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阅读
的也不多。所以呢，我希望同学们都能一个一个站到我这边来，面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你们说好不好？”
不知道谁随声附和说了一个字：“好！”小飞也说好。
“来，按座位顺序吧。”邢老师说。
于是，前排坐着的第一个同学站起来走到邢老师面前。他的两只手紧张的捏着两边的裤缝，抬头木讷的看着邢老师。邢老师笑了，门外边看着的家长们也都笑了。
“这样吧，老师来问你来回答，好不好？”邢老师的一只手放在了那个同学的肩膀上，那个同学便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邢老师便问他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平常爱玩儿什么游戏，最好的朋友是谁。那个同学便循着老师的问题，越说越大方，他的那双手也渐渐放松下来。
接着是第二个同学，第三个同学。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慢慢的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也越来越小了。
不知道是哪里，是什么时间，突然我和一片明亮的混沌出现了。我站了一会儿之后，那片混沌开始说话了。
混沌的一个方向说：“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正对着的一方混沌接话似的就说：“没找到，没找到。”然后，混沌的另两个方向好像学话似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我在哪儿站着，便受了什么指引一样莫名其妙地说：“问我吧，问我吧。”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混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过来，我能感觉到它的好几双眼睛正在盯着我。
“找到了，找到了。”我玩笑一般回答。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混沌急切的问我。
“十三只小鸡，十三只小鸡。”我的脑子混沌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不是我在说话一样。但是，我又真的听到了唧唧啾啾的小鸡叫着的声音。我低头一看，果然有十三只一身米黄的小鸡围着我的两只脚。
“真的是十三？真的是十三？”混沌里满是怀疑。
“是十三，是十三。十三！十三！”我大叫着，眼前的混沌不知怎么就散了。我睁着眼睛一看，看到的是灰色的桌面，上面散发着涩涩甜甜的木香。
我明白我是大叫着十三醒了过来，因为我的嘴巴里还余留着吐出那两个字的气流。我的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讲台上，邢老师笑着看着我，还有她边上那个鼻子挺挺下巴尖尖的女孩也看着我。
没错，那就是十三。在我大叫着十三醒过来的时候，她站在邢老师边上说：“大家好，我叫十三。”
十三站着，我也站着。十三看着我，我也看着十三。十三说完那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也蹲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我就听到小飞对我说：“哥哥，你的脸红得好像苹果。”跟着我才感觉到我的脸和耳朵都热呼呼的，我伸手去摸它们，里面就好像有好几团火哄哄的燎我的手心。
十三回到她的座位上，背对着我，但是我的眼睛里心里，她仍然站在邢老师边上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叫十三。”我想我又在做梦了。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终于小飞也站到了邢老师边上。他看了门口的婶婶一眼，没等邢老师开口问他，他自己侃侃地说：“我叫小飞，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最爱吃我家果园里的梨和苹果，我最好的朋友是三儿，我俩最喜欢玩儿沙子。”小飞一边说一边冲我笑。婶婶在门口听着也笑了。
小飞几句话几乎把我也给介绍了，等我到讲台上的时候，我虽然费脑子想了好久，但是还是说了和他差不多的话：“我叫三儿，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祖奶奶。我最爱看小飞吃他家果园里的梨和苹果，我最好的朋友是小飞，我俩最喜欢玩儿沙子。”我看着我的新同学：我想让我的眼睛躲着十三，可是我立刻就看到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似乎正看着我。
终于，我们挨个介绍了自己，最后邢老师做了总结。邢老师说：“从今天开始呢，大家就是同学和朋友了，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学习中好好相处，快乐成长。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回家了，明天呢，我们开始小班的学习课程，希望同学们能按时到学校。好了，孩子们，放学了。”
