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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心里也算是出了口气,也就不再说话。

    舒晴吃着这没滋没味的一顿饭,心道果然如此,每年都是一样。

    吃了一半之后,她笑着去了洗手间。

    而不出所料的是,在她站在镜子前面洗手时,庄莉果然跟来了。

    她这个小姑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戳人痛处,若是戳到了,更爱落井下石、乘胜追击。

    庄莉走到她旁边,拿出粉底来补妆,似笑非笑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呀,看晴晴这样子,这顿饭吃得不开心呀?”

    舒晴微微一笑,“说不上好,毕竟有只乌鸦在旁边吵吵闹闹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庄莉脸色一变,尖利地笑道:“果然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当真是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女,瞧瞧亦周,再瞧瞧你,当初你爸跟你妈离了婚,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做出了这么明智的选择。”

    “那我倒是有些同情姑父了。”舒晴不无遗憾地打断她,“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出我爸这么明智的选择、跟你这种女人离婚,恐怕前几辈子都没积什么德。”

    “你——”庄莉气得啪的一声收起粉底盒,怒道,“果真和你妈一个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小姑姑倒是吐一个给我看看啊,也好让我见识见识狗嘴里是怎么吐象牙的。”舒晴冷冷地关上水龙头,一双手被冻得通红。

    临走之前,她轻蔑地对庄莉笑了笑,“一口一个亦周倒是喊得亲热,只可惜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说到底他还是姓张,感情再好也不是你们庄家的人。还有你的聪聪,再聪明再人精也不姓庄。虽然我不见得和你一样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爷爷的那套房子,但容我提醒你一句,就算你这么针锋相对、机关算尽,我也不会拒绝收下爷爷给我的东西,给你半点可乘之机!”

    庄莉之所以对她针锋相对,无非是因为当初她父母离婚时,爷爷觉得有愧于她们母女俩,所以把自己那套价值不菲的房子留给了她。

    庄莉一直以来就对此诸多说辞,更因为聪聪是个男孩子,却连一根毛也没捞到而记恨在心。

    舒晴说完这番话,转头就走,等到庄莉回到雅间的时候,舒晴已经跟大家道完别了,正往外走。

    她说了自己在咖啡店打工,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现在得回去上班了。

    庄敬伟赶紧站起来说要送她,被她推拒了。

    和庄莉擦肩而过时,舒晴冷冷地看她一眼,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和不屑一顾的高傲。

    *

    走出餐厅,迎面而来的寒风凛冽刺骨。

    舒晴的手在冷水下冲了太长时间,现在已经毫无知觉了。

    她穿得少,为了在这群人前看起来精神些,还特意穿了立冬那天秦可薇帮她挑的灰色立领呢子大衣,现在风一吹,才知道风度跟温度比起来简直屁都不如。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抿着唇回头,却看见张亦周也跟了出来。

    “爷爷叫我送送你。”

    “没必要。”舒晴还带着抵触情绪,后退一步,冷眼看着他。

    张亦周顿了顿,才说:“你真的和小姑姑吵架了?”

    “小姑姑?”舒晴笑了,“叫得还真亲热。”

    说完转身就走。

    张亦周在她过马路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冰得吓人,简直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

    他从大衣的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套递给她。

    舒晴却一下子红了眼,把那副手套扔到他怀里,“怎么,你可怜我?”

    张亦周没料到她的情绪会这么激动,没能接住手套,于是两只黑色的手套顿时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舒晴却在这时候闯红灯往马路对面冲去,他只得跟着冲上去。

    马路中间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有辆出租车猛地停在舒晴面前,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跑什么跑啊?分不清红绿灯啊?有没有点公德心?”

    张亦周一把将舒晴拉到身后,对那司机连声道歉,最后牢牢拉住她的手,回到了街道边。

    舒晴垂着头,没有再急着把手缩回来,破天荒地任他拉着。

    走了好一段路,张亦周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来问她:“你在哭?”

    舒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倏地抬起头望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

    张亦周没说话,看着她略微泛红的眼睛,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好半天,他才平静地说:“六岁那年,车祸夺走了我的父亲,当时我还太小,却已经懂得去记恨那个撞死他的司机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怨你到现在还记恨我和我妈,因为夺走你的父亲的人确实是我们母子俩。但是舒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恨那个司机了,因为没有人是有意要夺走谁的幸福、破坏谁的家庭,那个司机不是,我和我妈更不是。”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很多记忆纷涌而至。

    张亦周伸手替她生涩而笨拙地套上了自己的手套,然后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收拢来。

    她的手很小,又很胖,被他男性的手掌牢牢地包裹在手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要再活在过去了,至少答应我,不要再仇视我了,好不好?”

