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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侍妾》
第一章 裹脚
同治十年。
偌大的花园子里，随处可见的各类名贵花种，争奇斗艳地崭露头角，以盛放展示自身的精致与珍贵。且不说这好比皇宫式的庭院，单就凭这些名贵的花，就显示了主人的财大气粗。但堪比皇宫的还有一大堆的老封建。
辜家的宅院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辜家两百多年来一直是武将世家，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代毅然退出朝廷，选择了从商。好在人脉在，生意也做了起来。有传言是老将军膝下无子，现如今的辜老爷是入赘辜家，又有传言辜老爷老将军失散多年的儿子，才有继承辜家家业的权利。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和煦，本是观赏美景的好时光，而一名粉雕玉琢的红装小女孩却一早被众人追得四处逃蹿，艳潋的桃花眼水润一片，轱辘轱辘转着眼珠子观察周围的状况。有点狼狈却不失一身的贵气。不是主人又是谁！
远远的走来一行人，神色慌张地寻找什么，少女叹了一声，无奈地放弃逃跑。每日被人这么追着，也没了新鲜劲，看来事情还得找爹娘商量才好。
一名眼尖的丫鬟看到少女，慌忙跑到少女跟前，确定她没有再跑的打算后，才嘟囔道：“小姐，你可让我们一通好找。”丫鬟喘了口气又继续道：“夫人说这次无论如何都由不得小姐任性了，刘婆等了好久了！前几次小姐总是推脱，要是这次再办不好，夫人可要我们这群下人好看呢！小溪可不想受罪啊小姐！”
少女伸出食指轻点唇瓣，制止了小溪的唠叨，“这么热的天，说这么多话不觉得口渴么？”
少女娇俏可爱，粉雕玉琢的脸虽然尚显稚嫩，但眉目清秀，不难看出长大后必定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服侍了小姐很多年，却还是时不时看得入迷，小溪楞楞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一早都在寻小姐，确实口渴了，”恍觉自己被忽悠的小溪又忙摇头，“小姐，你又把小溪带远了，快随我去裹脚吧，小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本来就属晚的，夫人说年纪越小骨骼越是柔软，裹起来便少痛一些。要是再拖下去，可要遭大罪了。哪个大家小姐不是早早裹了三寸金莲。”
“谁说女子一定非要三寸金莲？”少女反问。
小溪挠挠头，想着夫人告诫，“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女子裹足是以能莲步轻移，体态婀娜。”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看到来人，少女瞬间喜笑颜开，那人说笑道：“好个能说会道的丫头，轻灵，你府上的下人都这么厉害？”
说完还不忘饶有兴味地盯着小溪瞧，眉毛一挑，小溪便不可抑制地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了声“方少爷好”就慌忙退下了。看得一旁的轻灵啧啧的赞叹。
只见方大少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剪裁合体的银白色长袍衬得他的身材修长有型，精致的脸显些妖魅，却遮不住他的英姿飒爽，一双丹凤眼斜斜看过来，看得人心儿慌慌。颇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若不是青梅竹马，怕看到他时也像小溪一般小鹿乱撞了。
方大少是大清中唯一一个异性王爷方权的第二子，算起来也是个小侯爷。因为方权和辜老爷是世交，所以方大少与辜家的孩子自小玩在一起。他隔三差五的便来府上做客，然而因为方权此人面相严肃认真，正是轻灵惧怕的类型，所以她是一次没有去过方家。只知道王爷的长子不久前娶了亲，方大少在那之后来得更是频繁了。
“方君铭，你是到我这里迷惑丫鬟来的么？”方君铭两三步来到轻灵面前，抬手敲她的脑袋。佯装生气道：“没大没小的，本少的全名也是你叫的？你比丫鬟好看，怎的就不说我迷惑你？”
轻灵撇了撇嘴，低头看自己平扁的身板，再瞧瞧方君铭，十一岁的孩子哪有什么能让你方大少迷惑的？但还是习惯性反击道“我自然是最好看的，不过每个人眼光各不相同，指不定方大少眼光独到，标新立异呢！”
这丫头是变相说他眼神不好，口味重？这么厉害的小丫头偏偏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于是抬手又敲了她一记脑袋，轻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呆愣的表情逗得方君铭笑得发颤：“本少找你哥哥标新立异去，许是只有他跟本少眼光一致呢。”
第二章 出国留学1
“这可是真的？”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激动的从软塌上跳起，宽松舒适的中衣在挣扎下敞开些许。少年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物件，脸上的不可置信让方君铭不由想起轻灵来，在花园里自己敲她的头时她也是这一副表情。
方君铭百无聊赖地挤上软榻，舒适地眯起眼叹了口气，心想着：辜家人真是会享受，连软榻也比其他家的舒服！他都有些舍不得放下这般舒坦的生活了。
当今的同治皇帝颁布了法令，欲召集十到十六岁的幼童一百二十名，远赴西洋，出国学习西方先进法器，此法如国策。对于满怀抱负的华夏儿女而言，使国富强，使之经久不衰，这消息怎么不令人振奋？这样的机会换做以前，那无非是天方夜谭。
“自然是真的，皇榜上写得清楚，我们年岁相当，问题是。。。。。。”半倚起身子，轻佻地勾起少年纤细的下巴，“少卿桑，辜家就你一个男丁，怎么会轻易放任你做这等事。这一去可是数年，上有庙堂之高，下有江湖之远。爱妃要慎重考虑才好！”一番话，将肉麻发挥得淋漓尽致。眼睛却看着少年手中的皇榜蹙起眉头，他的父母又何尝会轻易同意他出国？然而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
辜少卿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用眼神示意方君铭把腿伸直，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将头靠在方君铭大腿上。“话虽如此，可我又不是去送死，父母亲通情达理，加以劝说，总有七八成的把握，何况有轻灵这个鬼精灵在。”父母亲虽然封建守旧，但是极疼爱儿女，否则轻灵现在也不会像是活泼跳脱的性子，而是与其他闺秀一般，规规矩矩在闺房里学习女规女红了。
说到轻灵，方君铭心情不禁欢快起来，“刚才我倒是在后院碰见她了，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坏捉弄别人，身边的下人都一副快哭的样子。”
“母亲让下人们捉了她去裹足，这可是个苦差，一提到这事，轻灵准是搅得兴师动众的，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怕了她的？还记得她第一次缠足，大概三岁，痛得把刘婆的手差点咬下一块肉来，不哭出声，泪珠子也不嫌浪费，一颗颗往下掉。轻灵如此，更何况世间那么多女子呢。”辜少卿眯着眼，一副懒猫模样。和辜轻灵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辜少卿与辜轻灵容貌上有七分相似，大多是随了辜老爷的长相，面部轮廓绝美无暇，不同之处在于，辜少卿多了阳刚之气，长了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向上斜的眼角有些冷酷，漆黑的眼瞳深沉的像要把人都吸进去一般。而辜轻灵却多了柔美，长了潋艳的桃花眼，像一汪蓄满柔情的清泉，一个不经意就会溺毙其中。尽管有时明明是一个瞪眼，却温柔如眉目传情一般。
自小他们就一起相处，甚至无异于亲生兄妹，可他现在越来越不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了，与她一起嬉闹时，渐渐感到些异样的情愫，但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把握这样的感情。
辜少卿翻了个身，将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方君铭吓了一跳，方才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看着这张脸，竟觉得心跳加速，再不敢直视。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只好扯了些话题，“京城女子多是裹脚的，但文明开化后，倒不是非要如此。妇女不缠足的风气在唐朝时期开通多了，女子不缠足也是可以的，若是引了新风气进来，在都城稍作宣传，约略着算计，皇城一处，总有三、四百家。有这三、四百家文明种子，渐渐发生。不愁将来不都改过来，也许以后女子们就少受些束缚。”
