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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阅读

    只有四个长期女佣,过年过节,举办些聚会派对时,唐氏夫妇才会请多些短工回来帮忙收拾,做家务。唐家的人都没把桃姐当下人看,但桃姐自行承包了大部分家务事,每天都忙个不停。对此,唐逐雀早已有些意见。不过,父母坚称家里房间不多,除了两天打扫下卫生,每天一日三餐的准备功夫,也没什么必要请更多工人——

    母亲什么都好,但太会算账,算盘打得很精,日常逛街购物也会计算下花费预算;而父亲,则是太迁就母亲,家里的大事小事都不怎么管。

    桃姐是奶奶的好朋友,领着几千的微薄月薪,大大小小,零星琐碎的家务活全部都做,在唐家忙碌了三十年。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真诚笑脸对待之时,却不知怎么更好地去报恩。

    唐逐雀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整个身子就像深深陷在柔软的云端里,拔身不了。与叶庭鹰相识后,经历过长途跋涉的辛劳,她爱极了柔软舒服的被窝;爱极了夜深人静时听着耳边那些低沉醇厚的歌曲时的宁静;更是爱极了一觉到天明的酣睡——

    简单的休息后,她换上一套舒适的家居服下楼去。

    厨房里,待她系上围裙,桃姐打开储物柜,拿出家用电子秤称量着熬海鲜粥的各类主要食材:稻米,虾仁,鱿鱼,海参,螃蟹,贝丁,青鱼,白酒,葱姜末等。

    “小姐,熬海鲜粥最好用这种东北大米,软硬适中,淘洗干净后加适量盐,香油,温开水搅拌均匀,浸泡上三个小时,大米吸足了水分,粥才能熬得软糯,而香油,可以让口感更香,盐加些许,更带味。”

    “稻米与虾仁的份量差不多,鱿鱼,海参,贝丁,青鱼都只加虾仁的一半即可。海鲜要挑新鲜的,海参泡发后,全部海鲜都切小块,放开水烫会,掏出后再用冷水冲洗一遍。”

    “对了,一般都是挑这种花蟹,处理时有点麻烦,以后再慢慢教你。大米浸泡后,就把准备好的所有海鲜食材放入锅里,加水中火慢慢熬——”

    桃姐一边示范着,一边耐心地教着熬粥的详细步骤。

    唐逐雀听着,似懂非懂。听时,也不算很难,但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虾蟹,她实在有些害怕,不知怎么去下手处理。

    一番亲身传教后,桃姐洗干净两手,与她在厅里的沙发坐下详谈。

    “小姐,桃姐真是老了,现在干活手脚也慢了几拍。以后,你慢慢学,实在学不会就让林阿姨熬给你吃,千万不要饿着肚子。”桃姐抚了抚她的脸颊,慈爱地笑道。

    唐逐雀定定地望着面前老人家脸上那些越来越明显的皱纹,以及头顶的黑白参差的银发,眼眶一热,眼角发涩,视线很快像蒙了一层薄雾,岁月催人老。

    “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请多几个人回来,你以后别再忙这忙那,好好休息,小雀好好照顾你——”唐逐雀心头一热,马上保证道。

    “唉,桃姐与你奶奶上山下乡时每天有十多个钟头都在地里干活,冒雨,顶着烈日,每天只吃两顿,那些日子真不好过,但都捱过来了。家里这些杂活又不算多,不累。桃姐是真的老了,61了,腿脚都跑不动了。”

    “桃姐真不放心,小姐你,先生太太都不会做饭,我想过两天在家里举办个厨娘大赛,挑个厨艺好的阿姨回来给你们做饭,这样,以后,桃姐要走,也就走得安心——”桃姐叹叹气,讲述心中的忧虑。

    听着这些话,唐逐雀的眼角更涩了。她不明白桃姐为何对他们一家子这么好,也不明白为何桃姐一生不婚不嫁,很多事她都不明白。

    “桃姐,别说这些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一定会的!你对我们这么好,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面带歉意,唐逐雀安慰着,嗓子带点哭音。

    “呵呵,小姐,生死由命,桃姐没那么快去跟阎罗王见面,只是,身子骨确实不行了,得赶紧给你们找个煮饭阿姨。桃姐现在也没想到苏少爷果真会跟你离婚,看来,你奶奶说得真对,那先生真是神算子。”桃姐想起往事,又叹了叹气。