    *

    晚上的时候,舒妈妈接到了舒晴的电话,说是今晚要去高中同学家住一晚上,不回来了。

    舒妈妈很传统,一向不喜欢身为女孩子的舒晴在外留宿,但想到她今年都二十了,也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了,只得念叨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舒晴坐在嘈杂的网吧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荷妮和小津先生相视一笑的画面。

    在这样的深夜里,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一个人。

    当你逐渐明白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你的那个女人有多么辛苦以后,你就会开始学习如何对她有所保留地隐藏起一部分不那么积极的情绪。

    因为若是看见你难过,做母亲的会比你难过千万倍。

    于是在这样的过程里,你开始学会善意的谎言,开始学会自己一个人处理这种容易失控的情绪。

    在这样回放的过程里,舒晴终究无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一家三口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

    而屏幕上,荷妮喃喃地对小津先生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不相同。”

    一片嘈杂的网吧里,她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舒晴都未曾意识到自己会是一个这样容易就对人产生依赖心理的人,她为人强势又犀利,很大层面上受到了母亲的影响。

    可是此时此刻,在她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忽然接到了这样一个电话。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顾老师。

    22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舒晴是一路小跑出了网吧的,一个人站在寂静冷清的街道上,接通电话的瞬间就掉下泪来。

    那头的顾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舒晴。”

    她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没敢说话。

    顾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个劲摇头,哪怕顾之根本就看不见她此刻的动作。

    原本是打电话来问她肺炎好了没有,没想到这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居然憋着不吭声,顾之察觉有异,又从那声略微沙哑的应答声里听出了哭音。

    正欲追问,却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原本单手握着鼠标的他微微一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上,“你现在在哪里?”

    舒晴好容易稳住了情绪,低低地回答说:“网吧外面。”

    “为什么不回家?”

    “妈妈在家。”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片刻之后才补充道,“……我怕她看见我这样子会担心。”

    窗外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尾灯有些刺眼。

    顾之静静地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问另一头的人:“介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

    “那就长篇大论地说。”顾之换了只手拿手机,在她开口之前又问了句,“街上还有人吗?”

    “很少。”

    “那就进网吧找个包间,不要坐在大厅里,外面不安全。”

    舒晴换了个包间,坐下来的时候心里微微踏实了些。

    她重新拿起手机,“顾老师?”

    “嗯,我在。”

    他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一样低沉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晴像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慢慢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很多面对面无法说出来的事情都变得容易说出口了,不必担心一抬头就会看见怜悯的目光,不必担心会因为对方的反应而难于启齿。

    因为手机那端的人由始至终只用一片沉默的聆听来回应她。

    莫名心安。

    舒晴讲完庄莉针对她的那一段,也简单地表述了自己在那样一个所谓的“家庭聚餐”里的尴尬和难堪。

    她说:“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可我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谓的其乐融融、一家和睦都是他们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几年前还是我的亲人,到了今天却成了另一个人的亲人,他们言笑晏晏,他们欢声笑语,而我妈却一个人在家过着拮据的日子。我一直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失败不止是我爸一个人的错,我妈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忍受今天这种孤身一人的局面,而我爸却可以和新欢过着一家三口和谐幸福的日子?这一点也不公平,不是吗?”

    为了不让舒慧颖为她担心,很多话她憋了很久,却从未说出口过,可是如今一旦打开了话匣子,竟然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通通说了出来。

    手机那头一直沉默着,而她终于停下来时,竟然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话题太无聊,而他早已经没有在听。

    整颗心都悬在那里,她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顾老师?”

