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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说完,她在他将要忍不住低头吻她之前,又往回退了一步,重新靠在车厢壁上,一脸波澜不惊地朝他笑了笑。

    白雪皑皑的山上,在几乎是正中间的位置,人为地用旗子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滑雪道,远远地,就能看到穿着各种五颜六色滑雪服的人们,不断地从山顶出发,冲向山谷。但是除了专用的滑雪道之外的地方,那些如同面粉一般的雪,在山坡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些雪看上去很松软,但踩上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山顶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有一点点深褐色,那应该是,土地原本的颜色。

    蒋谣迎着阳光,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去。她的脚步很快,简直像一只跳跃的羚羊,以至于身后的祝嘉译要跟上她都有些吃力。

    这里没有人烟,雪地上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祝嘉译跟了一会儿,感到原本还比较平坦的山坡有些往下倾斜,便立刻要开口叫住前面的蒋谣,然而他刚一开口,她已经停住了。

    她站在阳光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阳光是从他们头顶上洒下来的,阳光刺得他不得不眯起双眼,才能看清楚前方被光晕笼罩着的她。她站在那里,背对着他,面对群山。

    “喂……”她忽然大喊道。她的声音产生了回声,在山谷的上空不断地回荡着。

    祝嘉译又一次感到诧异,因为他记忆中的她,不是一个……会做出如此戏剧性的事情来的人。相比之下,以前的他更像是会对着无人山谷大喊大叫的人,而她呢,她通常只会双手抱胸,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切。她总是习惯于将一切都放在心底,从不说出来。

    然而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她喊道:

    “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但却拉不下脸来……”

    他停住脚步,讶然地看着光晕中的她的背影。

    “我也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但同样没能鼓起勇气……”她继续喊。

    面前的雪山岿然不动,好像什么也无法打动它们。

    “亲爱的,”她喊道,“谢谢你即使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却还愿意付出……”

    他依旧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背影。

    “对不起,我过去常常伤害你,还嘴硬不肯跟你道歉……”

    阳光下,他忽然睁大眼睛,意识到那是她写给他的信——那张三年前从小樽寄出的明信片——是她在那里面写下的一字一句。

    “最后,”她对着群山,一点也没有退却,一点也没有气馁的样子,“既然我能鼓起勇气跟你说以上这番话,我想顺便再跟你说……我爱你……”

    声音依旧在山谷中回荡着,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好像是很多个蒋谣,在晴空下,在群山之中喊话。

    祝嘉译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住地吻她的头发。

    蒋谣想要转过身来,他却不让。她唯有依旧像刚才一样面对群山。她猜他在流眼泪吧,不然,还有什么不能让她看见的?

    她的眼眶里也有泪水,但是她忍住没有掉下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像真的有点湿,但他侧过头去,把脸埋在她颈后,躲开了她的手。她放下手,不再乱动,只是任由他抱着,嘴角忍不住地泛起笑意。

    “喂,”她的眼睛一边笑,一边泛着泪光,“你看我记性多好。我没有忘,一个字也没有忘……”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深深地为她能在繁杂纠结又虐恋成狂的剧情中,找到这段有关于明信片的剧情,并且成功复制黏贴……感到欣慰~~~)

    ☆、33.十一(下)

    餐馆老板娘亲自送餐过来的时候,蒋谣决定拿出法庭上跟人周旋的那种定力,假装若无其事地微笑,而且那种笑,要比平时更大方、更热情。然而老板娘上完菜后,只看了她一眼,就微微一笑,转身走开了。

    蒋谣看着那穿紫色和服的背影,下意识地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土堆里拎出来的土拨鼠。

    坐在她对面,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祝嘉译,此时忽然轻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蒋谣眯起眼睛看着他,吸了口气,说:“很好笑吗?”

    他抿着嘴,摇了摇头,但是脸上和眼中的笑意那么明显,明显到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说真的,当他在回来的火车上提出要来这里吃晚饭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多尴尬啊!昨天晚上已经在这里演了一出“大戏”,让人看了笑话,今天还要送上门去……她会答应才有鬼!

