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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2 部分阅读

    湖飞贼,五品清洋给他们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飞贼们所获财物的五成必须交给江家村。这样的组合可算双赢之举。

    江家村地处穷山恶水之间,正是所谓山高皇帝远的所在,可也时常被填饱肚子的问题困扰。那个时候,只有一半的江家人有机会修炼家传秘笈。无他,穷文富武耳,练武需要强健的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

    蓝宇先生与半翁耗时两年,走过了大半个中国才找齐八品江湖,并同时开始从各方面对江湖八派给予帮助。

    三品蓝石出钱为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重修道场。地处上海的普贤寺是蓝家替一品金佛选定的道场,空寂大师当时还颇为不满。如今看来,普贤寺很快变成了一个聚宝盆。

    七品祝门与别的门派一样,开始只得到了三品蓝石馈赠的三十万。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重建的第一届江湖酒会在江家村举行,江家五虎作为半个主人显得分外耀眼。江家五虎的领头人,江鱼郞在江湖酒会上公然建议,五品清洋应该是一品清洋,并且要求由他做江湖酒会的召集人。

    如此过分的建议当然不会被蓝宇先生所接受,可当时一品金佛的空寂大师还没有如今的声望气派,二品道宗的掌教道尊是位不善言辞的山野老道,道宗五老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酒会上的气氛就相当尴尬。

    一位美丽的少女站起来打破了僵局,她是七品祝门的代表祝红。

    祝红首先附和江家五虎的建议,认为江湖道的财产不该只由蓝家人掌管。接着她又说,在如今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就是有了掌管这笔钱的权利也不知道如何用,三品蓝石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同时,祝红建议修改江湖酒会的规矩,在适当的时候允许蓝家以外的人担任酒会召集人,也就是掌管属于江湖道的财产。

    蓝宇当然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于是就有了一个约定。

    祝红说,蓝家正在国内投资,她将用祝门得到三十万在国内投资,并希望蓝宇也拿出三十万。在下一届江湖酒会上,如果她投资的收益超过了蓝宇投资的收益,江湖酒会必须改变规则。

    蓝宇接受了这个建议。

    接下来的一年,祝红与蓝宇走遍大江南北,寻找散落在民间的江湖同道,各自将手里的钱投下去。只不过,他们不是投了三十万,而是每人一百万。

    逍遥谷的曲老亿就是那个时期成为祝红的投资对象,他当时只是个山村教师。

    三十年转瞬即逝,当时种下的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开始阶段,蓝宇先生投资企业明显比祝红的兴旺。但是到三年前,曲老亿出面整合当年祝红的投资的项目,整合出个东海投资。按照市值计算,稳稳超越了蓝宇投资的项目。

    于是,蓝宇接受失败,新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将在江湖道年轻一代中产生。

    有资格的有五个人选,分别是蓝湛江、祝童、江小鱼、无聊大师和秦可强。

    终,祝童脱颖而出,成为胜利者。

    周半翁语调舒缓,用词平淡,只是讲述大概过程,没说什么江湖秘辛与惊心动魄的事件。但是祝童能想象到,其中定有说不清的波折与危险。特别是说起母亲祝红时,也许是祝童太过敏感,感觉半翁的心态很复杂,有敬佩、心折、尊敬、也有一丝惋惜与不屑。

    “半翁先生,您认识我父亲吗?”祝童轻声问。心里分外紧张,他很怕听到一个一直不敢面对的传言,自己是蓝家的私生子。

    “我见过他,但是说不上认识。你,很像他。年轻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担心什么。可我没权利谈论别人的隐秘。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传言是别有用心的人放出的烟幕。关于那件事我只能说这么多,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一切。你可知道,为了说服蓝家让出这个位置,不只你母亲和祝门付出了代价。现在,我代表江湖道,代表八品江湖理事会正式征求你的意见。祝童,你是否准备好了,接受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

    祝童深深的吸了口气,腰杆挺得笔直,沉声道:“是的,我接受。”

