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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四句似通非通,跟放屁差不多的话。”

    花满楼道:“什么话?”

    陆小凤道:“丹凤难求,小凤回头,若不回头,性命难留。”

    花满楼沉吟着道:“这四句话的意思,好像也是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的。”

    陆小凤道:“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人。”

    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也是霍休?”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若是己开始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中途罢手。”

    成功的人做事本就全都不会半途罢手的。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没有把上官丹凤偷走,他也许并不意外,所以他早就另外派人夜路上等着,终于还是劫走了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我刚刚却喝了他半坛子洒。”

    花满楼又不禁很意外:“你已见过了他?”

    陆小凤道:“我没有,酒是他送给霍天青的,他有个小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花满楼动容道:“小楼?”

    陆小凤一字字道:“不错,小楼。”

    花满楼也站了起来,又坐下,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孙秀青刚才说的话?”

    陆小凤当然记得。独孤一鹤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了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花满楼的脸上也发出了光,道:“你是不是认为霍休的那小楼,就是青衣第一楼?”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这句话已用不着回答。

    花满楼道:“但是,据大金鹏王说,青衣楼的首领本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道:“他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的。”

    花满楼承认“无论谁都难免被人冤枉的,同样也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朱停不在这里。”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据说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

    花满楼道:“你想到小楼上去看看?”

    陆小凤道:“很想。”

    花满楼道:“那些机关埋伏难道已吓住了你?”

    陆小凤道:没有。”

    陆小凤若已开始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绝不会半途罢手的。无论什么事都绝不能令他半途罢手。”

    山并不高,山势却很拔秀。上山数里,就可以看见一点灯光,灯光在黑暗中看来分外明亮。

    花满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陆小凤道:“我已看见了那小楼。”

    花满楼道:“在哪里?”

    陆小凤道:“穿过前面一片树林就到了,楼上还有灯光。”

    花满楼道:“你想,霍休会不会也到了这里?”

    陆小凤道:“不知道。”

    花满楼道:“我刚才说过,每个人那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侯。”

    陆小凤道:“我听见了我也不聋。”

    花满楼道:“我只不过提醒你,霍休是你的朋友、而且对你一向不错。”

    陆小凤冷冷道:“我以为我会冤枉他?我虽然常常被人冤枉,却还没有冤枉过别人。”

    他忽然显得很烦燥,因为他心里也有种矛盾。

    能赶快结束这件事,赶快揭穿这秘密,当然最好,但他却实在不希望发现那阴险恶毒的青衣楼中,真是他的朋友。

    树林中带着初春木叶的清香,风中的寒意虽更重,但天地间却是冰冷的。

    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中的喧哗和烦恼,似已完全被隔绝在青山外。

    只不过世上一些最危险、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隐藏在这种平静中的。

    陆小凤忽然道:“我不喜欢这种情况。”

    花满楼道:“什么情况?”

    陆小凤道:“这里太静了,太吵和太静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紧张。”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每次遇见的怪事,都是在这两种情况下发生的!”

    花满楼道:“你若是真的很紧张,最好多说话,说话往往可以使人忘记紧张。”

    陆小凤道:“你要我说什么?”

    花满楼道:“说说霍休。”

    陆小凤道:“这个人的事你岂非已知道很多。”

    花满楼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又孤避,又古怪的大富翁。平生最讨厌应酬,所以连他最亲信的部下都往往找不到他的人。”

    陆小凤道:“他不但讨厌应酬,还讨厌女人,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

    花满楼道:“他唯一的癖好就是喝酒,不但喜欢喝,而且还喜欢收藏天下各地,各式各样的名酒。”

    花满楼道:“听说他的武功也不错。”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真正看见过他施展武功,但我却可以保证.他的轻劝,内功,和点||穴术绝不在当世代何人之下。”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而且他练的是童子功,据我所知,世上真正有恒心的练童子功的人,绝不出十个。”

    花满楼笑道:“要练这种功夫,牺牲的确很大,若不是天生讨厌女人的人,实在很难保持这种恒心。”

    陆小凤也笑了,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练这种倒霉功夫的,就算要倒下我的脑袋来,我也不练。”

    花满楼微笑道:“若是割下你另外一样东西,你就只好练了。”

    陆小凤大笑,道:“原来你也不是真君子。”

    花满楼道:“跟你这种人时常在一起,就算是个真君子也会变坏的。”

    他们大笑着,似乎并不伯被人发现,既然迟早总要被发现,鬼鬼崇崇的岂非反而有失风度。

    陆小凤又道:“故老相传,只要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武功一定能登峰造极。”

