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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阅读

    你帮我展示余家的茶叶吗?”

    水明月绝美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手边的动作明显停顿了片刻。

    余美人灿亮的眼儿注视着他停顿的手,随即笑言:“我只是打个趣儿,夫君别当真。”

    她怎么可能是在打趣开玩笑,若非真的很烦恼,她不可能会去求人。

    当然她亦清楚虽然嫁进了艳府水家,但两家的生意基本上还是划分的清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有往来,也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其余的并没有太密集的来往。

    如今要不是她实在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否则她决计不会把主意动到他的点妆宴上。

    “茶庄出事了?”水明月明知故问,半点心虚不安都没有显露出来。

    一提到茶庄,余美人抿紧了唇,柔美的脸上重新覆盖一层阴影,点了下头,“嗯。”

    敛下眸心的精光,他又问:“很麻烦?”

    “……嗯。”犹豫了一会儿,她又点头。

    “是……”水明月话还未落,葛京匆匆来报,说是有要紧事要请他回艳城一趟。

    余美人更沉默了。

    但他并没有匆忙的离开,仍然慢慢用膳,不忘盯着她吃下厨子特地替她烹煮的补身膳食。

    “夫君不赶紧去吗?”两人都有要背负的家业,有时难免忙碌了些,彼此倒也都能体谅。

    “不急,用完膳再去即可。”什么事也比不上她。

    打她有身孕起,他学会的不只是放慢脚步等待她,连同好多事情都可以等,只要是为了她,也只能是为了她。

    余美人嫣然一笑,笑容一扫持续了好些日子的阴霾,甜美得醉人。

    瞧见她的笑靥,水明月有一瞬间心软,几乎想停止对余家茶庄的打击行动,但随即心一凛,收起妇人之慈,告诫自己不得心软。

    为了顺理成章的接收余家茶庄,他耗费的心力和投资在刘家茶庄上头的银两可不少,当然不能说收手就收手,否则先前做的努力全付诸东流,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他可不是那种以肥了他人田产当善事,自己却毫无利益可收的傻愣子,他要的东西,一定得得到手。

    “既然夫君有要事,我就不上艳城了。”她决定再到分号铺子去走一趟,至少要安抚各分号掌柜的心,不能让营收减少的事挫了自家人的士气。

    “你要出府?”水明月满意的看她吃下该吃的膳食,随后问。

    不想让他多操心,余美人难得对他说了小谎,“没有,晚点我想午睡。”

    “嗯,多休息,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健康。”他伸手抚上她的腹部,感受着那隆起的美好线条。

    在那里暂时住着一个小生命,是他与她共同孕育的小生命,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成长,每当他将手放上她的腹部,都会感觉到无比的骄傲——即将成为爹的成就感,只要一想到再过不久孩子即将出世,那种期待总会让他暂时忘了商场上的诡谲与纷争。

    他还记得第一次感觉到胎动之时,她红了眼眶,他虽然抱着她不吭一声,但心里也是开心的,那曰他们共同分享的喜悦,到现在他还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孩子还没出世已经一堆人忙着宠,葛叔带头,天天有人问我需要什么,就连小孩子的新衣都有人替我做好了,你说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健康?”余美人笑着道,纤细的手掌交握覆在他的手背上,跟他一块感受腹中胎儿的动静。

    “不论是男是女都会是咱们水家的宝贝。”这是水家第一个孩子,谁会不疼?

    “到时候肯定会被宠坏了。”她笑着直摇螓首,神情倒没有太多的反对。

    闪着高深莫测光芒的丹凤眸颅了她一眼,水明月道:“值得。”

    他的话使她笑眯了眼,完全忘了心里头烦恼的事情,全心全意只在乎着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可以一直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不需操烦的话,那该有多好?