    语罢,祝童整整衣衫,对着半翁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这一生,他只拜过师父,心思却没此刻虔诚。面前这个老人虽然没说自己做过什么,可他的态度和付出一定是最关键的。三品蓝石之所以会主动回来,可以说与这位江湖最后一个侠客的存在大有关系,半翁先生,可算是八品江湖与财富的守护神。

    “好儿郎,起来吧。”半翁开心的大笑三声。

    祝童慢慢走到悬崖的最高处,沉浸在密密的细雨中,远方山峦起伏、青山叠翠;脚下长江蜿蜒迂回,可是他的思路已经飞扬至千里之外,徘徊于江湖月风尘之中。

    祝童凝望着远方的青山远黛,脑海中回味着二三十年前的那次江湖酒会,母亲祝红挑战三品蓝石的勇气,让他佩服不已,

    如果说之前祝童一直逃避的接受这个职位的,听半翁说完这些话,已然知道围绕着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斗争曾经多么激烈。现在的结果不只是他一个的事,其中有包括母亲祝红在内的很多江湖前辈的心血。

    还有他神秘莫测的父亲,半翁说他很像父亲;可是,祝童从来没听到过任何与父亲有关的信息。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如果自己真的与那个人相似的话,应该在江湖上留下些痕迹。

    还有老骗子,祝童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八品江湖乃至江湖酒会那么抗拒乃至厌恶。

    三十年前,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已然在三品蓝石的帮助下重修道场;八品江湖别的门派都得到了一笔启动资金,开始有个各自的振兴计划。而七品祝门的那笔钱却被母亲祝红用到了一个与江湖酒会召集人的归属有关的赌局上。

    半翁静静地看着祝童,慈祥而关切的说:“在年轻一代中,你不是最出色的,我曾经认为你太过圆滑自私,不适合做酒会召集人。可你能在关键时刻不顾个人安危,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况下挺身而出迎战索翁达活佛。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也不是一场只属于祝门的战斗。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江湖道需要有担当的年轻人。”

    祝童默默的听着,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云金顶挑战索翁达活佛,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老骗子用聚神术在他身上加诸了六位江湖高人的修为,他只是载体。每次回想当时的情况,祝童的感觉都会有所不同。

    开始是庆幸与自豪,接着是后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自身实力的增强,一株幼苗慢慢从祝童心里滋生出来。索翁达的世界不尽美好,但在红云金顶上,祝童是以一位江湖高手的身份迎战索翁达,并且还有同样的实力。

    体验的时间虽然短暂却令人回味无穷,在不觉间影响、改变着他,还在祝童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

    第二十七卷五、约定(下)

    祝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从红云金顶下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骗子了。

    半翁接着说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你担当。江湖酒会十二年一次,这是第一个要改的。大家的意见是五年或四年一次,酒会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为四年或五年为一界。东海投资名义上属于江湖道各门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蓝石、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资产比较清晰。如何界定各门派的股份与权利义务,也需要你来做。最要紧的事还是保证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风波。他们应该得到补偿,红火的汽笛不会太贪心,一笔钱就能打发了。清洋家的事有点麻烦,还有替补进来门派,都不会轻松。今年重阳节将在华山举办江湖酒会,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会前与各派达成共识。”

    “为什么要补偿?”

    “因为他们曾经是江湖道的一员,因为你将管理的东海投资里,有他们的前辈留下的财产。你是下一代的杰出人选,江湖道需要在你们的手里发扬光大,这些问题必须处理好。你们没有经历过过去的江湖,你们可以不尊重传统,但一定要尊重历史。汽笛开价一亿,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进来的有三家,汉水尹家、石旗门、神石轩。特别是神石轩。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要慎重啊。端午节有个交接仪式,那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

    “神石轩?”祝童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他的印象里,神石轩一直很低调。

    补偿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他已经想明白。三品蓝石用来支持江湖道的资金里有他们的一部分,龙帮系的基础也来自这里。蓝家当初带走的那些钱里,他们所占的份额相当大。那个时期是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洋的黄金时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满足,一亿根本不可能,估计他的心里价位在三五千万。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一分不给也没什么。麻烦的是五品清洋,烟子比江小鱼难缠多了。让她满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得,还要有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波。