情绪激昂的辜少卿并未留意他的反应，听着他的一番话，恍然间如雷灌顶，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找到一个出口，激动地从软榻上跳起，就要行动，还不忘邪恶地调笑道：“我这去叫来轻灵，让她跟母亲求个情，兴许就能跟你私奔去远方了。到时候尽可以过着相亲相爱的好日子。”
“说服她可要画上好大一番功夫。”
“确实不是件易事。”辜少卿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谁要私奔呐？两个男子竟说出这等败坏风俗的话，羞与不羞？”未见其人，先问其声。诡异的声音把正在说话的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第三章 出国留学2
方君铭和辜少卿同时向门口望去，果然见一脸诡计得逞的轻灵笑倒在地。
倒不是被她的话吓到，平时两人相处也是相互嬉闹惯了，旁人也习惯看着。真正吓人的是辜轻灵故意调高的声音，尖尖细细，像钝物摩擦琴弦一样，听起来毛骨悚然。
“这鬼精灵，整日装神弄鬼的吓人。也没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看着几乎笑岔气的小人儿。
待轻灵笑够了，辜少卿这才走到门口将她抱进屋里，到了屋里也没放下，而是让她直接坐在自己腿上，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端置她面前。另一方，在辜少卿的暗示下，方君铭很狗腿地端茶，伺候这小姑奶奶。心想着：我还未就山，山就来就我了。
轻灵眯着眼打量无事献殷勤的人，试探地问：“两人鬼鬼祟祟躲在房里，还对本小姐献殷勤，你们这是要将我舍出去套狼么？”
“孩子，你真聪明！”方君铭笑嘻嘻回答。
“……”轻灵咬咬手指，犹豫地问道：“非我不可？”
殊不知这随意的动作，让方君铭一阵僵硬。心跳似乎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楞楞的看着她粉嫩的小脸。
“妹妹，哥哥平时最疼你了，关键时候要懂得知恩图报！”辜少卿轻轻揉她柔软顺滑的青丝，半哄半诱道。
“你若是言之在理，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若不在理，我岂不是错上加错了么？”
听她的语气软下来，便知道她愿意帮忙，辜少卿激动地抓着轻灵把情况大概地说了一遍，轻灵吃着点心静静听着，忽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十分痛苦。还是方君铭首先注意到轻灵的变化，关切地问：“丫头，身体哪里不舒服？”这一问也拉回了辜少卿的神思。
轻灵纠结地用手戳戳辜少卿的脸，戳，继续戳，但就是不说一句话，急得旁人不知所措。
“轻灵，你倒是哼一声啊。到底怎么了？”
“哼！”一声由鼻腔发出的哼声响亮而悠扬，雷得人外焦里嫩。
“……”
看看辜轻灵手里的点心，应该是被噎住了才说不出话，可这痛又是实在的，整个身体都揪成一坨，莫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戳少卿的脸干什么？这小丫头急死个人了。
轻灵是痛得发颤，皱着眉头呜呜乱叫，许是实在忍不住了，一头撞在辜少卿脑袋上，待辜少卿松开她，她立马像避瘟疫一样远离辜少卿，脸色才正常起来。方君铭若有所思地看着上一刻还脸色苍白，下一刻便行动敏捷的抓着茶杯猛灌茶的人。诡异！相当诡异！
这诡异的气氛在一阵白眼中宣告结束。“哥哥，你激动归激动，抓着我干甚？当我是小泥人不成？”缓过劲的轻灵一边说话一边利索的撩起袖子，粉嫩的小手臂莹白细嫩，所以手指印在上边特别显眼。
辜少卿尴尬地笑了笑。轻灵还不罢休，“腿上还有呢，你看看。”说着就要撩裙子。方君铭实在受不了，默默吞了口口水，飞身过去一把抱住轻灵不让她乱来，瞬间，少女特有的沁香萦绕鼻间，温香软玉，全不似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不得不在心里不停催眠：她是孩子她是孩子她……还是孩子？方大少觉得自己很虚弱，完全不是她这女汉子的对手。再如此贴近她，恐怕再也清醒不来了。
于是方少瞬间推开轻灵，做出一副良家妇男的模样，义正言辞地说：“女无赖，本爷还是清白之身，莫要趁机毁了我的名节！”
“……”
“……”
辜少卿和辜轻灵一阵无语，方君铭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哪个良家妇男被调侃了还一脸的享受？豆腐被吃老了？你主动抱上去的好吧。
辜少卿踢了耍宝的方君铭一脚，嫌弃道：“别闹了，这会儿快过了午膳时间，该收拾收拾去找父亲母亲了。”
“是要准备彩礼向他们提亲么？”说着又被踢了一脚。“我是找他们商量怎么杀了你个负心汉，毁尸灭迹，快走吧你。”
步出房门，迎面一个丫鬟羞红着脸盯着地下，不时抬头看他，脸更红了。他有些纳闷，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衣冠不整，急着出门竟一时忽视了。这下辜少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故作镇定地回房穿衣。
方君铭邪笑，“小相公真是心急。来，爷这就提亲去。”丹凤眼里尽是轻佻。故意搂了辜少卿的腰出门。
第四章 出国留学3
走进客厅，入目的尽是紫檀香木制的桌椅，紫檀木又称青龙木，与黄花梨木、鸡翅木、铁力木并称中国古代四大名木。常用于制作家具和雕刻艺术品。用紫檀制作的器物经打蜡磨光不需漆油，表面就呈现出缎子般的光泽，且泛着淡淡的香味。价值极高。用得起紫檀木已经算是富裕，辜家一个客厅，比普通人家的住房都不知大了多少倍，更者，满厅都是紫檀木具，不可不谓富可敌国。
远远望去，只见高堂之上坐着一对夫妇，都是三四十岁模样。男子眉目冷峻，五官似刀刻般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使得面容更加深邃，着一身紫黑长袍。望着他的目光犀利清透，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怒自威。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定是练不出这身的威严，这是当今皇上也不曾有的气势。相较之下，旁坐的妇人着深蓝色旗袍，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脸一点不显老气，相貌却是平凡。自古英雄爱美人，这辜辜夫人不懂怎么就能受宠。
“灵儿给爹娘请安！”
“儿子给爹娘请安！”
“君铭给辜伯父、辜伯母请安。”
“嗯。”声音里也透着威严。淡淡的行了声算是回答。男子的视线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轻灵身上。
“灵儿过来爹爹身边。”男子冷峻的脸看到轻灵时立刻变得柔和，俨然变成了慈父模样。方君铭瞬时明白了妇人为何受宠了。
轻灵噙着笑，迈开步子走上高堂，熟门熟路地倚在辜宁远怀里。
“灵儿今日又调皮了？”今日下人禀报了她又推脱裹脚之事，所以他才有此一问。辜宁远宠溺地把轻灵抱在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端着一盘点心供她享用。轻灵倒是乖巧的坐着吃点心，也不多话，与平日的活泼跳脱完全不沾边，这样的乖巧让人无端想去疼爱。
方君铭暗中戳了戳辜少卿，小声感叹道：“你家人是把她当菩萨供么？她总有一天会踩到你爹头上去。”说完还有模有样的啧啧感叹。
“已经踩过了。”辜少卿挑眉，不以为然说道：“不然我为何叫她来，她不下地狱谁下！”
“这样的菩萨，以后谁还敢娶她？”
“别说有人愿意娶，我父亲愿不愿意将她嫁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么？”方君铭笑道。
辜少卿叱了声，凑近他，“本来就有此打算，父亲说，除非轻灵找到比他优秀的男子，否则都无需考虑的，不说其他，单是相貌，天下就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敌的了。”
方君铭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辜老爷真的不打算嫁女儿。相貌竟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条件，若是再添上才学武功，经商之道，剩下的也是寥寥无几了，选女婿的条件定得如此苛刻，果然是恋女情节太重。
方君铭向轻灵投去悲悯同情的眼光。
两人悄悄说着话，辜少卿觉着时机差不多了，趁机给只顾着吃点心的小人儿使了个眼色，好配合自己，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没有。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又行了一记礼，罢了，一会儿总有提醒的时候，“父亲，今日儿子有一事相告。”