    水明月轻轻地放开她,准备离去,她下意识的揪着他的衣袖,不愿让他离去。

    “怎么了?”未曾见她有这种撒娇的举止,他问。

    “不。没事。”嘴上这么说,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指梢有着犹豫迟疑,无法干脆的放开他。

    自有身孕后,原本就心思纤细的她,变得更敏感,且容易感伤,夫妻俩平时相处的时间少是婚后便时常有的事,可如今她会觉得寂寞。

    紧盯着自己松不开的手,她了解就算不放开也不行,早晚他都是要走,虽然如此,她还是想多留他一会儿,即使只是眨眼的工夫都好。

    水明月从她的脸上瞧见了无助,于是他又坐回椅子上,重新将她揽回怀中,纵容她少见的任性。

    鼻头有些泛酸全起于他的温柔,即使不说,他也看出了她埋在心底的渴望。

    余美人轻轻靠在他的胸膛,此生能嫁予他,足够了。

    入秋,在这繁华富丽的长安京不见苍然萧瑟,仍然如往常一般的热闹。今年天公作美,没有水灾或旱灾,雨水充沛,阳光普照,是个收获丰硕的季节,人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颜。

    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

    余美人刚从自家铺子走出来,脸上浓浓的愁意散不去。上马车时还因不经心踩空,要不是杏梅跟在旁边扶了她一把,肯定摔得不轻。

    “少夫人,接下来要上哪儿?”

    马车静止在原地,因为余美人还未下令。

    茫茫然的,她连自己怎么上马车的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壬要往哪去。

    “就……艳城吧。”恍惚中,她想起午膳时水明月要她上艳城的话,于是拿了决定。

    她现在只想见到他,躲到他的庇护下暂时休憩一双拍动得倦累的翅膀。

    说起来余家茶庄其他分号都没问题,就属长安京的分号生意一路惨淡,制止碧螺春的销路也没用,强势收购的敌人像是早有预谋,每次都派不同的伙计来购买,有时候是一小部分,有寸候数量众多。总之,余家的碧螺春最后还是会落到刘家茶庄手里,改了包装印上刘家的标记去卖。

    “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视线透过帘幕看向外头,没有凝聚焦点,余美人边想事情边喃喃自问。

    接连几个月,杏梅早已习惯主子拧眉发愣自言自语的行径,索性不再开口询问任何事情,只是照着水明月的吩咐,看好她的安全最重要。

    车轮压过石板道路,不疾不徐的奔向艳城,车外的景象余美人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是真的看进了心底,就连到了目的地,都要杏梅提醒她。

    踩着车夫拿出的踏脚凳下马车,然后杏梅扶着她进了艳城大门,一如往常人满为患的景象,让她不禁停下脚步凝视着。

    此景,不知多久未曾在余家茶庄见过了。以前生意很好的时候,她还想过不需要如此操累,只要大伙都能图个温饱,余家茶庄遍布各地的伙计有饭吃便行;如今她才知道,有那种想法是非常奢侈的。

    情况再这么拖下去,父亲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如果让父亲出面,只会让情况更糟,外人对她这个当家的处事能力必定存疑。到时该如何稳定局势?

    “唉……”声声叹,却唤不回余家以前的大势。

    “少夫人,不进去吗?”停在门口太久,杏梅认为这儿人太多,可能会撞伤她,遂开口问。

    “嗯。”四下寻望未见着总管惠舜禾,余美人也不在意,一路畅通无阻的往皓月楼走去。

    皓月楼内没有半点声响,也不见人影,斥退了杏梅,她拣了一旁的贵妃椅坐下,倚着窗半声不吭地等着水明月。

    没盼到他的身影,倒是一名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扛着一大袋东西。

    “少爷、少爷!小的买到了!”

    贵妃椅前有一道屏风遮着,是以小厮看不见坐在里头的是何人.仅能隐约看见有个人影,且误会了那个人影是水明月。

    “我……”余美人正想出声否认,小厮的声音比她更快一步。

    “少爷,这些碧螺春该放在哪里?”

    碧螺春?

    寻常她听到这话并不会特别在意,可如今事态严重,提起碧螺春都会让她起疑,而她心底确实立刻升起一股异样的预感。

    非常不好的预感。

    “少爷?”没得到回答,小厮又唤了声,“小的先将这些碧螺春放在这儿,行吗?”

