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阅读
大师，他的少林金刚指力可开金断石。那个道人，就是武当传说自钟石道人之后剑法最厉害的木清海，有人说就是昔日的钟石道人复生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还有那个最年轻的少年，他就是长安名门‘御剑山庄’的少庄主龙御飞。其他的人就算名气不如他们，本事也不会比他们差多少。”
朱晏安虽然不太懂武功的事，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现在冲出去夺剑，就等于去送死。
他也说不出话了。
风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椅子挪了几寸，找了个角度最好的地方坐好，竟然似乎准备舒舒服服地把热闹看到底了。
那个女子没有坐，外面的人谁也不敢坐。还好她很快就走到一张别人专门为她空出来的椅子前，两个小丫头立刻拿出两方洁白的丝巾铺在座位和椅背上，她才用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坐下来。
风子又忍不住要笑了。
她只不过忽然想到，如果吃饭的时候还要用丝巾铺起来，那么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呢？——再美的人也总有那个时候吧。
可是这个少女的动作在外面的人眼里只有说不出的高贵和优雅。
——慕容山庄的少夫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旁边的丫头捧下了她手中的剑，她慢慢地在一只银盆里洗了手，再用一小方洁白的丝巾擦拭干净。然后小周天的招牌菜也开始一样一样地端上来。陈年的“女儿红”也启去酒封，一坛一坛地端上来。
她第一个端起酒杯，说：“各位跟我追查杀手，长途跋涉都辛苦了，我敬各位一杯。”
她说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话，但是她的声音又柔美又动听，还有着种说不出的文雅，任何话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格外动听。
所有的人立刻就喝了，她的话在所有人眼里简直已不是邀请，而是圣旨。
龙御飞问道：“我们此行，真的能够抓住连环杀人的杀手么？我们走了这么多日，可是连他人都没见着。”
少女并没有抬头看他，淡淡地说：“如果抓不到，你会来么？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黄金剑？”
龙御飞的笑容有些发苦，连声说：不敢，不敢。
即使有人敢于怀疑风子，也绝对没有人敢于怀疑慕容山庄，只因为这些年慕容山庄要做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朱晏安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热切的愿望，他觉得一个人一定要做到像慕容那样，才算不辜负一生！
风子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她一直在盯着那个少女的手，一只像兰花一样纤细，像白玉一样细腻的右手。
这只手忽然就动了。它动得那么轻柔却又那么迅速！原本摆在它旁边的筷子忽然像“嗖”地一声直向风子的方向射过来，她的招式不仅干净优雅并且准确凌厉，那一只筷子擦着风子的眼睫毛飞过去，钉在木头墙柱上还在“嗡嗡”作响。
那少女还是不徐不急地说：“隔间里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出来？”
她说“你们”，她竟已听出“雅阁”里藏着不止一个人。
外面响起金属兵刃的声音，那些簇拥着她的人有一多半都已经向“雅阁”走过来。
风子低低地说了一声“走！”，朱晏安就发现他飞了起来。
他被风子不知怎么的一扔就扔出了窗外四五丈远，正当他要落下的时候风子又已经架住了他，转瞬就已在七八重屋脊外。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过，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几条街，他忽然觉得自己降了下去，风子把他扔到地上，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他的脸又红了，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空中的时候，依稀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他吃吃地说：“你，你为什么不和那些人说清楚？为什么要跑？”
“说清楚？”风子翻了一下眼睛：“你看说得清楚吗？而且我是来逛街的，又不是来打架的，不跑还能怎么样？”
朱晏安又没话说了。
风子看看他，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她立刻又自己回答道：“当然是继续逛街，逛完了再回去。”
着她竟然真的立刻向街道里面走去。
朱晏安只好跟着她，好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没有再买什么奇怪的东西，虽然也四处看看，但更多的时候不说话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她忽然停下来，走在后面的朱晏安几乎撞在她身上。她大声地说：“好了，我们该回家啦！”
朱晏安等她这句话不知已等了多久，他发现陪女孩子逛街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而且在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以后，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他那张舒适的床上。
可惜还没到朱家的大门口，他已经远远地看见那里围满了人。
而且居然就是他们在“小周天”里看见的那帮人。
第二十五章 谁是风子（二）
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现在正半倚半坐在一顶全部用纯白色丝帛织就的软轿里。软轿很宽大，由四个健壮的妇人抬在肩膀上，稳当得没有半点摇晃。透过四周围饰的纯白软纱，她看上去更加高贵不可侵犯，仿佛连她的鞋袜都不能沾染一丝灰尘。
她不说话，其他的人也没有一个敢说话。
朱家的于老管家站在他们中间，脸色都已铁青。他冷冷地说：“我们已经接待过一位风姑娘，恕难接待第二个。”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像出谷黄莺一样动听：“我并没有叫你接待，我只叫你把那一个假冒的风子交出来，让我带回慕容山庄处置。”
于老管家冷冷地说：“是真是假，我老人家自己会分辨，不劳姑娘帮忙。”
“哦？”她说：“你如何证明？”
“我能不能证明？”顾连城大步从朱家的大门里走出来：“我姓顾，我叫顾连城。”
“原来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少年君子。”女子的声音仍旧那样柔和：“可惜我知道君子有时也会因为有一点私心而做错事的。我知道那个女孩子本来就是你的老朋友，可是你不应该这样帮她。”
她这几句话说得，不论是语气还是气度都完美极了。
风子叹了一口气，“我能不能证明，”她轻飘飘地落进众人的包围圈子：“我就是风子，我就站在这里，我能不能证明？”
“你不能。”帐子里的少女温柔地说：“全世界最证明不了你是风子的人，就是你自己。”
风子苦笑，喃喃道：“她说我证明不了。风子居然证明不了自己就是风子。”
“人本来就经常证明不了自己的。”少女淡淡地说：“通常都要借助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我是慕容家的儿媳妇，真正的风子，慕容老爷子就把黄金剑送给了我作证明。”
风子只剩下苦笑了，她能说什么？
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个贼，偷走了她的黄金剑？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能相信。
这时龙御飞也已开口，他大声地说：“你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像风子？哪一点像慕容山庄的女人？”
风子又想笑了，她很想问风子应该像什么样，可是她知道她反驳不了后面的话。
慕容山庄的女人的确不应该像她这样。如果要说慕容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一定会认为像那个坐在洁白软轿里的女人。
可是她又觉得委屈，她本来就不是慕容山庄的女人。
那个轿中的少女又说话了，她柔柔地说：“请你跟我回去，我会为你请求从轻处罚。”
风子苦笑道：“黄金剑既然在你手里，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的人。我若跟着你回去只怕连这条命都没了。你看我像个傻瓜么？”
“你不像。”少女叹息道：“可惜你忘记了，黄金剑在这里，我在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处置你的。”
话间她人已像风一般升起，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她人已经到了风子面前，同时手中一柄短得可以笼藏在袖中的短剑也接连向风子刺出了八剑。
她从七岁能握住剑柄就开始学剑，学的就是这种专长于暗杀的小剑，又七年小成，十四年大成，到如今她自信她的剑术绝对不输于那些闻名于世的剑侠剑客们。她也自信这八剑的判断变化速度力量都绝对准确无误。