孩子们便立刻都回到了家长的怀抱里，然后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离了学校。
第十一章 十三
（六）
我正站在学校门口等我的二姐，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仰头一看，原来是邢老师。
暖暖的阳光正照着邢老师脸上的笑，原来她也是尖尖的下巴挺挺的鼻子。
邢老师说：“你是三儿吧？怎么不回家呢？”
我便如实说了我要等到我的二姐才能回家。
“那十三怎么也不回家？”邢老师又说了一句话。
十三？我的脑子里立刻就闪出了那句话：“大家好，我叫十三。”果然，十三站在了我眼角的余光里。
“我等我的哥哥。”十三一字一字的说。
“三儿和十三，你们两个以前认识吧？”邢老师说。
“没有没有，不认识不认识，我最好的朋友是小飞。”我接着邢老师的话就说。十三没有说话，她和她身上罩着的那层阳光一样静。
“那也不要紧，今天之后你们就是朋友了。”邢老师说着就走了。迈了几步之后，邢老师扭头又笑着对我说：“三儿，以后在课堂上可不能睡觉了。”
“是的，邢老师。”我说。
邢老师走了，就只剩下了我和十三。十三等着她的哥哥，我等着我的二姐，风静静地吹着好像在说话。
“你不想知道刚才窑洞里我为什么大喊大叫？”余光里的十三安静地站着，我像是在自言自语。
“额，你睡着在说梦话。”十三说。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十三，十三！’？”我追问十三，更像是在追问我自己。
“为什么。”十三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便稀里糊涂的把那个有十三只小鸡的梦告诉了十三。我说，有十三只小鸡，它们绕着我的脚啄我的脚趾头。可是我只有十个脚趾头，所以有三只小鸡分不到。这三只小鸡就问我为什么我只有十个脚趾这么少，我便问它们为什么它们有十三只这么多。我问着十三问着十三就问出声来了。
“额。”十三的嘴角动了动。
“你等的哥哥在哪儿？”我又问了别的问题。
“那上面。”十三示意了上面的校园。
“啊，是吗？我二姐也在上面了。你的哥哥是几年级了？”我跳到她面前问她。
“我不知道。”十三后退了好几步，她像一只不会飞的受惊的小鸡。
“没事没事，等他们一会儿下来了问问就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不知道你哥哥是几年级呢？我姐姐要升六年级了，她是学习委员呢，可厉害了。”虽然我一直没懂我二姐嘴里的学习委员是什么，但是我说着，好像我自己是学习委员一样。
“恩。”十三说。
我正想要再说什么，“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就从上面的校园传下来了。
“这是电铃的声音。”二姐对我说过，所以我知道。我对十三说。
电铃响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紧接着上面就传来了吵吵闹闹的说话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第一张脸第二张脸从台阶最上面出现了，紧接着大波的学生就从台阶上奔涌下来。我和十三赶紧都站在了一边。
十三的注意力好像被人群吸引住了，她不像刚才似的对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敏感了。我们两个这么近近的站着，我断断续续的听到我的心跳、十三的呼吸、人群的吵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这样一下子从那么高的台阶上吵着涌下来，我也不知道在这么吵着的人流边上，我居然能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干干净净的声音和另外一个人的清清楚楚的呼吸声。吵闹是人群的吵闹，真的好像和我与十三站着的地方不相干。
人群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三三两两下来。十三回过神，步子一挪，又离我了几步远。
第十二章 哥哥和姐姐
我正想和十三再说话，却瞟到了我的二姐，她正和一个瘦挑的男生从台阶上一阶一阶的下来。
“二姐！”我叫了一声。好多人应声都用眼角里的那孔黑瞄了我，我吓了一跳。
二姐听到我的声音，和那个男同学停了说笑向我招手。我不自然的朝她笑了笑，这一次别的人什么动静也没有。除了十三，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和我二姐走在一起的那个男同学。
二姐和她的朋友走到我这儿，摸着我的头对她的同学说：“这是我弟，三儿，今天刚来上学了。”
“学委的弟弟真可爱啊，看着好聪明的样子。”那个男同学说着也要摸我的头，我便躲在了二姐的后面。
“就是太腼腆了，看到生人不爱说话。”二姐的腔口又开始像母亲了，她说了和我母亲相同的话。“对了，你不是说今天你也有一个小妹妹要接的吗？”二姐换了调调，但好像仍然不是在家里和我说话的那个样子。
“恩，是她了。十三，过来吧。”那个男同学朝十三摆手。十三没动。
“原来十三的哥哥是你啊！”我在二姐后面大声叫了起来，吓了二姐一跳。
“是啊，我是十三的哥哥。十三今天也是第一天上学，你们认识了吧？”男同学看了我和十三，又笑着看了我二姐一眼。