    喉头像鲠了根鱼刺,她知道自己该出声否认身份,却无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沉着的应了声,“嗯。”

    仅只是一个单音,小厮也听不出是男是女,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直到确定人已经走远,余美人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步伐慢慢靠向桌边,她必须好好确认桌上那些碧螺春的来处。璀璨的眼儿一下就搜索到目标物,当瞥见袋子上东绳和印记时,她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冷颤。

    那是她余家的印记,东绳也是余家特有的花样!

    不对,艳城每年都会购进大批的碧螺春,这或许……

    “或许只是库房送来给他喝的……”

    余美人要自己别疑神疑鬼的,她打开了束绳,掬起些许茶叶在手心,凑近鼻端嗅了嗅味道,更仔细凝视着茶叶形状观察,随即又想到方才小厮嚷着的话。

    “这是新进的碧螺春……”她很快下了判断。

    如果说真是平时进的碧螺春,为何那名小厮要如此激动的镶着他买到了的话?

    隐约察觉的不对劲渐渐在心里扩大,她开始拼凑着这些线索,在脑子里不断揣测,然后再推翻。

    她当然不希望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的是她的丈夫,但她也确实暗地派人调查过刘家茶庄,知道买茶的人皆不是出自刘家茶庄指使的,这一度让她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错,才会误认刘家的碧螺春是她余家的。

    握紧手中的茶叶,想起艳城订购的碧螺春总是派人直接从京产地押运至长安京,根本不需要下人去买,而眼前这一袋则是分号里卖的包装,这种种的迹象都显示出,收购余家碧螺春的即是水明月。

    但,究竟是为什么?真的是他把碧螺春转卖给刘家茶庄?

    余美人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阵恶寒,握着茶叶的手不停发抖,仓皇失措的脸色比见到鬼还难看。

    “不会的……不是他……”怀疑一旦在心更冒出头,不确定的因素便越来越多,就算她再怎么否忍自己的想法,所有的可能性全被牵扯到他身上。

    蓦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近,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将东绳重新绑好,在外头的人快到达门前寸才慌忙的往里头走,躲在能够完全遮掩她的所在。

    这种出自下意识的动作,等她躲好之后,才发觉自己不需这么做,她大可摆出一副平静无事天下太乎的模样,然后迎接他……只是,她怀疑现在的自己能够做得到吗?

    余美人方躲好,门便打开了,水明月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的脚步声。

    都躲起来了,现下出去也挺尴尬的,于是她决定找个适当的机会再出去,况且她必须先整理自己纷乱的心思。

    等一伙人都坐定了,其中一名声音较为低沉的长者先开口,“水当家。”

    余美人心下一惊,这声音不正是刘家茶庄的大掌柜吗?他跟刘家茶庄的掌柜有来往?

    “大掌柜请说。”水明月沉稳的声音一出,更是让她心儿怦跳得紧。

    “这件事……咱们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刘家茶庄的大掌柜伙同几间分铺的掌柜一同前来拜访水明月,不为别的事,就是为了这天下第一茶的事。

    水明月没有开口,而是静待大掌柜把话说完。

    心里对水明月还是有些畏惧,大掌柜希望其他掌柜能助他一力,偏偏其他掌柜一接触到他求救的目光,纷纷扭头避开,于是他只能豁出去,一口气道:“是有关余家茶庄的天下第一茶!”

    闻言,余美人发出细小的抽气声,软嫩的小手赶紧捂住自个儿的嘴,大气不敢喘一下。

    天下第一茶?是她的碧螺春!

    那声音细得不该被任何人听见的抽气声让水明月斜眼往里头休憩的地方瞟。

    “水当家?”大掌柜得不到回应,心急的催促着。

    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人更是以有利可图为出发点,但要他们昧着良心帮水明月夺取余家茶庄,他们真的做不出来!

    “诸位掌柜的意思是……要收手?”

