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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不容毁坏,待要守护这些书,又顾东顾不了西,当下进退为难。

    观元子立即用出“月印万川”的玄功,五个分身如闪电一般,分别向那五人攻过去。观元子是昆仑掌教,可以说是玄门一号人物,又是静玄子的师叔,功力远胜静玄子。这月印万川的功夫用出来,威力自然非同小可。那五人正在戏弄水濯缨,忽见眼前白影一闪,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只觉身上一麻,已经倒在地上。这还是观元子手下留情,只是封了他们**道。

    观元子收了分身,就在这分身与真身将合未合之时,一道黑色人影忽从地下冲出来,一股寒气像一柄利剑,直逼观元子怀里的环渊。同时一道黑色帷幕绕着观元子围了起来,帷幕之中一股股黑水,如万箭齐发,射向观元子全身。

    第五章 瀛洲际遇(四)

    第五章瀛洲际遇(四)

    “月印万川”这种玄功使出之后,在分身与真身将合未合之时,发功者气息不畅,是最脆弱的时候。观元子本来已经察觉到地下有动静,只是不料此人动作如此之快,而且一出手,攻的就是观元子必救之处—环渊。

    观元子处于这个节骨眼上,明知道若救环渊,必然延迟分身与真身的复合,那也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可是,他怎么能不救呢?

    观元子挥袖把环渊揽入怀里,护身罡气立即涌出。那些黑色的水箭射在护身罡气上,立即溅洒开去,落在地板上,烙出一个个黑洞,可见是烈性毒药。

    黑水尚未完全散开,一个人影已经钻出,绕着观元子连拍五掌,将那五个将合未合的分身,打得烟消云散。观元子闷哼一声,身上护体罡气突然炸开,一圈圈光华像是荡漾开的水纹,向四周射出。那黑衣人本来还想在观元子真身上再补一掌,见光华射来,闪避不及,被掀了出去。观元子手在面前一挥,“嘶遛”一声,黑色帷幕被划开,观元子闪身跳了出去。

    水濯缨见刚才帮自己的这个老道士,嘴角渗出一道鲜血,把颔下的长髯浸成红色,立即上前搀扶。观元子冲他挥了挥手。水濯缨转身向楼上跑去。

    那道黑色人影定定站着,背对观元子,猛地把身后披风一撩,转过身来,冲

    观元子笑道:

    “观元子掌教果然道术精深,在下实在佩服!”

    观元子面无表情,声音平和,问道:

    “阁下机智玄功,都是一流人物。不知在黑水宫中,是什么身份?”

    这时鹤鹳叟和虎罴翁冲了进来,见到那黑衣人,垂首肃立,叫道:

    “拜见冥尊,属下无能!”

    观元子一怔,道:

    “原来阁下就是黑水宫宫主,黑水冥尊!”

    黑水冥尊躬身一礼,笑道:

    “久仰掌教丰采,今天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说着,冲楼上叫道:

    “观元子掌教来拜访水鉴先生,我们就不打搅了。”

    就听楼上“嘭”的一声响,一人叫道:

    “濯缨!”

    接着,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躬身垂手站在黑水冥尊身侧。

    环渊见这三人,两男一女。女的徐娘半老,偏偏打扮得不胜妖娆,脸上的表

    情一变,粉粒就扑簌簌往下落。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表演变脸,只见她用手捂住一边的脸庞,从指缝里面渗出血来,表情满是愤恨。

    两个男的,一个是位老者,峨冠博带,也作儒服打扮,长得道貌岸然,只是顾盼之中,显出一股阴鸷。环渊见他左手扶住右肩,衣袖被撕掉半截,顺着臂膀向下淌血,狼狈不堪。

    剩下的一个,是个中年人,看起来一脸痴呆,浑浑噩噩。除了身上衣服有些破裂,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观元子看了一眼,全都认识。女的叫“玉面野狐”,有名的妖妇,最令人发指的,是采阳补阴,妄想成仙,害死不少年轻男子。

    那个儒装老者复姓闻人,名郑声,据说是,孔子当鲁国司寇时诛杀的乱政大夫少正卯的后代。此人时时想要断了孔门学脉,身着儒装,正是用于提醒自己不忘家仇,只要是对儒者不利的,都乐意为之。

    剩下的痴呆中年人,诨号叫“糊涂仙”,虽然神智不大健全,却天生异禀,对于玄功道术极有天赋。平时行事,全凭个人喜怒。

    观元子看了这些人,心里暗叹:看来黑水宫有席卷中土的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绝代凶人,全都被黑水冥尊罗织到手。中土这场劫运,怕是没那么容易消弭得了的。

    黑水冥尊冲观元子一拱手,道:

    “在下告辞。”

    说着领了众人向下就走。

    观元子恐怕鳌魁以及那三个少年男女遇上黑水冥尊,会有危险,当下,跟着来到楼外,正看到鳌魁跟前面遇到的那个儒生,领着那个白衣少年,后面跟着黄衣少女和白衣少女,也来到楼前。见黑水冥尊带着“海外双奇”等人扬长而去,鳌魁想上前拦截,观元子叫道:

    “鳌魁谷主,由他们去吧!”