    然而……此时此刻,蒋谣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还是妥协了,因为他说还想吃昨晚没吃过瘾的大排面。

    好吧,她想,他以前那么迁就她,她偶尔迁就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看着他,他正心满意足地一边坏笑,一边吃着面条。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看着他,弯了弯嘴角。

    “?”祝嘉译似乎全神贯注于面前的这碗面条,只是趁咀嚼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天,”她双手抱胸,凑过去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去超市买通气鼻贴的时候,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咳咳咳……”他咳得厉害,前一秒还狼吞虎咽,后一秒却恨不得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蒋谣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接着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祝嘉译还在咳,尽管已经喝了两杯水,却似乎还没咳完。蒋谣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慢吞吞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把他的杯子倒满,然后继续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咳到最后,他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声说:“就是……一个女人嘛。”

    “朋友?”她淡淡地笑着问。

    “啊……”他顿了顿,“嗯……”

    她还是淡淡地看着他,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也看着她,蹙了蹙眉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祝嘉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蒋谣点的鳗鱼饭来了。等服务生走了,蒋谣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起来,像是已经忘了刚才的那段插曲。

    “……生气了?”过了好一会儿,祝嘉译才闷闷地问道。

    蒋谣先是拿乔,可是到后来她也装不下去了,只能叹了口气,说:“没有,玩你的。只是看你很得意的样子,我不服气罢了。”

    “……”他有点发愣,好像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在跟他耍花腔。

    她终于有点不忍,连忙说:“我不介意,真的。”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像是还不敢确定。

    “其实……”她忽然看着他,面带微笑,眼神却很认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试着接受的。”

    说完,她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低下头开始吃鳗鱼饭。嵌在白饭当中的鳗鱼很厚,上面还淋着看上去很美味的酱汁,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她夹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立刻被那种又甜又咸的浓郁味道迷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祝嘉译还在看着她,而他面前的那碗大排面还是没有动过。

    “?”她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是因为愧疚吗?”他忽然开口问道,“因为你以前伤害过我,所以现在觉得想要弥补我?”

    蒋谣怔了一下,才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她停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开心。”

    “……”

    “不想看你难过……”说完,她低下头,继续吃面前的鳗鱼饭。事实上,她想说的是,她很喜欢看他的笑脸,只要看到他那张笑起来好像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他的笑脸,她就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谢谢。”祝嘉译低声说。

    蒋谣有些惊讶,因为他很少跟她道谢。可她又觉得很高兴,她喜欢这种不同——跟以前的不同。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新的开始。

    他又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他吃面的样子,很认真、很专注,好像此时此刻,全世界最吸引他的就是面前这碗大排面。

    她看着他,不禁笑起来。

    “那么你呢,”从餐馆出来,一路走回旅馆的路上,祝嘉译像是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道,“‘他’去世之后……你有没有……”

    “感情?”她问。

    他点头。

    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要走出过去的伤痛还来不及,哪里来精力去想这些。”

    说完,她双手插袋,快步往运河边上走去。

    此时的小樽运河几乎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白色的积雪,橘色的点点灯光,再加上深沉的夜色,让人不由地想要留住美丽的时光。

    祝嘉译跟在她身后,脚步有些沉重:“你怎么了……吗?”

    蒋谣站在运河中央那座著名的浅草桥上,往河岸两边望去,那些橘色的灯光映在她眼睛里,产生了一种温暖的光芒。

    “嗯……王智伟去世之后,我消沉了一阵子,那段时间确实过得不太好,有点自暴自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那些痛苦的经历不算什么,“我开始抽烟,抽得很凶,最厉害的时候,一天要抽一包烟。然后常常失眠,是那种神经质的失眠,到后来,我甚至开始害怕天黑。然后记忆力也开始衰退,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迟钝了,更别提整个人的精神有多差……”

    祝嘉译看着她的侧脸,不禁有些疑惑,像是想象不出来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后来有一天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改变自己,于是我去报了一个戒烟的辅导班,我觉得我必须要通过做点什么事情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我需要集中精力让自己好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这才是他印象中的蒋谣。而且不用说,一旦她决定要这么做了……她会成功的。

    “很难想象是吗?”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双手插袋,耸了耸肩,也看向运河的方向:“如果我告诉你说,在你身上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惊奇——你相信吗?”