    “我在。”他的声音像是礼堂里回响的钟声,那么清晰地穿破沉沉黑夜,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她的耳边。

    她哽咽了一下,“我是不是话太多,让你觉得无聊了?早跟你说过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没有,抒情部分恰到好处,议论部分论点充分,结尾部分采用了排比疑问的形式,感情力度很强,十分鲜明地表达出个人观点,首尾呼应,十分精彩。”

    “……”

    那头的人终于低低地笑了几声,“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虽然他看不见此刻的她嘴角那点又是无语又是感动的笑意。

    舒晴知道他是为了安抚她,所以才这样回应她的故事,不是一番来自长辈煽情的安慰话语,也不是秦可薇和余治森那种惯有的站在她的角度同仇敌忾的言论,他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倾诉内心无法排遣的郁气,然后说着离题万里的冷笑话,不着痕迹地替她保留了那点小小的自尊。

    明明心情好了很多,可才干涸不久的眼眶又慢慢潮湿了,内心与眼角一样变得滚烫又炙热,几乎控制不住泛滥的眼泪。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

    好到一整天的苦闷与伤感竟然在他短短几句话之后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舒晴对着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巨浪,她在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的女朋友是多么幸运才得以走到他的身边?而那个女人又该是如何优秀,才能令这样的他倾心不已?

    “你在干什么?”顾之问她。

    舒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心头一慌,“手机没电了。”

    “不要继续待在网吧了,那里不安全。”顾之眉心一皱,语速也加快了,“现在就回家去。”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今晚在同学家住,而且眼睛有点肿,现在回去一定会被她发现。”

    “那你——”才刚出口两个字,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长音,通话结束。

    顾之看着忽然终止的通话,毫不迟疑地又拨回去,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缓缓地垂下握着手机的手,视线停滞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几乎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窗外的喧哗与吵闹,而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落地窗,屋内却安静得令人沉闷又压抑。

    下一秒,他忽然转身走到沙发前面坐了下去,然后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了年级干部的名单,毫不迟疑地拨通了余治森的电话。

    “喂,余治森吗?我是顾之。”

    给了对方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简短有力地问道:“你知道舒晴家的地址吗?”

    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后,他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拨通了李宣然的号码,“帮我个忙,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具体位置,精确到市区以及街道。”

    李宣然吼了句:“大哥,老子是兽医,不是警察叔叔!”

    “你不是,但你老婆是。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查到以后尽快回复给我,号码马上发给你。”不等对方回答,顾之已然挂断了电话。

    他合上笔记本,很快走到玄关,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和围巾穿戴完毕,然后带着车钥匙走出了门。

    *

    冬天的夜晚很冷,所幸网吧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

    舒晴一个人坐在空而狭小的包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良久,然后才开机,在网页的搜索栏那里输入了“法国电影”四个字。

    按照热门程度,搜索结果的第一位是那部享誉世界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她初中的时候就看过这部影片了,当时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去看,如今已经忘得差不多,只记得故事的大概走向了。

    一个中年的冷血杀手遇见了一个年仅十二岁却惨遭灭门之祸的小女孩,在彼此陪伴的过程里逐渐产生了依赖心,最后心甘情愿为了她,与杀害她全家的凶手同归于尽。

    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同的观众持有不同的意见,年龄差距如此悬殊的两人之间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也许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鬼使神差的,她戴起了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重看一次,心里的感受却已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也许是因为心境的成熟。

    当接近尾声时,她看见léon把那只手榴弹的环扣递给了mthi1d的仇人,然后含笑说了一句:“this is from mthi1d.”(这是玛蒂尔给你的。)

    还未等来意料之中的爆炸声和悲壮结局,忽然有一双手替她摘下了耳机,于是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可她的世界已然寂静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低沉悦耳且无比熟悉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时间恰到好处。”

    有那么一瞬间,舒晴浑身都僵硬了,她几乎清楚地听见了心底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像是有一座坚固牢靠的城堡就此坍塌,所有的思绪灰飞烟灭。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温柔地陪伴她度过了这一整天以来最晦暗的时刻,隔着遥远的距离安抚了她动荡不安的心。

    她颤抖着抬头望着站在身侧的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和惊喜到无法言喻的表情。

    而顾之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容沉静,整个人一如外面安详静谧的黑夜。

    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温和,那么明亮。

    恰似春日里的温柔湖水,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2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漆黑一片的夜晚,唯有每隔十米一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迎面而来的风冷得像冰,几乎要把人给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晴像是懵了一般,连这样寒冷的温度也难以察觉,只能如坠梦境地呆呆问身侧走着的人:“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不听话。”他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我明明叫你回家的,为什么不回去?”

    “我说了不想让我妈担心……”

    她心虚地低头解释,片刻之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于是又倏地抬起头。

    如果他真是因为她没有回家才不远万里地赶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顾之倏地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说:“这是一个做错事的人应有的态度吗?我在问你话,你倒反过来质问我了?”