“何事？”语气平淡，说话间眼神也一刻不离轻灵。
深吸了口气壮胆，辜少卿立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如今，我大天朝朝廷上下一片歌舞升平，然则朝廷却是结党营私，腐败成风，泱泱大国处于岌岌可危之态。当今皇帝思虑忧愁，为振兴我天朝国业，今欲选派十到十六岁幼童至西洋，以学习他国先进之法，历经一十五年，便能衣锦还乡。儿子自知不才，但受父亲教诲，当以身作则。如今恰巧有了机会锻炼，所以想自请去西洋。”
方君铭很鄙视辜少卿，啧啧，这小官腔打得。
辜宁远终于抬起头，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少年眼中的神色坚定，不见半点商量的余地。辜宁远满意地看着他，吾家有儿初长成，心里很是欣慰。
辜夫人听说辜少卿要去十五年，茶杯也端不稳了，急得站起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个风声，悄无声息的让人担心。君铭可是一同去？”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方君铭楞楞的点头。
得知方君铭也一同去，辜夫人倒不像刚才着急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客厅的气氛沉闷下来，压抑无比。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轻灵也安静下来。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作为外人，方君铭只能默默地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做一个透明人，他几乎能想象到辜少卿说出那个决定时，他们家人的反应了，为了不波及自己，少说少错为好。
沉闷中，辜少卿觉得自己眼睛快抽筋了，轻灵却依旧闷头吃着点心，他真心觉得这丫头是故意无视他，看以后怎么收拾她。却不想世事难料，往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五章 出国留学4
看着女儿异常的安静，辜夫人不禁问道“轻灵儿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哥哥可是之前就跟你说过此事？”
轻灵放下点心，张了张口，又重新闭上，欲言又止地看着辜少卿。“父亲，母亲，灵儿也是今日才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俗话说，膝下儿女成群，便是天伦之乐。如今哥哥自请去他国求学，本应是娶妻生子，孝敬父母的时候，这一去十五年，不能常伴家人身边尽孝道，实属不孝。况且灵儿舍不得见不着哥哥。”说着说着，竟泛起一丝忧伤来。
“灵儿真是这么想的？”辜宁远轻声问出口。
“灵儿确实这样想的。”
辜少卿有些焦虑，他是让她来劝说的，现下这种情形怎么看也觉得轻灵在唱反调。于是他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然而手心还是紧张得满是冷汗。
“嗯？”辜宁远疑惑地看着小女儿，不着痕迹瞥一眼儿子，依然不相信这兄妹俩没有串通。
“灵儿自小与哥哥一起，未曾分开过，私心里，不愿哥哥离开。所以这话是真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暗淡。手微微打颤，眼睛委屈地下垂。若是别的人做来这些，怕也只是有些感伤而已，然而平日里开心活泼的轻灵做，便让人心疼不已。
轻灵也不全是佯装出来的，她说的是实话，，他们从小到大感情甚好，如今要分开，心里不得不说是真的舍不得的。
辜宁远不禁将她抱紧，用下巴摩梭她的头顶。
辜少卿在一旁看着，辩不出真假，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看她伤心，也忘了刚刚自己还想着欺负她。刚要出口安慰，又听得轻灵继续说道：“灵儿舍不得哥哥，但是辜府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因着在朝廷的人际脉络越来越稀疏，没个照应，生意也不如过去兴旺，撑个几年尚可，久了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灵儿一介女流，自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今日哥哥出国留学，相当得了皇帝的重用。父亲母亲，哥哥也是为了辜家的以后着想。为辜家找了另一条长久之计。”
软言细语，一番话不卑不亢。全然不似十一岁的孩子该说的话，懂事得让人从心里疼。辜宁远又抱紧一分，宠溺的亲吻她的额头。这是他的女儿，比任何宝贝都珍贵，自己真是想着把她珍藏一辈子呢！可是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一想到她要嫁人，他心里就堵得慌！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今日是有意如此？只是既然她希望哥哥愿望成真，那就随了她，向来自己是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的。
然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是灵儿的那一番话，而是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爹爹，有灵儿陪着。”她知道自己担忧，却不点明。
辜宁远挥退众人，出国留学的事也宣告了尘埃落定。
“老爷可是在想少卿出国留学之事？”辜夫人递了杯茶过去，“自辜家退出朝堂以后，还未曾见过老爷如此烦恼。”
辜宁远注视着远方，一时也没有焦点。想起过去的种种，心脏闷闷的纠结在一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夫人，你可曾后悔跟了我。”
辜夫人自是知道老爷的苦楚，本该尊贵无比的男人啊，如今隐姓埋名……她知道，所以只是上前几步，与辜宁远并肩而立，脸色静谧而幸福：“不曾，不论王侯将相，或是寻常百姓，妾身只当老爷是夫君。”
“幸得上天对我不薄，有你们陪伴身边。这一生，也算有了好的念想。”
“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才能与老爷做夫妻，只怪福分修的不够，没能求得平和安定的日子。”
辜宁远苦笑，“我只愿少卿和灵儿，这一生能安稳度过。”
“轻灵，这次多亏了你，想要些什么尽管说，哥哥走了你可就没得拿了。”辜少卿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愉悦。
“我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也能拿来么？”
“那有何难，把你带到天上做仙女都难不倒本少爷。”辜少卿豪气地拍胸膛道。而后对着方君铭的方向大手一挥，“君铭，将法器呈上来。”
轻灵正好奇他能有什么好玩意，忽觉颈上一凉，抬手向上一摸，摸下来一叶大榕树叶子。
“给你一双翅膀，让你也当仙女。”方君铭好笑地用手叠成了翅膀的样子，还有模有样地煽动两下。即滑稽又可爱，辜少卿在一旁憋着笑，“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将轻灵气得差点喷出火来。
“那我也给你安双翅膀，让你见鬼去。”说着便拿着树叶子追着方君铭打，不久，辜少卿也加入进来，几个人闹成一片，嘻笑声不断。
不日，一百二十名幼童召齐，大天朝皇帝亲自面见，分四批先后派出，一群人在众人的期盼中浩浩荡荡远赴西洋。当然，这是后话。
第六章 你咬我啊
一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中的间隙倾洒而下，晒得人昏昏欲睡。少年安静的躺在庭院软塌中，身边是散落的酒壶，此刻少年胸前衣襟大开，银白色衣袍在风中翩飞。远远看去，如诗如画，近看，却见一双丹凤眼里尽是醉意和苦恼哀愁。
微微睁开眼，白天了，他似乎睡太久了。三天前皇帝宴请出国留学的一百二十人，嘱咐了众人该注意的事项，也分别赏赐了每个家庭以黄金千两，加官进爵，如今国库空虚，怕是这就是最大的恩惠了。然而辜少卿却以追求闲散自由为由推脱了加官进爵。待其妹辜轻灵及笠，便御赐良缘作为补偿。
自由，多遥远的字眼。父亲母亲何时给过自己自由？即使自己不是最好的，总归也是他们亲生的不是？为何为他们赢来了加官进爵和荣耀，却还是得不到一点改善！他们听闻他要出国留学时，可是发了好大一通气。
十六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等不到任何关怀问候和亲情温暖，一日一日，心中慢慢冷漠起来，再也没有了期待！也不对，他们也不是彻底不理会他，至少他想做些自己的事时，他们总会坚决地扼杀他的想法。