    移回视线,水明月凤眸一瞥,原就是一身冷淡的气息散发。

    再加上他不怒而威的眼神,虽然他的语气是询问,但那些掌柜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期待有人先开口送死……喔,不,是回答他。

    “掌柜们不说,明月怎么会知道呢?”

    谁说他们不想说?他们是不敢说呀!

    一群年纪加起来好几百岁的掌柜有苦不能言,在水明月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每个都担心下一瞬水明月会点到自己来问话。

    当初到底是谁提议要集体来和水明月“讲理”的?如今却无半个人说得出话来,他们现在可真是悔不“当初”呀!

    “明月能体谅诸位掌柜近来因生意繁忙,难免心情浮躁了些。”水明月边喝着茶,狭长的丹凤眼随意的扫过屋内,正好是余美人躲藏的地方。

    原想窥探情况的她察觉了视线,慌乱得躲回掩蔽自己的柜子后,大气不敢喘一下,制止不了抖动的娇躯就连靠着柜子,都还是隐隐发颤着。

    众掌柜你瞧我,我瞧你,最后还是决定由大掌柜站出来说话。

    “兹事体大,待……咱们商量后,会再同水当家详谈。”

    “是、是!”其余的掌柜连声称是。

    水明月晶亮的凤眸再度扫过所有人惊慌失措、冷汗直冒的神情,蓦地,薄唇勾起一弯浅笑,“真是操烦诸位掌柜了。”

    像是接到赦令,掌柜们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待外人离去门重新被关上后,跟在一旁的惠舜禾才问:“主子不打算收手吗?”

    水明月挑起眉,睨了他一眼,眸里有着要笑不笑的神色。

    收手?怎么可能!他现在才正准备收网,很快的,他布下的那张天罗地网只要伸手一探,他要的东西将如同囊中取物般轻易的手到擒来。

    惠舜禾立刻了解主子的心思。

    就连自个儿的结发妻子都能用尽心机去谋算,完全不惜成本的打击对手,只为了谋取更大的利润,即便是他这个同样在商场打滚几十年经验老到的总管,也忍不住感到胆寒。

    不过可怜的是他们心地善良的少夫人,被蒙在鼓里不说,且以水明月这种借刀伤人毫不眨眼的手段来说,最后少夫人肯定不会知道设计陷害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记住,事成之前切莫声张。”水明月交代了声便离开,惠舜禾亦跟了出去。

    听到这里,余美人已经了解得很透彻,完全清楚谁是刘家背后的操纵者。

    “他怎么可以……”她刚才听见了一桩大阴谋,被谋算的人还是她自己,而谋算她的人却是她最信任的夫君。

    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她应该愤怒的奔至他面前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双腿早已瘫软,她居然连哭都流不出泪。甚至不知该如何将心口上那沉重的气息给叹出来。

    她是那么的信任他呀!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是否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颗让他得到余家茶庄的棋子,他根本不需要她能干,会处理任何事,只要带着万贯的家产嫁进来,然后什么都别管?

    她看着桌上根本没人多看一眼的碧螺春,心中满是苦涩。

    他们这桩买卖的主角就在他们面前,却没有人注意到,究竟卖这茶是要让人喝得开心,还是为了谋取更高的利益?

    “我只是想来依靠你呀……”他怎么能够伤她如此深?

    他怎么能呢?他是她孩子的亲爹,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是她最爱的人……她那么的爱他呀!他却处心积虑的算计她,让她沉溺在那些他给的温柔假象里,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全部的他。

    是否对他来说…她是多余的?