    “……”不对,这种长辈教育小辈一样的严肃态度是怎么回事?

    “舒晴。”他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原因是看见了她红肿又狼狈的眼眶,回想到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摇了刹那,然而开口却是一句:“穿这么少,当真是觉得自己皮下脂肪太厚,自带一身棉袄么?”

    她的耳朵被冻得红红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呢子大衣,顾之叹口气,从脖子上取下了墨蓝色的围巾,然后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替她围上。

    舒晴正为他的脂肪说而郁闷,冷不丁见他靠近了自己,低下头来温柔地替她围好了围巾,顿时错愕在原地。

    在他背后一米开外的地方就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朦胧而柔和的橘黄|色光圈笼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模糊而不真实,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围巾,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她脖子上动着,偶尔扫到她的发丝,或者碰到她的下巴,因为指尖的温度太低,带给她一阵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受。

    可舒晴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忘记了思考。

    他的睫毛很长。

    他的嘴唇很薄。

    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双眼皮恰到好处,眼珠黑漆漆一片,像是昂贵又纯净的宝石,足以把周围的一切光芒都吸进去。

    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好看到这样的地步,更想不通为什么今晚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得多。

    而这时候,他却微微后退一步,“好了。”

    那双手离开了她的脖子,取而代之的是沾染了他的体温的围巾,温暖柔软,很好地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带给她一些慰藉。

    他说:“走吧。”然后身姿挺拔地向前走去。

    “去哪儿?”她如梦初醒,赶紧追了上去。

    “这么冷,难道要我陪你在街边走一夜?”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两声,“舒晴,你待人接物的本事是和谁学的?”

    “……那我带你去住酒店好了。”她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又警惕地加上一句,“不过我事先声明,我没带那么多钱请你住酒店!”

    顾之简直想要大笑出声,然而沉稳如他,固然做不出这么没格调的事,于是微微一笑,淡定地说:“没事,我带的钱虽然不足以开两个单间,但一个大床房还是可以的。”

    舒晴脚下一个踉跄,“什么?”

    顾之的语气听起来挺无奈的,“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挤一挤,凑合着睡一晚上吧。”

    舒晴眼神立马变了,“顾老师,其实我精神挺好的,不怎么想睡,不然还是回去继续上网吧。我这个人特别怪,看电影没看到结局就睡不着觉,我怕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影响你——”

    终于忍无可忍才爆发出来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舒晴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含笑的英俊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似乎好像也许大概是——被调戏了?

    *

    两人最终还是住进了标间,两张单人床隔着十分安全的距离。

    在柜台登记的时候,前台的服务生疑惑地重复了一句顾之口中的“标间”,然后好心地解释了一番:“不好意思,先生,标间里是两张单人床,您要的是不是双人套房?”

    舒晴的脸瞬间红了,无比响亮地说道:“不不不,就要标间!”

    顾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到刷卡以后,和她一同踏入明亮的电梯里,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你刚才吓到了服务生了。”

    “……有吗?”

    “有,你当时的那种表情迄今为止我只在两个人脸上看见过。”

    直觉告诉她,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还是嘴贱地问了一句:“哪两个人?”

    “炸碉堡的董存瑞,堵抢眼的黄继光。”

    “……”

    “那种表情……”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味,末了微微一笑,“如果当初你找我要重点的时候用上了那种表情,说不定我会以为你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革命必胜的信念准备进行切腹运动,重点也就拱手相送了。”

    舒晴默默沉思片刻,“那我现在重来一次还来得及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身侧的男人没有急着走出去,反而回过头来送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舒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时候你要是露出舍身取义、英勇无畏的表情,我会觉得你是在暗示我对你做点什么不太单纯的事情。”

    不太单纯……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舒晴觉得顾之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为有朝一日观摩她切腹而不遗余力地与她进行着亲切友好的交谈。

    *

    两人真正走进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因为有顾之的存在,舒晴连酒店也不敢随便选,而是慎重地选择了河滨的一家环境条件都很好的——毕竟顾之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随和到可以不计较居住环境的人,这一点,从他家的条件也可以清楚看出。

    顾之看了眼她冻得通红的脸,一边打开空调,一边说:“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睡觉。”