可是她还是连风子的衣角都没碰着。风子只是轻轻几个动作，好像抖落衣服上的灰尘，就把她凌厉致命的剑势化解于无形。
她的心沉了下去。
就连朱晏安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局势。最初他和这些人一样，以为风子在“小周天”逃走是因为打不过她。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都错了。
她只不过是在选择打的地方而已。
风子或许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是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找到战胜她的方法。
她的对手喘息声已清晰可闻，她忽然伸出了手。谁都没有看清楚她的手指是怎么动的，她的对手手里忽然就成了空的。
那柄一尺三寸长的短剑忽然就到了风子手里，她的脚步也已停止。
“你错了，你不够自信。”风子叹息一样说道：“你如果够自信，就会直接拿着‘黄金剑’来对付我。你怕我会像这样夺走黄金剑。”
“你怕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
那少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可是忽然她又很妩媚，很开心地笑了。
“邪不胜正。”她笑着说：“并不是武功高一些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你以为这里的这么多位高手大侠会姑息你么？”
后一句话她已经不是在对着风子说，而是说给所有站在她软轿边的“高手大侠”听。
诲法大师已经站出来，念一句佛号，道：“这位姑娘，老衲愿意用金刚指力来领教一下你的内功。”
木清海手中的剑也发出轻轻的“咯”一声，那是剑出鞘的声音。
“不错。”风子苦笑道：“这些人一起上，恐怕就是再多一个我也抵挡不住。我就是夺回了黄金剑，当然也是个强取豪夺的强盗，夺不回来，我当然更要死。”
“没错。”少女笑道：“你真聪明！”
“这么说来，我今天是不是没有活路了？”
“没有了。”少女笑得更愉快：“确实没有了。除非……除非你能证明你就是风子，不过……”
她本来想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听见一个苍老得无法想像的声音说道：“她不必证明。”
第二十五章 谁是风子（三）
两个看似平凡的青衣人慢慢地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他们看似中年人可是他们的声音和走路的姿势都已是完全的老人。没有人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看见他们是怎么来的，等众人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人群里。
他们慢慢地走到风子面前，说：“她不必证明，因为我们会替她证明。”
“你们？”少女冷笑一声：“你们凭什么？”
两位老人没有说话，他们慢慢地伸手各自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一把闪亮的小戟和一把发黑的绣花针。
可是所有看见的人都改变了脸色，有人失声叫道：“大漠双仙！”“风公沙母！”
“风公”慢慢地说：“我们二人今天就是来替慕容老庄主证明，她就是慕容老庄主亲授‘黄金剑’的风子风姑娘。请问有谁不相信我们夫妇？”
没有，就算有那人也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片刻诲法大师慢慢地说：“两位消失多年不问世事，又为何会替慕容山庄跋涉？”
风公沉默了一下，挺起胸膛道：“因为十六年前渤海之战，我们夫妇本就是败在慕容庄主手上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虽然败了，但已心服口服。我们夫妇发誓，自此但凡慕容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必定倾尽全力。”
原来十六年前神秘的渤海之战，击败“大漠双仙”的竟然是慕容山庄现在的老爷子，慕容羽！
为什么慕容老爷子从未对人提起？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不必提起。
那一战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众多辉煌中的一页，提起只不过锦上添花，增加一点光彩。沉默，却可能挽救了另外两个人的声名和生命。
漠双仙说的话又有谁敢不相信？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慕容老爷子让你们来证明她的身份，怎么证明？”木清海问。
“沙母”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过是一幅画，一幅卷轴，上面画着风子的肖像！画像栩栩如真，连那种表情和眼神都不差分毫，有眼睛的人都能认出来那是风子。
“这是我们家少主人为他的新婚妻子画的一幅肖像，他本来就很迷恋他的妻子。”沙母道：“慕容老爷子让我们带着画像来，因为他在上面盖了一个印记。”
那是慕容老爷子的印章，没有人怀疑。因为这世上就算有人能模仿慕容那种独特的纂刻，也绝对没有人敢的。
“风公”说：“我们听说风姑娘遇到了一点麻烦。现在黄金剑是不是可以归还了？”
那少女还愣在那里，诲法大师却已经轻咳了一声，扭头慢慢地往人群外面走去。其他人也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回头四散，那个叫龙御飞的少年走得最快，风子还对他笑了笑，他走得就更快了。
这些都是当时有名的大侠高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大概脸上总要比别人还挂不住一些的。
那个女孩子居然也很聪明，她立即扔下黄金剑转身飞一样地逃走了。
风子一直看着她跑掉。朱晏安奇怪地问她：“你不去追？”
“我为什么要追？”
“你难道不想从她那里问一点主使者的事情？黄金剑又是怎么到她手中的？”
“我不必问。”风子说：“她被人用来牵制我，来的时候连这个任务的危险和我的底细都不清楚。就算是在一个组织里，地位又能有多高？恐怕她连主使者的面都没见过。”
然后她转向“大漠双仙”，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他们，半晌道：“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你们是慕容老爷子派来的。”
“我们不是。”风公居然立刻就答道：“这幅画是公子画的，也是公子让我们来。”
“公子”，当然就是明月。那个又可爱又可怕的明月！
“那么印章呢？”风子道：“他难道连印章都能伪造出来。”
“他不必。”风公道：“他只不过半夜把慕容老爷子的印章偷了出来。”
风子又没话说了。
你要是遇见这么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怪人，你还能说什么？
他们说完这些话，又像来时那样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他们刚一走朱晏安就说：“你难道并不是慕容家的少夫人？”
风子又翻了个白眼：“我如果是，他们的公子还用去偷什么印章？”
朱晏安竟然自顾自微笑了起来，他搓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什么？”风子微笑着凑了过去，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又慢慢地红了。
一个男人若总是脸红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他若总对着一个女孩子脸红，那女孩子若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风子不是傻子。她只不过觉得有些无趣。
多数女孩子都会觉得有个这么英俊又这么有钱的年轻人追求她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是她本来就是个女疯子，别人认为有趣的事情她偏偏觉得无趣，别人觉得乏味的事情她却又感兴趣得不得了，比如什么黄金剑，什么杀人的案子。
黄金剑果然就在那包袱里，丝毫没有损伤。
于老管家忽然走上前来，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问道：“现在呢？”
“现在，”风子缓缓说道：“黄金剑已经回来，我知道四个人也已经到位。我们应该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一）
朱家的客厅里。
于老管家用力地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四个人。
四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们的脸很干净，头发很干净，全身上下都很干净，连衣角和靴子上都没有一点多余的灰尘。
不仅干净，而且高贵。他们的衣服都是用特别好的料子做成的，靴子也都绣着同色的暗花。连他们腰间的腰带都做着漂亮的装饰。
这四个人的个子并不是太高，脸也不是突出，脸上的皮肤也不是特别粗糙。他们看起来不过是四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就是朱家每一个有生意的地方差不多都会有那么一个的管事人。
风子辛辛苦苦地从绍兴大老远跑到苏州来，就为了借这么样的四个生意人？
顾连城不明白风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直接从顾家找人？”风子忽然说道。