    到底,他要的也只是余家茶庄罢了。

    鼻头的酸涩比不上喉间说不出的苦处,她哭不出来,未了,仅能愣愣地跨出颤巍巍的步伐,神智不清的离开。

    第9章

    八月十五日,月中秋。

    这日,原该是艳城举办的点妆宴,而今艳城依旧灯火通明,却没有半点热闹欢愉的气氛,反被浓浓的愁意给笼罩着。

    一屋子的奴仆丫鬟像是解了禁,舍弃优雅的慢步,全都步履匆匆的奔走着,且不时交头接耳的交换得来的消息,然后离开,去传达给还不知道的人了解。

    整个艳城上下弥漫着一股安静又诡谲的气氛。

    约莫半个月前,艳府水家最宝贝的少夫人失踪了,时至今日尚未寻获,点妆宴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急急的喊停。艳府水家旗下的镖局派出了大批人马寻找,接连好长一段时间都看到身着艳府标记的镖师在长安京里到处寻找余美人,当家的水明月更是在第一时间亲赴永乐城余美人的娘家,仍是扑了个空,余美人并没有回去娘家。

    这可急煞了水明月,他翻逼了整个长安京,就是寻不着她的人。那道素白的影子就像一场梦,等到梦醒了,徒留一地的相思散不尽。水明月的脸色不好看,是以仆人们皆争相定避,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没人想靠近皓月楼受气。

    连着好一段时日未曾好好睡过,水明月这会儿不小心在皓月楼沉沉睡下,紧闭的丹凤眼底不是深深的疲惫黑影,看来短时间内是难以消散了,那张被长安京百姓誉为绝艳的脸庞,而今下颚覆满了参差不齐的胡碴,完全遮掩住他平日的丰采;两道细眉之间覆盖着愁思,即使在睡中他亦不安稳。

    “美人……”正要赶来报告今日搜寻情况的惠舜禾见王子歪倒在贵妃椅上的姿态,一想起那儿向来是少夫人陪伴主子午憩的位子,再听见主子嘴里念着少夫人的名儿,心头一酸,不禁老泪垂流,赶紧用衣袖频频拭泪,在心里祈祷少夫人能快点回来。

    惠舜禾拿着薄被正想帮主子盖上御寒,原就不安浅眠的水明月听见细微的声响随即惊醒,满脸困倦却还是冲出门外,喊着:“美人?”

    被撞开的惠舜禾赶忙追了出去,拉住已经神智不清的水明月,喊道:“主子!少夫人还没回来呀!”

    “不!我听到声音了!”水明月的眼神越发清醒,直嚷着余美人已经回来了的话,不肯乖乖回房里待着。

    见状,惠舜禾早已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以往意气风发的主子变成如此德行啊!

    看着水明月像无头苍蝇在庭院间来回寻找,脸上的表情既是疯狂又是心痛,直教惠舜禾于心不忍。如果可以,他也想替主子带来好消息,在这月圆人团圆的日子里,今夜合该是充满笑声与欢乐的;但艳城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在此工作的人不多不少,一个也不差,偏偏就差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所有人都不晓得挺着六个多月身孕的余美人为何没由来的突然失去踪影,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和人结怨,所以不会是被人强行掳走,最后见过她的贴身丫鬟杏梅说过当天她确实有来艳城,还是杏梅陪她走进皓月楼后才离开,接着她便下落不明,至今已失踪了半个月。

    “少夫人,您究竟在哪儿啊?主子想您快想疯了,您知不知道呀!”惠舜禾半是哽咽的低声自间,“求神问卜,派人寻找,四处询问这些事情都做了,如果还有什么是没做到的,希望老天爷能给个指示,就算要舜禾赴汤蹈火也不会喊苦的呀!”

    惠舜禾两腿一屈,两掌相合,跪在地上望着苍穹频频祷念。

    “没有!”倏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惠舜禾顿感大事不妙,知道自己要应付眼前的情况是捉襟见肘,无能为力,赶忙唤来下人帮忙。正巧葛京带着一篮由艳府厨子做的饭菜和余美人留下的衣物前来,两个年纪长了水明月许多,同样关心他的老者才一同靠向他。

    秋夜,艳城的庭院中还是开满了各种不同的花儿,就在那岭花海中,水明月颓然坐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崩溃了般了无生气,动也不动,只是看苫地面发愣。