    黑水冥尊冲鳌魁一笑,带着众人走了。

    那黄衣少女是水鉴的女儿,名叫水千江,一见藏书楼烧得几乎坍塌,却不见父兄的踪影,立即喊着向里冲去。那白衣少年一把拉住她,道:

    “千江妹妹,你在这里,我去。”

    说着冲那白衣少女使个眼色。白衣少女会意,立即上前,牵着水千江的手道:“千江妹妹别急,水伯伯功夫非凡,不会有事的。”

    那白衣少年闪身就往楼上跑去。刚到门口,惊叫道:

    “水师父!”

    众人立即回身看去,只见一个深蓝色儒衫的中年人,双手横抱着一个人,站

    在藏书楼门前,正是水鉴。水千江一看,父亲双眼出血,抱着的正是哥哥水濯缨,惊叫一声,冲上前去。

    观元子也急忙上前,只见水鉴两只眼珠上扎着两根银针,银针泛着蓝光,显然淬有剧毒。而水濯缨,分明已经气绝。水千江扑上去大哭起来,不一会昏死过去。

    那中年儒生急道:

    “辰儿、莲儿,快扶千江到赫曦楼!”

    这中年儒者,名叫穆岁寒。那白衣少年名叫臧辰,是穆岁寒的学生,白衣女子名叫穆莲卿,是穆岁寒的女儿。听到吩咐,臧辰背起水千江,快步向峰下跑去,穆莲卿紧紧跟着。

    这时,藏书楼马上就要坍塌,穆岁寒来到水鉴身边,低声唤道:

    “澄渊兄……”

    “澄渊”是水鉴的字,取“澄渊取映”之意。澄静的水渊可以映物,就像一面水镜,也就是水鉴。

    水鉴听穆岁寒叫他,凄然一笑,道:

    “我今日祸不单行,儿子被杀,书籍被毁!”

    观元子听了,惭愧道:

    “老朽无能,未能护得公子周全……”

    水鉴一摆手,道:

    “若非掌教正好赶到,水鉴这条老命也难保……”

    说到这里,似乎哽住,抱起水濯缨的尸体,向前就走。穆岁寒急忙牵着他的衣袖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穆岁寒的住处,赫曦楼。穆岁寒帮水鉴取下眼上的银针,又帮他驱毒治疗,只是这双眼睛,说什么也保不住了。这自然是黑水宫蓄意所为。水鉴仰观天象,全凭这双眼睛。现在眼睛被毁,观测所得的星图也被烧,再想弄清楚荧惑星的运行轨辙,可就难了。

    穆岁寒检视了一番水濯缨的尸体,发现他肋骨全被打断,捅入内脏,当场毙命,显然是被重手法击中。想起老友老年丧子,也不由得黯然神伤。他怕水千江醒过来后,会哀毁过度,因此索性点了她的睡**,叫她沉沉睡去。又吩咐穆莲卿照顾。

    观元子到内室自己运功疗伤。刚才他被黑水冥尊偷袭,受了重伤,全身功力只剩不到三成。不过黑水冥尊也未能讨到好处。观元子拼力一搏,将护体罡气突然炸开,黑水冥尊逃避不及,已受了重伤。否则,他早就蓄志灭亡昆仑,要是占了上风,怎么肯轻易退出?

    鳌魁想起今天的事情,觉得甚是窝囊。不过,他见观元子都受了重伤,对于黑水宫的实力,也不敢小看。他到外面巡查一边,回来时,观元子正在跟穆岁寒聊天。

    鳌魁快步走进来,一边问道:

    “掌教真人,这么快就痊愈了?”

    观元子苦笑一声,道:

    “哪有这么容易?恐怕要半年将养,才能复原。”

    鳌魁闻言不语,坐了下来。

    穆岁寒问道:

    “掌教真人怎么知道瀛洲遇险?若不是掌教跟鳌魁谷主及时赶到,瀛洲危矣。”

    观元子道:

    “老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本来是有事求教水鉴先生,没想到,还是被黑水宫抢了先机。”

    穆岁寒道:

    “掌教来瀛洲,是为了黑水宫的事情?”