顾连城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四个人本来就是无法替代的。”风子说。
于老管家等他们两个把话全部说完，然后他指着风子，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是被选中的人。”
被选中的人？被谁选中的人？顾连城知道他们说的绝对不是慕容山庄。
出乎意料的是那四个平凡的商人脸上忽然就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变得又严肃，又有种说不出的郑重和萧索。
他们立刻走到风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从现在起我们这条命就是你的。”
他们不必问她是谁，她要干什么，只要她是“被选中的人”，他们的命就是她的。
风子点点头，然后说：“几位这样的打扮，恐怕不适合同我去做事。”
他们立刻就走进房子去。
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顾连城几乎都不认识他们，连朱晏安都没认出他们。
他们的身上都换了一身奇特的斗篷，墨黑的颜色，长度几乎一直到地面，斗篷的制作得很奇特，你就是想藏十把大刀在里面都没有问题，但是你想要行动，比如骑马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它都绝对不会妨碍你。
他们忽然就从四个儒雅讲究的商人，变成了神秘莫测的行者。
风飞满意地微笑了，然后她说：“现在让我们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双脚。”
一双脚？
一双特别的脚，它的特点是特别快。脚的功能就是走路的，这双脚绝对把这一功能发挥到了极至——它们的主人每天除了走路几乎就不喜欢干别的事。
“飞秀才”路小非最大的爱好就是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而且他从来不坐车或者骑马，他喜欢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一寸一寸的土地。
不过一个人的一生这么短，如果想要把所有最好的风景都看一看，走路就必须比别人快一点——“飞秀才”不止快一点，他的一手“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据说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
他喜欢画画，所以别人才叫他“秀才”，大多数认为画画是秀才这种人才做的事情。
不过路小非的画很特别，他不画山水，也不画仕女。
他画的是地图。
路小非的一生画过三十多张别人没法画出来的地图，包括海上某个烟波浩淼的小岛和长白山深处别人到不了的雪峰。
这说明他不仅比别人轻功好一点，而且对陌生的环境有着绝对强悍的适应能力。
你若是想要跟踪一个人，又对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你会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人？
可惜“飞秀才”既然跑得快，自然行踪诡秘，而且他虽不是秀才，却带着秀才那种糟糕的个性，简直清高得要命。你要是想求他办件什么事情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不得不承认风子真是个很有办法的女人。
顾连城苦笑着说：“你居然让秀才去跟踪神偷，我真的服了你。”
“秀才怎么了？”风子不以为然地笑了：“既然连疯子都可以去捉鬼，秀才为什么不可以跟踪神偷？”
“我猜你一定用了很特别的手段，否则路小非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顾连城道：“难道就跟朱晏安一样？我看他就很听你的。”
他们现在当然已经不在朱家，否则恐怕朱晏安的脸又已经红得跟个小姑娘一样。
风子用狭长的眼睛看了顾连城半晌，忽然笑了，故意把脸凑到他跟前去说：“你难道在吃醋？”
她说完这句话顾连城的脸色就变了，不是愤怒，而是变成一阵红一阵白，夹杂着尴尬和无奈。
风子的脸色居然也变了变，然后再也没跟他多说一句话。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至少在她看来是。
能有一个顾连城这样温柔而可靠的男人，本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何况他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一个相貌和人品都一样出色的“君子”。
如果真像花想颜说的那样，他的心里一直喜欢着风子，他们又是青梅竹马，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
唉看来风子的心确实是太大，也太疯了。
让人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顾连城却觉得这片刻的煎熬比一年还难受。幸好这时风子已经拿出一张纸研究起来。
那上面画的一道一道弯弯曲曲的线，看形状似乎是几座相连的山，连贯的长线表示河流，小方块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村庄房屋之类。
这实在是路小非平生所画的地图中最难看的一张。可以看出来他画的时候必定非常仓促。
顾连城说：“这是什么时候的地图？”
“十天前。”风飞道：“这十天路小非都没有送新的消息给我，看来这里差不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至少必定很接近，他认为我们一定能找到。”
顾连城仔细地看看这张图，说：“你怎么能看出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
风子用一种奇怪的，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顾连城立刻明白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风子刚刚才说了她和路小非之间一直有联系，虽然顾连城至今还想不到是怎么联系的，但是地图必然不止这一张。
这样连续不断又没有任何文字提示的地图有一个最好的地方，就是即使有居心叵测的人或者谁无意在路上截到了某一张，也完全无法判断地图上所示的位置。
如果所要找的地方或者完成的任务是隐秘的，这个方法可以避免吸引一些多余的人跟着掺合。
顾连城开始明白风飞为什么要找个画地图的了，这个人心思的缜密实在让人惊叹。
可惜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和风飞心照不宣却又都极力想要保护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不管是风飞还是他的父亲都没有跟他提过半个字，而且似乎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事情都和“莲花”有关。这个词他在明月宫的时候就已经听过。明月似乎也在全力追查“莲花”的下落。
“莲花”又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顾家堡里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他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又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二）
这时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忖。
他实在是太难不注意到这个声音了，因为那声音又柔美，又清甜，还有着种种说不出的媚惑，只要是个男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很难不动心的。
顾连城就没有动心，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他刚好认识。
来的竟赫然是在朱府门口公然假扮风子的那个少女，现在她换了一身小丫头的衣服又把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洗干净了，看上去竟然比那时还要年轻些，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罢了。顾连城老远都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容，一直走到风子的马前，仰起小脸对她说：“我叫小铃铛，就是那种响起来很好听的铃铛。”
风子的眼睛还是看着前面，没什么语气地说：“你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回来。”
那个“小铃铛”还是笑眯眯地说：“我回来，是因为有人叫我把一样东西交给风姑娘。”说着她就把那样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大约一尺来长，半尺多宽暗红色的檀木盒子，不管是雕刻还是上色都很精细。看小铃铛拿的手势似乎还有点沉。
“人家专门来送东西给你，你至少应该下马来拿。”小铃铛似乎有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你难道不知道要懂礼貌？”
风飞居然真的立刻就下马了，然后手一伸，就把盒子接了过来。