    “少爷。”葛京怯怯地唤了声。呆坐在地的水明月没有反立,整个人彻头彻尾的一副失魂样。

    “主子。”两人互看了眼,这次换惠舜禾开口喊。

    他似乎动了一下,也可能是两个上了年纪已有老花眼的总管没瞧清楚,四目第二度相交,最后在交会的眼神中有了共识,双双上前搀扶起水明月。

    水明月也任由他们扶起。葛京和惠舜禾扶着他,讶异于主子顽长的身躯比看起来更加瘦弱,负责料理他膳食的葛京感到深深的自责,少夫人失踪后,他不管准备任何菜色,主子都吃得很少,有时甚至根本没人口。

    两人一左一右将水明月扶回皓月楼,葛京忍不住开口劝道:“少爷,不管怎样多少吃一些吧,人就算是铁打的也必须吃饭,再不吃如何等到少夫人回来?”

    水明月坚持坐在余美人最常让他靠腿小憩的贵妃椅上,神情终于比较清醒,丹凤眼里慢慢恢复清明,除了气息还有点凌乱微喘外,他逐渐回复成那个冷静的水明月。

    “她眼下在哪里?吃饱了吗?”他突然这么问,随后脸上露出苦笑,“一想到这,我怎么吃得下?”

    她为何会不见?是自己离开的吗?又为何离开?这些问题从她失踪后就不断的在他脑海里打转。

    杏梅说过她在离开之前就在皓月楼,此照过时辰,当他和刘家茶庄的掌柜们在皓月楼谈事情时,她应当也在场才是。依他的推测,她定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内容,也知道了是他对余家茶庄使计。

    所以她是自己离开的,不,该说是被他逼走的。

    “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反覆思忖,他开口征询两人对于他所做的事情的看法。

    “这……”葛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照实回答,毕竟这件事情他了解的不多,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主子任何打击。

    “既然主子问了,小的就直说了。”反倒是自始便参与这件事情的惠舜禾直言不讳,“主子的确是错了。”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余美人离开的真正原因,不过他们这两个跟在水明月身旁已经大半辈子的人当然清楚。

    打从一开始他们苦口婆心的劝着,要他不该这么做,如果出了纰漏,受伤的肯定不只少夫人;偏偏他一意孤行,对于想要的东西绝不放手,是以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水明月发出凄凉的笑声,喃喃自语:“是吗……是我错了吗……”

    “少爷只要把少夫人找回来,好好的同她陪个不是,以少夫人的宽容慈悲心定会原谅少爷的。”葛京连忙安慰他。

    水明月没有答腔,迳白看着窗外一轮明月,想起半个月前同她说过的点妆宴。那些为了讨她欢心而举办的节目如何,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一句“我回来了”,其余的都是他的错,他愿意陪罪,愿意接受惩罚,就是不愿意她离开他。

    事到如今他才能够体会她的心痛,才知道她有多伤心。他怎么能在知道会伤她心的情况下做出那种决定,还沾沾自喜的为即将到来的结果而开心?殊不知自己铸下的大错伤她多深。

    “就怕……她再也不愿意回来。”凤眸里有着无尽的悔恨自责。“回府吧,让人继续找,我要回府里等她,在我们的家里等。”

    水明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葛京和惠舜禾上前想扶着他,却被他挥开。低喘了口气,他努力站得直挺挺的,只要走出这扇门,他就有责任必须维持完美的仪态。

    只是两个忠心的老仆仍可从他眼中看出痛苦,同时在心里祈祷——

    少夫人,求您快点回来呀!再慢了,主子就撑不下去啦!

    明月当空,举杯饮清风。

    月光下,余美人端坐在椅凳上凭窗动也不动,螓首维持偏仰的角度,直瞅着高挂夜空中的咬洁白月,跟月光同样璀璨的大眼儿里泛着一些痴迷,眸光流转间又有无奈的叹息。

    是月儿吸引她的注意力,又圆又亮的皎洁明月,优雅得就像他,是以让她如此的着迷移不开视线。

    她是这么的爱他,所以才会如此恨他。

    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道填满整个门框的庞大身躯出现门外,在跨过门槛时,似乎还摩擦到门框。