“我们认识的，大同学哥哥。”我说。二姐说的没错，我不仅看到生人不爱说话，就连有些常见的亲戚，像姑姑叔叔的有时也很难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但是，今天却出了意外，而我二姐的表情就是对这“意外”的最精确的评级：二姐的表情完全傻了。
“谁说这弟弟腼腆不爱说话了？”男同学这话是冲着我二姐说的。
二姐笑了笑：“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和你这大班长对上劲儿了，平常真不这样的。走吧，回家吧。”
路上，十三走的很慢，所以落在了最后面。十三的哥哥因为十三的关系，只能折了回去。这样，我和二姐走在最前面。这时，我才发现路上的弯儿很多很绕，一会儿就看不见十三了，我和二姐就都不回头看了。
二姐接机问了我好多问题，我发现二姐的调调又变成了在家和我说话的样子，我就问二姐。二姐说，在学校里面说的是普通话，以后我也要学的。因为到了课堂上，只能说普通话。二姐就又说了几句普通话，但是和刚才在台阶下面说的还是不太一样，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我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我就把那个有十三只小鸡的梦告诉了二姐。二姐听了，笑了一路，说回家要告诉母亲。
我和二姐一路说说笑笑，路也显得没那么长了。没多少功夫，我们就到了家门口。进了家门，母亲刚一取下我二姐肩上的书包，我二姐弯腰就笑了起来。
“吃什么了笑成这样？”母亲也笑了。
二姐要说我那个十三只小鸡的梦，可是她笑的太厉害了，把“十三只小鸡”这五个字儿说了好几遍，剩下的事一点儿没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咱家有了十三只小鸡？”母亲看着笑的弯了腰的二姐，一脸的奇怪。
“什么咱家有了十三只小鸡？我说的是三儿的梦。”二姐还是笑。
“什么三儿的梦啊？咱家那只老母鸡整月的不下蛋，这几天还总是不回窝。今天早上我和你奶奶去找它，谁知道它在你婶婶家的果园子里卧了窝，下了好些蛋，都孵出鸡仔儿来了。”母亲说。
“十三只？”二姐不管笑只顾问了。
“是啊，是十三只。”母亲说。
我随即听到唧唧啾啾的声音，一低头果然一群松松茸茸的东西围住了我的套着布鞋的两只脚。
然后，母亲也要取下我肩膀上的小书包，我像是又从梦里惊醒了一样从鸡群里跳了出来。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你想背就背着吧。”我二姐也这样过。
二姐看着这十三只小鸡，终于能忍住不笑了，就把那个梦告诉了母亲。母亲说：“这你都能笑成那……”母亲话没说完也笑了。
第十三章 班长
（七）
第二天，我背着我的小书包醒过来。我揉了揉眼，手背上的关节处带上了几块儿眼屎。我一愣神儿，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我家门口，我和我的母亲、小飞和婶婶还有其它几口子坐在一块儿的情景。
小飞问我：“哥哥今天上课为什么大叫十三、十三？”我便和小飞说了那个十三只小鸡的梦，小飞听完笑的嘴角扯到了耳朵跟儿。然后，婶婶给我和小飞讲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那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女人。
听了故事之后，小飞悄悄对我说：“我长大了，要让像十三那样的女孩子做织女。”
我到了院子里，天已经大亮了。我便喊我的二姐，让她带我去上学。母亲听到声音，从后院出来，一边打发我吃饭，一边对我说：“你二姐现在六年级了，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学校早读去了，所以不能送你上学了。你快吃了饭，我送你去上学。”
“那我自己去吧。”我一边吃一边说。
“你自己去？你识得路？”母亲说。
“识得的，还有小飞了。昨天我们说好的，今天一块儿上学的。”我说。
“昨天晚上好好的突然就抱在一起打架了，今天莫说要一块儿上学的话了。”母亲莫名其妙地说。
“那里打架了？不记得了。”我说着就推了碗筷，跑到门口朝着小飞家大喊：“小飞！”小飞立刻就回应了我，“快点儿。”我说。小飞来了，我俩齐头就跑了。后面，婶婶端着饭碗说：“饭还没吃完了。”我的母亲拿着手巾说：“手脸还没洗呢。”
我边跑边问小飞：“昨天晚上咱俩打架了？”
小飞笑着说：“我和哥哥永远不会打架的。”小飞没有书包，我便把他手里的笔和本拿过来放在了我的小书包里。
饶了几个弯儿之后，我和小飞就看到了前面的十三。我立刻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小飞说：“我长大了，要讨像十三那样的女孩子做织女。”我便冲上去把小飞按倒在了地上。
小飞加快了步子，跑到了十三边儿上。
“你好，我是小飞。我们是同班新同学，你记得我吗？”小飞说。
“你好，我是十三。”十三说。
“我是三儿。昨天我等我二姐，你等你哥哥的时候我们在一块儿说过话的。”我也跑上去对十三说。十三没有看我，低头“恩”了一声继续走路。
我和小飞一时没话说了，又退在了后面，只留十三在前面走着很宽的路。这样跟着十三走，小飞好像很高兴。我却是一步一步捱到了学校，进教室坐了下来。
小飞很爱说话，一会儿就和周围的朋友混熟了。我无聊的坐着，好像这石窑的一部分。
不一会儿，上面的电铃声悠悠地传进了窑洞，旁边的大班窑洞里唱起了歌，我们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干什么。然后，我们就听到了那熟悉的笑声：邢老师来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一对酒窝，里边总是盛满了笑，刚才那几声就是从里边跑出来的。