    观元子点点头,叹道:

    “近来黑水宫越发猖獗。前些时候,他们破了夷龙岭,导致海水内侵。中土沿海四郡,大半被海水淹没,流民百万,无处安身。”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

    “我已经派人分别守护龙门山、紫虬峰和云螭谷这三条龙脉,同时派人加紧寻找海王宫的下落。一定要赶在黑水宫之前,找到海王宫,守护起来,中土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恐怕……万劫不复!”

    鳌魁跟穆岁寒二人闻言都是一震,知道观元子所言不假。

    鳌魁骂道:

    “真是奇了怪了!只要是玄门中人,都知道海王宫才是中土最大的龙脉,蕴含的天地灵气比剩余四条加起来还要多。可是,谁都不知道海王宫到底在哪里。”

    观元子道:

    “这都是造化的有意安排。如果都知道海王宫在哪里,即使正道玄门守护得再严密,也难免会有疏忽,被妖邪乘虚而入。隐藏起来,正是中土的福气。”

    观元子接着道:

    “派人守护剩下的三条龙脉也好,寻找海王宫也罢,我们都被黑水宫压着,处于守势。只有弄清楚荧惑星的运行轨辙,找到黑水宫老巢,才是制胜的方法。”

    说着叹了口气。

    穆岁寒跟鳌魁都明白,现在灵台史水鉴眼睛被毁,长公子水濯缨被杀,多年观测资料也被烧毁,正道玄门唯一的翻身机会,已经没有了。现在只能被黑水宫牵着鼻子,见招拆招,尽力支撑,等待转机出现。

    这时,观元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穆岁寒道:

    “穆先生,我见那个白衣后生问水鉴先生叫‘水师父’,他是水鉴先生的高徒吗?这么说来,水鉴先生的绝学,后继有人啊。”

    穆岁寒一怔,知道观元子说的是臧辰。他沉吟一会,欲言又止,抬头见观元子正看着他,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叫臧辰,并非澄渊兄的弟子。不过他聪慧好学,一直跟澄渊兄学习天文,也确实能够继承澄渊兄的衣钵。只是……”

    观元子问道:

    “穆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

    穆岁寒叹道:

    “这孩子的身份,有些特殊。”

    观元子疑惑道:“身份?”

    穆岁寒点点头,道:

    “他是赤县神州储君,五龙王朝当今皇帝,臧或之子。”

    观元子闻言一惊,道:

    “原来是中土储君,怪不得……”

    鳌魁问道:

    “皇帝老儿的儿子怎么会在瀛洲?再说,既然是皇帝的儿子,更要为灭掉黑水宫尽力。否则,黑水宫侵入中土,他哪还有皇帝做?”

    穆岁寒一声长叹,向二人讲起前尘往事。

    第五章 瀛洲际遇(五)

    第五章瀛洲际遇(五)

    在天下玄门之中,不论是道家的昆仑和蓬莱,还是佛家的方丈,都是出世清修,不管凡尘俗世,唯独瀛洲则不然。待在瀛洲的,都是不得志的儒家隐君子。孔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因此,瀛洲对于这些隐君子来说,不过是不得志时,暂时的栖身之所。他们最渴望的,还是建功立业,“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觉得这样,才算是不负平生所学。

    十六年前,穆岁寒本来是五龙王朝的中书侍郎。当时的权臣,左丞相顾竞阴,妄图改朝篡位,突然发动叛乱,武力逼宫。穆岁寒保护皇帝臧或,还有即将临盆的皇后逃到宫外。逃亡途中,臧辰出世。

    原本跟顾竞阴走得最近的枢密使闻人鼎,突然倒戈,平定顾竞阴的叛乱,迎回皇帝。所谓“功莫大于救驾”,臧或以为闻人鼎是社稷之臣,封他为左丞相,兼枢密使,政权兵权集于一身。

    不料,闻人鼎却不是甘于人下的人。他原来投靠顾竞阴,被顾竞阴视为左膀右臂,保举他做枢密使,掌管天下兵权。顾竞阴反叛,也是他鼓动的。等顾竞阴真的反了,他立即倒戈反击,一举取顾竞阴而代之。权势比顾竞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下一步,就是取代臧或,把姓臧的五龙王朝,改成复姓闻人。不过,他知道,臧氏统治中土数百年,深仁厚泽,很得民心。并且朝中不少大臣忠心耿耿,他一时还控制不了全局。因此,篡位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过,他虽然没有明着造反,飞扬跋扈的架势,是谁都看得出来的。臧或被他架空,形同软禁。