    花满楼道:“这不是传说,是事实,你知要肯练童子功,练别的武功一定事半功倍。”

    陆小凤道:“但古往今来,武功真正能到达颠峰的高手却偏偏没有一个练童子功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凤退“因为练童子功的人一定是老光棍,老光棍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心里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达巅峰。”

    花满楼微笑道:“所以你不练童子功。”

    陆小凤道:“绝不练,无论割掉我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练。”

    花满楼道:“只可惜你无论练不练童子功,武功都很难达到颠峰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只要对练武有妨碍的事,你全都喜欢得要命,譬如说……”

    陆小凤道:“譬如说赌钱,喝酒,管闲事。”

    花满楼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太不讨厌女人。”

    陆小凤大笑,然后就发现他们已穿过树林,来到小楼前。

    这段路在别人走来,定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但他们却轻轻松松的就已走过了。

    路本是同样的路,只看你怎么样去走而已。人生的路也是这样子的。

    朱红色的门是闭着的,门上却有个大字“推”。陆小凤就一推,一推门就开。

    无论什么样的门,都能推得开的,也只看你肯不肯去推,敢不敢去推而已。

    门里是条宽而曲折的甬道:“走过段字转”。

    陆小凤就转过去,转了几个弯后,走上一个石台,迎面又有个大字“停”。

    陆小凤就停了下来,花满楼当然也跟着停下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陆小凤道:“因为这里有个停字。”

    花满楼道:“叫你停,你就停?”

    陆小凤道:“我不停又怎样?这里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花满楼道:“不知道,连一处都不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索性大方。”

    花满楼道:“既然往前面走也可能遇上埋伏,为什么不索性停下来。”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借,所以他们要我停,我就停,要我走,我就走。”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像你这么听话的人,确实在少见得很。”

    陆小凤道:“既然我这么听话,别人又怎么好意思再来对付我。”

    花满楼也忍不住笑道:“你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有你自己一套稀奇古怪的法子。但我却从不知道你的法子是对是错。”

    陆小凤还没有开门,忽然发现他们站着的这石台在渐渐的往下沉。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已到了一间六角形的石屋里一张石桌上摆着两碗酒,桌上也有个大字“喝”。

    陆小凤笑了道:“看来听话的人总是有好处的。”

    花满楼道:“什么好处?请你喝酒?”

    陆小凤道:“不错,这次人家已经请我们喝酒了,下次说不定还要请我们吃肉。”

    花满楼道:“这是真正的泸州大曲,看来霍大老板拿出来的果然都是好酒。”

    陆小凤笑道:“但好酒却不是用鼻子喝的,来,你一碗我一碗。”

    花满楼道:“这种酒太烈。一碗我只怕就已醉了。”

    陆小凤道:“好,你不喝我喝。”

    他捧起一碗酒,就往嘴里倒。口气就喝了大半碗,忽然发觉花满楼的脸色变了,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不舒服?”

    花满搂连嘴唇都已发白,道:“这屋子里好像有种特别的香气,你嗅到没有?”

    陆小凤道:“我只嗅到酒气。”

    花满楼似乎连站都湖不稳了,忽然伸出手,摸到那碗酒,也一口气喝了下去,本来已变成死灰的一张脸,立刻又有了生气。

    陆小凤眼殊子转了转,笑道:“原来这酒还能治病。”

    他也喝下了自己的一碗酒,才发觉酒碗的底上,也有个字“摔”。

    于是他就发觉石壁忽然开始移动,露出了一道暗门,后有几十级石阶,通向地底,下面是山腹,陆小凤还没有走下去已看到了一片珠光宝气!

    山腹是空的。方圆数十丈堆着一扎扎的红樱枪,一捆捆的鬼头刀,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

    陆小凤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刀枪和珠宝。

    可是最令他惊异的,并不是这些珠宝的刀,而是四个人、四个老人。

    他们的脸色都是苍白,显然已有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们身上都穿着织锦绣金的滚龙袍,腰上还围着根玉带,赫然竟是帝王的打扮。

    下面还有四张雕着金龙的椅子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痴痴的出神,一个老人正蹲在地上打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计算着这里的财富一个老人对着面铜镜,正数自己头上的白发。

    还有个老人正背负着双手,在踱着方步,看见陆小凤就立刻迎了上来板着脸厉声道:“尔等是何许人?怎敢未经通报,就闯入孤家的寝宫?莫非不知道这是凌迟罪名么?”