    “桃姐,我奶奶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哪位神算子先生?”奶奶说过苏温泽会跟她离婚?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没记错的话,奶奶刚去世后,她跟苏温泽的恋情才慢慢浮出水面,奶奶怎么可能知道他俩后来会结婚,然后离婚。

    “小姐,我陪你奶奶去美国治病时,你奶奶碰上位老同学,据说是位算命先生。你奶奶让那算命先生给你占卦算命,那算命先生说你年轻时有段大好姻缘,但有缘无份,阻滞重重,哪怕结婚也要离婚,注定二嫁,还说,还说你27岁时会,会——”后面的话,桃姐支支吾吾,不继续说下去。

    “桃姐,这些事是真的?我27岁时会怎么样?”这些话让唐逐雀很是有些惶急。

    “那先生说小姐你27岁会有血光之灾,或许难逃一劫,你奶奶起初不信,与他理论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又信了,你奶奶说她那位老同学不是职业神棍,很多事都算得很准。之后,你奶奶很担心,整天睡不好,还请了著名的大师为你祈福,又放弃化疗,全身心投入基金会,以及那几所孤儿院。我苦劝,她也不听,现在想来,你奶奶是在为你积福积德啊,她生怕连你这个唯一的孙女也没了。”桃姐的手有些颤抖,含着泪说完。

    这些话,宛如一波波的风浪,不断吹打着她那颗飘摇不定的心脏,猝不及防,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桃姐不会骗她,奶奶,真的是为了给她积福积德才不顾病情,远赴美国,打着就医的幌子继续筹资兴建孤儿院?她一直以为,奶奶倔强地远离海沙,是因为姐姐车祸离世的痛苦阴影。

    唐逐雀双手捂住脸颊,两行热泪从眼眶里滚滚涌出——

    “小姐,你别哭啊。你奶奶吩咐,这些事绝不能让你,老爷,先生太太知道,但桃姐实在是怕,越来越怕,那算命先生说的话灵验,你和苏少爷感情那么好,竟然也离婚。不过,你奶奶留下吩咐,每年让人安排大师给你祈福,你奶奶名下的基金会每年也相继拨款继续援助贫困儿童,兴建小学,你奶奶她做了这么多好事,好人好报,菩萨会知道,会保佑你,你会没事的,别怕别怕。”桃姐从茶桌一旁拿过纸巾,递给她,慌忙安慰起来。

    桃姐的嗓音都颤抖了,眼角的皱纹淡淡的濡湿。唐逐雀接过纸巾,赶紧抹干眼泪,“桃姐,我不怕,只不过,奶奶肯定是为了我,没能好好化疗才死的,我心很痛,心里很难受——”

    “傻孩子,别怪自己,不关你的事。你奶奶让那先生为你算命时,已是胃癌晚期,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即使化疗,也不一定能全部杀死,你奶奶身子也受不了长年累月的化疗,唉,先别说这些伤心事,小姐你回房洗个脸。大米泡这么久,也够时间了,桃姐给你熬粥去。”桃姐拍拍她的肩膀。

    唐逐雀深深呼了口气,拿过一把纸巾,抹干眼泪,鼻涕,上楼去,只是,眼泪刚抹干,下一秒,热泪又滚滚而下——

    桃姐望着上楼去的娇小身影,叹叹气,手背抹了抹眼角,心底暗道:婉容姐,你可别怪我啊,我是真的越来越怕,就跟你一样,最近老是睡不安好。小姐她早些知道算命先生的血光之灾预言,做好心理准备,这两年就能避忌点。婉容姐,小妹我千盼万盼,就希望老天可怜,菩萨保佑,小姐她能逃过那劫,这样,我少活几年,早点去与你包饺子也行——