    由黑暗的夜色中走进点着烛火的明亮屋内,才能看清楚来者的面容,那是一个生得满脸麻子、倒三角眼、塌鼻子,宽厚的嘴唇紧抿和一头凌乱蓬松卷发的姑娘,如果不仔细看绝对认不出她是女儿身。

    余美人收回了视线,淡然一笑,“朝阳,你回来了。”

    站在余美人面前的正是水明月的亲妹子水朝阳,但相貌可说是完全不一样,无一处相像的。

    就是因为长相吓人,水朝阳才拒绝踏出门外,打算一辈子窝在骄阳楼里,做个不露脸的艳城二当家。

    那日余美人在艳城里无意识的乱走,恰巧来到骄阳楼碰到水朝阳,无处可去被收留。同样对自家生意了如指掌,水朝阳没有多加过问嫂子和大哥之间的事,答应让她待到想离开的时候再走。

    水朝阳倚桌坐下,小眯眯的三角眼扫过她强打精神的微笑,随后替她倒了杯茶,顺口问:“嫂子饿了吗?”

    “还好。”余美人接过茶水,啜饮了口,“点妆宴热闹吗?”

    虽然她暂时不想见到水明月,但还念着点妆宴,没忘记他说过点妆宴她必须出席的话。

    “取消了。”水朝阳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取消了点妆宴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取消?”余美人一阵愕然。那是他精心策画许久的点妆宴不是吗?为何取消了?

    “现下外头不只艳城的镖师在找嫂子你,皇家的禁卫兵、街坊百姓,几乎整个长安京的人都在找,何来人有心思参加点妆宴呢。”水朝阳让信任的贴身丫鬟去张罗膳食,一边告诉她最近的情况如何。

    “找我……”有能力请出皇家禁卫兵的也只有水明月,这代表是他在找她?

    余美人抿着苦涩线条的红唇吐出低喃:“何必找我?”

    柔荑覆上隆起的腹部,眉心蹙紧,余美人眼眶下的阴影不比水明月来得少,半个月来她吃的也不比他多,脸色当然也没比他来得好看。

    她知道离开他有多难过,每日每夜她耗费在思念他的时间有多少,她自己都清楚,但她实在无法在知道他的计谋手段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他相处,更何况他要的是余家的祖产,她如何能放手?

    “大哥很担心你,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吃饱了。”水朝阳不是危言耸听,仅是将事实说出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大哥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最在意的生意也不做了,许多事情都搁着不理,皓月楼里等着他过目的帐册多到没地方堆,可大哥坚持一切等找到嫂子再说。

    大哥对于嫂子的感情不言而喻。他们当然看在眼里,但错的是水明月自己,就算她真的想劝余美人,也无立场劝起。

    “他若真担心我,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口气中已经少了忿忿不平,她只是怨他,怪他如此伤她的心。

    他陷她于不义,教她如何面对她的家人?那些始终相信她的话,相信一切都将会没事的分号掌柜,她要如何告诉他们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她的夫君?

    他背叛的是她的信任和真挚的感情,她无法轻易原谅他。

    所以她躲起来,躲在艳城里,深信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骄阳楼她不怕被找着,更不用担心随便跑出去会流落街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因为现在她吃饭可不是只为了自己一个人吃。

    “大哥只是不明白对嫂子的感情究竟到何种程度,才会铸下大错。”水朝阳分析给她听,不像是要替水明月说情。

    “什么意思?”向来聪慧的余美人竟不解她的意思。

    “嫂子爱大哥,是吧。”这是肯定句,但水朝阳的神情明显是要她的亲口回答。

    突如其来的问句使得余美人娇柔粉嫩的脸泛起红霞,整个人看上去终于比较有气色些。她扁着嘴,一开始还不打算承认,磨蹭了好久,才几不可察的颔首。若不是掏心掏肺的爱他、又怎么会对他做的事情难以原谅释怀。

    “大哥也是,只不过他太晚认清事实,才会认为自己这么做没有错。”水朝阳有武功底子,侧耳听见脚步声,赶忙起身来到窗边,锐利的眸光一扫,随即关上窗,不让任何人得知余美人在她这儿。