前几日，父亲向皇上上鉴，请求撤了方君铭出国之行，皇上允了。期待已久的自由一夕间化作乌有，不可谓不怒火攻心，他向父亲说明，此志不改，而后回到自己的院子，挥退了所有下人，开始醉生梦死。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有没有人能发现？
想及此，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方君铭扫了一眼凌乱的周围，果断拎起一壶又是一通乱灌。刚清醒过来的脑子又有些迷糊了。
脑海里混混沌沌，然而母亲的斥责却异常清晰。
“平日里你不听我们的教诲也就算了，如今竟自作主张出国留学，尽做些不务正业的事，如此不孝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方夫人严厉指责方君铭，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他塞回去重新生过。方君铭低着头也不反驳，然而他越是不说话方夫人火气也越大。
“怎的就不向你大哥学学，好歹你也身为小侯爷，心里怎么不想着正经事，安安分分学习为官之道也是极好的，反而成日里不学无术，”看着不成器的儿子，愤愤地冷哼一声：“我已经叫你父亲面见皇上，撤回你的西洋之行，你好好待在家里，娶妻生子，别想着有的没的。”
一听说他们擅自做主，方君铭来劲了，然而面上却还是一贯的痞痞的样子：“要我乖乖待在家也不是难事，不过……娶妻生子，您可以让父亲代劳，若闲不够，可以多娶几个，添些热闹。”说罢信步闲庭走出门去，面上平静似乎不受一丝影响，这下方夫人几乎要气晕过去。
“你……你这个白眼狼，怎么说出这样混帐的话，真是少教。”方夫人气得扔了手绢，手绢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才缓缓落下，落地无声，不痛不痒的，方夫人心里异常憋屈。
方君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回过身邪邪的笑了，“养不教，父之过！看不惯？你咬我啊。”而后潇洒的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痞气瞬间消失，嘴角垮下，一脸的苦涩。
“我命由我不由天……”方君铭向天感叹，他已做出决定，即使不能出国留学，他也不会任他们摆布。何况年少轻狂，他不想连唯一一次任性的机会也放过了。
恍惚觉得有人温柔地轻抚他的脸，如春风化雨般拂过他的脸庞。努力睁开眼，朦胧中只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一闪一闪像极了星星，难道天又黑了？还是自己还在梦中？不是梦，梦里那里会心痛，此刻，心还痛，不是梦。
“君铭，我不忍看你这副模样，但也看不得你心痛，若是睡着便不痛了，那就不要清醒，蝶儿的心，为你而痛呢。”一滴带着温度的泪水掉落在他的嘴角，他似乎从这淡淡的温度里感受到温暖，想汲取更多······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低语绵绵，忽的想起轻灵来。似乎此刻是她在说话，温柔细腻，不禁伸手将身旁之人搂入怀中，手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轻灵……”一声呓语含糊不清，仔细辨认才知是在呼喊她人的名字。
怀中之人身子僵硬，片刻后，又在他的安抚中柔软下来。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语气苦涩道，“蝶儿愿陪着你。”
方君铭果然在这软言细语中再度沉睡过去。红尘忧，杯里酒，过肚穿肠好浇愁。
第七章 初见方君宏
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小溪挤得大汗淋漓，一身衣裳和头发也被挤得没了型。终于，到了一片僻静的角落，小溪忍不住举高手中的东西炫耀。“小……小少爷，您看，小溪在这人堆里都快挤成挂画了，好在不负您的嘱咐，东西到手了。”说完又往前蹭了蹭。
被称作小少爷的小人儿皱着眉头看向小溪，仿佛在嫌弃她那一身汗味熏着她了。也没接过东西，转身向马车走去。小溪尴尬的挠挠头，迅速地跟上了。
自从少爷知道要去西洋以后，小姐越来越少话了。然而也越来越调皮了，眼下就是瞒着老爷溜出来，还穿上了男装。
“哎哟……”两声惊呼声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小丫头，你没事吧？”出口的男声温柔婉转，如清风拂面。小溪暗叹：真帅！撞到人也帅！不过，貌似他撞了小姐……
“能没事么？”气愤地揉着脑袋，这一下撞惨了。
“啊……小姐，你没事吧？撞着哪儿了？”轻灵对着发花痴的小溪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现在是小少爷，你坚定点立场好不好！
撞人的男子好笑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他才是被撞之人，他心里想着事，她路也不看地撞过来，让他连闪躲也来不及，现在竟然把他忽视了？他不禁伸手摸了摸下巴，平日里见到的大家小姐，多少对他是爱恨相织的，爱他的家世背景和样貌才学，恨自己得不到他一点的青睐。如此算来，他可是京城少女最倾慕的男子之一，怎么这小丫头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他果断被嫌弃了！
那厮，辜轻灵被撞得确实有点疼，皱着眉抬头，是谁那么少教，五大三粗的块头，长那么壮实专程撞人的么？然而看到眼前之人时，轻灵默默咽了口口水，这儒雅的模样哪像肌肉喷发的大块头……好吧，她才不会犯花痴呢，否则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不是都被自己看呆住了么。
相反，这人面容如玉，风度翩翩，一双勾魂的丹凤眼微眯着，此刻他眯着眼上下打量她，这种不顾礼俗盯着女子看的行为，在她看来很无赖，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细细想着，惊觉这种无赖的面相和气质像极了方君铭。
“可发现有什么地方好看的？”轻灵憋住不满，轻声问道。
“没有。”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确是如此让人咬牙切齿的话。
一旁的小溪捂脸：其实小姐有很多地方可以看的，你可以亲自看看。发觉自己在想什么，小溪刷的脸红了。眼前之人气质非凡，俊美隽秀。于是乎，周围的大妈姑娘都来围观，一个个仰慕的眼神都落在了他身上，脸皮薄的都羞红了脸。所以也没人发现小溪的异样，只当她和她们一般犯花痴病了。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且劳烦公子将眼珠子收回去。我最是喜爱今日穿的素色衣衫，莫要因为被公子看久了染了颜色。”轻灵不怒反笑道。
被讽之人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这丫头竟拐弯抹角的说他的眼神色眯眯的，真真是伶牙俐齿。
“在下方君宏，今日失礼了，还望小姐见谅。”方君宏规规矩矩行了礼，倒叫轻灵有些无措了。
“若我不原谅，你还能怎样？”轻灵挑起眉毛问，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敢问小姐芳名，他日在下当上门赔礼道歉。”方君宏文质彬彬说道。想着方才她的嫌弃，他猜想她应该更喜欢儒雅的人，于是恢复了往日里人前风度翩翩的模样。
方君宏哪里知道，轻灵几乎是恨屋及乌，因为方君铭，她看到与他相像的人时，都是有些嫌弃的。
“上门就不必了，又不是多大的事。”轻灵嘟起嘴，暗暗觉得失望。
好不容易遇上个无赖，怎么就悔改了？
“无趣。”说着拉上犯傻的小溪走向马车。留下呆愣的方君宏。
“去查查是哪家的小姐……”对着虚空吩咐一声，一道黑影便掠过屋顶，消失在喧闹中。方君宏饶有兴味的望着轻灵走的方向。“有趣！”
前方匆匆走来一人，在他三步之外定住，“侯爷，我家老爷在明月庄等候多时，让萧郄来看侯爷被什么事耽搁了。”萧郄恭敬地说道。
“无事，不过是遇到了有趣的人，多聊了几句。”方君宏淡淡说道。
萧郄淡漠地顺着方君宏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离去，正是早上他为小姐准备的。想及此，萧郄懊恼地皱起眉头。莫非是注定好的么？
第八章 皇帝陛下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个黄袍加身的少年正在执笔写些什么，皱着眉头与笔尖纠结，汇报的属下跪在下方，没有得到请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一个微胖的奴才在香炉旁焚香，微微的龙涎香味沁人心脾。让人的神经不禁轻松起来。
过了许久，跪着的人双膝都有些麻木了，少年才放下笔，抬头看向下方，似是刚才没注意到有人一般。
“好了，没事了，下去吧！”嗓音低沉而威严，也带着些无法掩饰的稚嫩。
“属下告退。”属下向着少年拜了拜，这才走出宫殿。
想着方才属下的汇报，少年不悦地趴在案桌上，执着毛笔胡乱在纸上画圈。