    宿仇未明,求助无门

    知道奶奶私底下因她所做的善事,唐逐雀大哭一场后,数日来,累积胸腔那股苦闷与憋屈似乎也随着眼泪排泄出来,反倒舒畅了些。

    她回家后的第三天,唐氏夫妇才从香港赶回家。

    高速公路,黑色的奔驰里,唐展和握紧黑色文件夹,里面有三份草拟的标书副本,愁眉深锁。

    楚雅君依偎在丈夫身旁,不时抬眸望望他的愁眉,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话。

    很快,车子便返回唐宅。

    唐展和不顾妻子的低斥,自行打开车门,穿过客厅,径自回房去。

    “太太,唐总他还在生气?”陆雷锁了车,撑着把黑色遮阳伞,为老板太太遮挡阳光。

    楚雅君回首,脸上依旧是优雅,客气的笑容,“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事没事。陆先生,不如赏光跟我们吃顿便饭,听桃姐说,小雀也搬回来小住一段时间,还得请你帮我再看着她,别让叶庭鹰那边的人来找她麻烦,有事立即通知我。”

    “太太,这个自然。别说什么赏光,桃姐的手艺那么棒,能吃她做的菜,陆雷是求之不得。”

    陆雷笑笑,跟在身后,进了客厅。

    唐逐雀已再三吩咐桃姐别把算命先生说的什么血光之灾告诉自家父母,以免爸妈徒添担心。其实,那些事她是半信半疑。奶奶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出身,从不迷信,却那般相信那算命先生的话,事出有因,她想过些日子去拜访那位先生,细问清楚。

    唐逐雀让桃姐以后都与他们一同用餐,并请多几位女佣回来,破天荒地,这次,楚雅君也不反对。席间,唐展和默默无语,低垂着头,只是不时给女儿,桃姐夹了夹菜,一顿饭,就在陆雷与楚雅君的客套闲聊中过去。

    饭后,楚雅君与陆雷依旧围坐厅内的沙发,闲聊不停。

    唐逐雀跟随桃姐,去了花园。桃姐拿着两个浇花的喷壶,道,“小姐,刚才,你爸肯定有什么烦心事,事情还不小。”

    唐逐雀也感觉出来了,只是还没问,好奇问道,“嗯,应该是。桃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父亲木讷老实,家里,外面的饭桌上除了憨厚地笑笑,礼仪性地给人夹菜,问候几句,都很少说话,与母亲的健谈截然不同。单从表面,应该很难看出来父亲有没烦心事。

    “桃姐不会看,只是平时,你爸不大爱吃洋葱,刚才一顿饭,他却吃得不少,心思似乎都不在饭菜上,不知在想甚么。”

    “老爷养殖的这些百合,这么久了,很多根都枯萎变干,救也救不过来,看来要清理掉,重新再种。”桃姐对着花园六角亭旁边的那些盆栽百合,利落地浇水。

    唐逐雀摇摇头,“桃姐,随其自然吧,别再种了,好麻烦。爷爷中风瘫痪后,连走路都有困难,也不会再记挂这些花。爷爷那次如果没来搬这些花,也不会摔倒,中风。”

    “唉,小姐,百合是你奶奶最喜欢的花,你爷爷怨自己没足够关心你奶奶,你奶奶患病也没及时发现。他很愧疚,后来才养殖这么多盆花,小姐,别怪你爷爷——”桃姐劝道。

    唐逐雀点点头,她自然不是怪爷爷,是惋惜,无可奈何的惋惜。人都死了,这些盆栽百合花,又有什么意义,奶奶看不到,却浪费了爷爷的多年心血,累倒中风,以致一病不起。

    “桃姐,小雀冒昧问你个问题,为何不结婚啊,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奶奶说,你以前很漂亮,很多人追,不愁嫁才对。”唐逐雀又想起了桃姐坚持孑然一身,她实在不明白。桃姐确实老了,但眉宇间看着让人舒服,年轻时肯定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

    桃姐放下手里的浇花喷壶,想了一会答道,“小姐,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喜欢的人,很多还不止一个,桃姐也不例外。”

    “那为何不与他结婚?”唐逐雀有点迫不及待,这问题真是有点白痴,但她还是问出口了。

    “嗯,桃姐想要嫁的人是跑船的,桃姐的老乡,大家都叫他亮哥。那次,他出海后就没回来,我们结不了婚。”

    “桃姐,你不结婚难道就是因为在等他?他家人呢?桃姐,你很爱他?”这样简单的答案显然不够,唐逐雀想知道更多。

    “亮哥是桃姐唯一想嫁的人,他没回来,我后来就没想结婚这事了。小姐,我们回去吧,待会不如问问你爸有什么烦心事,公司可能有什么问题。前天,表小姐打电话来,留言让你回家后去找她,桃姐忘了这事,刚刚才想起。”桃姐笑笑,看来,不愿多说自己的感情事。

    唐逐雀对自己冒昧的追问略显尴尬,点头同意。目测,桃姐不结婚,跟她想象的原因差不多。

    而表妹找她,多半又是为了昏迷不醒的高浩然。高浩然自杀后,高水然就请了长假,没再去唐建上班,公司有什么问题,估计她也不会知道。

    客厅里,楚雅君见她俩回来,本来就笑着的容颜更是多了几分愉快,“小雀,快过来妈身边坐,你怎么突然搬回家来住啊,那男人准许的?”