邢老师说：“这是上课之前的预备铃，再过十分钟才会响上课铃。通常呢，这十分钟大家可以一边唱歌一边准备上课的书本，但是因为咱们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上课，所以就免了。咱们用这十分钟选举一下班长，大家说好吗？”于是我们就都说好。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好久没有动静。于是，邢老师就自己指定了一个同学：“这个同学的眼睛又大又亮，愿不愿意做班长服务集体呢？”
那个同学站了起来：“我愿意，老师。”
“好，来这边，再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邢老师说。
于是，那个男同学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了邢老师身旁。果然，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他说：“大家好，我叫小雷。”
第十四章 学习委员
接着，上课铃响了。在这间几乎没什么照明设施的窑洞里，我们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开始了正式的第一堂课。
我们还没有分到课本，邢老师就在黑板上板书，她教我们汉语拼音，，o，e什么的。因为我的二姐提前教过我这些，所以轻车熟路的。然后听其他的同学跟着老师一个一个的读，像是硬吃了从树上摘的青柿子，涩涩的。偶尔，有人叫一声，那是咬了自己的舌头和嘴角。
阳光很好，照到窑洞里面，整个窑洞都暖哄哄的。闭上眼睛，就立刻作了一段梦：云，鸟，水，草，风，人。
听到了声音，醒了过来。
教室后边，站着一排同学，他们前边，站着一个女孩，很像是十三。
女孩依依呀呀的说着，o，e，他们也跟着唔哩哇啦，发出像生病的婴儿被强灌了药时的声音 。
邢老师也在后面站着，等女孩把拼音领读了一遍之后，邢老师说：“不错呀，你的发音很清晰很正确，是不是跟着家里的哥哥姐姐学过呀？十三。”
果然是十三。
“没有的。”十三说。
“前面坐着的同学，大家都转过身来。”邢老师说着，大家就随着凳子的吱吱扭扭的声音转了身。“大家说，让十三做我们的学习委员好不好？”邢老师又说。
“好！”小飞抢话似的说着。大就都跟着说好。
“谢谢大家。”十三说。
十三回到座位上，大家这才发现原来班长小雷和学习委员十三的座位居然挨着。下课了，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去院子里玩儿，都围着小雷和十三说话。说着说着，突然炸开了锅。
小飞也在那儿，他回头冲我招手：“快过来看，快过来看。”小飞的表情好像是又发现了一只海螺壳。
小飞有一次在我家门口玩儿沙，发现了一个海螺壳。那是一个空壳子，上面灰中带红的螺线一层包着一层由密集到稀疏饶了好几圈，比蜗牛壳大的多也硬的多。更奇妙的是，当你把壳子放在耳朵边上的时候，能听到里面好像有水要流出来的声音。小飞好水，他有了这壳子好像有了一条河。每次我听那声音的时候，海螺壳总是紧紧的攥在小飞的手里。到后来，我想再听的时候，小飞便推脱似的说丢了。我一直不相信，便留心小飞，想在他听海螺的时候抓他个现行，却一直没有收获。我也曾赌气似的在沙子堆上坐着挖了好几天，却只能在想象之中得到第二个海螺壳。
小飞又朝我招手，我便背起我的小书包来到了吵吵嚷嚷的同学中间。到了人群里，我才知道小飞发现的不是海螺壳，而是一个小书包。但是这个小书包，似乎比那个海螺壳更让小飞兴奋。
在大家的鼓动下，小雷把书包背在了肩上。
小飞抓着我的胳膊急急的对我说：“你快看，你快看，这个书包真好！”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书包，他们跟着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小雷。
小雷不愧是班长，他立刻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说：“来吧，大家一个一个来背这个书包吧。”于是，背上书包的不忍心取下来它，没背上书包的满脸满嘴都是催促。终于，在小雷的组织下，班里的同学总算大部分都背上了那个书包。小飞和小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熟了，小飞居然背着那个书包上了接下来的一堂课。
第十五章 新书
（八）
那个小书包，是班长小雷的小书包。在十三边上坐着的班长的小书包，现在就背在小飞的肩上。小飞是我的同桌，我们两个一人背着一个小书包在那儿坐着。
那是一个双肩背的方方正正的以绿色为主的小书包，正面画着好几个时髦的形状各异的卡通人物。看着上面的红色蓝色的拉链有三四个，我便能想到书包里有三四层。侧面还有好几个小布袋，可以用来装些小玩意儿。眼光飘着小飞肩上的书包，心里想着我自己的书包：最得意的黑色拉链由于多次开合已经不流畅了，而且拉条上也已少了好几个塑料牙。拉头上的拉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母亲才在上面做了一个绳环。以前看来的那些新鲜的布花，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块儿一块儿布头罢了。费劲的扯开拉链，由于只有一层，本子、笔头、刀片乱乱的放在一起。