待到宫殿里只剩两人时，少年才开( 美人侍妾 http://www.xlawen.org/kan/3598/ )
第一章 裹脚
同治十年。
偌大的花园子里，随处可见的各类名贵花种，争奇斗艳地崭露头角，以盛放展示自身的精致与珍贵。且不说这好比皇宫式的庭院，单就凭这些名贵的花，就显示了主人的财大气粗。但堪比皇宫的还有一大堆的老封建。
辜家的宅院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辜家两百多年来一直是武将世家，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代毅然退出朝廷，选择了从商。好在人脉在，生意也做了起来。有传言是老将军膝下无子，现如今的辜老爷是入赘辜家，又有传言辜老爷老将军失散多年的儿子，才有继承辜家家业的权利。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和煦，本是观赏美景的好时光，而一名粉雕玉琢的红装小女孩却一早被众人追得四处逃蹿，艳潋的桃花眼水润一片，轱辘轱辘转着眼珠子观察周围的状况。有点狼狈却不失一身的贵气。不是主人又是谁！
远远的走来一行人，神色慌张地寻找什么，少女叹了一声，无奈地放弃逃跑。每日被人这么追着，也没了新鲜劲，看来事情还得找爹娘商量才好。
一名眼尖的丫鬟看到少女，慌忙跑到少女跟前，确定她没有再跑的打算后，才嘟囔道：“小姐，你可让我们一通好找。”丫鬟喘了口气又继续道：“夫人说这次无论如何都由不得小姐任性了，刘婆等了好久了！前几次小姐总是推脱，要是这次再办不好，夫人可要我们这群下人好看呢！小溪可不想受罪啊小姐！”
少女伸出食指轻点唇瓣，制止了小溪的唠叨，“这么热的天，说这么多话不觉得口渴么？”
少女娇俏可爱，粉雕玉琢的脸虽然尚显稚嫩，但眉目清秀，不难看出长大后必定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服侍了小姐很多年，却还是时不时看得入迷，小溪楞楞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一早都在寻小姐，确实口渴了，”恍觉自己被忽悠的小溪又忙摇头，“小姐，你又把小溪带远了，快随我去裹脚吧，小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本来就属晚的，夫人说年纪越小骨骼越是柔软，裹起来便少痛一些。要是再拖下去，可要遭大罪了。哪个大家小姐不是早早裹了三寸金莲。”
“谁说女子一定非要三寸金莲？”少女反问。
小溪挠挠头，想着夫人告诫，“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女子裹足是以能莲步轻移，体态婀娜。”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看到来人，少女瞬间喜笑颜开，那人说笑道：“好个能说会道的丫头，轻灵，你府上的下人都这么厉害？”
说完还不忘饶有兴味地盯着小溪瞧，眉毛一挑，小溪便不可抑制地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了声“方少爷好”就慌忙退下了。看得一旁的轻灵啧啧的赞叹。
只见方大少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剪裁合体的银白色长袍衬得他的身材修长有型，精致的脸显些妖魅，却遮不住他的英姿飒爽，一双丹凤眼斜斜看过来，看得人心儿慌慌。颇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若不是青梅竹马，怕看到他时也像小溪一般小鹿乱撞了。
方大少是大清中唯一一个异性王爷方权的第二子，算起来也是个小侯爷。因为方权和辜老爷是世交，所以方大少与辜家的孩子自小玩在一起。他隔三差五的便来府上做客，然而因为方权此人面相严肃认真，正是轻灵惧怕的类型，所以她是一次没有去过方家。只知道王爷的长子不久前娶了亲，方大少在那之后来得更是频繁了。
“方君铭，你是到我这里迷惑丫鬟来的么？”方君铭两三步来到轻灵面前，抬手敲她的脑袋。佯装生气道：“没大没小的，本少的全名也是你叫的？你比丫鬟好看，怎的就不说我迷惑你？”
轻灵撇了撇嘴，低头看自己平扁的身板，再瞧瞧方君铭，十一岁的孩子哪有什么能让你方大少迷惑的？但还是习惯性反击道“我自然是最好看的，不过每个人眼光各不相同，指不定方大少眼光独到，标新立异呢！”
这丫头是变相说他眼神不好，口味重？这么厉害的小丫头偏偏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于是抬手又敲了她一记脑袋，轻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呆愣的表情逗得方君铭笑得发颤：“本少找你哥哥标新立异去，许是只有他跟本少眼光一致呢。”
第二章 出国留学1
“这可是真的？”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激动的从软塌上跳起，宽松舒适的中衣在挣扎下敞开些许。少年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物件，脸上的不可置信让方君铭不由想起轻灵来，在花园里自己敲她的头时她也是这一副表情。
方君铭百无聊赖地挤上软榻，舒适地眯起眼叹了口气，心想着：辜家人真是会享受，连软榻也比其他家的舒服！他都有些舍不得放下这般舒坦的生活了。
当今的同治皇帝颁布了法令，欲召集十到十六岁的幼童一百二十名，远赴西洋，出国学习西方先进法器，此法如国策。对于满怀抱负的华夏儿女而言，使国富强，使之经久不衰，这消息怎么不令人振奋？这样的机会换做以前，那无非是天方夜谭。
“自然是真的，皇榜上写得清楚，我们年岁相当，问题是。。。。。。”半倚起身子，轻佻地勾起少年纤细的下巴，“少卿桑，辜家就你一个男丁，怎么会轻易放任你做这等事。这一去可是数年，上有庙堂之高，下有江湖之远。爱妃要慎重考虑才好！”一番话，将肉麻发挥得淋漓尽致。眼睛却看着少年手中的皇榜蹙起眉头，他的父母又何尝会轻易同意他出国？然而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
辜少卿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用眼神示意方君铭把腿伸直，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将头靠在方君铭大腿上。“话虽如此，可我又不是去送死，父母亲通情达理，加以劝说，总有七八成的把握，何况有轻灵这个鬼精灵在。”父母亲虽然封建守旧，但是极疼爱儿女，否则轻灵现在也不会像是活泼跳脱的性子，而是与其他闺秀一般，规规矩矩在闺房里学习女规女红了。
说到轻灵，方君铭心情不禁欢快起来，“刚才我倒是在后院碰见她了，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坏捉弄别人，身边的下人都一副快哭的样子。”
“母亲让下人们捉了她去裹足，这可是个苦差，一提到这事，轻灵准是搅得兴师动众的，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怕了她的？还记得她第一次缠足，大概三岁，痛得把刘婆的手差点咬下一块肉来，不哭出声，泪珠子也不嫌浪费，一颗颗往下掉。轻灵如此，更何况世间那么多女子呢。”辜少卿眯着眼，一副懒猫模样。和辜轻灵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辜少卿与辜轻灵容貌上有七分相似，大多是随了辜老爷的长相，面部轮廓绝美无暇，不同之处在于，辜少卿多了阳刚之气，长了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向上斜的眼角有些冷酷，漆黑的眼瞳深沉的像要把人都吸进去一般。而辜轻灵却多了柔美，长了潋艳的桃花眼，像一汪蓄满柔情的清泉，一个不经意就会溺毙其中。尽管有时明明是一个瞪眼，却温柔如眉目传情一般。
自小他们就一起相处，甚至无异于亲生兄妹，可他现在越来越不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了，与她一起嬉闹时，渐渐感到些异样的情愫，但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把握这样的感情。
辜少卿翻了个身，将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方君铭吓了一跳，方才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看着这张脸，竟觉得心跳加速，再不敢直视。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只好扯了些话题，“京城女子多是裹脚的，但文明开化后，倒不是非要如此。妇女不缠足的风气在唐朝时期开通多了，女子不缠足也是可以的，若是引了新风气进来，在都城稍作宣传，约略着算计，皇城一处，总有三、四百家。有这三、四百家文明种子，渐渐发生。不愁将来不都改过来，也许以后女子们就少受些束缚。”