    他的态度严肃,看来竟真有点帝王的气派,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小凤却怔了怔,忍不位问道:“你说这里是皇宫?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老人道:“孤家乃是金鹏王朝第十三大金鹏王。谁知这里的大金鹏王还不止一个。”

    这老人的话刚说,另外三个老人立刻全都冲了过来,抢着说道:“你千万莫要听这疯子胡言乱语,孤家才是真正的大金鹏王,他是冒牌的。”

    “他才是冒牌的……他们三个全都是冒牌的。”

    四老人竟异口同声,说的全是同样的话,个个全都争得面红耳赤,刚才的那种王者气派,现在已全都不见了。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四个人全都是疯子到全都有点疯。

    遇见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溜之大吉,就算世上的,珠宝全都在这里,全都给他,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了。

    只可惜他再想退回去时,才发现石阶上的门以关了起来,那四个老人也已将他围住纷纷抢着道:“你看我们谁是真的大金鹏王?一你说句良心话。”

    他们苍白而衰老的脸上忽然全都露出了种疯狂而狞恶的表情,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怕的事。他简直连想都没想都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三声清悦的钟声,后面的山壁,上忽又露出了一道门户。

    四个身穿黄袍,内监打扮的俊少年,手里捧着四个朱红的食盒,鱼贯走了出来。

    这四个老人立刻赶回去在自己的盘龙交椅上坐下,脸上又摆出很庄重严肃的表情,四个少年已分别在他们的面前跪下,又手捧起食盒,道:“陛下请用膳。”

    陆小凤忽然觉得头很痛,因为他实在弄个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四个老人全是真的大金鹏王?否则又怎会有这么样的四个人在这里

    后面山壁的那扇门还是开着的,他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袂,两个人一起纵身掠了过去

    门后面又是条甬道,甬道的尽头又有扇门,他们推开了这扇门,就看见了霍休。

    霍休身上穿着套己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好香的酒。

    第一聪明人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起来。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没有找错地方,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霍休也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懂,这人为什么总能在我有好酒喝的时候找到我。”

    他微笑着,转过头一双发亮的眼睛,使得这已垂暮的老人看来还是生气勃勃,微笑着道:“你若是不怕弄脏你的衣服,就坐下来喝一杯吧。”

    陆小凤看着自己身上鲜红的斗蓬,再看看他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忍不住笑道:“等我有你这么多家当的时候,我也会穿你这种衣服的。”

    霍休道:“哦?”

    陆小凤道:“这种衣服只有你这种人富翁才配穿,我还不配。”

    霍休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一个人若是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

    霹休微笑道:“只可惜你永远也发不了财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露休道:“闪为你太聪明,太聪明的人都发不了财的。”

    陆小凤道:“可是上次我们见面的时,你还说我迟早有发财的一天。”

    霍休道:“那只是因为上次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

    陆小凤道:“你几时发现的?”

    霍休道:“刚才。”

    陆小凤又笑了。

    霍休道:“除了你之外,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顺利地就找到这里来。”

    陆小凤笑道:“那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我这么听话?”

    霍休点点头,道:“看到门上的推字时,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不肯推门的,不推门就根本进不来,看到转字若是不转,无论谁也休想走出我那九曲迷阵,看到停字不停,纵然不被乱箭射成个刺猬,也得掉在油锅里脱层皮。”

    陆小凤道:“但最厉害的恐怕还是上面那屋子里的迷魂香了。连花满楼都几乎被迷倒,能想得到那两碗酒里非但没有毒药,反而有解药的人,只怕也不多。”

    霍休道:“你却已想到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你这人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还不会要朋友上当,因为你的朋友根本就没有几个,死一个就少一个。

    霍休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还知道你并本姓霍,你本来的名字是上官木。”

    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跟阎铁珊,独孤一鹤,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金鹏王朝覆没时,你们受命托孤,带着内库的珠宝财富,来到中土。

    霍休道:“不错。”

    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连一点内疚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霍休道:“只有一点错了。”

    陆小凤道:“哪一点?”

    霍休道:“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逃的小王子。”

    陆小凤怔住,这一点的确是他愿不到的.他根本就不相信。

    霍休道:“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们,而且一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

    陆小凤道:“这么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霍休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

    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霍休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陆小凤同意。生在帝王之家,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辛酸,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

    霍休目中忽然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色,缓缓道:“只可惜我们那小王子,并不是田单光武那样的人。”

    阳小凤忍不住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霍休道:“他跟李后主一样,是个诗人,也跟宋徽宗一样,是位画家,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诗书画’三绝。”

    他叹息着,又道:“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生性自然是恬淡的,对于王位的得失,他也许并不在乎,只想能诗酒逍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何况……”

    陆小凤道:“何况怎么样?”