小飞背着那个小书包，成了这一节课的焦点人物，前面的同学都不时的回头看小飞。小飞一脸的得意，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眼光似的端端正正坐着听邢老师讲课。
终于下课了，邢老师叫走了小雷和其他几个同学说是去领新书。剩下的同学便挤挤攘攘的围住了小飞，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飞肩上的新书包。
“好吧，好吧，排队吧。”小飞站起来说。
于是，同学们为了得到靠前的位置，你推我我推你了好一段时间。小飞就跑到讲台上：“站好了，快点儿站好了，还要不要背书包了。”同学们就跟着小飞又挤到了讲台上。
我手里紧紧握着我书包里的笔头、小刀，排在了队伍的最后头。等到大家准备开始背书包的时候，老师领着小雷回来了，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些书。大家的目光立刻就被这些书吸引了，接着脚下的步子动着把拿书的那些同学还有邢老师堵在了门口，只剩下小飞没趣的站在讲台上和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我。
“哥哥，你要不要背一下？”小飞只有对我说了。
“恩，”我说。我的手在书包里紧紧的攥着我的小刀。
小飞就把书包给了我，然后，他大喊大叫的挤到邢老师身边，围着她；又蹦又跳：“发书了，发书了！”
“好了，同学们，大家都进教室坐好，我们开始发书了。”同学们听了邢老师的话，一边回头看着这些新书，一边往回走。
书终于一本一本的放在我们的桌子上。但是，大家只是拿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它，没人去动。邢老师站在讲台上，笑着看着我们：“怎么没人动呢？大家翻翻看看吧，今后的半年我们就学习课桌上的这几本书了。”
终于，有一个同学轻轻的拿起书，小心翼翼的翻着像是在剥生鸡蛋的壳。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大家才肯动手试着去碰那些书。
就是这么个封面画着花花草草写着大大的楷体字的东西，在小飞面前的桌子上一动不动。我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飞，好像在看一个早就学会的但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读的汉字——平常的稀罕玩意儿，小飞早拿起来玩儿的不亦乐乎了。
第十六章 不一块儿回家
“小飞，你怎么不动？”我用肘碰了碰小飞的胳膊。
“我能动它吗？”小飞说。
“当然能的。”我说。
“可是，它是我的第一本书啊。”小飞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
“是啊，我二姐有好多本的。”我说着就把我桌子上的书哗哗的翻开了。
余下来的整整一上午，小飞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他的两只胳膊把那本书围在中间，他的眼睛警戒着周围。等到放学的时候，小飞才放心似的松了一口气。最后，小飞让小雷动手把他的那本书收了放在了小雷的书包里。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小飞说。
“是啊，一块儿走吧。”小雷说。小雷站在小飞的边上，他的书包在他自己的肩上不大不小，显得特别合适。
“我等我的二姐，你先走吧。”我对小飞说。
于是，小飞、小雷便出校门走了。跟着，在他们后面要出校门走的，还有十三。
“十三，你忘了吗？我等我的二姐，你不等你的哥哥了？”我对十三说。
“恩。”十三闷闷的说了一个字，她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新发的那本书。
小飞好像听到了我和十三说的话，他跑着喊着折了回来。接着，小雷也跑了回来。我看到小飞的脸上，挂着常有的那种开心的笑。“一起回家吧，十三。”小飞说。
“好啊。”十三很乐意。
他们三个走出了校门，好像前天、昨天他们也是这样熟悉的并排着一块儿回家似的。
他们走出了校门，顺着门前的路一拐，我就看不到他们了。但是我好像又能看到他们，看到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并排走着，走出了校门。
于是我又想去追他们。我自己走到校门口，发现他们三个已经离我很远了。
大小班的上课的时间是循着上面高年级的铃声来的，只是最后一节课不同。最后一节课，我们上到一半邢老师就让放学了。所以，这会儿，我才又看到上面的高年级的学生从台阶上涌下来。二姐也在人流里，和昨天一样，十三的哥哥在二姐的边上。
“十三走了。”我先开腔对十三的哥哥说。
“她自己走的？”十三的哥哥说。
“不是，她和小飞一块儿。还有小雷。”我说。
“小飞和小雷是谁？”十三的哥哥说。
“小飞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小飞早上还一块儿来学校的。小雷是班长。”我说。
“那我们快走吧，好追他们。”二姐对十三的哥哥说。
“追不上了，他们早就走了。”我说。
我没劲似的在后面拖着，他们两个在前面边走边说。
“大班长，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二姐说。