铃铛又笑了，笑容不但甜美似乎还有些得意。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因为让我送来的人已经说过了。”小铃铛说：“那么我就走了。”
“你不能走。”风子说。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该死了。”
铃铛的表情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她跳起来叫着：“你要杀我！你上次都放我走了，这次我好心送东西给你你要杀我！”
“上一次让你走，是因为你的错还没有到不可饶恕的地步。”风子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她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种慑人的光芒：“这一次你竟然把毒药涂满盒子想要我的命，你说我还能不能留你？”
铃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片刻道：“我怎么知道盒子上有毒！盒子也是别人让我交给你的！”
她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小嘴嘟在一起，简直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不论谁看到她的表情大概都会相信她有多么冤枉。
风子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这句话却像捕蛇人手里的叉，准确地插中了蛇的七寸。
她说：“那你为什么没中毒？”
铃铛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忽然被风吹走了一样，她怔怔地站在风里，突然一丝诧异划过她的心头，然后大惊。
“那你呢？”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为什么没中毒？”
“你用的是一种塞外的花毒，叫‘百花淬’。”风子道：“这种毒药从十几种有毒的花里提取，毒性剧烈，只要接触到就足以致命，不过它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使用的时候有淡淡的花草味，你既然想一下子毒死我，当然还要把药量格外放重点。所以你把自己搞得满身花香来掩盖。“
她微笑了一下：“可惜你聪明过了头。这个季节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浓重的薰香。”
“所以你早就在防备我！”小铃铛说：“可是你明明用手接过了盒子。”
风子抬起了她的手。
铃铛这才看到她的手上其实戴着一层非常精致非常薄的手套，因为实在是太薄，又和皮肤的颜色质地完全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蜀中唐门特制的手套。”风子道：“你应该知道唐门不少人都是死在我手上的。”
铃铛的冷汗流了下来，她嘶哑着声音道：“你现在要杀我？你可不可以饶了我？我知道你对女人一向都不错。”
“或许我对女人真的不错，”风子道：“但是我对要杀我的人从没有手软过。”
铃铛的冷汗还在滴落，但她人已经窜了出去，用尽她全部的力气和速度窜了出去。窜到十几步以外的时候她顺手一甩，七八支铮亮的袖箭闪着寒光冲风子射过来。
风子只不过动了动手腕，一枝袖箭就原路返回，瞬间贯穿了小铃铛的喉咙。
“女人啊。”风子叹息道：“为什么总是拼命讨好男人，对自己的同类却总是要赶尽杀绝呢？”
其实小铃铛和她无怨无仇，她要杀风子，可能只是因为风子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失败”了而已。
这世上很多女人，经常会因为自己的失败迁怒自己的对手，即使失败的局面本身就是她自己的错误造成的，她也只会把恨转移到她的对手身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女人如果能够少恨一点，必要的时候再少爱一点，一定会成功得多。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三）
然后风飞打开了盒子。
那一瞬她差点把它扔到地上去。
顾连城和另外四个人只向盒子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他们都恨不得从来没看过。谁都无法想象盒子里面装的东西是多么恶心，多么恐怖！
那盒子里，赫然竟是一双脚！
一双人的脚！
这双脚被齐腕斩下，然后衬上红色的丝绒整整齐齐地放在檀木的盒子里，似乎就为了送到风子面前，让她看一眼。因为砍下的时间太长，脚上的皮肉都已呈现一种腐烂的颜色。
顾连城几乎就要吐了，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做出这样疯狂，这样变态的事！
风子却还在看，虽然她不想看，一眼也不想，但是她必须仔细地看，因为这双脚她已经认了出来。
那只升腾在云雾里的龙，是路小非亲手文在自己右脚脚底板上的，他还曾经开玩笑说这样会跑得快一点。
这双脚，是路小非的脚！
脚虽然已经有些**但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垢，指甲也修剪得非常整齐，它的主人虽然喜欢游山玩水却很爱惜自己这双脚——他以前常说没有这双脚的辛苦一切都是做不成的。
轻功出神入化，最喜好纵情山水之间的路小非，他的脚现在被人砍下来装在盒子里，他的人怎么样可想而知。
难怪他已经十天没有送出任何消息，不仅追踪“鬼人”的线索中断，就连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成问题。
不管他是否还活着，他的一切都已经毁了。
风子的眼睛里流露出种种说不出的悲伤很愤怒，愤怒得都快要喷出火来。她很想大声地骂，骂她的敌人，骂老天，她想狠狠地诅咒那个砍断路小非双脚的人。
可是她现在不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包括救路小非出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当她确定自己看得足够仔细后，她合上盒子，跃上马背：“走！”
“去哪里？”
“去最近的镇上找个仵作。”
仵作？
找仵作干什么？仵作验尸要么为了判断死因，要么为了帮助判断凶手的情况。现在既没有尸体——不存在死因，也更不用判断凶手，答案分明就摆在那里。
风子去找仵作当然不是为了这两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是需要证实她自己的一个猜测。
现在线索中断了，大部分事情只能靠猜测。如果猜错了，就算不死，后果也一定很可怕。
“兴安镇”是个小镇子。但是这里有个方圆几百里内最有名的仵作老田头，连苏州城有些个大案子都请过他去给验尸。有人传说老田头以前给六扇门当过秘差，还有人说他以前是专门在夜里偷尸体的，这些传闻多半都无法证实，但是老田头的眼睛厉害那是真的。
据说他只要看一眼尸体随便哪个部位，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尸体是什么时候的。
风子就是要用他这双眼睛！
当田仵作肯定地告诉风子这双脚被砍下来至少已经有**天的时候，风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这双脚会在砍下来**天以后才送到她面前来？
难道说路小非送出最后一封信后，又跟着他们到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他或许找到了“鬼人”的巢||穴或许没有，但是他自己被“鬼人”发现了？而那个地方距离这里有**天的路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线索，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要找到它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可是风子等不了！路小非也等不了！
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仙人跳
陆青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他“很不错”是说他的外表。他约莫二十一二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全身上下都很干净，他的脸不仅很干净，还相当俊俏，白白的皮肤，眼睛又大又亮，他正是那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
可是他却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成熟一点的女人不仅话比较少一点，而且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他自己不太喜欢说话，更加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罗罗嗦嗦一大堆。
——爱说话的女人，说出来的话通常都没什么用。
——可惜十个女人，八个话多。
陆青自己话非常少，所以即使他已经到这个妓院来过四五次，妓院的老鸨还是只知道他的名字，说不定还不是真名字——大多数男人来这种地方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同的名字，就像妓女通常都不是叫小红就是叫小翠一样，嫖客通常不是叫张三就是叫李四，说起来他们都差不多。
可惜嫖客却经常嘲笑妓女。
陆青坐在桌子边上等着，桌子上面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不过他并没有动。