    “妈,我想家就搬回来啊,他不准许也管不着。爸他有什么烦心事?”唐逐雀刻意把话说得符合母亲的心意。母亲希望她嫁人后,无论嫁给谁,都要善待自己,独立自主,别太过温婉,免得让自己受委屈。这些想法,她很明白,还没嫁给苏温泽,就明白了。只是,明白的事却也不一定能做得到。那三年多的龟孙子,寄人篱下,以泪洗脸的苦日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爸?他没什么烦心事,妈坐车累了,先回房休息。小雀,你有时间去看看水然。”楚雅君打了个哈欠,上楼去。

    这些年来,父母即便有什么烦心事,也从不会亲口告诉她,唐逐雀倒也习以为常了。待母亲走远,她那质询的眼神落在拿着手机,使用聊天软件把.妹,不对,应该是泡美少妇的陆雷身上。

    陆雷接收到那抹质询的眼神信息,摇摇头,“大小姐,别这样望着我。你爸妈耍花枪,我无能为力啊,怎么突然间搬回来了?莫非,你那位猎鹰找女人,被你抓.奸在床?”

    陆雷脸上没有戏谑的笑,语气调侃得一板正经。

    “陆大哥,他找女人,我真管不着,为何你叫他猎鹰?”唐逐雀来了些兴趣。

    陆雷给别人起花名,多少都有些根据可寻。比如,陆雷曾说父亲是海沙阿甘,木头木脑,胸中却有一团火;林市长是秃头鸭,代表特征是哦哦哦地说大话,只会开空头支票——

    “大小姐,猎鹰,也就是鹰隼。在阿拉伯很多国家,尤其是阿联酋国度,猎鹰被视为权力,财富,地位的象征,猎鹰这种猛禽,生性凶猛,难以驯服,捕猎时最为忠诚,好斗嗜血。叶庭鹰是狠角色,屡屡收购,打击其它弱势企业,哪一处不像,我哪点说错了?”陆雷翻了翻眼皮,解释道。

    唐逐雀嘴角抽了抽,无法反驳。原来,不止是她,陆雷这个海归派,对海沙人事物不太熟悉的人也是这样看待叶庭鹰那男人。

    “陆大哥,你认识凌霄纶麽?他与叶庭鹰有没什么宿仇?”唐逐雀想了想,还是决意问清楚。问了很多遍,但叶庭鹰根本没打算告诉她凌霄纶返回海沙寻仇的原因。

    “凌霄纶?嘿嘿,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是凌霄堂的堂主,听闻为了一个女人与虎啸堂堂主胡虎,也就是他的老大反目成仇,为人小气,做事狠辣。大小姐,你问这些事做甚么?”

    陆雷满脸狐疑。

    “陆大哥,你说了等于没说。这些传闻,孰真孰假,还不清楚呢。有没办法帮忙查清他与叶庭鹰之前结下什么梁子?我可以打包票,他们两人之间有宿仇,明争暗斗。”唐逐雀有些失落,陆雷对凌霄纶的认识程度,与外间传闻的差不多。

    “大小姐,你爸妈请我回来,并没说要做私家侦探这些常规任务。况且,凌霄纶现在在海沙并没什么地盘,当年,他一走了之,凌霄堂那些手下七零八散,很多都从良了,再说,人家总不会出卖自己的老大吧。现在,再要去查他与叶庭鹰之间的纠纷,人脉起码要强大,深入到海沙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那层关系。”陆雷露出为难的表情。

    “陆大哥,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唐逐雀越听越懵。

    “当年,凌霄纶主要是靠借贷和赌博行业发家,他离开海沙后,名下的那些地下赌场,众多借贷所都被他手下稍微有实力的兄弟接管。而能接管地下赌场,借贷所的那些人,几乎都是凌霄纶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么,或多或少就能知道些他们堂主与别人的不快纠纷。”