    现在,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如果不是母亲祝红,祝童一定会更坚决的退避三舍。这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明显是坐在风尖浪口上的受气包,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来巫山要做一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为江湖文化研究院,将与道宗和金佛联合举办一场江湖文化研讨会。我们已经邀请了国内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会派人参加,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届时,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一批学员共七十六人会在这里进行一次交流性质的擂台赛。”半翁话看祝童半晌儿没说话,继续道。

    祝童目光一闪,一时间理不清爽半翁话里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人在他眼里的形象更加高大而伟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后一个侠客,蓝湛江可说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在一切都没有明晰之前当然对蓝湛江比较偏爱,对祝童的淡漠可说是脾气使然。可当祝童被确定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之后,半翁马上就坚定的站在祝童一边。

    在文峰观举办江湖文化研讨会,实际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响对祝童这个新任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势。有多少人来还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态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盘。

    另一方面,举办文化研讨会历来是地方政府的最爱,特别是巫山这样的旅游城市。羽玄真人与地方政府办文化周与的签字仪式还有点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这样做等于公开站出来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你有什么建议?”半翁问。

    “研讨会不太合适,应该叫论坛。别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该提出什么建议,但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半翁满意的点点头,道:“蓝先生还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多唠叨了。文峰山已成众矢之的,你必须离开尽快离开。你身上寄托着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担当,有大多的事情要你去做。离开这里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记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点点头。

    “你一个人走。”半翁又说:“晚上十点,阿强的快艇在下面等你。道宗水长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师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顾苏小姐,你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抛下她。”祝童犹豫片刻,咬牙道。虽然他水长老是竹道士的师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师父也厉害。竹道士飞升时留下个沉入梦境的柳伊兰,水长老并没本事唤醒柳伊兰。祝童唯一相信的只有母亲祝红。

    半翁皱着眉头,道:“你要明白如今的状况,外面有人要抓你;有人在暗中窥视你想看你倒霉,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你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吗?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对手,四品红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你出事好浑水摸鱼。此处是巫山,周围不是山就是水,在过去,整个长江都可算是清洋家与红火的地盘。前天汽笛到苏州来拜访我,他说自己累了,神钩王寒无意接下红火的摊子,他知道红火的命运已不可改变,有意将四品红火并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后是空想大师在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你自己走尚有危险,带上她,你走得脱吗?你身上还有伤,孰重孰轻,往仔细思量。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断送了大好年华。”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五品清洋注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红火很明显要让位于石旗门,时间点就是重阳节的江湖酒会。烟子和汽笛都不会甘于被逐出八品江湖,他们联合起来在这个时候搞风搞雨很正常,目标当然是祝童这个将要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依仗,江小鱼和烟子父亲与汽笛都曾经托庇与一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经是江小鱼和大火轮的师父,而李颂汉,是无畏大师的俗家弟子。且不说他们从金佛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重要的是这份渊源很是耐人寻味。

    汉水尹家不用说与道宗之间关系匪浅,无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么纠纷的,汉水尹家只会与二品道宗站在一起。

    祝童之前并没有想明白烟子如何会于李颂汉扯上关系,半翁的这番话点醒了他。

    如果说新的江湖道是一家现代企业的话,祝童将是各方面承认的总经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人加上那几位江湖长老是董事局成员。

    只不过按照实际投入资本计算,在这个企业里,不甚起眼的蓝家占的股份比较大,偏偏三品蓝石走的是中间路线,石旗门很可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席位都至关重要。一品金佛不会乐见清洋和红火黯然出局,哪怕只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只是,局势发展到现在空寂大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如果祝童忽然死了,或者出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江湖道会陷入混乱。为了维持局面,短期内八品江湖不会有太大的变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无法预料。

    现在的祝童真的不怕五品清洋或四品红火的所谓高手们,即使是面对雪狂僧也不会有多少心里压力,除非是索翁达活佛那样的超级高手叶儿是他的唯一弱点。可是,叶儿的情况刚开始好转,叶儿正在接受他的身份,分开的话,祝童不敢想象会出现现在情况和意想不到的变化。