    浴室里的水热气腾腾的,冲在身上瞬间瓦解了在外面步行十来分钟的寒意。

    舒晴闭着眼睛冲着淋浴,却觉得不止是身上暖洋洋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包括心底里最隐秘的部分,都在散发着一种名为温暖的情绪。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在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情绪低落,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失意都仿佛被这些热水冲走。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他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经历,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一个小女孩的不安与失落,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人,却如此温柔又安静地听她倾诉所有的坏情绪,甚至不远千里地赶来她身边,只是为了对她说出那句“为什么不回家”。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人共同住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里,这听起来是如此荒唐又大胆,可于她而言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好到她觉得在他身上冠以任何旖旎而复杂的小念头都像是玷污了他。

    舒晴穿着衬衣和牛仔裤,拿着自己的大衣走出了浴室,却忽然发现顾之不在了。

    她一愣,随即走到桌边去看房卡……少了一张。

    心下有些慌,好在一转头,看见他的车钥匙和手机都在,这才松了口气。

    正当她坐在床上发呆时,顾之总算回来了,手里拎着从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来的酸奶,随意的问了句:“洗完了?”

    舒晴看着他拿出两瓶原味酸奶,一瓶递给她,几乎是哭笑不得地说:“我觉得你一定有强迫症。”

    一天不喝酸奶又不会死,竟然大半夜的还执拗地跑下楼去买,并且还一如既往是原味的。

    “习惯了,不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顾之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万能充电器,递给她的同时解释道,“你今晚没回家,你妈妈一定放不下心,要是打电话给你又发现手机关机了,肯定会着急。”

    看着舒晴一下子愣住的表情,他又似是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买酸奶的时候看见了,顺便买的而已。”

    可是舒晴却不知为何如此笃定,买酸奶也许是顺便,然而买充电器却无论如何不可能是顺便。

    他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能顾及到每一个人最微小的情绪。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翻涌。

    睡觉之前,她背对顾之的床,在黑暗里问了一句:“is 1ife 1wys this h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o39;re  kid?”(是不是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这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小女孩在影片的开头对杀手说的话。

    当时杀手的回答是这样的: 1wys 1ike this.(总是如此。)

    可是此刻,在这个安静而又温暖的屋子里,她听见身后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又朦胧的语调回答说:“if you’ve 1erned how to tret everything in  pecefu1 wy, no mtter you re  kid or n j□j, 1ife wi11 not be hrd t 11.”(若你学会如何以一种平和的方式看待一切,那么不管你是孩童还是成|人,人生都不再艰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听见他又说了一句:“everything wi11 be ok. good night.”(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安。)

    2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闹铃响起来的时候,舒晴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手机,结果发现床头柜的高度和家里的不太一样。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陡然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关掉手机,回头一看,顾之的床上已经空了,枕头与被子都整理好了,整洁得像是不曾住过人。

    那究竟只是她的梦,还是真有其事?

    顾之回到酒店的时候,舒晴正在刷牙。

    他把热气腾腾的黑米粥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浴室的门边敲了敲门框,“洗漱完了出来喝粥。”

    舒晴含着一口的泡沫,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他清爽整洁的模样,顺带瞟见了自己蠢到极致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粥是从酒店的餐厅端回来的,热度正好,喝下去暖洋洋的。

    顾之把窗帘打开,回过头来恰好看见舒晴喝下第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的窘态,忍不住也笑起来,“我以为粥的份量很足,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跟你抢。”

    舒晴烫得眼泪汪汪的,没心情和他争辩,只得抬头幽怨地看着他。

    可是乍一看,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冬日里难得这么灿烂的阳光在他的轮廓处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白衬衣,灰色针织衫,还有黑色的休闲裤,他偏爱简单的装束,可是这样极简的装扮也难掩他周身流露出的优雅气质。

    他在对她笑,薄唇轻扬,眉梢眼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舒晴只觉得心口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很多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同涌上心头。

    那碗可口的黑米粥也忽然失去了吸引力。

    她垂下头来看着氤氲的雾气,慢慢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喝完粥后,她就该回家了。

    果不其然,顾之也坐下来和她一起喝粥,然后问了一句:“多久回家?”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立马答道:“晚上。”

    面对顾之询问的目光,她又解释说:“我跟我妈说了要在同学家玩两天,难得放假回来,有很多话想说……”

    低头用筷子一粒一粒地拨着糯软的黑米,她的心跳得很快。

    不是不会撒谎,只是在这个人面前说着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话……总觉得莫名心虚。

    “不然,我带你在这边逛逛?”