情绪激昂的辜少卿并未留意他的反应，听着他的一番话，恍然间如雷灌顶，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找到一个出口，激动地从软榻上跳起，就要行动，还不忘邪恶地调笑道：“我这去叫来轻灵，让她跟母亲求个情，兴许就能跟你私奔去远方了。到时候尽可以过着相亲相爱的好日子。”
“说服她可要画上好大一番功夫。”
“确实不是件易事。”辜少卿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谁要私奔呐？两个男子竟说出这等败坏风俗的话，羞与不羞？”未见其人，先问其声。诡异的声音把正在说话的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第三章 出国留学2
方君铭和辜少卿同时向门口望去，果然见一脸诡计得逞的轻灵笑倒在地。
倒不是被她的话吓到，平时两人相处也是相互嬉闹惯了，旁人也习惯看着。真正吓人的是辜轻灵故意调高的声音，尖尖细细，像钝物摩擦琴弦一样，听起来毛骨悚然。
“这鬼精灵，整日装神弄鬼的吓人。也没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看着几乎笑岔气的小人儿。
待轻灵笑够了，辜少卿这才走到门口将她抱进屋里，到了屋里也没放下，而是让她直接坐在自己腿上，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端置她面前。另一方，在辜少卿的暗示下，方君铭很狗腿地端茶，伺候这小姑奶奶。心想着：我还未就山，山就来就我了。
轻灵眯着眼打量无事献殷勤的人，试探地问：“两人鬼鬼祟祟躲在房里，还对本小姐献殷勤，你们这是要将我舍出去套狼么？”
“孩子，你真聪明！”方君铭笑嘻嘻回答。
“……”轻灵咬咬手指，犹豫地问道：“非我不可？”
殊不知这随意的动作，让方君铭一阵僵硬。心跳似乎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楞楞的看着她粉嫩的小脸。
“妹妹，哥哥平时最疼你了，关键时候要懂得知恩图报！”辜少卿轻轻揉她柔软顺滑的青丝，半哄半诱道。
“你若是言之在理，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若不在理，我岂不是错上加错了么？”
听她的语气软下来，便知道她愿意帮忙，辜少卿激动地抓着轻灵把情况大概地说了一遍，轻灵吃着点心静静听着，忽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十分痛苦。还是方君铭首先注意到轻灵的变化，关切地问：“丫头，身体哪里不舒服？”这一问也拉回了辜少卿的神思。
轻灵纠结地用手戳戳辜少卿的脸，戳，继续戳，但就是不说一句话，急得旁人不知所措。
“轻灵，你倒是哼一声啊。到底怎么了？”
“哼！”一声由鼻腔发出的哼声响亮而悠扬，雷得人外焦里嫩。
“……”
看看辜轻灵手里的点心，应该是被噎住了才说不出话，可这痛又是实在的，整个身体都揪成一坨，莫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戳少卿的脸干什么？这小丫头急死个人了。
轻灵是痛得发颤，皱着眉头呜呜乱叫，许是实在忍不住了，一头撞在辜少卿脑袋上，待辜少卿松开她，她立马像避瘟疫一样远离辜少卿，脸色才正常起来。方君铭若有所思地看着上一刻还脸色苍白，下一刻便行动敏捷的抓着茶杯猛灌茶的人。诡异！相当诡异！
这诡异的气氛在一阵白眼中宣告结束。“哥哥，你激动归激动，抓着我干甚？当我是小泥人不成？”缓过劲的轻灵一边说话一边利索的撩起袖子，粉嫩的小手臂莹白细嫩，所以手指印在上边特别显眼。
辜少卿尴尬地笑了笑。轻灵还不罢休，“腿上还有呢，你看看。”说着就要撩裙子。方君铭实在受不了，默默吞了口口水，飞身过去一把抱住轻灵不让她乱来，瞬间，少女特有的沁香萦绕鼻间，温香软玉，全不似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不得不在心里不停催眠：她是孩子她是孩子她……还是孩子？方大少觉得自己很虚弱，完全不是她这女汉子的对手。再如此贴近她，恐怕再也清醒不来了。
于是方少瞬间推开轻灵，做出一副良家妇男的模样，义正言辞地说：“女无赖，本爷还是清白之身，莫要趁机毁了我的名节！”
“……”
“……”
辜少卿和辜轻灵一阵无语，方君铭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哪个良家妇男被调侃了还一脸的享受？豆腐被吃老了？你主动抱上去的好吧。
辜少卿踢了耍宝的方君铭一脚，嫌弃道：“别闹了，这会儿快过了午膳时间，该收拾收拾去找父亲母亲了。”
“是要准备彩礼向他们提亲么？”说着又被踢了一脚。“我是找他们商量怎么杀了你个负心汉，毁尸灭迹，快走吧你。”
步出房门，迎面一个丫鬟羞红着脸盯着地下，不时抬头看他，脸更红了。他有些纳闷，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衣冠不整，急着出门竟一时忽视了。这下辜少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故作镇定地回房穿衣。
方君铭邪笑，“小相公真是心急。来，爷这就提亲去。”丹凤眼里尽是轻佻。故意搂了辜少卿的腰出门。
第四章 出国留学3
走进客厅，入目的尽是紫檀香木制的桌椅，紫檀木又称青龙木，与黄花梨木、鸡翅木、铁力木并称中国古代四大名木。常用于制作家具和雕刻艺术品。用紫檀制作的器物经打蜡磨光不需漆油，表面就呈现出缎子般的光泽，且泛着淡淡的香味。价值极高。用得起紫檀木已经算是富裕，辜家一个客厅，比普通人家的住房都不知大了多少倍，更者，满厅都是紫檀木具，不可不谓富可敌国。
远远望去，只见高堂之上坐着一对夫妇，都是三四十岁模样。男子眉目冷峻，五官似刀刻般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使得面容更加深邃，着一身紫黑长袍。望着他的目光犀利清透，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怒自威。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定是练不出这身的威严，这是当今皇上也不曾有的气势。相较之下，旁坐的妇人着深蓝色旗袍，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脸一点不显老气，相貌却是平凡。自古英雄爱美人，这辜辜夫人不懂怎么就能受宠。
“灵儿给爹娘请安！”
“儿子给爹娘请安！”
“君铭给辜伯父、辜伯母请安。”
“嗯。”声音里也透着威严。淡淡的行了声算是回答。男子的视线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轻灵身上。
“灵儿过来爹爹身边。”男子冷峻的脸看到轻灵时立刻变得柔和，俨然变成了慈父模样。方君铭瞬时明白了妇人为何受宠了。
轻灵噙着笑，迈开步子走上高堂，熟门熟路地倚在辜宁远怀里。
“灵儿今日又调皮了？”今日下人禀报了她又推脱裹脚之事，所以他才有此一问。辜宁远宠溺地把轻灵抱在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端着一盘点心供她享用。轻灵倒是乖巧的坐着吃点心，也不多话，与平日的活泼跳脱完全不沾边，这样的乖巧让人无端想去疼爱。
方君铭暗中戳了戳辜少卿，小声感叹道：“你家人是把她当菩萨供么？她总有一天会踩到你爹头上去。”说完还有模有样的啧啧感叹。
“已经踩过了。”辜少卿挑眉，不以为然说道：“不然我为何叫她来，她不下地狱谁下！”
“这样的菩萨，以后谁还敢娶她？”
“别说有人愿意娶，我父亲愿不愿意将她嫁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么？”方君铭笑道。
辜少卿叱了声，凑近他，“本来就有此打算，父亲说，除非轻灵找到比他优秀的男子，否则都无需考虑的，不说其他，单是相貌，天下就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敌的了。”
方君铭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辜老爷真的不打算嫁女儿。相貌竟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条件，若是再添上才学武功，经商之道，剩下的也是寥寥无几了，选女婿的条件定得如此苛刻，果然是恋女情节太重。
方君铭向轻灵投去悲悯同情的眼光。
两人悄悄说着话，辜少卿觉着时机差不多了，趁机给只顾着吃点心的小人儿使了个眼色，好配合自己，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没有。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又行了一记礼，罢了，一会儿总有提醒的时候，“父亲，今日儿子有一事相告。”
“何事？”语气平淡，说话间眼神也一刻不离轻灵。