“学委请讲啊，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三的哥哥笑着说。
“就是你那个小妹妹十三。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么一个小妹妹啊，怎么回事了？”二姐说。
“这个么——”十三的哥哥慢了下来。
“怎么了？这个不能和我说？”二姐说。
“不是不能和你说，我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只是你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十三的哥哥说。
“怎么没什么用处？我弟和十三不是同班同学吗？我替我弟问的，快说。”二姐笑着命令似的说。
“分明是你自己好奇心按不住，还拿咱这小弟弟扯幌子。”十三的哥哥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说不说？是不是要尝我的厉害了？”二姐说着抬起了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一张一合。
十三的哥哥一个小步跳到一边：“不敢不敢，饶命饶命，你这铁钳子的厉害我怎么也忘不了了。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好了，反正也瞒不住，早晚你们要知道的。”
“快说。”二姐也笑了。
“你也说了的，是我亲妹妹的话你早就知道了。她是我二姨家的了。因为从小就在我妈这儿认了干女儿，所以才领来养着的。这不是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才送到学校来的，刚好又和你的弟弟一届同班了。”十三的哥哥说着，好像还有很多没说。
“额，这样啊。三儿，听到了吗？这个小妹妹不能欺负。”二姐说完这句话就静下来了，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到了一个分叉口，十三的哥哥说：“好了，下午老样子还是这里见吧。”说完，我们就分开了。
“三儿，你怎么不说话？”二姐问我。
“额，二姐，我不会欺负十三的。”我说。
“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吗？”二姐说。
“我当然知道了。”我说，“对了，二姐，十三也是学习委员。”
第十七章 我们仨
（九）
以后，下午上学的路上，我和小飞远远就看到了在分岔路口站着的十三。我俩就跑了上去。二姐也总是先看到十三的哥哥。
“二姐，为什么你总是先看到十三哥哥？”小飞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他把我的二姐看成他自己的二姐。
“十三哥哥长得高呗。”二姐红着脸说。
“额，那我以后要长得比十三哥哥还高，这样十三也能远远看到我了。”小飞说着，他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他描述的那种画面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说。
“等好久了吧？”二姐问十三的哥哥。
“也是刚站到这儿了。”他说。
“十三，那咱们走吧。”小飞说着，十三应了一声就抬脚了。我也快步跟着走了上去。不一会儿，二姐和十三的哥哥就落在了后面。
这是一条土路，秋天之后，两边时有时无的植物都败掉了，没有了荫庇，土路显得更加宽敞了。小飞和十三一边走一边说，好像完全混熟了的样子。我时有时无的出现在他们的左右周围，好像很难插进一句话。
终于到了学校，我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大家已经适应了校园里的环境，三三两两开始在校园里边玩儿了，不过也只是在自家教室门前的地方。大班的学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那些争着闹着的学生，无疑就是。
当我、小飞和十三并排着走到学校里边的时候，那些路过的高年级的学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们仨。但是，又走了几步之后，我发现，他们看着的不是我和小飞。我和小飞两张泥脸，身上搭配穿着不顺时宜不合大小的衣服，他们当然不会看我们俩。他们看着的，是十三。
“没错，是她，就是她了。”一个同学对他周围的同学低声说着。
“恩，是的，是她没错。我也听我爸我妈说了。”周围的同学很快就有搭腔的。
“什么什么啊？”有的同学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哎呀，你不知道吗？就是她，她的妈不知道跟别的什么男人跑了，他爸不知道和别的什么女人也走了。”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这些声音好像自身都带着小喇叭一样，它们自我放大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我的耳朵里。
“别瞎说吧。”有人说。
“什么瞎说啊，我也听我妈说了。”他们一群人走着走着都停了下来，里面窸窸窣窣的响着。
“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和男人可真是一对儿了。”
听了这话，人群里的人终于开始笑起来了。但是，一个人的惨叫随即就像手一样捂住了所有人的嘴。人群静静地散开了。