    “信啊,”她点头,“就跟我说‘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是一样的。”

    两人一左一右,以同样的姿势站在桥上,看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蒋谣重又把目光投向那灯光点点的运河,“结婚的时候,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叫做宣誓。”

    祝嘉译平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听着她的娓娓道来,他觉得自己竟能以一种极其平和的心态去倾听。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那都是她心里的话,是她想跟他说的话,既然如此,他没有理由不好好认真地听她说下去。

    “在那个时刻,”她说,“有人会问你,你是不是想好了,要跟面前这个人在一起,你是不是想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还会跟他(她)一起走下去……所有人,都会回答‘是的’。”

    “……”

    “但是,我想不是所有人都会真的去认真想自己是否做得到,或者说,即使认真想过,当那一刻——我是说,那些你意想不到的艰难困苦——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自己当初的誓言。所以其实仔细想想,在婚礼上发这样的誓,真是残酷又不负责任。”

    “……”

    “可是如果有人说要取消这个宣誓的环节的话,我是举双手反对的。”

    “?”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这才是婚姻的意义——结婚不是为了让两个人在一起,而是为了,当发生困难的时候,两个人不会分开。”

    祝嘉译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这是我后来才领悟到的,从我跟王智伟那段失败的婚姻当中领悟到的……”她却没有看他,还是静静地望着河岸,“可惜有点晚了。”

    他们身旁站着三三两两的游客,天气尽管很冷,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节庆的喜悦,时而低声交谈,时而哈哈大笑,或是干脆拿出相机来,摆出各种姿态大拍特拍。

    运河沿岸的一边是由仓库改建而成的德国餐馆,此时餐馆里灯火通明,还有乐队在现场进行表演,手风琴奏出欢快而古老的巴伐利亚乐曲,从桥上望过去,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能看到穿着传统德国服饰的服务生在翩翩起舞。

    祝嘉译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在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印记。他苦笑了一下,竟有些挫败:“我一直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变得成熟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不行。”

    “?”蒋谣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以为我现在能追上你了,但好像还是不行,”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黯然,“至少对于这些生活的感悟,我还是及不上你——我甚至连婚姻是什么样子的都想象不出来,更别说什么意义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很轻,像是尽量不让她察觉,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某种沮丧的情绪。

    “那你知道你让我领悟到什么吗?”蒋谣忽然看着他说。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神里,仍然有一种淡淡的俯视,然而这俯视之中,更多的是包容。

    “你让我知道,要勇敢面对自己,”她说,“不管是对是错……对要拿出勇气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错也要拿出勇气去承担后果。”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还有她眼中映照出的橘色的光,不禁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小樽的阳光可以融化人的心,却不能融化积雪。在这座充满阳光与白色的海边小城,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蒋谣跟祝嘉译每天只是闲逛,天气好就跳上JR线,去附近转转,最疯狂的一次旅行,是吃过午饭,突发奇想,搭上开往长万部的车,在那里转乘快线到达函馆,在函馆山脚下吃一顿海鲜大餐,然后坐缆车去往山顶,看看号称价值百万元的夜景,然后再赶最后一班夜车回来。在回来的车上,蒋谣累得睁不开眼睛,她把头靠在祝嘉译的肩膀上,车厢里人很少,窗外是一片漆黑,玻璃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这让她想起了从札幌转车去小樽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彷徨不已。可现在……她紧紧地握了握她手中的那只手,手的主人侧过头来看了看她,见她没有抬头,以为那只是她睡着之后下意识的反应,便又回过头去继续拿着手机看新闻。

    有那么一瞬间,蒋谣被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景象迷住了。她痴痴地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还有……他的侧脸。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终于到了要回去的日子,祝嘉译原本是只打算呆十天的,但一个星期之前他已经把机票改成了跟蒋谣同一个航班。回去的前一天,小樽又开始下雪,而且风也变大了,到了晚上,几乎已经变成了暴风雪。

    两人午饭回来之后就再没出去过,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雪,也是一种消遣。晚饭是叫了旅馆的客房服务,菜单上只有两种选择:炒面或是炒饭。

    祝嘉译问蒋谣吃什么,她想也没想:“一种叫一样吧。”

    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有时候反而是一件好事。

    吃过饭,蒋谣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风雪中的小樽,似乎又另有一种风情。

    她听到身后有声响,然后,祝嘉译的身影就映在了玻璃窗上。她看着玻璃窗上的他,他也看着玻璃窗上的她,透过这层厚厚的玻璃,他们看到的彼此,是朦胧的,有一层淡淡的叠影。

    然后,蒋谣笑了,带着一点不安和忐忑。

    “要回去了……”他们好像谁都不愿意先触碰这个话题,可是她想,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

