天王’。”
天王。天王就是统领百鬼的的“鬼王”，却又是神。
这人竟然已经认为自己是神！
这人接着用那种又冰冷，又恶毒的声音说：“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全都得死。”
“哦？”风子淡淡地说：“你难道真以为你是天王，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命？”
“天王”冷笑一声：“你难道不信？那好。”
“好”字刚刚出口他人也已向花想颜飞扑过去。
这个人虽自大到极点，却也不是个傻子，在三个人里花想颜无疑是最好对付的，所以她也应该是第一个死的。
风子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招，飞扑过去右手腕一扬，将他的手掌隔开，反手擒住他手腕甩出去，低低地说：“这个人你杀不得！”
“天王”后退两步，稳稳当当站住，冷冷地说：“我是‘天王’，我有什么人杀不得！”
“就因为你是天王，所以这个人你更杀不得。”
着，风子手中又闪起了乌星，数十道乌芒直取“天王”眉心肋下小腹数道命门。
她的手中没有剑！
她的手中竟然没有剑！
这时花想颜忽然把手里一件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那是一把佩剑一直挂在顾连城书房的墙壁上！她自己刚刚脱险的时候就冲进房间去把顾连城的佩剑拿出来。
风子的剑立刻就出鞘。乌沙芒的光亮还未落下，更亮的剑光就已经自天地间升起。
一升起，就要人命！
“天王”已经喘着气坐在地上，他的肋下小腹大腿各有一道伤口，还在汨汨地流着血。
“你不是天王。”风子道：“天王绝对不会一剑就被我打倒。”
“我的确不是。”那人居然又露出了针尖一般的笑意，喘着气说：“不过你也很快就不是风子。”
这真是一句奇怪的话。
风子分明就是风子，她此刻就好好的站在这里，为什么他要说她不是风子？
风子的脸色忽然变了，花想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色有这么剧烈的改变。
“黄金剑！”
风子来的时候本来正在睡觉。
——无论谁睡觉都绝对不会把腰带绑在身上的，何况还是一条沉重又坚硬的黄金腰带。
等他们冲到风子睡觉的屋子，黄金腰带果然已经不见了。
原来悬挂腰带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空的。
“空空道人！”
不是空空道人，还有谁能在风子顾连城这样的高手都在，顾家训练有素精悍警惕的红衣卫士全部到位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顾家堡，再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地把“黄金剑”盗走？
空空道人当然不姓空，而且他也不是个什么道士。
只不过这人特别喜欢偷东西，而且偷东西的手段极其高妙，所以他认为自己已经是“空空门”，也就是小偷这一行里最厉害的，简直已经可以算是“得道高偷”，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据说天下绝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也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传说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把事实扩大一百倍再散播出去。
所以空空道人自己也并没有把握，才找了五弦子和一个假冒的“天王”来，目的就是要尽量拖住顾连城和风子。
不定五弦子那奇怪的琴声正是为了掩护他进入顾家堡！
不管怎么样，现在黄金剑已经丢了。
黄金剑本来就是慕容山庄给风子的信物，这是江湖上很多人都已经知道的事。
也就是说，拿着黄金剑的才是风子。
那么，黄金剑丢了，她当然就证明不了自己就是“风子”。
——信物本来是证明一个人身份的，但有时人们如果太相信它，就难免有些麻烦了。
花想颜急切地说：“我( 风里的剑香 http://www.xlawen.org/kan/30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