    顾之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也知道难得放假回来,还是多陪陪家人比较好。”

    “……那我一会儿就回去。”她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心里的失落却不止一点点。

    无论再怎么磨蹭,最终还是到了送走顾之的时刻。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回昨天他停车的地方,黑色的沃尔沃近在眼前,舒晴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可是尼玛她明明只送了十来分钟啊!

    顾之在车前站定,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回家以后好好陪陪妈妈,就算之后再遇到情绪不好的事,也不要夜不归宿。”

    舒晴点头。

    “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别总像个孩子一样做些让人担心的事。”

    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

    舒晴最不爱听这种说教了,可是此刻却也破天荒地安静听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下次再遇见小姑姑,不要和她多费唇舌,会叫的狗不咬人。”

    点头。

    “实在气不过了,你也不要叫,咬回去就是了。”

    点头到一半的时候……哎?什么?

    舒晴黑着脸抬头看他,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唇角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可是不管他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搞笑的,她的眼眶还是悄悄地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舒晴赶紧低头拿出来,是秦可薇打来的。

    她示意顾之先等等,然后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那头的人很急,几乎没有停顿地讲了一大堆,声音也有点尖利,舒晴脸色一变,打断她,“他现在在哪儿?”

    草草收尾后,她挂断了电话,神情焦躁地对顾之说:“我可能回不去了,余治森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又不敢跟他妈说。秦可薇正往他那儿赶,我也得去看看。”

    事情来得太突然,冲淡了离别的伤感,舒晴皱眉道:“不行,我还得回家拿银行卡,去他那儿还得做一趟大巴上高速,医药费估计也得我和秦可薇先垫着……但愿我妈不在家。”

    看她絮絮叨叨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顾之打断了她的话,“我送你去吧。”

    “啊?”舒晴倏地抬起头来,又赶紧摇头,“太麻烦你了。”

    他失笑,“他不也是市的人么?反正我也要回去。再说了,大晚上的开车跨市区来找你就不麻烦了?”

    “……”这句话是埋怨的意思么?

    可是顾之已然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按下钥匙之后,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舒晴坐进去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哎?现在这样的话……好像不用分别了?

    *

    余治森和顾之一样是市的人,只不过c大在城东,余治森家在城西。

    舒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余治森住院的事,略去为何住院不提,只说自己现在正坐车往他那边赶。

    舒妈妈有点不开心,“你这才回来多久?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还要不要回家了?”

    “可是他是我好朋友,当初我肺炎住院,他和秦可薇每天都来医院陪我,现在他住院了,难道我还能放任不管吗?”舒晴放缓了语气,撒娇似的说,“妈,我保证只去陪陪他,回来以后每天都粘着你,就跟粘鼠板一样,你就是想甩也甩不掉我,行不行?”

    挂电话之前,那话那头的人终于妥协了,顾之甚至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埋怨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于是挂掉电话以后,舒晴回过头来就看见他嘴角的笑意,面上一红。

    她对付她妈的那点小伎俩通通被他看穿了=_=。

    “这对话很蠢是吧?”她有点自暴自弃。

    “恰好相反。”他唇边的笑意渐浓,“很温馨。”

    “……还温馨呢,我还不相信你会和你妈妈这么说话。”

    顾之顿了顿,“我妈去世很久了。”

    舒晴的表情一下子有点尴尬。

    这时候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坦然面对就行了。不过舒晴,有句话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说,有时候父母固然唠叨了点,但初衷永远也离不开爱这个字,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

    舒晴没有说话,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眼前,耳边却还回荡着他的这番话。

    如果硬要扳着指头数一数,除去上课时间以外,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超过三百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交心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可就是这样短暂又难得的几次接触里,她却犹如飞到了外太空一般,接触到了一个和自己的世界全然不同的人。

    新奇有之,崇拜有之,敬仰有之,钦佩有之。

    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优秀又光芒四射的存在,宛如天上星,却又高不可攀,只是遥远地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响彻胸腔,传达着一个难以抗拒的事实。

    低头看着手心里握得略微发热的手机,她一下一下敲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半分钟后,短信抵达。

    秦可薇:谁?

    舒晴犹豫再三,还是写下了那三个字:顾老师。

    这一次,秦可薇以光速回了短信:我还在高铁上,预计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清醒一下,趁着旁边没车的时候把头伸出车窗吹吹冷风,注意前后车距,提防超( 我的男人 http://www.xlawen.org/kan/31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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