深吸了口气壮胆，辜少卿立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如今，我大天朝朝廷上下一片歌舞升平，然则朝廷却是结党营私，腐败成风，泱泱大国处于岌岌可危之态。当今皇帝思虑忧愁，为振兴我天朝国业，今欲选派十到十六岁幼童至西洋，以学习他国先进之法，历经一十五年，便能衣锦还乡。儿子自知不才，但受父亲教诲，当以身作则。如今恰巧有了机会锻炼，所以想自请去西洋。”
方君铭很鄙视辜少卿，啧啧，这小官腔打得。
辜宁远终于抬起头，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少年眼中的神色坚定，不见半点商量的余地。辜宁远满意地看着他，吾家有儿初长成，心里很是欣慰。
辜夫人听说辜少卿要去十五年，茶杯也端不稳了，急得站起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个风声，悄无声息的让人担心。君铭可是一同去？”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方君铭楞楞的点头。
得知方君铭也一同去，辜夫人倒不像刚才着急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客厅的气氛沉闷下来，压抑无比。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轻灵也安静下来。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作为外人，方君铭只能默默地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做一个透明人，他几乎能想象到辜少卿说出那个决定时，他们家人的反应了，为了不波及自己，少说少错为好。
沉闷中，辜少卿觉得自己眼睛快抽筋了，轻灵却依旧闷头吃着点心，他真心觉得这丫头是故意无视他，看以后怎么收拾她。却不想世事难料，往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五章 出国留学4
看着女儿异常的安静，辜夫人不禁问道“轻灵儿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哥哥可是之前就跟你说过此事？”
轻灵放下点心，张了张口，又重新闭上，欲言又止地看着辜少卿。“父亲，母亲，灵儿也是今日才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俗话说，膝下儿女成群，便是天伦之乐。如今哥哥自请去他国求学，本应是娶妻生子，孝敬父母的时候，这一去十五年，不能常伴家人身边尽孝道，实属不孝。况且灵儿舍不得见不着哥哥。”说着说着，竟泛起一丝忧伤来。
“灵儿真是这么想的？”辜宁远轻声问出口。
“灵儿确实这样想的。”
辜少卿有些焦虑，他是让她来劝说的，现下这种情形怎么看也觉得轻灵在唱反调。于是他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然而手心还是紧张得满是冷汗。
“嗯？”辜宁远疑惑地看着小女儿，不着痕迹瞥一眼儿子，依然不相信这兄妹俩没有串通。
“灵儿自小与哥哥一起，未曾分开过，私心里，不愿哥哥离开。所以这话是真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暗淡。手微微打颤，眼睛委屈地下垂。若是别的人做来这些，怕也只是有些感伤而已，然而平日里开心活泼的轻灵做，便让人心疼不已。
轻灵也不全是佯装出来的，她说的是实话，，他们从小到大感情甚好，如今要分开，心里不得不说是真的舍不得的。
辜宁远不禁将她抱紧，用下巴摩梭她的头顶。
辜少卿在一旁看着，辩不出真假，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看她伤心，也忘了刚刚自己还想着欺负她。刚要出口安慰，又听得轻灵继续说道：“灵儿舍不得哥哥，但是辜府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因着在朝廷的人际脉络越来越稀疏，没个照应，生意也不如过去兴旺，撑个几年尚可，久了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灵儿一介女流，自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今日哥哥出国留学，相当得了皇帝的重用。父亲母亲，哥哥也是为了辜家的以后着想。为辜家找了另一条长久之计。”
软言细语，一番话不卑不亢。全然不似十一岁的孩子该说的话，懂事得让人从心里疼。辜宁远又抱紧一分，宠溺的亲吻她的额头。这是他的女儿，比任何宝贝都珍贵，自己真是想着把她珍藏一辈子呢！可是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一想到她要嫁人，他心里就堵得慌！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今日是有意如此？只是既然她希望哥哥愿望成真，那就随了她，向来自己是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的。
然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是灵儿的那一番话，而是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爹爹，有灵儿陪着。”她知道自己担忧，却不点明。
辜宁远挥退众人，出国留学的事也宣告了尘埃落定。
“老爷可是在想少卿出国留学之事？”辜夫人递了杯茶过去，“自辜家退出朝堂以后，还未曾见过老爷如此烦恼。”
辜宁远注视着远方，一时也没有焦点。想起过去的种种，心脏闷闷的纠结在一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夫人，你可曾后悔跟了我。”
辜夫人自是知道老爷的苦楚，本该尊贵无比的男人啊，如今隐姓埋名……她知道，所以只是上前几步，与辜宁远并肩而立，脸色静谧而幸福：“不曾，不论王侯将相，或是寻常百姓，妾身只当老爷是夫君。”
“幸得上天对我不薄，有你们陪伴身边。这一生，也算有了好的念想。”
“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才能与老爷做夫妻，只怪福分修的不够，没能求得平和安定的日子。”
辜宁远苦笑，“我只愿少卿和灵儿，这一生能安稳度过。”
“轻灵，这次多亏了你，想要些什么尽管说，哥哥走了你可就没得拿了。”辜少卿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愉悦。
“我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也能拿来么？”
“那有何难，把你带到天上做仙女都难不倒本少爷。”辜少卿豪气地拍胸膛道。而后对着方君铭的方向大手一挥，“君铭，将法器呈上来。”
轻灵正好奇他能有什么好玩意，忽觉颈上一凉，抬手向上一摸，摸下来一叶大榕树叶子。
“给你一双翅膀，让你也当仙女。”方君铭好笑地用手叠成了翅膀的样子，还有模有样地煽动两下。即滑稽又可爱，辜少卿在一旁憋着笑，“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将轻灵气得差点喷出火来。
“那我也给你安双翅膀，让你见鬼去。”说着便拿着树叶子追着方君铭打，不久，辜少卿也加入进来，几个人闹成一片，嘻笑声不断。
不日，一百二十名幼童召齐，大天朝皇帝亲自面见，分四批先后派出，一群人在众人的期盼中浩浩荡荡远赴西洋。当然，这是后话。
第六章 你咬我啊
一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中的间隙倾洒而下，晒得人昏昏欲睡。少年安静的躺在庭院软塌中，身边是散落的酒壶，此刻少年胸前衣襟大开，银白色衣袍在风中翩飞。远远看去，如诗如画，近看，却见一双丹凤眼里尽是醉意和苦恼哀愁。
微微睁开眼，白天了，他似乎睡太久了。三天前皇帝宴请出国留学的一百二十人，嘱咐了众人该注意的事项，也分别赏赐了每个家庭以黄金千两，加官进爵，如今国库空虚，怕是这就是最大的恩惠了。然而辜少卿却以追求闲散自由为由推脱了加官进爵。待其妹辜轻灵及笠，便御赐良缘作为补偿。
自由，多遥远的字眼。父亲母亲何时给过自己自由？即使自己不是最好的，总归也是他们亲生的不是？为何为他们赢来了加官进爵和荣耀，却还是得不到一点改善！他们听闻他要出国留学时，可是发了好大一通气。
十六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等不到任何关怀问候和亲情温暖，一日一日，心中慢慢冷漠起来，再也没有了期待！也不对，他们也不是彻底不理会他，至少他想做些自己的事时，他们总会坚决地扼杀他的想法。
前几日，父亲向皇上上鉴，请求撤了方君铭出国之行，皇上允了。期待已久的自由一夕间化作乌有，不可谓不怒火攻心，他向父亲说明，此志不改，而后回到自己的院子，挥退了所有下人，开始醉生梦死。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有没有人能发现？