虽然很多人认为女人和酒是分不开的，他还是很少喝酒，更从来不喝自己带来的酒以外的酒。
现在的年轻人中，很少有他( 风里的剑香 http://www.xlawen.org/kan/3045/ )
朱晏安虽然不太懂武功的事，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现在冲出去夺剑，就等于去送死。
他也说不出话了。
风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椅子挪了几寸，找了个角度最好的地方坐好，竟然似乎准备舒舒服服地把热闹看到底了。
那个女子没有坐，外面的人谁也不敢坐。还好她很快就走到一张别人专门为她空出来的椅子前，两个小丫头立刻拿出两方洁白的丝巾铺在座位和椅背上，她才用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坐下来。
风子又忍不住要笑了。
她只不过忽然想到，如果吃饭的时候还要用丝巾铺起来，那么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呢？——再美的人也总有那个时候吧。
可是这个少女的动作在外面的人眼里只有说不出的高贵和优雅。
——慕容山庄的少夫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旁边的丫头捧下了她手中的剑，她慢慢地在一只银盆里洗了手，再用一小方洁白的丝巾擦拭干净。然后小周天的招牌菜也开始一样一样地端上来。陈年的“女儿红”也启去酒封，一坛一坛地端上来。
她第一个端起酒杯，说：“各位跟我追查杀手，长途跋涉都辛苦了，我敬各位一杯。”
她说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话，但是她的声音又柔美又动听，还有着种说不出的文雅，任何话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格外动听。
所有的人立刻就喝了，她的话在所有人眼里简直已不是邀请，而是圣旨。
龙御飞问道：“我们此行，真的能够抓住连环杀人的杀手么？我们走了这么多日，可是连他人都没见着。”
少女并没有抬头看他，淡淡地说：“如果抓不到，你会来么？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黄金剑？”
龙御飞的笑容有些发苦，连声说：不敢，不敢。
即使有人敢于怀疑风子，也绝对没有人敢于怀疑慕容山庄，只因为这些年慕容山庄要做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朱晏安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热切的愿望，他觉得一个人一定要做到像慕容那样，才算不辜负一生！
风子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她一直在盯着那个少女的手，一只像兰花一样纤细，像白玉一样细腻的右手。
这只手忽然就动了。它动得那么轻柔却又那么迅速！原本摆在它旁边的筷子忽然像“嗖”地一声直向风子的方向射过来，她的招式不仅干净优雅并且准确凌厉，那一只筷子擦着风子的眼睫毛飞过去，钉在木头墙柱上还在“嗡嗡”作响。
那少女还是不徐不急地说：“隔间里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出来？”
她说“你们”，她竟已听出“雅阁”里藏着不止一个人。
外面响起金属兵刃的声音，那些簇拥着她的人有一多半都已经向“雅阁”走过来。
风子低低地说了一声“走！”，朱晏安就发现他飞了起来。
他被风子不知怎么的一扔就扔出了窗外四五丈远，正当他要落下的时候风子又已经架住了他，转瞬就已在七八重屋脊外。他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过，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几条街，他忽然觉得自己降了下去，风子把他扔到地上，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他的脸又红了，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空中的时候，依稀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他吃吃地说：“你，你为什么不和那些人说清楚？为什么要跑？”
“说清楚？”风子翻了一下眼睛：“你看说得清楚吗？而且我是来逛街的，又不是来打架的，不跑还能怎么样？”
朱晏安又没话说了。
风子看看他，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她立刻又自己回答道：“当然是继续逛街，逛完了再回去。”
着她竟然真的立刻向街道里面走去。
朱晏安只好跟着她，好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没有再买什么奇怪的东西，虽然也四处看看，但更多的时候不说话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她忽然停下来，走在后面的朱晏安几乎撞在她身上。她大声地说：“好了，我们该回家啦！”
朱晏安等她这句话不知已等了多久，他发现陪女孩子逛街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而且在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以后，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他那张舒适的床上。
可惜还没到朱家的大门口，他已经远远地看见那里围满了人。
而且居然就是他们在“小周天”里看见的那帮人。
第二十五章 谁是风子（二）
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现在正半倚半坐在一顶全部用纯白色丝帛织就的软轿里。软轿很宽大，由四个健壮的妇人抬在肩膀上，稳当得没有半点摇晃。透过四周围饰的纯白软纱，她看上去更加高贵不可侵犯，仿佛连她的鞋袜都不能沾染一丝灰尘。
她不说话，其他的人也没有一个敢说话。
朱家的于老管家站在他们中间，脸色都已铁青。他冷冷地说：“我们已经接待过一位风姑娘，恕难接待第二个。”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像出谷黄莺一样动听：“我并没有叫你接待，我只叫你把那一个假冒的风子交出来，让我带回慕容山庄处置。”
于老管家冷冷地说：“是真是假，我老人家自己会分辨，不劳姑娘帮忙。”
“哦？”她说：“你如何证明？”
“我能不能证明？”顾连城大步从朱家的大门里走出来：“我姓顾，我叫顾连城。”
“原来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少年君子。”女子的声音仍旧那样柔和：“可惜我知道君子有时也会因为有一点私心而做错事的。我知道那个女孩子本来就是你的老朋友，可是你不应该这样帮她。”
她这几句话说得，不论是语气还是气度都完美极了。
风子叹了一口气，“我能不能证明，”她轻飘飘地落进众人的包围圈子：“我就是风子，我就站在这里，我能不能证明？”
“你不能。”帐子里的少女温柔地说：“全世界最证明不了你是风子的人，就是你自己。”
风子苦笑，喃喃道：“她说我证明不了。风子居然证明不了自己就是风子。”
“人本来就经常证明不了自己的。”少女淡淡地说：“通常都要借助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我是慕容家的儿媳妇，真正的风子，慕容老爷子就把黄金剑送给了我作证明。”
风子只剩下苦笑了，她能说什么？
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个贼，偷走了她的黄金剑？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能相信。
这时龙御飞也已开口，他大声地说：“你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像风子？哪一点像慕容山庄的女人？”
风子又想笑了，她很想问风子应该像什么样，可是她知道她反驳不了后面的话。
慕容山庄的女人的确不应该像她这样。如果要说慕容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一定会认为像那个坐在洁白软轿里的女人。
可是她又觉得委屈，她本来就不是慕容山庄的女人。
那个轿中的少女又说话了，她柔柔地说：“请你跟我回去，我会为你请求从轻处罚。”
风子苦笑道：“黄金剑既然在你手里，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的人。我若跟着你回去只怕连这条命都没了。你看我像个傻瓜么？”
“你不像。”少女叹息道：“可惜你忘记了，黄金剑在这里，我在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处置你的。”
话间她人已像风一般升起，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她人已经到了风子面前，同时手中一柄短得可以笼藏在袖中的短剑也接连向风子刺出了八剑。
她从七岁能握住剑柄就开始学剑，学的就是这种专长于暗杀的小剑，又七年小成，十四年大成，到如今她自信她的剑术绝对不输于那些闻名于世的剑侠剑客们。她也自信这八剑的判断变化速度力量都绝对准确无误。
可是她还是连风子的衣角都没碰着。风子只是轻轻几个动作，好像抖落衣服上的灰尘，就把她凌厉致命的剑势化解于无形。
她的心沉了下去。