    “这么多年了,很多事都不一样,他们可能与凌霄纶再没有什么联系。人都很现实,只要你给他们一些甜头,或者跟他们混上道,可能就能探听些内幕。”

    他娶我嫁,各取所需

    “不过,近距离去接触那些人,始终不是那么好。而要花大笔钱去探听这些事,也太冒险,还不一定能查清楚。大小姐,你为何这么关心他们两人的事?”陆雷解释一番后,脸上的狐疑表情越来越深。他想来想去,这些事,知道又有什么意思。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那算了,陆大哥,不麻烦你。”唐逐雀听明白了些,心底的失落感却是更强。叶芷玥因为救她,才落在凌霄纶手上,近日来也渺无音讯,她越来越觉得亏欠叶芷玥,若叶芷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是原谅不了自己!

    “嗯,原谅我帮不上忙。大小姐,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陆雷讪笑着,道别。

    送陆雷出门后,闷在房间里直到晚上八点,唐逐雀才关了电脑,换装驾车赴会。她昨天约高健然今晚八点半在维也纳酒店吃饭。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吃饭,但去高宅的话,她若与高健然因争夺工程的事吵起来,表妹高水然夹在两人中间,必定很为难。

    她车速素来很快,原本预计要半小时的车程,只花二十分钟。随着侍应生的指示,很快进了预定的包厢,只是没想到,高健然比她更早到达。偌大的华丽包厅,只有她与高健然两人,唐逐雀的脚步稍显迟疑。

    “小雀,你来了,来,看看吃什么。”相比之下,高健然的表情比她的淡定得多。她刚坐下,高健然便递给她一本厚厚的菜牌,菜牌是大红色的硬质纸板所制,文件夹尺度,拿在手里,有些重量。

    唐逐雀无心吃饭,随意翻了翻菜牌,还是毅然放下。

    高健然笑了笑,拿过那本菜牌,随口问道,“是不知吃什么?要不,让二表哥帮你点?”

    “额,不是,二表哥,先别点菜,我不饿。你上次过来我家,是有什么事麽?”唐逐雀阻止道。叶庭鹰的话深深印在她脑海里:高天股份欲吞掉唐建,人心不足蛇吞象!高健然拉拢唐建老客户的举动,大家都看得见。她的心里实在很复杂,一方面,很想大声质问高健然为何不顾亲戚关系,老与唐建争夺工程,一方面又觉得此举毫无意义。

    “小雀,你跟叶先生他感情好不好?”高健然翻着菜牌,答非所问。

    唐逐雀摇摇头,很老实地答话,“不好,他娶我嫁,只是各取所需。”从一开始,她就并不打算把那三百亿交易的原委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此话后,高健然脸色变了变,是失望之色的流露,但很快又淡定过来,垂目不断翻看着菜牌,五分钟后,唤来侍应生,点了几个菜。

    高浩然,高健然两兄弟,长相皆是一般。但高健然,今年33岁,属于那种拥有儒雅气质的男人,身材高挺瘦削,衣着不古板。那件黑白相间,横条纹的衬衫外,是浅灰的阿玛尼西服套装;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典型的蛋挞型发型,看上去,显然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

    两名女侍应生的视线都落在高健然的身上,服务的态度因为心仪的男人,更加谦恭!

    唐逐雀绞拧着手指,思索着更好的问法。

    半晌,两人都不说话。包厅,只有那两名女侍应生与外面负责端盘送菜上来年轻男服务员的说话声。上完菜后,那两名女侍应生也都退到门外候等。

    唐逐雀不时望了望对面不太熟络的表兄,心中有万千疑问,却不知怎么开口,那些问题就那样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几分钟后,还是高健然打破一室的静寂,问道,“小雀,水然她说得没错,你跟温泽离婚后,变得更寡言少语。想必,温泽伤得你很重,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二表哥,离婚后,我们没再联系了。”唐逐雀摇摇头,不由得在心底妈蛋地骂一句,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别人不提起的话,苏温泽这个名字,模糊飘渺得放佛是她上辈子的朋友。这些日子,她刻意不去想苏温泽的笑脸;刻意去忘记他与其它女人,尤其是与白若玫缠绵时的一幕幕;刻意忘记苏温泽是间接导致自己大表哥自杀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高健然似乎并不知道苏温泽与白若玫两人,缠.绵,爱到孕育出结晶的事,间接害苦了他亲大哥。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依稀可见的小提琴琴声,给一室的静寂添了些生气,缺乏交流的两人把话题很自然就转到了赞叹提琴声的悠扬上面,嘴巴,则开始吞吃着美味的佳肴。