想及此，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方君铭扫了一眼凌乱的周围，果断拎起一壶又是一通乱灌。刚清醒过来的脑子又有些迷糊了。
脑海里混混沌沌，然而母亲的斥责却异常清晰。
“平日里你不听我们的教诲也就算了，如今竟自作主张出国留学，尽做些不务正业的事，如此不孝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方夫人严厉指责方君铭，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他塞回去重新生过。方君铭低着头也不反驳，然而他越是不说话方夫人火气也越大。
“怎的就不向你大哥学学，好歹你也身为小侯爷，心里怎么不想着正经事，安安分分学习为官之道也是极好的，反而成日里不学无术，”看着不成器的儿子，愤愤地冷哼一声：“我已经叫你父亲面见皇上，撤回你的西洋之行，你好好待在家里，娶妻生子，别想着有的没的。”
一听说他们擅自做主，方君铭来劲了，然而面上却还是一贯的痞痞的样子：“要我乖乖待在家也不是难事，不过……娶妻生子，您可以让父亲代劳，若闲不够，可以多娶几个，添些热闹。”说罢信步闲庭走出门去，面上平静似乎不受一丝影响，这下方夫人几乎要气晕过去。
“你……你这个白眼狼，怎么说出这样混帐的话，真是少教。”方夫人气得扔了手绢，手绢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才缓缓落下，落地无声，不痛不痒的，方夫人心里异常憋屈。
方君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回过身邪邪的笑了，“养不教，父之过！看不惯？你咬我啊。”而后潇洒的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痞气瞬间消失，嘴角垮下，一脸的苦涩。
“我命由我不由天……”方君铭向天感叹，他已做出决定，即使不能出国留学，他也不会任他们摆布。何况年少轻狂，他不想连唯一一次任性的机会也放过了。
恍惚觉得有人温柔地轻抚他的脸，如春风化雨般拂过他的脸庞。努力睁开眼，朦胧中只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一闪一闪像极了星星，难道天又黑了？还是自己还在梦中？不是梦，梦里那里会心痛，此刻，心还痛，不是梦。
“君铭，我不忍看你这副模样，但也看不得你心痛，若是睡着便不痛了，那就不要清醒，蝶儿的心，为你而痛呢。”一滴带着温度的泪水掉落在他的嘴角，他似乎从这淡淡的温度里感受到温暖，想汲取更多······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低语绵绵，忽的想起轻灵来。似乎此刻是她在说话，温柔细腻，不禁伸手将身旁之人搂入怀中，手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轻灵……”一声呓语含糊不清，仔细辨认才知是在呼喊她人的名字。
怀中之人身子僵硬，片刻后，又在他的安抚中柔软下来。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语气苦涩道，“蝶儿愿陪着你。”
方君铭果然在这软言细语中再度沉睡过去。红尘忧，杯里酒，过肚穿肠好浇愁。
第七章 初见方君宏
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小溪挤得大汗淋漓，一身衣裳和头发也被挤得没了型。终于，到了一片僻静的角落，小溪忍不住举高手中的东西炫耀。“小……小少爷，您看，小溪在这人堆里都快挤成挂画了，好在不负您的嘱咐，东西到手了。”说完又往前蹭了蹭。
被称作小少爷的小人儿皱着眉头看向小溪，仿佛在嫌弃她那一身汗味熏着她了。也没接过东西，转身向马车走去。小溪尴尬的挠挠头，迅速地跟上了。
自从少爷知道要去西洋以后，小姐越来越少话了。然而也越来越调皮了，眼下就是瞒着老爷溜出来，还穿上了男装。
“哎哟……”两声惊呼声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小丫头，你没事吧？”出口的男声温柔婉转，如清风拂面。小溪暗叹：真帅！撞到人也帅！不过，貌似他撞了小姐……
“能没事么？”气愤地揉着脑袋，这一下撞惨了。
“啊……小姐，你没事吧？撞着哪儿了？”轻灵对着发花痴的小溪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现在是小少爷，你坚定点立场好不好！
撞人的男子好笑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他才是被撞之人，他心里想着事，她路也不看地撞过来，让他连闪躲也来不及，现在竟然把他忽视了？他不禁伸手摸了摸下巴，平日里见到的大家小姐，多少对他是爱恨相织的，爱他的家世背景和样貌才学，恨自己得不到他一点的青睐。如此算来，他可是京城少女最倾慕的男子之一，怎么这小丫头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他果断被嫌弃了！
那厮，辜轻灵被撞得确实有点疼，皱着眉抬头，是谁那么少教，五大三粗的块头，长那么壮实专程撞人的么？然而看到眼前之人时，轻灵默默咽了口口水，这儒雅的模样哪像肌肉喷发的大块头……好吧，她才不会犯花痴呢，否则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不是都被自己看呆住了么。
相反，这人面容如玉，风度翩翩，一双勾魂的丹凤眼微眯着，此刻他眯着眼上下打量她，这种不顾礼俗盯着女子看的行为，在她看来很无赖，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细细想着，惊觉这种无赖的面相和气质像极了方君铭。
“可发现有什么地方好看的？”轻灵憋住不满，轻声问道。
“没有。”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确是如此让人咬牙切齿的话。
一旁的小溪捂脸：其实小姐有很多地方可以看的，你可以亲自看看。发觉自己在想什么，小溪刷的脸红了。眼前之人气质非凡，俊美隽秀。于是乎，周围的大妈姑娘都来围观，一个个仰慕的眼神都落在了他身上，脸皮薄的都羞红了脸。所以也没人发现小溪的异样，只当她和她们一般犯花痴病了。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且劳烦公子将眼珠子收回去。我最是喜爱今日穿的素色衣衫，莫要因为被公子看久了染了颜色。”轻灵不怒反笑道。
被讽之人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这丫头竟拐弯抹角的说他的眼神色眯眯的，真真是伶牙俐齿。
“在下方君宏，今日失礼了，还望小姐见谅。”方君宏规规矩矩行了礼，倒叫轻灵有些无措了。
“若我不原谅，你还能怎样？”轻灵挑起眉毛问，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敢问小姐芳名，他日在下当上门赔礼道歉。”方君宏文质彬彬说道。想着方才她的嫌弃，他猜想她应该更喜欢儒雅的人，于是恢复了往日里人前风度翩翩的模样。
方君宏哪里知道，轻灵几乎是恨屋及乌，因为方君铭，她看到与他相像的人时，都是有些嫌弃的。
“上门就不必了，又不是多大的事。”轻灵嘟起嘴，暗暗觉得失望。
好不容易遇上个无赖，怎么就悔改了？
“无趣。”说着拉上犯傻的小溪走向马车。留下呆愣的方君宏。
“去查查是哪家的小姐……”对着虚空吩咐一声，一道黑影便掠过屋顶，消失在喧闹中。方君宏饶有兴味的望着轻灵走的方向。“有趣！”
前方匆匆走来一人，在他三步之外定住，“侯爷，我家老爷在明月庄等候多时，让萧郄来看侯爷被什么事耽搁了。”萧郄恭敬地说道。
“无事，不过是遇到了有趣的人，多聊了几句。”方君宏淡淡说道。
萧郄淡漠地顺着方君宏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离去，正是早上他为小姐准备的。想及此，萧郄懊恼地皱起眉头。莫非是注定好的么？
第八章 皇帝陛下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个黄袍加身的少年正在执笔写些什么，皱着眉头与笔尖纠结，汇报的属下跪在下方，没有得到请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一个微胖的奴才在香炉旁焚香，微微的龙涎香味沁人心脾。让人的神经不禁轻松起来。
过了许久，跪着的人双膝都有些麻木了，少年才放下笔，抬头看向下方，似是刚才没注意到有人一般。
“好了，没事了，下去吧！”嗓音低沉而威严，也带着些无法掩饰的稚嫩。
“属下告退。”属下向着少年拜了拜，这才走出宫殿。
想着方才属下的汇报，少年不悦地趴在案桌上，执着毛笔胡乱在纸上画圈。
待到宫殿里只剩两人时，少年才开( 美人侍妾 http://www.xlawen.org/kan/35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