就连朱晏安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局势。最初他和这些人一样，以为风子在“小周天”逃走是因为打不过她。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都错了。
她只不过是在选择打的地方而已。
风子或许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是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找到战胜她的方法。
她的对手喘息声已清晰可闻，她忽然伸出了手。谁都没有看清楚她的手指是怎么动的，她的对手手里忽然就成了空的。
那柄一尺三寸长的短剑忽然就到了风子手里，她的脚步也已停止。
“你错了，你不够自信。”风子叹息一样说道：“你如果够自信，就会直接拿着‘黄金剑’来对付我。你怕我会像这样夺走黄金剑。”
“你怕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
那少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可是忽然她又很妩媚，很开心地笑了。
“邪不胜正。”她笑着说：“并不是武功高一些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你以为这里的这么多位高手大侠会姑息你么？”
后一句话她已经不是在对着风子说，而是说给所有站在她软轿边的“高手大侠”听。
诲法大师已经站出来，念一句佛号，道：“这位姑娘，老衲愿意用金刚指力来领教一下你的内功。”
木清海手中的剑也发出轻轻的“咯”一声，那是剑出鞘的声音。
“不错。”风子苦笑道：“这些人一起上，恐怕就是再多一个我也抵挡不住。我就是夺回了黄金剑，当然也是个强取豪夺的强盗，夺不回来，我当然更要死。”
“没错。”少女笑道：“你真聪明！”
“这么说来，我今天是不是没有活路了？”
“没有了。”少女笑得更愉快：“确实没有了。除非……除非你能证明你就是风子，不过……”
她本来想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听见一个苍老得无法想像的声音说道：“她不必证明。”
第二十五章 谁是风子（三）
两个看似平凡的青衣人慢慢地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他们看似中年人可是他们的声音和走路的姿势都已是完全的老人。没有人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看见他们是怎么来的，等众人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人群里。
他们慢慢地走到风子面前，说：“她不必证明，因为我们会替她证明。”
“你们？”少女冷笑一声：“你们凭什么？”
两位老人没有说话，他们慢慢地伸手各自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一把闪亮的小戟和一把发黑的绣花针。
可是所有看见的人都改变了脸色，有人失声叫道：“大漠双仙！”“风公沙母！”
“风公”慢慢地说：“我们二人今天就是来替慕容老庄主证明，她就是慕容老庄主亲授‘黄金剑’的风子风姑娘。请问有谁不相信我们夫妇？”
没有，就算有那人也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片刻诲法大师慢慢地说：“两位消失多年不问世事，又为何会替慕容山庄跋涉？”
风公沉默了一下，挺起胸膛道：“因为十六年前渤海之战，我们夫妇本就是败在慕容庄主手上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虽然败了，但已心服口服。我们夫妇发誓，自此但凡慕容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必定倾尽全力。”
原来十六年前神秘的渤海之战，击败“大漠双仙”的竟然是慕容山庄现在的老爷子，慕容羽！
为什么慕容老爷子从未对人提起？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不必提起。
那一战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众多辉煌中的一页，提起只不过锦上添花，增加一点光彩。沉默，却可能挽救了另外两个人的声名和生命。
漠双仙说的话又有谁敢不相信？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慕容老爷子让你们来证明她的身份，怎么证明？”木清海问。
“沙母”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过是一幅画，一幅卷轴，上面画着风子的肖像！画像栩栩如真，连那种表情和眼神都不差分毫，有眼睛的人都能认出来那是风子。
“这是我们家少主人为他的新婚妻子画的一幅肖像，他本来就很迷恋他的妻子。”沙母道：“慕容老爷子让我们带着画像来，因为他在上面盖了一个印记。”
那是慕容老爷子的印章，没有人怀疑。因为这世上就算有人能模仿慕容那种独特的纂刻，也绝对没有人敢的。
“风公”说：“我们听说风姑娘遇到了一点麻烦。现在黄金剑是不是可以归还了？”
那少女还愣在那里，诲法大师却已经轻咳了一声，扭头慢慢地往人群外面走去。其他人也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回头四散，那个叫龙御飞的少年走得最快，风子还对他笑了笑，他走得就更快了。
这些都是当时有名的大侠高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大概脸上总要比别人还挂不住一些的。
那个女孩子居然也很聪明，她立即扔下黄金剑转身飞一样地逃走了。
风子一直看着她跑掉。朱晏安奇怪地问她：“你不去追？”
“我为什么要追？”
“你难道不想从她那里问一点主使者的事情？黄金剑又是怎么到她手中的？”
“我不必问。”风子说：“她被人用来牵制我，来的时候连这个任务的危险和我的底细都不清楚。就算是在一个组织里，地位又能有多高？恐怕她连主使者的面都没见过。”
然后她转向“大漠双仙”，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他们，半晌道：“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你们是慕容老爷子派来的。”
“我们不是。”风公居然立刻就答道：“这幅画是公子画的，也是公子让我们来。”
“公子”，当然就是明月。那个又可爱又可怕的明月！
“那么印章呢？”风子道：“他难道连印章都能伪造出来。”
“他不必。”风公道：“他只不过半夜把慕容老爷子的印章偷了出来。”
风子又没话说了。
你要是遇见这么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怪人，你还能说什么？
他们说完这些话，又像来时那样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他们刚一走朱晏安就说：“你难道并不是慕容家的少夫人？”
风子又翻了个白眼：“我如果是，他们的公子还用去偷什么印章？”
朱晏安竟然自顾自微笑了起来，他搓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什么？”风子微笑着凑了过去，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又慢慢地红了。
一个男人若总是脸红当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他若总对着一个女孩子脸红，那女孩子若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风子不是傻子。她只不过觉得有些无趣。
多数女孩子都会觉得有个这么英俊又这么有钱的年轻人追求她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是她本来就是个女疯子，别人认为有趣的事情她偏偏觉得无趣，别人觉得乏味的事情她却又感兴趣得不得了，比如什么黄金剑，什么杀人的案子。
黄金剑果然就在那包袱里，丝毫没有损伤。
于老管家忽然走上前来，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问道：“现在呢？”
“现在，”风子缓缓说道：“黄金剑已经回来，我知道四个人也已经到位。我们应该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一）
朱家的客厅里。
于老管家用力地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四个人。
四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们的脸很干净，头发很干净，全身上下都很干净，连衣角和靴子上都没有一点多余的灰尘。
不仅干净，而且高贵。他们的衣服都是用特别好的料子做成的，靴子也都绣着同色的暗花。连他们腰间的腰带都做着漂亮的装饰。
这四个人的个子并不是太高，脸也不是突出，脸上的皮肤也不是特别粗糙。他们看起来不过是四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就是朱家每一个有生意的地方差不多都会有那么一个的管事人。
风子辛辛苦苦地从绍兴大老远跑到苏州来，就为了借这么样的四个生意人？
顾连城不明白风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直接从顾家找人？”风子忽然说道。
顾连城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四个人本来就是无法替代的。”风子说。