    十多分钟后,很少说话,嘴巴却不断动着的女人已七分饱。

    唐逐雀拿过桌边一包湿巾,慢慢抹干净嘴巴后,拳头握了握,还是开了口,“二表哥,能不能跟小雀说说,顾局为何把花苑这单工程转批给你们高天股份?”

    这事百思不得其解!顾诚家的公司,盛食集团与高天股份也没什么往来。难道,顾诚那卑鄙小人真的就为了与叶庭鹰的争闹,把气撒到她身上,进而报复唐建。如果真是的话,顾诚,真是卑鄙无耻到举世无双。国土资源局有他这样一位领导,唐建以后的发展肯定就更艰难了。

    “这事你爸妈没跟你说清楚麽?国土资源局那边考虑到花苑那地面积广大,你们唐建在建筑行业虽有数十年经验,但资金不足,倘若动工后资金周转稍有不灵,就延误工期,影响进一层的施建。这单工程,影响力极大,容不得出任何差错。”高健然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问题,解释得不慌不忙,压根没思考后就一溜嘴说着。

    唐逐雀有点不高兴,更确切地说,是一阵恼火。高健然敷衍式的解释没让她释疑,反倒让她更确定心中原先的想法。

    确实,唐建虽资金不足,但与银行方面诚信借贷后,绝对能应付得来。高天股份,现有的备用资金恐怕也不足以应付长达三年的庞大施工费用吧。既然容不得出任何差错,就更应该交由建筑领域的鳌头—唐建来筹划,准备测量,动工才对。完全就是借口,敷衍——

    顾诚那该死的大乌鸦,摆明是报复!

    一顿饭,很快就在她的腹诽中结束。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时,高健然接了个电话,语气柔和,亲昵,应着,“嗯,都可以,你挑的我都喜欢——”

    唐逐雀猜想是他的女友打来蜜谈,识相地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车子。她驾车离开时,一旁的高健然朝她挥挥手,接着弯身钻进一辆银灰色布加迪。

    二表兄显然没大表哥那么好说话,他可能早与顾诚连成一线,互惠互利,而姨父,迷恋赌博,这些年来,都无心理会公司的事,再打亲情牌也没意思。回家途中,唐逐雀思前想后,更肯定了需要叶庭鹰伸出援助之手的想法。

    晚上,泡澡后,她想起叶庭鹰说的话,心生一念,拨打起自己的手机号码,听到忙音的女声提示语,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没错,叶庭鹰,绝对不可能有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手机卡。毕竟,那男人说的话,有时没什么可信度。

    为了公司,犹豫片刻,她还是硬着头皮,拨打给联系人注明为叶庭鹰的号码——

    简短的铃声之后,略显沙哑的男声传来,“夫人?总裁没空,您有什么事吗?”

    接听者是古东然,唐逐雀那颗紧张的心脏一下子就放松不少,嗓音也柔和起来,“古大哥,是你啊,你们总裁呢,他去哪了?”

    “额,这个,夫人,总裁现在在凌霄环宇城酒店,暂时没空。什么事啊?要不你发个信息过来,或者晚点再打过来。”古东然迟疑了两秒,才简短告知。

    凌霄环宇城,还是酒店,印象里,凌霄酒店是他调.教小女生的圣地,他又去见那个清清姑娘了麽?他那头老牛真是喜欢啃.嫩草!唐逐雀嗯了声,挂断电话,心绪却莫名地烦乱起来。

    叶博宏出国后,没人管他了,放任自流,她这个用来讨好叶博宏的所谓妻子,也是一颗棋子,自然就更没资格管了。打开一部最新上映的科幻片,聚精会神地看片等待,零点后,却也没等来那人的来电,唐逐雀把手机放置于床头柜,关灯,钻进被窝。

    漆黑的夜里,她辗辗反侧了大半个钟头,虽有些倦意,却始终无法入眠。胸腔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心绪如黑云压顶——