    霍休道:“上官谨带出来的财富,本就已足够他们逍遥一世。”

    陆小凤不再说话,但不说话的意思,并不表示他已相信。

    霍休道:“你不信?”

    陆小凤还是不说话。

    霍休道:“我们为了复兴金鹏王朝而准备的军饷和武器你刚才想必已见到。”

    陆小凤点点头。

    霍休道:“我们利用金鹏王朝的财富,的确又赚了不少。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这笔财富,游说你们当朝的重臣借兵出师,但小王子若不在,我们岂非师出无名?”

    他的话显然已使得陆小凤不能不信,但陆小凤却还是忍不住道:“他若真的一直躲着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找你们了?”

    霍休冷冷道:“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我们。”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外面那四个老头,你刚才想必已见过了。”

    陆小凤恍然道:“他们难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鹏王,来谋夺这笔财富的?”

    霍休点点头,淡淡道:“他们要发财,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面对着那些黄金珠宝。他们要冒充帝王,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穿着龙袍坐在王位上。他们虽然想骗财,我却并没亏待他们。”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君子,君子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对人的。”

    其实他也不能不承认,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那种人,正是再恰当也没有的了。

    霍休道:“这件事本是个很大的秘密,除了我们四个人和小王子外,本不该有别人知道的。”

    陆小凤怔住,这句话的意思他听不懂。

    雀休道:“知道这秘密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人利用的傀儡而已。”

    陆小凤道:“这人是谁呢?”

    霍休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霍休冷笑道:“你若是他,你会不会以真的面目见人?”

    陆小凤笑道:“我不会。”

    霍休道:“他们一共只见过这人三次,每次见到他时,他容貌都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道:“看来这人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还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

    花满楼,直在静静的听着,忽然道:“真正精通易容术的高手,连声音也可以改变的。”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易容术也就是东瀛扶桑三岛上所说的忍术、其中有一种功夫,练好了控制自己咽喉的骨肉,使说话的声音完全改变。”

    陆小凤沉吟道:“难道这次找我们来的那大金鹏王,也是冒牌的!”

    霍休道:“我请司空摘星却偷丹凤公主,为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假、只可惜他偏偏也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幸好你后来总算还是得手了.上官丹凤毕竟还是已落人你手里。”

    霍休道:“谁说她已落人我手里?”

    陆小凤皱眉道:“难道没有?”

    霍休道:“没有。”

    陆小凤又怔住,他知道霍休绝不是个说谎的人。

    霍休说的若是谎话,上官丹凤又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他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霍休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陆小凤道:“上官飞燕你也没有见过?”

    霍休道:“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凤更想不通了。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诱,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苦笑着道:“难怪阎铁珊听说我知道这秘密,就要赶我走了,他想必认为我也是串通好了,来谋夺这笔财富的。”

    霍休道:“当时你却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恼羞成怒。”

    陆小凤只有承认。他现在终于也已明白,阎铁珊临死前看着上官丹凤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但上官丹凤难道真是个为了谋财而杀人的凶手?

    他还是不能相信,若这件事真是个骗局,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青衣楼为什么会派出人来,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

    花满楼忽然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小王子,是在什么时候?”

    霍休道:“是在四十多年以前。”

    花满楼道:“那时他有多大年纪?”

    霍休道:“十二岁。”

    花满楼道:“事隔四十多年,当中十二岁的小王子,现在也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霍休沉吟着,道:“这其中也有个秘密,这秘密更不会有别人知道!”

    花满楼没有再问,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

    但霍休却已接着道:“可是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愿意将这秘密告诉你们。”

    花满楼沉默表示感激,能获得霍休这种人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事。

    霍休道:“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生有异像的人。他们两只脚上都生着六足趾。”

    陆小凤恍然道:“你就因为这一点,才能发现外面那四位老人都是冒牌的。”

    霍休点点头,道:“这秘密就算有人知道,也很难伪装双脚都生着六趾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人。”

    陆小凤道:“我连一个都没有见到过。”

    霍休笑了笑道:“有四条眉毛的人也不多的。”

    陆小凤也笑了。

    霍休道:“所以你现在只要能设法脱下那位大金鹏王的靴子来,看看他脚上的几根足趾就可以分辨出他的真假了。”

    陆小凤道:“这并不难。”