于老管家等他们两个把话全部说完，然后他指着风子，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是被选中的人。”
被选中的人？被谁选中的人？顾连城知道他们说的绝对不是慕容山庄。
出乎意料的是那四个平凡的商人脸上忽然就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变得又严肃，又有种说不出的郑重和萧索。
他们立刻走到风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从现在起我们这条命就是你的。”
他们不必问她是谁，她要干什么，只要她是“被选中的人”，他们的命就是她的。
风子点点头，然后说：“几位这样的打扮，恐怕不适合同我去做事。”
他们立刻就走进房子去。
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顾连城几乎都不认识他们，连朱晏安都没认出他们。
他们的身上都换了一身奇特的斗篷，墨黑的颜色，长度几乎一直到地面，斗篷的制作得很奇特，你就是想藏十把大刀在里面都没有问题，但是你想要行动，比如骑马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它都绝对不会妨碍你。
他们忽然就从四个儒雅讲究的商人，变成了神秘莫测的行者。
风飞满意地微笑了，然后她说：“现在让我们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双脚。”
一双脚？
一双特别的脚，它的特点是特别快。脚的功能就是走路的，这双脚绝对把这一功能发挥到了极至——它们的主人每天除了走路几乎就不喜欢干别的事。
“飞秀才”路小非最大的爱好就是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而且他从来不坐车或者骑马，他喜欢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一寸一寸的土地。
不过一个人的一生这么短，如果想要把所有最好的风景都看一看，走路就必须比别人快一点——“飞秀才”不止快一点，他的一手“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据说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
他喜欢画画，所以别人才叫他“秀才”，大多数认为画画是秀才这种人才做的事情。
不过路小非的画很特别，他不画山水，也不画仕女。
他画的是地图。
路小非的一生画过三十多张别人没法画出来的地图，包括海上某个烟波浩淼的小岛和长白山深处别人到不了的雪峰。
这说明他不仅比别人轻功好一点，而且对陌生的环境有着绝对强悍的适应能力。
你若是想要跟踪一个人，又对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你会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人？
可惜“飞秀才”既然跑得快，自然行踪诡秘，而且他虽不是秀才，却带着秀才那种糟糕的个性，简直清高得要命。你要是想求他办件什么事情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不得不承认风子真是个很有办法的女人。
顾连城苦笑着说：“你居然让秀才去跟踪神偷，我真的服了你。”
“秀才怎么了？”风子不以为然地笑了：“既然连疯子都可以去捉鬼，秀才为什么不可以跟踪神偷？”
“我猜你一定用了很特别的手段，否则路小非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顾连城道：“难道就跟朱晏安一样？我看他就很听你的。”
他们现在当然已经不在朱家，否则恐怕朱晏安的脸又已经红得跟个小姑娘一样。
风子用狭长的眼睛看了顾连城半晌，忽然笑了，故意把脸凑到他跟前去说：“你难道在吃醋？”
她说完这句话顾连城的脸色就变了，不是愤怒，而是变成一阵红一阵白，夹杂着尴尬和无奈。
风子的脸色居然也变了变，然后再也没跟他多说一句话。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至少在她看来是。
能有一个顾连城这样温柔而可靠的男人，本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何况他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一个相貌和人品都一样出色的“君子”。
如果真像花想颜说的那样，他的心里一直喜欢着风子，他们又是青梅竹马，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
唉看来风子的心确实是太大，也太疯了。
让人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顾连城却觉得这片刻的煎熬比一年还难受。幸好这时风子已经拿出一张纸研究起来。
那上面画的一道一道弯弯曲曲的线，看形状似乎是几座相连的山，连贯的长线表示河流，小方块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村庄房屋之类。
这实在是路小非平生所画的地图中最难看的一张。可以看出来他画的时候必定非常仓促。
顾连城说：“这是什么时候的地图？”
“十天前。”风飞道：“这十天路小非都没有送新的消息给我，看来这里差不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至少必定很接近，他认为我们一定能找到。”
顾连城仔细地看看这张图，说：“你怎么能看出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
风子用一种奇怪的，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顾连城立刻明白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风子刚刚才说了她和路小非之间一直有联系，虽然顾连城至今还想不到是怎么联系的，但是地图必然不止这一张。
这样连续不断又没有任何文字提示的地图有一个最好的地方，就是即使有居心叵测的人或者谁无意在路上截到了某一张，也完全无法判断地图上所示的位置。
如果所要找的地方或者完成的任务是隐秘的，这个方法可以避免吸引一些多余的人跟着掺合。
顾连城开始明白风飞为什么要找个画地图的了，这个人心思的缜密实在让人惊叹。
可惜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和风飞心照不宣却又都极力想要保护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不管是风飞还是他的父亲都没有跟他提过半个字，而且似乎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事情都和“莲花”有关。这个词他在明月宫的时候就已经听过。明月似乎也在全力追查“莲花”的下落。
“莲花”又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顾家堡里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他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又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二）
这时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忖。
他实在是太难不注意到这个声音了，因为那声音又柔美，又清甜，还有着种种说不出的媚惑，只要是个男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很难不动心的。
顾连城就没有动心，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他刚好认识。
来的竟赫然是在朱府门口公然假扮风子的那个少女，现在她换了一身小丫头的衣服又把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洗干净了，看上去竟然比那时还要年轻些，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罢了。顾连城老远都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容，一直走到风子的马前，仰起小脸对她说：“我叫小铃铛，就是那种响起来很好听的铃铛。”
风子的眼睛还是看着前面，没什么语气地说：“你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回来。”
那个“小铃铛”还是笑眯眯地说：“我回来，是因为有人叫我把一样东西交给风姑娘。”说着她就把那样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大约一尺来长，半尺多宽暗红色的檀木盒子，不管是雕刻还是上色都很精细。看小铃铛拿的手势似乎还有点沉。
“人家专门来送东西给你，你至少应该下马来拿。”小铃铛似乎有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你难道不知道要懂礼貌？”
风飞居然真的立刻就下马了，然后手一伸，就把盒子接了过来。
铃铛又笑了，笑容不但甜美似乎还有些得意。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因为让我送来的人已经说过了。”小铃铛说：“那么我就走了。”
“你不能走。”风子说。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该死了。”