    ******

    凌晨三点,苏宅,白若玫的房间,她不断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听见机器女声的忙音提示语,马上挂掉,继续回拨过去。十几次反反复复的拨打电话动作后,她跺了跺脚,换下一身鲜红色睡裙,套上件长袖棉裙,推开房门,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下楼去。

    她刚下到二楼,二楼某扇房门也被人轻轻推开,白诗韵拖着双精致镶钻的人字拖跟上女儿,低声斥责道,“阿玫,三更半夜,你又下楼做甚么,快回去睡觉。”

    “妈,你怎么还没睡?”走廊,稍显昏暗的灯光下突然出现的人影,让白若玫吓了一惊,她慌忙转身,看见身后的来人是自己的母亲,松了口气。

    卑贱跪求的白诗韵

    “你这样,让妈怎么睡得着?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老下楼去做甚么?”白诗韵拉过女儿,移步到走廊的转角处,低声问道。

    “妈,哥现在还没回来啊,我睡不着。嘉良说哥今晚没去公司,他一大早出去,不知去了哪里。我想去银沙湾那栋别墅看看,哥或许在那里过夜。”白若玫附耳在母亲耳边,低声回话。

    “阿泽不回来,你就不睡觉了?阿玫,你别太任性了,三更半夜,难道要孩子陪着你受罪?快回去睡觉!”白诗韵听完,拽住女儿的手腕,脸色不太好看,眼角里,冷淡以及不屑取代了先前的担忧。

    “妈,你先回房睡,别管我,我一定要知道哥去了哪。”白若玫挣扎着,语气十分坚决。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你大着肚子,开车很危险,要去妈陪你去。”白诗韵的语气也坚决无比,并且不时回头,看看走廊有没人。

    “好吧,妈,你先回去换件衣服,我在楼下等你。”白若玫放弃了挣扎,点头同意。

    白诗韵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卸了妆的脸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有些苍老憔悴。她刚推开房门,一眼瞧见坐在房间沙发里的半裸男人,啊的叫声冲到了喉咙,在男人射过来的冷怒视线下,慌忙捂住嘴,直直僵站在门边。

    白诗韵,见了发怒的苏豪,不像老鼠见了猫,而更像瘸腿的老鼠见了四爪尖利的大野猫!

    三四分钟过去后,门边处,僵直的女人才挺直腰背,走到沙发旁边,柔声问道,“阿豪,你怎么醒了?”

    “刚才去哪了?”苏豪头也不抬,冷声反问一句。

    “我担心阿玫她踢开被子,着凉,上楼去看看她。”白诗韵咧开嘴,柔声答话。

    “阿玫她肚里的孩子是不是阿泽的种?”苏豪冷笑两下,抬头,冷眼瞪着垂头耸肩的女人。

    白诗韵身子一震,仿似听到什么惊天噩耗,头垂得更低了,嗓音发颤应道,“是是,这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那你后天带她去医院,秘密打掉,最好别让阿泽知道,否则,你们两母女马上滚出我们苏家!”确认心中的猜想后,苏豪的语气更阴冷,交代一句后,起身,走向那张华丽的大.床。

    白诗韵脸色惨白,身子发抖不停,十几秒后,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男人身边,垂头恳求,“阿豪,阿玫的肚子都有四个多月了,要打掉的话,只能引产,但引产对女人身体伤害很大,后期休养稍有不好,可能会导致不孕,或惯性流产。可不可以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毫无先兆,白若玫私下与高浩然分手,高浩然懦弱到吞药自杀,真是没用,而高健然接掌高天股份,已彻底坏了他的大计!如今,还想让这个孩子留下来,休想!苏豪铁青着脸,丝毫不理会女人的恳求。

    白诗韵见他脸色铁青,不作多想,噗通一声双膝跪下,哀声恳求起来,“阿豪,就当我求你。你也看得出来,阿玫真心喜欢阿泽,他俩并没血缘关系,不算乱Lun。何况,这孩子是你的亲孙子啊,不要打掉孩子,不要打掉孩子,求求你,好不好?”