    余美人也捧着肚子往里头靠,她们早有默契,只要有人靠近骄阳楼,她便会避到二楼去,那里有只水朝阳使用的桧木浴桶,她可以躲在高大的浴桶后,确保自个儿的形迹不会暴露。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余美人漏听水朝阳的话。

    隔了一会儿,水朝阳才道:“没事,大概是经过而已。”

    余美人这才安妥紧揪的心,也不敢再靠窗而坐,改坐到离窗子最远的椅凳上,举手投足问除了她惯有的淡雅贵气外,还多了轻柔。坐下时她忘了水明月不在身边,仍伸手想扶着他坐下,随即后知后觉的想起现实,孤零零僵在半空中的纤细小手让这幅美人倚坐的景象更突显了寂寥。

    水朝阳见了,福泰的身躯走向她,伸手扶着她坐下,并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我想嫂子应该也知道大哥娶你为的就是余家。”

    水朝阳动作亲切,口里却吐出伤人的事实,余美人像是狠狠的被甩了一个巴掌,可无力反驳。以往便已知晓的事实,现在听来却让她感觉难堪,她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但是心中那股沉痛的撕裂感却是那么的真切无法忽略,需要好几次深呼吸,方能强压下快窒息的感觉。

    她连欺骗自己不心痛的法子都没有。嫁入水家初时,她并不在意的,原来爱上一个人要付的代价是这么的深。

    余美人自嘲的笑了笑,沉浸在浓浓的哀伤中无法自拔。

    “不过那只是一开始。”水朝阳依照自己说话的步调,听起来像在卖关子。

    螓首仰得高高的,湿润的眸子重新燃起光芒,余美人屏气凝神等待她的下文。

    瞧见她满脸的期待,水朝阳的倒三角眼微眯,一瞬间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万丈的刺目光芒。

    爱情让人变成真正的傻子呀!她暗忖。怀疑自己还没说嫂子已经期待成这般,如果她说了真不知道会是怎生的情况。

    “我很清楚大哥,若不是对嫂子有情,大哥是不会处处让着你,听你的话的。”水朝阳替她撩起散落的青丝塞到耳后,终于露出浅笑,“至少我从未看见大哥那么宠一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他也爱她吗?

    “嫂子也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就好。”水朝阳故作神秘的笑笑,其实话意已非常明显。

    如果他真的爱她,又怎会——“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是对我的感情象征,那还不如……”

    “嫂子,“缘分”这二字写来简单,可实际求得是很难的,何必出言打散?大哥或许是错了,可就朝阳看来他已经反省,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不仅伤害到嫂子,同时亦带给他自个儿很大的伤害,嫂子或许一时无法原谅大哥,可千万别一概抹灭了大哥曾对嫂子的好。”

    水朝阳一席话说完既不偏袒水明月,也不帮她,完全中立的立场。余美人也知道是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过重了,心里颇感激水朝阳阻止了她。

    没错,他究竟是疼她的,虽然他做出的事情……

    “嗯。”发出沉思时惯有的单音,余美人的眼神逐渐清明。

    有些事情,她如果不好好的思考,是不行的。

    夜深,又黑又沉。

    艳府水家里属于少爷和少夫人的房内,自从少夫人离开后便没有亮过烛火,因为余美人是在艳城失踪的,所以水明月坚持待在艳城,如今他回来了,立刻差人点亮整个房间,即使夜深,即使他要休憩都不愿让烛火熄灭。

    他不希望她看不清回来的路和地方。

    明亮的屋内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变动,所有物品的摆设都还停留在余美人离开的那一天,就连她替尚未出世的孩子缝绣的新衣,也还搁在桌子上,这问房的时间好似停在那日不曾推进过。

    水明月就倚在她替他等门的虎皮交椅上,推开窗扇,视线紧盯着屋外,深怕漏了梦中那道白净的影子。

    他想起往日妻子替他等门的景象,那时每当回( 月下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3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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