我这才注意到，边上的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小飞的阵势，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只咬人的大黑狗。
小飞的一张嘴咬着一个同学的大腿肚，他的鼻子粗粗的喘着气，他的两只手，各揪着另外两个同学的裤子，他的两条腿硬硬的蹬在地上，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扫视着余下的人。
我家有一只大黄狗，小飞总是骑它，我也时不时的招惹它。可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俩大老远的绕着它走，以致后来它也用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那是因为我的奶奶给我和小飞讲了一个狗咬人的故事，听过之后，我俩就都开始怕狗了。而大黑狗咬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飞的爷爷。
第十八章 小飞咬人
我们的村子傍山而建，村里的爷们儿天天就在这山上跑。小飞的爷爷是个猎物的能手，据说山上的条条道道沟沟岩岩都有他下的套儿，可是别人一个也没见着。村里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狗，通体都是黑色，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着精气神儿。有一次，小飞的爷爷手里提着新猎的活物从这家门口经过，忽然听见铁链子叮叮当当响起来的声音。小飞的爷爷心下一凉，猛然一看，大白天里，一只大黑狗拽着链子围着木桩子推磨似的转圈。
“畜生！掰了你的牙！”小飞的爷爷说。
大黑狗听到人声，掉头朝着小飞的爷爷呲起了白牙。小飞的爷爷就上前挑逗大黑狗。不料，大黑狗脖子上猛一用力，链子断了。
男主人喝退了大黑狗，小飞爷爷的腿上已经满是血水了。女主人急急忙忙端了一瓢白面出来，倒在伤口上面。血水止住了，白面变成了红面。小飞的爷爷顺腿一搓，揉成面穗穗扔给了大黑狗：“吃吧吃吧，你这畜生！”大黑狗嘴里哼着狠，摇着尾巴，吞下了猩红的面穗子。刚咬上没事，小飞的爷爷抬腿就走了。第二天，确是疼的起不来床了。躺了好几天不能上山，山上的套儿上有了活物也被过路的给收了。
小飞没有尾巴，但是，当小飞的眼睛扫到我的时候，我从小飞的眼睛里看到的已经不是小飞了，而是一只有着尾巴的大黑狗。
小飞咬着不松口，被咬着的人疼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另两个人提着裤子，和小飞的两只手左右撕扯僵持。
余下的人，从小飞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又两个人加入了，立刻形式就发生了转变：他们一人抱住小飞的一条腿，小飞的身体晃了一下之后被架了起来。
“快松口！快松口！啊啊啊啊，疼死了！”那同学脸上的筋肉拧在一起，盖住了他的闪着泪光的眼睛。
“快松口吧，快松口吧( 后来不会飞了 http://www.xlawen.org/kan/3723/ )
不知道谁随声附和说了一个字：“好！”小飞也说好。
“来，按座位顺序吧。”邢老师说。
于是，前排坐着的第一个同学站起来走到邢老师面前。他的两只手紧张的捏着两边的裤缝，抬头木讷的看着邢老师。邢老师笑了，门外边看着的家长们也都笑了。
“这样吧，老师来问你来回答，好不好？”邢老师的一只手放在了那个同学的肩膀上，那个同学便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邢老师便问他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平常爱玩儿什么游戏，最好的朋友是谁。那个同学便循着老师的问题，越说越大方，他的那双手也渐渐放松下来。
接着是第二个同学，第三个同学。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慢慢的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也越来越小了。
不知道是哪里，是什么时间，突然我和一片明亮的混沌出现了。我站了一会儿之后，那片混沌开始说话了。
混沌的一个方向说：“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正对着的一方混沌接话似的就说：“没找到，没找到。”然后，混沌的另两个方向好像学话似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我在哪儿站着，便受了什么指引一样莫名其妙地说：“问我吧，问我吧。”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混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过来，我能感觉到它的好几双眼睛正在盯着我。
“找到了，找到了。”我玩笑一般回答。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混沌急切的问我。
“十三只小鸡，十三只小鸡。”我的脑子混沌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不是我在说话一样。但是，我又真的听到了唧唧啾啾的小鸡叫着的声音。我低头一看，果然有十三只一身米黄的小鸡围着我的两只脚。