铃铛的表情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她跳起来叫着：“你要杀我！你上次都放我走了，这次我好心送东西给你你要杀我！”
“上一次让你走，是因为你的错还没有到不可饶恕的地步。”风子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她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种慑人的光芒：“这一次你竟然把毒药涂满盒子想要我的命，你说我还能不能留你？”
铃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片刻道：“我怎么知道盒子上有毒！盒子也是别人让我交给你的！”
她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小嘴嘟在一起，简直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不论谁看到她的表情大概都会相信她有多么冤枉。
风子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这句话却像捕蛇人手里的叉，准确地插中了蛇的七寸。
她说：“那你为什么没中毒？”
铃铛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忽然被风吹走了一样，她怔怔地站在风里，突然一丝诧异划过她的心头，然后大惊。
“那你呢？”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为什么没中毒？”
“你用的是一种塞外的花毒，叫‘百花淬’。”风子道：“这种毒药从十几种有毒的花里提取，毒性剧烈，只要接触到就足以致命，不过它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使用的时候有淡淡的花草味，你既然想一下子毒死我，当然还要把药量格外放重点。所以你把自己搞得满身花香来掩盖。“
她微笑了一下：“可惜你聪明过了头。这个季节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浓重的薰香。”
“所以你早就在防备我！”小铃铛说：“可是你明明用手接过了盒子。”
风子抬起了她的手。
铃铛这才看到她的手上其实戴着一层非常精致非常薄的手套，因为实在是太薄，又和皮肤的颜色质地完全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蜀中唐门特制的手套。”风子道：“你应该知道唐门不少人都是死在我手上的。”
铃铛的冷汗流了下来，她嘶哑着声音道：“你现在要杀我？你可不可以饶了我？我知道你对女人一向都不错。”
“或许我对女人真的不错，”风子道：“但是我对要杀我的人从没有手软过。”
铃铛的冷汗还在滴落，但她人已经窜了出去，用尽她全部的力气和速度窜了出去。窜到十几步以外的时候她顺手一甩，七八支铮亮的袖箭闪着寒光冲风子射过来。
风子只不过动了动手腕，一枝袖箭就原路返回，瞬间贯穿了小铃铛的喉咙。
“女人啊。”风子叹息道：“为什么总是拼命讨好男人，对自己的同类却总是要赶尽杀绝呢？”
其实小铃铛和她无怨无仇，她要杀风子，可能只是因为风子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失败”了而已。
这世上很多女人，经常会因为自己的失败迁怒自己的对手，即使失败的局面本身就是她自己的错误造成的，她也只会把恨转移到她的对手身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女人如果能够少恨一点，必要的时候再少爱一点，一定会成功得多。
第二十六章 四个人和一双脚（三）
然后风飞打开了盒子。
那一瞬她差点把它扔到地上去。
顾连城和另外四个人只向盒子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他们都恨不得从来没看过。谁都无法想象盒子里面装的东西是多么恶心，多么恐怖！
那盒子里，赫然竟是一双脚！
一双人的脚！
这双脚被齐腕斩下，然后衬上红色的丝绒整整齐齐地放在檀木的盒子里，似乎就为了送到风子面前，让她看一眼。因为砍下的时间太长，脚上的皮肉都已呈现一种腐烂的颜色。
顾连城几乎就要吐了，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做出这样疯狂，这样变态的事！
风子却还在看，虽然她不想看，一眼也不想，但是她必须仔细地看，因为这双脚她已经认了出来。
那只升腾在云雾里的龙，是路小非亲手文在自己右脚脚底板上的，他还曾经开玩笑说这样会跑得快一点。
这双脚，是路小非的脚！
脚虽然已经有些**但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垢，指甲也修剪得非常整齐，它的主人虽然喜欢游山玩水却很爱惜自己这双脚——他以前常说没有这双脚的辛苦一切都是做不成的。
轻功出神入化，最喜好纵情山水之间的路小非，他的脚现在被人砍下来装在盒子里，他的人怎么样可想而知。
难怪他已经十天没有送出任何消息，不仅追踪“鬼人”的线索中断，就连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成问题。
不管他是否还活着，他的一切都已经毁了。
风子的眼睛里流露出种种说不出的悲伤很愤怒，愤怒得都快要喷出火来。她很想大声地骂，骂她的敌人，骂老天，她想狠狠地诅咒那个砍断路小非双脚的人。
可是她现在不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包括救路小非出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当她确定自己看得足够仔细后，她合上盒子，跃上马背：“走！”
“去哪里？”
“去最近的镇上找个仵作。”
仵作？
找仵作干什么？仵作验尸要么为了判断死因，要么为了帮助判断凶手的情况。现在既没有尸体——不存在死因，也更不用判断凶手，答案分明就摆在那里。
风子去找仵作当然不是为了这两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是需要证实她自己的一个猜测。
现在线索中断了，大部分事情只能靠猜测。如果猜错了，就算不死，后果也一定很可怕。
“兴安镇”是个小镇子。但是这里有个方圆几百里内最有名的仵作老田头，连苏州城有些个大案子都请过他去给验尸。有人传说老田头以前给六扇门当过秘差，还有人说他以前是专门在夜里偷尸体的，这些传闻多半都无法证实，但是老田头的眼睛厉害那是真的。
据说他只要看一眼尸体随便哪个部位，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尸体是什么时候的。
风子就是要用他这双眼睛！
当田仵作肯定地告诉风子这双脚被砍下来至少已经有**天的时候，风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这双脚会在砍下来**天以后才送到她面前来？
难道说路小非送出最后一封信后，又跟着他们到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他或许找到了“鬼人”的巢||穴或许没有，但是他自己被“鬼人”发现了？而那个地方距离这里有**天的路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线索，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要找到它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可是风子等不了！路小非也等不了！
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仙人跳
陆青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他“很不错”是说他的外表。他约莫二十一二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全身上下都很干净，他的脸不仅很干净，还相当俊俏，白白的皮肤，眼睛又大又亮，他正是那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
可是他却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成熟一点的女人不仅话比较少一点，而且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他自己不太喜欢说话，更加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罗罗嗦嗦一大堆。
——爱说话的女人，说出来的话通常都没什么用。
——可惜十个女人，八个话多。
陆青自己话非常少，所以即使他已经到这个妓院来过四五次，妓院的老鸨还是只知道他的名字，说不定还不是真名字——大多数男人来这种地方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同的名字，就像妓女通常都不是叫小红就是叫小翠一样，嫖客通常不是叫张三就是叫李四，说起来他们都差不多。
可惜嫖客却经常嘲笑妓女。
陆青坐在桌子边上等着，桌子上面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不过他并没有动。
虽然很多人认为女人和酒是分不开的，他还是很少喝酒，更从来不喝自己带来的酒以外的酒。
现在的年轻人中，很少有他( 风里的剑香 http://www.xlawen.org/kan/30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