    “请您原谅,祝门弟子的别的稀松平常,这点伤病算不得什么。叶儿的病正在恢复中,孰重孰轻,我无法选择。我必须带她一起走。请半翁放心,曲奇是逍遥谷杰出弟子,我也不是泥涅纸糊的,除非是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来,别的人……哼!明里来暗里往,占不到便宜。”

    祝童为了让半翁放心,伸出右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半翁。

    半翁看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数息之间,半翁催动真气攻过去。第一股第二股还留有分寸,怕真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骗子。

    岂料,两股真气进入祝童经脉,如泥牛入海再无任何消息。

    半翁心里腾起怒火,面泛红云凝聚起一股浑厚的真气排山倒海般压过去。

    如果是真正的动手的话,半翁到底年纪大了,精气神都有所倦怠,也许还不是秦可强的对手。可他修炼的一生的修为到底深厚五比,最适合这样的切磋。

    祝童胸口三起三伏,肩膀晃了了,脸色瞬间红胜桃花,退后一步才轻轻抽回右手。

    “你这是什么功法?”半翁怔怔的看着祝童,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我也不知道。”祝童努力平复下被半翁冲击得紊乱的内息,咬牙答道。

    “不是蓬麻功,祝门……不是逍遥游……不是……也不是碎玉功。祝童,你从哪里得来这门功法?修炼多久了?”半翁眼中精光连闪,他的内息撞到祝童体内的血球,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偏偏,他能感觉到祝童的修为实在算不上高明。

    “有几个月了,从梵净山红云金顶下来,它一直在害我。”祝童很辛苦的回忆着。

    红云金顶迎战索翁达活佛之后,祝童在第一个月可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蓬麻功被破去,经脉伤得七不沾八不连,内息也是混乱不堪。

    当时的血球只是一股护佑在他胸前的精纯无比的真气,祝童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来自谁?能肯定的是,那股真气与索翁达活佛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骗子耗费修为以术字替祝童疗伤,强行冲开了手少阳一线经脉;祝童一边催动蝶神疗伤,一边努力恢复蓬麻功,开始还算顺利,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每一丝进步都在壮大着这股真气,蓬麻功的进境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直到在游艇上遇袭时刻,祝童借助于叶儿破入蓬麻初境,那股真气也随之进化,直到如今的局面。

    “它……有竹道士的气息。”半翁迟疑着说。

    祝童双眼瞪得溜圆,脑子里波涛翻滚,一时呆住了。

    半翁并不敢肯定,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半翁与竹道士有过一次切磋,那时竹道士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得不用最本源的修为硬抗半翁的势压。正因为如此,才在半翁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

    “竹道士!半翁,您能确定?”祝童抬头看看天,汗毛倒竖,冷汗如长江之水,从浑身数不清的汗腺内喷涌而出。

    “不会错,竹道士没有抛下我们,他……在哪里?”半翁也开始仰头看天。

    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玄妙,去过的人都不曾回头,没去过的,如何测度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天堂,还是地域。

    天上飘散着绵绵细雨,此刻的雨雾在祝童眼里仿佛满天的星星坠落凡尘。

    巫山再也不是穷山恶水,祝童看到深处,景致逐渐虚幻,神女峰似化身为洒脱清俊竹道士,以悲怜的眼神静静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文峰观,注视着文峰山乃至滔滔大江。

    “天地间,有无掌控一切的神仙?”半翁一句话,将祝童从幻境中拉回。

    山还是那座山,雨丝已久在无声飘落。

    “神应该有,仙……”祝童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刚才的感觉。

    “隆隆……”云深处滚过几声闷雷。

    半翁注视天际良久,身躯猛然一挺,似乎感应到什么,迈步走向悬崖边际处。

    祝童急忙伸手拉住他:“半翁,您老小心脚下。”

    半翁与祝童一样惊醒过来,表情奇怪得似乎正忍受着一种无可言状的痛楚,愣了愣神方意兴阑珊地说:“罢了罢了。”

    第二十七卷六、信(上)

    半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祝童神思归位时,蓝又江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观察着他,这种目光祝童从未感觉过。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多年我一直在关注你。”