    臧或被闻人鼎迎回去之前,穆岁寒就劝告他说,闻人鼎此人居心不良。因此建议,皇帝跟皇后先回宫,把太子臧辰留在外面,由他照管。将来,如果闻人鼎造反,加害皇帝,太子尚在,还可以振臂一呼,号召天下勤王平叛。如果闻人鼎果真忠心不二,他再带太子回宫不迟。

    臧或听了穆岁寒的劝告,给臧辰留下一件信物,跟皇后回宫去了。回宫之后的情形,果然被穆岁寒料中。

    闻人鼎风闻太子逃逸在外,派人四处搜查,中土无法存身。穆岁寒在年轻时,机缘巧合认识水鉴,因此带着臧辰来到瀛洲。在这里,他悉心教导臧辰,想把他培养成有道明君。在臧辰满十四岁之后,穆岁寒就告知他的身世,使他知道自己身负天下重任。

    穆岁寒每隔两年,就会秘密回到中土,一则察访朝中局势,再则向皇帝汇报太子的情况。上一次回中土,是半年前。穆岁寒发现,形势越发糟糕。闻人鼎气焰喧天,已经等不及,想要马上篡位。而皇帝臧或被软禁多年,壮志雄心全被消磨。闻人鼎趁机向他举荐一位国师,说是此人能够练得不死金丹。臧或受这国师蛊惑,整天烧丹炼汞,服食朱砂,身体越来越差,行将就木。

    穆岁寒知道,臧或一死,闻人鼎就会借口皇帝无子,趁机篡位。因此他准备尽快带臧辰回中土,趁老皇帝还在,继承皇位。然后再想办法,铲除闻人鼎。

    现在被观元子问起,穆岁寒把这些事情一一说明。

    观元子听了长叹,道:

    “原来如此。中土真是该有这一劫。外面有黑水宫的妖人作乱,内部还有奸贼弄权。我从昆仑下山,经过夷龙岭,发现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得到任何安置跟赈济。我当时还奇怪,难道朝廷不知道吗?原来,是忙着争权夺利去了。只是可怜了中土的百姓!”

    穆岁寒恨声道:

    “何止如此。现在闻人鼎这个老贼,一门心思要尽快篡位,别的什么也不管。北方强敌罴戎趁机入侵,已经到了云螭谷边上。闻人鼎为了求得太平,竟然答应罴戎说,只要他登上皇位,就向罴戎称臣,年年进贡不止。”

    观元子道:

    “看来,中土的威胁,不只是一个黑水宫。”

    穆岁寒道:

    “现在皇上龙体欠安,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闻人鼎就可以趁机篡权夺位。所以,我想在皇上驾崩之前,带储君臧辰回到中土。冒险一搏,说不定能扭转局势。”

    穆岁寒说完,观元子跟鳌魁都默然不语。三人心中都是忧心忡忡。

    过了一会,穆岁寒道:

    “我本打算近期就离开瀛洲。经过今天一役,澄渊兄双目失明,需要照顾。而且,把他留在瀛洲,我也实在不放心。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观元子闻言,道:

    “如果水鉴先生愿意,我可以把他带到昆仑。昆仑自从被黑水宫偷袭之后,就设立了观星台,只是造诣远远不如水鉴先生。如果水鉴先生去了昆仑,说不定,事情还有希望。”

    穆岁寒点点头,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商量完毕,一起去征询水鉴的意见。水鉴自然同意去昆仑。众人决定,等水鉴痊愈,观元子就带环渊跟水鉴父女回昆仑。穆岁寒带臧辰、穆莲卿回中土。鳌魁则前往蓬莱,告知如今的形势,请蓬莱跟昆仑联手,对付黑水宫。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收拾行装。环渊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收拾的,整天悠游林泉。他头脑里的记忆,都是最近两三个月留下的,以前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环渊回想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除了认识寒簧是一个亮点之外,其余的都叫他觉得后怕。他才十四岁,却已经觉得又烦又累。他想,如果能为寒簧摘一辈子桂花,那该多好。

    他正在想心事,突然听到一阵琴声。他循着琴声,来到赫曦楼前。赫曦楼地处两座山峰之间,楼前的山峰上,一道瀑布蹦珠溅玉,日夜奔流不息。楼前空地上,长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把半座楼都罩在树荫里。一根树枝如仙人指路,指向瀑布源头的山巅。树枝下一块巨石,上面刻写着诗经里的句子: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环渊来到梧桐树下,听出琴声正是从对面的山巅传过来的。他沿着登山小径来到峰顶,发现上面有一个空旷的平台,入口一块碑刻,上书“凤鸣台”三个大字。