    苏豪只是冷眼盯着双膝跪在地板的,连声哀求的女人,铁青的脸色不曾缓过分毫。

    “阿豪,求求你了,让这孩子留下来!顶多以后,每个月,我保证不再买衣服,珠宝首饰,省下的钱把孩子抚养长大—”

    白诗韵见他不作退让,双手扯上他秋裤的裤管,轻轻摇着,半老徐娘的脸上,那双杏眼噙满热泪,那副跪地哀求的卑贱样儿完全比得上红墙里,那些奴才一个劲哀求主子饶了自个儿狗命!

    只是,她越是哀求,床沿的那个男人脸色越是铁青,眼神越是阴狠。

    这女人,如此护女心切,倘若是旁人,怕是必定心软感动得下不了狠心。只是,他苏豪深知她的蛇蝎心肠,此刻她如此的卑贱哀求模样,没挑发他心底的同情,反倒让他心里有一阵阵痛快,落井下石之意。

    “疯婆娘,这般哭求,是做给谁看呐?你的女儿就矜贵,别人家的孩子就贱如草芥?雅君她有仇必报,是什么性格的女人,你比我更清楚不过。倘若我把你当年用阴.招,害她流产的事公诸开来,别说没钱再买珠宝首饰,遭受报复,一顿牢狱,你肯定也逃不掉!”

    “我早就让你好好看着你宝贝女儿,你女儿能与高浩然结婚,自然也就是高家大少奶奶,金银珠宝,享之不尽。你偏偏放任她,勾搭我阿泽,如今,还捅出大娄子来——”

    闻言,白诗韵脸色更加惨白,身子颤抖,很快止住了哀求的哭泣声。

    “这事就这么说定,你们后天就去医院,我与阿泽明晚去北京开会,别再吵醒人。”苏豪一番呵斥后,见她不再哭求,打了两个哈欠,钻进被窝。

    白诗韵依旧跪在地板上,那些大红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死死掐进掌肉,惨白的脸,眼角挂着几滴泪珠,杏眼怒睁得圆滚!

    又拿她年轻时犯下的大错来威胁她,她恨这男人,恨到真想下毒杀了他,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骨肉相连的宝贝女儿,以及岌岌可危的孙子。

    苏豪认为她蛇蝎心肠,其实,他才是最奸诈阴险的小人,虎毒不吃儿,他却连自己的亲孙子都想打掉。现在,能救孙子的恐怕只有继子,苏温泽。不行,她一定要赶紧想个法子,让继子与女儿早日把婚期定下来,并向传媒爆料女儿腹中的骨肉真相——

    急中生智,白诗韵打开房内那个昂贵的黄杨木雕花衣柜,拿过两件衣服,急步进了浴室。几分钟后,着装完毕的她带上门,下楼去,女儿半躺在沙发椅上,等着。

    “阿玫,夜风凉,快披上这大衣,我们这就过去。”白诗韵飞步过去,为女儿套上羊毛大衣。

    “妈,谢谢。我们没吵醒爸吧?”白若玫听话地穿上羊毛大衣,又不安地问了一句。

    继父,苏豪前些年开始就听从几位养生专家的意见,平时要求家人,包括佣人都按时睡觉,早睡早起。大晚上,谁敢吵闹,扰乱清静,必定会受一番严厉的体罚。这些年来,除了习惯夜不归宿的哥,没人敢犯。

    “你爸他睡得打鼻鼾,没被吵醒,别怕,我们现在过去找你哥。”白诗韵搂住女儿肩膀,柔声安慰。很奇怪,当初,得知女儿吸过冰.毒不久后就怀孕,她非常担忧,找了很多医生质询意见,还一度坚持早点把孩子打掉。如今,听到苏豪厉声命令她坚决带女儿去引产,却只是感受到无比害怕,无比愤怒。此刻,她想的全是如何保护女儿,以及女儿腹里的孩子。

    细心地提醒女儿系上安全带后,白诗韵才踩动车子,慢慢把车开出苏宅大门。

    ****

    银沙湾高尚小区。

    某幢别墅,简约的套房里,那张欧式,散发着浓烈现代气息的圆形软边沙发水床上面,衣不蔽.体的一对男女拥抱,缠.绵在一块,羞.人的女人呻.吟中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声,不绝于耳。

    一切静止之后,男人拿过衣柜里的白色浴袍走进浴室。

    水床上的女人,像螃蟹般手脚张开,趴着,捂住胸口,气息依旧不顺。

    几分钟后( 总裁三观不太正 http://www.xlawen.org/kan/37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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