    “多年是几年?”祝童问。

    “于蓝是我的女儿。”蓝又江轻轻的说:“她应该叫蓝雨。”

    “你们的心思好深啊。”祝童脑子滚过数声惊雷,于蓝竟然是蓝又江的女儿,她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谎言。

    “你这样认为也不算错,只是,不要误解雨儿。她跑去山东小镇帮祝门建立望海集团并没有得到允许,她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一笔能令她一生衣食无忧的信托基金,以及蓝家的庇护。作为父亲,我一直很遗憾。更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得到幸福。”

    祝童哑口无言,蓝又江是于蓝的父亲,对于感情,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于酒会召集人之争,半翁对你说了很多,他其实并不知道,真正有资格竞逐这个位置的只有你祝童和蓝湛江。肯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格局也不够,一家物流公司搞了四年还没有形成局面;无聊大师格局够了,可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对,一个习惯于躲在角落里的人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同;江小鱼的希望一度超过你很多,如果他不去沾染毒品的话。雨儿从小就崇拜蓝湛江,他是雨儿的大哥。为了帮助大哥,雨儿特意跑去山东小镇看你。她可能爱上你了,但是对你的评价并不高。所以,我们曾经认为你对蓝湛江构不成太大的危险。至少在两年前,大家都是如此认为。可是你忽然去上海了,并且做出如此多的事。你的变化让大家感到惊奇。蓝湛江开始过于自负,没有认识到你会成为他的对手。后来,你在彗星般的崛起使他乱了章法,做出一些不理智和有碍身份的事。”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想过会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这个位置对我不是美味,它,过于沉重,我还没做好准备。”祝童决定诚恳面对,特别是现在,他需要得到蓝又江的帮助和谅解:“于蓝……对不起,蓝小姐的事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是可爱的女子,那个时候,她在我心里代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动我的是那些故事。我想,如果开始就知道她是蓝家小姐的话,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因为她,我曾到北京,看到了另一个故事。”

    蓝又江摇摇头:“那不是故事,她选择严家唯一的继承人严郊是正确的。可惜的是,相处几年下来,雨儿认为严郊为人死板,她又不甘于平淡。蓝家不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取消了她在蓝家的权利。可是在法律上,严郊还是她的丈夫。”

    “蓝小姐说她的丈夫的性取向有问题。”祝童疑惑丛生,这个故事……

    “严家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只要答应接受一次小手术,为严家留下一丝血脉。严家有严家的体面,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蓝又江没有否认,而是很艺术的承认了这个婚姻有问题。

    祝童不知该如何说了,蓝又江眼中没有父亲对自己女儿的保护与疼爱。于蓝……蓝雨有个这样的父亲,何其不幸。他与于蓝相处时能从她的疯狂中感觉到她心底的忧郁,却没想到这忧郁是如此的沉重。

    “你在想,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蓝又江盯着祝童的眼睛。

    “我吗?没权利想类似问题。”祝童垂下眼睛:“我还没有孩子,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此一时彼一时,你如果按照现在的轨迹生活下去的话,要不了十年就会理解了。钱与财富是两回事,感情与生活同样如此。”

    “也许吧。”祝童泛泛的说。

    “现在谈谈你的问题。”蓝又江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卡片递给祝童:“蓝湛江曾经是他们的客户,我建议你抽空和他们谈谈,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你需要许多朋友。他们是必要的和重要的。”

    “华夏文化咨询……”祝童默念几遍,不解的看向蓝又江。

    “每年三百万人民币,具体个案另谈,这是一张入门证,很合算的。我不可能如以前帮蓝湛江那样帮你,蓝家有自己的事业,今后将作为八品江湖中的普通一员:三品蓝石。很好理解吧。”

    “谢谢。”祝童端详着卡片,很低调啊。

    蓝又江在替蓝湛江办理酒会召集人的交接手续,有些关系可以介绍,属于蓝家的那些,祝童如果要用的话也可以,只是必须付出成本。

    “他们让我带给你几句话,以表达新朋友的善意,他们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友谊。”不说于蓝,蓝湛江显得跟练达而从容。