    霍休微笑道:“脱男人的靴子,至少比脱女人的裤子容易。”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也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

    霍休却又叹息了一声,道:“要做君子不难,要做我这样的小人,才是件难事。”

    陆小凤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谁有他这么多财富要看管,都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却提防着别人的。

    霍休又道:“这次那大金鹏王若真是当年的小王子,我也可将肩上这副担子卸下来了。否则……”

    陆小凤道:“否则我就也将他请来,和外面的那四位名人作伴。”

    他们走出这神秘的山窟时,已是凌晨。春风冷而清新,青山翠绿,草上的露殊在署色看来远比珍珠更晶莹明亮,这世界还是美妙的。

    陆小凤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的预感并没有错。今天我果然又遇见了件怪事。”

    这件怪事的发展和变化,的确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

    花满楼忽然道:“你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双脚上都长着六趾的人?”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花满楼道:“世上若根本没有这种人,我们也就永远找不到真的大金鹏王了,霍休说的就算不是真话,岂非也变成了真的。”

    陆小凤沉吟着,忽又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本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本就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人。”

    花满楼也笑道:“不错,一个人既然可以有四条眉毛,为什么不能有六根足趾呢?只可惜你的四条眉毛,已只剩下了两条。”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上唇微笑着道:“这次你又错了。”

    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胡子无论被人刮得多光,都一样还是会长出来的。”

    他说了这句话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弥漫着晨雾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虽然显得疲倦而憔悴,却还是非常美丽的。

    陆小凤认得她:“叶秀珠姑娘?”

    叶秀珠点点头。

    陆小凤道:“叶姑娘莫非是在这里等人?”

    时秀珠摇摇头道:“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这里。”

    陆小凤道:“为什么?”

    叶秀珠骇然道:“我们在这里埋葬了家师和小师妹。大师姐已累了,我……我却睡不着。”

    她的确是峨嵋四秀最老实的一个,看见男人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的确觉得很抱歉,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秀珠却忽然又道:“我们一直〖奇書網整理提供〗没有追上西门吹雪,所以……现在我们连三师妹的死活都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会去替你们找她回来的。”

    叶秀珠头垂得更低,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

    陆小凤等着她说下去。

    叶秀珠道:“这句话本是三师妹想告诉你们的,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就已……”

    她声音突然呸咽悄悄的用衣袖拭了拭泪痕,才接着道:“家师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陆小凤忍不住道:“无论谁得到的消息,都不一定全是正确的。”

    叶秀珠霍然抬起头,道:“但三师妹却是因为这句话而被人暗算的,显然有人不愿她将这句话说出来,所以我认为这句话一定很重要,才来告诉你。”她面上露着悲愤之色,声音也大了。

    陆小凤又不禁觉得很炮歉,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无论如何,我若查明了这件事,一定会先来告诉你。”

    叶秀珠又垂下了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问道:“现在你们要到哪里去?”

    陆小凤道:“我们要去看一个脚上长着六根足趾的人。”

    叶秀珠又拾起头,吃惊的看着他,忽然转过身,很快的走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想她现在,定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我自己都渐渐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长廊中黝暗而静寂,他们在长廊的尽头处等着,已有人为他们进去通报大金鹏王。

    花满楼忍不住悄悄道:“你想你有没有把握能脱下他的靴子来?”

    陆小凤道:“没有。”

    花满楼道:“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想倒是想出了不少,却不知该用哪一种?”

    花满楼道:“你说两种让我听听。”

    陆小凤道:“我可以故意打翻一壶水,泼在他的脚上;可以故意说出他的靴子很难看,请他脱下来让我看看。”

    花满楼皱眉道:“你当然知道这些法子有多蠢?”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这根本就是件蠢事,我又怎么能想得出不蠢的法子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门已开了。

    大金鹏王还是坐在那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而急切,不等他们走进来,就抢着问道:“你们已找到那三个叛臣?”

    陆小凤道:只找到两个。”

    大金鹏王服睛里发出了光,道:“他们的人呢?”

    陆小凤道:“已经死了。”

    大金鹏王动容道:“怎么会死的?”

    陆小凤道:“每个人都会死的。”

    他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还没有看见大金鹏王的脚趾。

    大金鹏王的膝盖上,盖着条织着舍龙的薄被,好像很旧。

    花满楼却已将经过简单的说了出来,又道:“我们没有找到霍休,因为他本就是个很难找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说谎,他忽然发觉说谎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他说这句谎话时,心里并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

    大金鹏王长长叹息了一声,恨恨道:“我本想见他们一面的,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见我。”

    花满楼忽然道:“现在我们也想见一个人。”

    大金鹏王道:“谁?”