    他还是站在她身后,双手插袋,一动不动。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是期待他会说点什么吗,还是说,她只想要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

    然而祝嘉译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蒋谣的心跳得很厉害,然而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我……”他像是有点不安,“我辞职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在心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天,在电梯里你发哮喘那件事……”他顿了顿,“回去之后,老板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想可能经过这件事他会有些怀疑,而且那个项目还在谈,所以我就请辞了。”

    蒋谣在心里苦笑,老板都是一样的,因为秦锐也没再让她参加谈判。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对秦锐说过的那句话——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只是循着自己的本能,并没有多想,但此时此刻,她忽然想到了原因:因为她是这么了解秦锐,他也许是喜欢她的,但他永远不会像祝嘉译这样去爱一个人,他永远不会比你以为的更爱你,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他没有什么不好,他很好,他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人。

    “就这件事?”她终于开口,转过身来看着祝嘉译。

    “嗯……”祝嘉译垂下眼睛,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年龄是他们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永远没办法越过。所以他一直在追赶,想要拉近距离。思想也好,工作也好,她想他心中大概会有一个标准——她就是这个标准。她想,他应该是想要变得比她更强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但其实……”

    “?”

    “你变得比我以为的更好。”

    祝嘉译看着她,先是轻轻地蹙着眉头,像是在思索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真诚的光芒,于是他释然地笑了。

    蒋谣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结,或者说,他的心上还有一道疤。她不知道这个结、这道疤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可是她知道,她必须等,等待时间将它带走,就像她曾耐心地等待并盼望着,终有一天会与他重逢一样。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些问题,她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未来,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又自欺欺人的蒋谣。

    她看着他的笑脸,发现他的眼角是弯的,这让他的笑脸有一种特别动人的魅力。跟三年前不同的是,他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

    哦,无论如何,她想,这笑脸都让她爱得无法自拔。

    祝嘉译伸出手臂轻轻拥住她,很轻很轻,可是也很温柔:“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不会,”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要履行一个承诺有多艰难,可她还是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窗外的暴风雪还在继续着,可是这好像一点也没有影响人们的心情。祝嘉译把手机插到书桌上那台音响的插座上,悠扬的口琴声响起,他们轻轻相拥,伴着反复吟唱的歌声缓缓起舞:

    So I‘m listening for the weather to predict the coming day

    Leave all thought of expectation to the weather man

    No it doesn‘t really matter what it is he has to say

    Cause tomorrows keep on blowing in from somewhere

    All the people that I know in the apartments down below

    Busy with their starring roles in their own tragedies

    Sunlight sends you on your way

    And those restless thoughts that cling to yesterday

    Never be afraid of change

    I‘ll call you on the phone

    I hate to leave you on your own

    But I‘m coming home today

    ……

    THE END

    ☆、34.十二(上)

    “各位听众朋友们下午好,这里是《书路漫漫》,我是你们的主持人书璐,”曹书璐的声音,十几年都没有变过,“今天我们很高兴邀请了最近凭借《不需要爱的情歌》这本畅销新书的作者——丁苓,来到我们的节目。你好,丁苓。”

    还沉浸在那把温柔又干练的好嗓音中的我,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不由地打了个激灵,然后花了差不多有0.58秒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里。

    “嗨,你好,”我的尾音都有点颤抖,“听众朋友们好。”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书璐微微一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没关系,很多朋友第一次来上节目都会有点紧张,但是等他们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会连话也插不进去。”

    说完,她做了个鬼脸,我不由地笑起来,情绪中的焦炉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好吧,我们来聊聊你的这本新书,”书璐拿起手边的书,封面是一副彩色的水粉画,“事实上,我是昨天晚上才看完的——因为今天要做节目,我逼着自己昨天晚上放弃了瑜伽课躺在床上读完了它——你知道吗,读完之后我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我想也许等我再看一遍的话,就会得到解答,但是!既然作者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我干嘛不干脆先问问你。”

    我对她抱以微笑,算是一种回答。但其实我拿着问题纸的那只手在颤抖,说真的,我没想到她竟会真的很认真地罗列出十几个问题,打算在节目上“盘问”我。

    得到了我的“鼓励”之后,书璐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青春爱情小说——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在人物设定上,它好像不属于青春爱情文学的范畴。那些年纪小一点的读者,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他们其实不明白婚姻,也许他们有憧憬,但他们憧憬的肯定不是在这本书里面蒋谣的婚姻。至于说那些二十五岁以上,已经结了婚或者已经有过一些经历的读者,可能会觉得你在瞎说——哪有祝嘉译这样的人?”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位我从小就很崇拜的电台主持人第一次见面竟一上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所以,”她微微一笑,仍是我印象中那个温柔又亲切的书璐,“你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设定——这样一个,怎么说呢,有点‘吃力不讨好’的设定?”