    “请讲,祝某洗耳恭听。”

    “王向帧遇到的麻烦只是他的麻烦,他很固执拒绝妥协,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静观其变。范老已是昨日黄花,在这件事很难讲能发挥多少作用。寺庙里最尊贵的佛像也只是佛像,没人敬的话,就是一尊泥胎。范西邻曾经很不明智的介入你和田公子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最后,他们特别让我转告你,金融工作小组的使命的结束是必然的,王向帧得罪的不只是某个人。”

    “完了?”祝童问,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很丰富。

    首先,王向帧看来真的要倒霉了,因为他并没有接受对手发出的寻求妥协的信号;王向帧的对手不希望事情无限制扩展,目前对祝童展开的行动是为了让他远离王向帧。

    其次,范老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在云峰寺的题字也得罪了一些人,范西邻已经受到了牵连。

    最后是警告,警告祝童最好马上脱离这个漩涡,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完了。”蓝又江从祝童表情看出他读懂了这些话的意思,满意的点点头:“文峰观的事不算什么,羽玄真人小题大做了。你最好让他去上海看望范老,据说,羽玄真人对养身术很有研究。”

    祝童犹豫一下,说:“蓝先生,我能信任你吗?”

    “你应该信任我。三品蓝石是江湖道的一员,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我能知道,他们,属于那一边?”

    “他们?你指的是华夏?”蓝又江奇怪的看一眼祝童手里的卡片:“他们不属于任何一边,他们属于一个很重要的智库。”

    “蓝先生的意见呢?您对结果有什么判断?”祝童有点恍然;智库啊,一群貌似低调的大智若愚者。

    “王向帧的弱点与优点一样明显,他是个想干出一番事业的优秀官员。金融工作小组在上海的前期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如果没有‘桃花潭水’的话,他会有一个很合适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为自己竖立了太多的对手,我与他们的意见一样,并不看好王向帧。一部运行良好的机器需要的是互相配合,并不需要太优秀的零件。那个女人的事是个警告,如果再不收手的话,王向帧只能到华商基金会消磨余生了。”

    “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呢?”祝童把卡片装进口袋,顺势拿出一只崭新的手机,当着蓝又江的面拨通一个电话:“雪美小姐,我是……啊哈,恭喜了。我的时间很紧……很好,我需要送三个人去曰本,请安排他们在九津住几天……大概三周。三周之后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谢谢,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拜拜,撒由那拉。”

    蓝又江想说什么,祝童挥挥手示意他稍等,又拨通另一个号码:“依兰姐,请您帮个忙,把黑白双煞和台海言送到曰本……越快越好,最迟不能晚于明天。我会告诉他们配合……对,去曰本。雪美小姐答应他们暂住九津,我希望春子小姐能去照顾他们……不会太严重,我知道轻重。嗯……嗯……嗯……知道了。我和蓝又江先生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再见。”

    “依兰姐问你好。”祝童收线,笑眯眯的对蓝又江说:“她说您是正经人。”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感觉很不好。

    “晚了,我已经动了。蓝先生来晚了。”祝童扬手将手机扔下悬崖:“大人物有最大的自由,我这种小角色已经躲出来了,可是,他们不该伤害到我的女人。从叶儿进入江家村那一刻起,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焦急地重复问。

    “反击!文峰观是个合适的舞台,蓝先生应该早做准备。如果这次失败了,江湖道最可能被影响有三家。七品祝门的望海集团,二品道宗,以及蓝家在国内的利益。”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说爽。对王向帧先生,我认为他还有点良心和良知。”

    “你有几分把握?”

    “不多。”祝童很认真的说:“羽玄真人并不了解全部情况,他们认为我有七分胜算。其实,我心里只有三分把握,现在,有五分了。”

    “五分也敢赌!”