    花满楼道:“朱停。”

    大金鹏王皱眉道:“我也正想问你们。我已派过两次人去请他,他都还没有来。”

    花满楼沉思着。终于笑了笑,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懒人。”

    陆小凤忽然道:“这条被上绣的龙真好看,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也是句蠢话,接着他又做了件矗事。他居然去掀起了这条被,然后他就真的像是个蠢人般怔在那里。大金鹏王的裤脚下竟是空的,两条腿从膝盖上被切断了。

    大金鹏王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的腿怎么会忽然不见了的?”

    陆小凤只有苦笑着点点头。

    大金鹏正叹道:“我的腿本来就有毛病,喝了酒,就疼得更要命。一个人年纪大了毛病也就多了。”这是真话,陆小凤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知道。

    大金鹏王苦笑着道:“可是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除了喝酒外,还能有什么乐趣?”

    陆小凤勉强笑道:“所以……你偷偷的又喝了酒!”

    大会鹏王道:“我本来以为喝一点没关系的,谁知道二杯下肚,两条腿就肿了起来,而且竟溃了脓,所以……所以我就索性叫柳余恨把我的两条腿割断。”

    他忽然大笑,又道:“现在我虽然已没腿,却可以放心的喝酒了今大晚上,我就要找你们拼拼。看看我这老头子的酒量,是不是还能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

    陆小凤只有看着他苦笑。

    大金鹏王道:“你们若早来几天,我一定会将割下来的那两条腿让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我的人虽已老,却还是有毒蛇噬手、壮士断腕的豪气。”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现在那两条腿呢?”

    大金鹏王道:“现在我已将它烧了。”

    陆小凤愕然道:“烧了?为什么要将它烧了?”

    大金鹏王道:“这两条腿害得我十年不能喝酒,我不烧了它,难道还将它用香花美酒供起来不成?”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这老人面上骄傲而得意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呆子。又呆又蠢。

    走廊里还是黝暗而阴森的,他们慢慢的走了出去。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现在你总算解决了个难题了。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你己用不着再想法子去脱他的靴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靴子。”

    陆小凤冷冷道:“你几时变得这么样滑稽的?”

    但这件事却一点也不滑稽。现在连霍休也分不出这大金鹏王究竟是真是假了。

    若说这只不过足巧合,他实在很难相信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若说这不是巧合,大金鹏王又怎会知道这秘密的?他们离开霍休那小楼,就直接到这里,大金鹏王除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有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看他的脚?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我若一喝酒腿就肿,说不定也会把两条腿割掉的。”

    花满楼叹道:“这世上拼了命也要喝酒的人,好像真不少。”

    陆小凤忽然道:“那间屋子想必还为你留着,你为什么不进去睡觉,莫忘记今天晚上人家还在找你拼酒。”

    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凤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花满楼道:“找谁?”

    陆小凤道:“当然是去找一个女人,一个有脚的女人。”

    花满楼脸上忽然发出了光,道:“不错.你应该赶快去找,一个脚上有六根足趾的女人。”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莫忘记大金鹏王每一个嫡系子孙.脚上都有六根足趾的,这本是他们的遗传,上官丹凤既然是大金鹏王的亲生女儿,脚上也应该有六根足趾的,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陆小凤又走了。

    将近黄昏,末到黄昏。花园里的花还是升得正艳,风中充满了花香,但却看不见人。

    上官雪儿并不在花园里。陆小凤要找的并不是上官丹凤,因为他知道上官丹凤绝不会在这里。

    大金鹏王居然没有问他女儿的行踪,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

    陆小凤现在却没有空想这件事,他只想赶快找到上官雪儿,他有一句话要问雪儿一句很重要的话。

    他不想找她时候,她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现在他急着找她,这小妖精却偏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陆小凤叹了口气,穿过鲜花中的小秤,忽然发现一扇角门。

    门是虚掩着的,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水。

    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终于找到上官雪儿,这小妖精好像总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现在她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似巳看得出了神。

    地上却什么也没有,连一根草也没有。

    陆小凤实在想不通,这块空地有什么好看的,忍不住道:“小表姐,你在看什么?”

    雪儿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问头。就算是学究在考证经典时,也不会有她这么专心。

    这小妖怪究竟在看什么呢?陆小( 陆小凤系列陆小凤传奇 http://www.xlawen.org/kan/36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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