    凤鸣台上临近瀑布源头,有一张石桌,几个石鼓。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他,衣带飘飞,正临水鼓琴,正是臧辰。

    环渊不懂琴。不过,他听着这水声跟琴声相和,觉得一股清泉缓缓注入他的心田,就跟看到寒簧的笑容,听到寒簧的笑声时的感觉一样。他一个恍惚,在峰顶缭绕的云气里,仿佛真的看到寒簧抱着玉兔,笑盈盈向他招手。

    环渊笑了,刚想走上前去拉寒簧,突然琴声一变。环渊心里咯噔一下,寒簧马上消失了,他仿佛又回到初次去玉蟾岛的那艘船上,又经过那个巨大的漩涡。一个个惊涛骇浪,把船打得左摇右摆,颠簸不休,环渊一会被抛到空中,一会又被摔在甲板上。环渊的心紧绷着,呼吸都不顺畅了,他觉得像是被水浪卷着,快速旋转着向漩涡里陷下去,眼看就被吸进涡眼里……

    就听“铮”的一声,臧辰突然站起来,怔在那里。环渊看到几滴血溅在他的衣袖上,像是素纸上点染的几朵红梅。原来,一根琴弦突然崩断,割破了臧辰的手指。

    环渊听到身后一声长叹,原来穆岁寒站在他身后,也在听臧辰鼓琴。

    臧辰闻声回头,看到穆岁寒,欠身叫道:

    “师傅!”

    臧辰看到环渊也在,冲他点头一笑。

    穆岁寒走到石桌前面,拈起那根断弦,看了一下,对臧辰道:

    “‘弹琴不清,不如弹筝’。鼓琴要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和。你心神不定,故而琴声不静;气血不平,因而琴声不清。不清不静,则琴声不和。我听你弹的,分明是《流水》的曲子,琴声却又粗又厉,毫无淡远澄澈的气象,一味激越高亢,往而不返,以致于勾断琴弦。”

    臧辰惭愧道:

    “弟子这几天心浮气躁,本来是想借《流水》平复心神,没想到一摸琴弦,胸中块垒就喷薄欲出……”

    穆岁寒看着臧辰道:

    “我知道你的心事。只是,声无哀乐,而人有悲喜。你心里烦躁不定,弹奏《流水》,只会徒然乱了琴声。”

    穆岁寒一手抚着臧辰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辰儿,你要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你将来……是要一肩挑日月的呀!”

    说完,穆岁寒长叹一声,转身下山去了。

    环渊看到,臧辰在听到穆岁寒最后一句的时候,身体分明震颤了一下。等穆岁寒的身影已经消失,臧辰还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臧辰似乎回过神来,看到环渊还站在那里看着他,蔼然一笑,道:“过来坐吧。”

    环渊也向臧辰报以一笑,走到石桌前坐下。臧辰看着远处的云气,心事重重

    叹了口气,拱手冲环渊狡黠地一笑道:

    “‘曾恨梦中无好事,也知囊里有仙方’。就请小仙长度化了弟子吧,以后也

    好有人给您背药囊啊。”

    环渊听了一怔,随即明白臧辰在说笑,见他拱手作揖,执礼甚恭,脸上却嬉皮笑脸,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他本来也很调皮,当下回道:

    “不能自度,怎能度人?我还满腔烦恼呢!”

    说着想起寒簧,不由长叹一声。

    臧辰“噢”了一声,笑道:

    “我本来还羡慕你们清修的人,跳出三界,无忧无虑,没想到也有烦恼。看来,人是注定要被烦恼纠缠,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了。”

    说罢又是一叹。

    臧辰突然问道:

    “这两天瀛洲正是多事之秋,还没来得及请教小仙长的大名呢。”

    观元子已经告诉环渊他的名字。不过其他的事情,还没跟他说。打算带他回昆仑后,缓缓帮他恢复记忆,以免环渊一下子想起静玄子之死,受到刺激。

    环渊见臧辰问起,答道:

    “我叫环渊。我知道你叫臧辰。哦,还有,你别再叫我小仙长了。”

    臧辰笑道:

    “好的。相见就是缘分。过几天,你回昆仑,我去中土,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臧辰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崖边,看着远处的烟云水汽,叹道:

    “真希望有一天,能像行云流水一样自由自在。”

    环渊这是头一次跟臧辰聊天。前些天,两人照面,都是一笑而过。环渊觉得臧辰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现在却发现,臧辰似乎有满腔心事,却欲吐还休。

    臧辰转过身来,道:

    “我们下山吧。这两天,就要分别了。”

    环渊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下山峰。( 天地扁舟记 http://www.xlawen.org/kan/30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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