    “大道无痕,得道多助。我会想办法站的更高。”

    蓝又江盯视着祝童高擎的双手,有暴走的迹象;拿出手机走到远处。

    几分钟后,蓝又江回来了,表情变得很平静。

    他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直古朴的木匣:“蓝宇先生让我把它交给你。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祝红女士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另外,蓝宇先生还让我转告你,你身上有你父亲的影子,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你的父亲,他认为你父亲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位值得怀念的朋友。”

    祝童正在奇怪蓝又江与谁通话,心里猛然掀起滔天巨浪。他整整衣衫,先对蓝又江深深鞠躬,郑重的双手接过木匣。

    木匣扁平细长,年代久远的缘故,木纹呈沉重的暗紫色。

    “蓝宇先生不认为我有权利干扰你,他让我提醒你,这次如果失败了或结局不甚理想,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势必会有变数。蓝湛江已经转投鹰佛,蓝宇先生并不看好秦可强,无聊大师将成为唯一的人选。”

    “我明白。”刚才半翁的话里已然在另一个层面上发出过类似的警告,祝童想,无聊做酒会召集人是烟子希望的结果,,汉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重返江湖道充满了变数。

    “不耽搁祝先生的时间了,我这就下山,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端午节的盛会上见到您隆重登场。”蓝又江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与祝童握握手,下山去了。

    第二十七卷七、突围(上)

    入夜,风停雨住,星河倒挂于澈蓝的天穹。

    喧闹的巫山新城依旧在对岸***辉煌着,幽静的文峰山显出几分阴森。

    九点半,一行十几个人影走出文峰观。

    他们没有隐匿踪迹的意思,十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在山道上形成一条光龙,且不停的四处扫射,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半山腰处的凉亭,李颂汉带着一组四个人布下明卡,周围还有两组暗哨。

    他们远远的就被灯光惊动,所有人都准备好**,静静的稳守自己的岗位。

    李颂汉有点紧张,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身上的压力太大了。这次,他被允许动用了一支特殊队伍,如果还让那个可恶的小骗子溜走,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

    他曾经两次试图进入文峰观,可每次都被守在山道上的道士礼貌而坚决的阻止了;说是山上遭遇雷击,文峰观的建筑损毁严重,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李颂汉只好带着人撤下来,这只是试探。

    重庆江城医院事已经传遍当地警界,李颂汉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也就拉不下脸麻烦当地警方。他知道,只要开口一定会得到支援,可大概也只会得到几个歪瓜裂枣,那样的支持与没有差不多。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明的方面,明天上午最后一批人将到达,那个时候他才有把握冲上文峰观,将小骗子捉拿归案。

    暗中,李颂汉与活跃在长江上一些敏感人士取得了联系,并达成初步共识:他负责岸上的行动,对方负责从水上围困。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水上世家五品清洋的现任家主江小烟小姐。

    李颂汉当然知道五品清洋就是江家村,也知道黄海调查江家村背后的原因。他关注八品江湖多年,对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与内部矛盾亦不陌生。因为在重庆的失败,李颂汉很是有点灰头土脸,况且以他的层次并不清楚发生在另一个层级的角力正在分出胜负。

    没人对他暗示过什么,或者说即使有过或明或暗的暗示都被他忽视了,王文远的离开其实就是暗示的之一。

    李颂汉以为已经没有退路,联合各方面力量抓住“神医李想”成为他的最高目标,别的暂时都顾不上了。

    光龙终于来到凉亭,李颂汉迎上去,喝道:“谁!我们在此执行公务,停下来接受检查。”

    李颂汉手里的强光手电射过去,映入眼帘的情况有点诡异。

    那七位道人很像戏台上的人物,摇扇子、背葫芦的、背渔鼓、背宝剑、背花篮的还算正常,年纪最轻的那位拿着只竹笛,队伍刚停下竟然坐到树下吹起一首婉转悠扬的牧牛曲。

    两个道家装扮的年轻人扛着一副用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担架,另有七位年龄各异却装束奇特的道人守在周围,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他满脸正气,不疾不徐的道:“贫道真元,添为文峰观主。前日,文峰观突遭天雷轰顶,偏院两间房屋受损,伤了两位来此研修丹道的道友。幸武当木元真人暂住文峰观,木元真人精研医术由擅药石。两位道友经木元真人妙手施医,本已无碍。道友的道友得到消息特来本观探视,皆以为然。当晚文峰观上下道友焚香共庆,惜……”