    我花了1.36秒来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便开口道:“呃……事实上,我的出发点,是想写一个现实的故事,非常现实。夫妻之间的感情疏离,婚外情,背叛——尤其是背叛,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利益冲突,等等……这些东西并不好,它们是丑陋的,但它们真的存在。”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点紧张,脑子里竟一片空白。然而我抬头看了坐在我对面的书璐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自顾自地低头看后面的节目稿,而是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听我在说什么。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肯定和鼓励,只是那样短短的一瞥,我觉得,我的脑袋忽然又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不能因为那些东西丑陋,就拒绝承认它们的存在,拒绝承认自己心里会有这样丑陋的一面。相反的,我想在故事里说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发现出现在生命里的丑恶越来越多,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我们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时候,会被自己吓一跳。可是我们不能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就像蒋谣说的,我们应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对于那些年纪小的读者,这个故事是告诉他们,爱情或者婚姻的确是很好,但是它也有坏的一面,也许现在还没有碰到,但是不要掉以轻心。对于那些不再年轻的读者——我不知道样称呼会不会惹怒一群人——但是我想说的是,这部分读者可能已经有了一些经历,看过或是经历过一些事,那么对他们来说,我希望他们能从蒋谣身上看到一种不能被磨灭的勇气和希望。”

    “嗯……”到底是当了十几年的电台节目主持人,曹书璐就算是鼻音都显得很可爱,“那么你自己呢,你对蒋谣这个人物是怎么理解的?”

    “我……”我顿了顿,理了理思绪,才继续道,“我认为她身上有很多缺点,她身上的缺点很多人都有——包括我自己——比如说自私,比如说面对困难的时候会有些懦弱,还有就是拖延症,迟迟不肯做决定,不敢面对现实,等等。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我想这种想法和认识的转变本身就很不容易,我们总是有太多的理由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同时也忽略了别人的感受。所以我觉得她……很勇敢。尽管她犯了错,她不值得原谅,但是……我不能说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会说我觉得她很勇敢。”

    书璐一直微笑地看着她,好像这并不是一个电台节目,而是……一个读者跟一个作者之间的对话。

    “那你呢?”我忽然忍不住地看着她,问道,“你对蒋谣有什么看法?”

    书璐似乎有些诧异,大概,很少会有作者在节目中问她的看法,可能更多的时候,不停地抛出问题的那个人是她。

    “我……”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光芒,“我觉得她是个很复杂的人物,是一个……仿佛是好几个人的结合体。在她身上,我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比如说女性在这个社会中的彷徨、无助——还有包括你说的懦弱——但是同时,我也能看到一种自省和自强。可以说,我看完这个故事,想得更多的倒不是蒋谣的命运,而是一个现代女性在生活中的举步维艰。”

    我张了张嘴,没想到她竟如此一针见血。

    “我认为蒋谣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书璐说,“尽管受过良好的现代教育,但骨子里,她还是传统的,不然她一开始不会那么竭力想要保住自己的婚姻。”

    “对……”我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她又接着说,“很多不再年轻的读者——也包括我自己——我们认为,尽管你有一部分的东西写得很现实,但是还是带有童话色彩,尤其是祝嘉译这个人物的设定,现在哪里还会有爱得这么无私这么不顾一切的男人,这应该只有在琼瑶的那个年代才有吧。”说完,她挑了挑眉。

    我不禁被她的表情和语调逗笑了:“我想,祝嘉译这个角色,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寓意。”

    “?”