    “既然病了就该早送医院。”李颂汉不耐烦听真元道长废话,说着话走到担架边伸手去掀担架上的被褥。

    “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清,这位看起来像是先生,不妥不妥。”真元道长背后走出一位,手握玉板操一口江浙方言道:“我等虽然是方外之人,却都是守法公民。师妹身体不适本就痛苦不堪,衣衫不整也是有的。所以才在此闷热难耐的季节用厚被褥遮盖……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守法公民。”

    李颂汉用手灯挨个照过,特别在吹笛子的年轻人身上多晃了两下,看清楚这些人里面没有祝童。他根本不理会这位的废话,一把掀开被褥。

    里面不是小骗子,也不是苏叶苏警官,随着一股浓重的药香,露出一位衣衫单薄的年轻道姑。她的脸色清白,右腿乌紫用夹板捆扎着夹板。不用问,骨头伤了,伤得还不轻。

    “你,半夜携带管制刀具……这么大年纪了,背着这玩意儿唱戏啊。”李颂汉身后的人对上了背宝剑的道人。

    道人利索的反手抽出宝剑,原来只是一把桃木剑。

    “他是哑巴,用来打狗的。”持玉板的那位跑上来解释:“身份证看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有就拿出来吧。”李颂汉知道这些人在耽搁时间,可也没什么好办法。真元道长上前几步,李颂汉正准备听他的废话,没想到他拿出一盒好烟,讨好的说:“各位辛苦了,山上蚊虫多,抽支烟提提神,蚊虫怕烟。一举两得。只是,仙姑的伤耽搁不得,请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吧。急救车快到山下,贫道怕他们等急了,说不准就回去了。”

    “过去吧,刚下过雨,小心路滑。”李颂汉大度的挥挥手。烟是肯定不能抽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神医李想”惯用迷幻剂,李颂汉刚得到江小烟小姐提供的详细资料。

    拿玉板的和被宝剑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担架,队伍开始下山。

    竹笛婉转几个高音,年轻人站起来随在队尾要走,李颂汉一伸手拦住:“你留一下,送病人用不着那么多人吧?我听你笛子吹的不错,吹完再走。”

    年轻人与拿玉板的对视一眼,也不说话,重新坐回树下横笛唇边真的吹起来。

    李颂汉中午上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年轻人拦路不许通过,他笑眯眯的坐在年轻人对面,听得不亦悦乎。

    长夜漫漫,有个事做时间过得快些。凉亭正在文峰观上下山的咽喉位置,守住这里对“神医李想”没用,苏警官可是个普通人。

    文峰观后山悬崖上正垂下一只吊篮,祝童抱着叶儿坐在吊篮里,耳听前山传来的笛声,望天地之悠悠,心神具醉。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场面。

    为了晚上的行动,谢晶特意为叶儿选了一套适合晚上活动的衣服。黑色的牛仔裤配黑色体恤,脚上也是黑色登山鞋。

    体恤不太合身,型号稍大,下部束进牛仔裤里面,使得饱满的**变得有些突出。为了掩饰,她将头发用黑色的发带束起,垂在胸前。

    吊篮里空间有限,叶儿只能被祝童抱在怀里,两人前胸贴后背,呼吸相闻。这般刺激不是一般的大,使得第一次如此冒险的叶儿忘了害怕,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叶儿头上的花冠有点蔫了,脸上泛起红晕,红红的肌肤显得愈加娇嫩。她的心里尚未真正接受这个男子,偏偏身体很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这个男子,还体贴地挥舞着一只芭蕉扇驱赶讨厌的蚊虫。

    好在下降的时间不太久,先下来的曲奇引导着吊篮停在凿在悬崖峭壁上的古栈道,后面就是陆游洞。

    叶儿急忙从祝童怀里跳出来,没想到栈道湿滑,脚下拌了一下身体就跌向栈道外。她刚要尖叫,嘴被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身体再次被那个叫( 凤凰面具 http://www.xlawen.org/kan/30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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