    “他代表‘我们最初的爱情观’,”我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像祝嘉译这样去爱过一个人,如果幸运的话,这种状态会延续一生,可是还有很多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占的比例有多大——这部分人,不可避免地在感情的路上被伤害过,或者没有人伤害他们,只是社会和环境改变了他们,然后,这些人变成了‘蒋谣’,变成了‘秦锐’,变成了‘王智伟’……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祝嘉译’啊,就像我们不应该拒绝承认这个社会有恨丑陋的一面一样,我们也不应该不承认有美好的一面啊。”

    书璐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感兴趣,她看着我,忽然扯了扯嘴角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看完之后,我一直觉得,整本书里面尽管一直在剖析蒋谣的心理,我们仿佛看着她从一个相信爱情、热爱生活的小女生变成了受过伤害后自私自利的女人,然后,她遇到了祝嘉译,被宠爱、被呵护,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可是她又已经过了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年纪,相反的,在关键时刻,她反而愿意放弃自己的幸福去承担一份责任……一直到最后,她终于成长为一个懂得豁达与忍耐的女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她的成长,看到了她的勇气。然而我想说的是,我觉得在成长的不止是她,还有祝嘉译,甚至于,我觉得祝嘉译比蒋谣更勇敢。”

    “?”我轻轻地蹙了蹙眉头,看着她。

    “因为他还敢再来一次啊,”书璐说,“在受到伤害之后,他没有变得跟蒋谣一样,他没有再去伤害别人——尽管他也闹过别扭——但最后他还是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接受了蒋谣。所以最勇敢的人是祝嘉译不是吗?”

    “……”

    “不过我唯一有点没弄明白的是,”她说,“便利商店的那出戏有点略微做作,还有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那段充满j□j意味的对白又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看着对面这个女人,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我忽然有一种快要被看穿的错觉,仿佛只要再多看几遍,她就能通过这本书,了解我在想什么,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心底产生一种没来由的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她的问题,我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忽然昏倒,或是口吐白沫什么的,那么明天早上我也许就能上头条,说不定书的销量还会再创新高……

    “哦,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就在我闪神的时候,聪明如她,忽然就不着痕迹地帮我解了这个围,“我想这些问题,还是留给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吧。所谓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相信各位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除了“是啊”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好吧,”书璐又说,“尽管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不需要爱的情歌》,我们接下来还是要放一首歌,而且,是一首不折不扣的情歌。”

    后面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红灯早就变成了绿灯。我吁了一口气,有些手忙脚乱地换了排挡,踩下油门,驶上了高架路。

    此时正是周日的下午,电台里正在播放的,就是我前两周去录的那档电台节目《书路漫漫》,说真的,今天我是在编辑的一再要求下才鼓起勇气听的——因为事后回想起来,我真觉得我自己蠢透了,跟书璐比起来,我就是一只木讷的猴子。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听下去,因为我那位新编辑说,她还帮我安排了好几个这类的访谈,我必须从失败中好好总结经验。

    此时此刻车内音响中传来的并不是我的访谈,而是一首轻快的旋律,我完全没有听进去,自顾自想着心事。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按了一下方向盘上的按钮,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沙沙的电波信号。

    “喂?”一秒钟之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毫无预警地回荡在车厢内。

    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油门,车速减了下来,后面的车又不耐烦地按喇叭。

    “喂……”我僵硬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在干什么,说话方便吗?”

    “啊……”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在开车……”

    然后我意识到这个回答实在模棱两可,便又说了一句:“你说吧。”

    “嗯……”对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刚才听了你做的那个电台节目。”

    “……哦。”刚才在后面按喇叭的那辆车已经超到了我的前面,扬长而去。我重新找到油门,一路往前开去。

    “没什么……”电话那头的他,像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只是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忽然听到了……很想知道你最近怎么样。”

    我咽下嘴里的干涩,尽量用一种自然的口吻说:“嗯,我……还不错。”

    “我听同事说你新书卖得很好。”

    “好像是……”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祝贺你。”

    “谢谢……”

    “最近……还好吗?”他好像是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不错。”

    “……”

    我原本不想说下去的,但是他的沉默,却让我忽然很害怕冷场:“好像又红了一次,就像在走以前的老路,采访、问答,人们很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写这样一本书——甚至那些压根没看过的人也想知道。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就像那个时候……”

    我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唱片放到一半就被人切断了电源,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该提到过去,那段,曾经有我跟他的过去。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好像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到我的近况后,觉得很有趣:“忙,总比不忙好。”

    “对……”听到他这( 不需要爱的情歌 http://www.xlawen.org/kan/36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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