“真的是十三？真的是十三？”混沌里满是怀疑。
“是十三，是十三。十三！十三！”我大叫着，眼前的混沌不知怎么就散了。我睁着眼睛一看，看到的是灰色的桌面，上面散发着涩涩甜甜的木香。
我明白我是大叫着十三醒了过来，因为我的嘴巴里还余留着吐出那两个字的气流。我的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讲台上，邢老师笑着看着我，还有她边上那个鼻子挺挺下巴尖尖的女孩也看着我。
没错，那就是十三。在我大叫着十三醒过来的时候，她站在邢老师边上说：“大家好，我叫十三。”
十三站着，我也站着。十三看着我，我也看着十三。十三说完那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也蹲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我就听到小飞对我说：“哥哥，你的脸红得好像苹果。”跟着我才感觉到我的脸和耳朵都热呼呼的，我伸手去摸它们，里面就好像有好几团火哄哄的燎我的手心。
十三回到她的座位上，背对着我，但是我的眼睛里心里，她仍然站在邢老师边上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叫十三。”我想我又在做梦了。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终于小飞也站到了邢老师边上。他看了门口的婶婶一眼，没等邢老师开口问他，他自己侃侃地说：“我叫小飞，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最爱吃我家果园里的梨和苹果，我最好的朋友是三儿，我俩最喜欢玩儿沙子。”小飞一边说一边冲我笑。婶婶在门口听着也笑了。
小飞几句话几乎把我也给介绍了，等我到讲台上的时候，我虽然费脑子想了好久，但是还是说了和他差不多的话：“我叫三儿，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祖奶奶。我最爱看小飞吃他家果园里的梨和苹果，我最好的朋友是小飞，我俩最喜欢玩儿沙子。”我看着我的新同学：我想让我的眼睛躲着十三，可是我立刻就看到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似乎正看着我。
终于，我们挨个介绍了自己，最后邢老师做了总结。邢老师说：“从今天开始呢，大家就是同学和朋友了，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学习中好好相处，快乐成长。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回家了，明天呢，我们开始小班的学习课程，希望同学们能按时到学校。好了，孩子们，放学了。”
孩子们便立刻都回到了家长的怀抱里，然后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离了学校。
第十一章 十三
（六）
我正站在学校门口等我的二姐，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仰头一看，原来是邢老师。
暖暖的阳光正照着邢老师脸上的笑，原来她也是尖尖的下巴挺挺的鼻子。
邢老师说：“你是三儿吧？怎么不回家呢？”
我便如实说了我要等到我的二姐才能回家。
“那十三怎么也不回家？”邢老师又说了一句话。
十三？我的脑子里立刻就闪出了那句话：“大家好，我叫十三。”果然，十三站在了我眼角的余光里。
“我等我的哥哥。”十三一字一字的说。
“三儿和十三，你们两个以前认识吧？”邢老师说。
“没有没有，不认识不认识，我最好的朋友是小飞。”我接着邢老师的话就说。十三没有说话，她和她身上罩着的那层阳光一样静。
“那也不要紧，今天之后你们就是朋友了。”邢老师说着就走了。迈了几步之后，邢老师扭头又笑着对我说：“三儿，以后在课堂上可不能睡觉了。”
“是的，邢老师。”我说。
邢老师走了，就只剩下了我和十三。十三等着她的哥哥，我等着我的二姐，风静静地吹着好像在说话。
“你不想知道刚才窑洞里我为什么大喊大叫？”余光里的十三安静地站着，我像是在自言自语。
“额，你睡着在说梦话。”十三说。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十三，十三！’？”我追问十三，更像是在追问我自己。
“为什么。”十三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便稀里糊涂的把那个有十三只小鸡的梦告诉了十三。我说，有十三只小鸡，它们绕着我的脚啄我的脚趾头。可是我只有十个脚趾头，所以有三只小鸡分不到。这三只小鸡就问我为什么我只有十个脚趾这么少，我便问它们为什么它们有十三只这么多。我问着十三问着十三就问出声来了。
“额。”十三的嘴角动了动。
“你等的哥哥在哪儿？”我又问了别的问题。
“那上面。”十三示意了上面的校园。
“啊，是吗？我二姐也在上面了。你的哥哥是几年级了？”我跳到她面前问她。
“我不知道。”十三后退了好几步，她像一只不会飞的受惊的小鸡。
“没事没事，等他们一会儿下来了问问就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不知道你哥哥是几年级呢？我姐姐要升六年级了，她是学习委员呢，可厉害了。”虽然我一直没懂我二姐嘴里的学习委员是什么，但是我说着，好像我自己是学习委员一样。
“恩。”十三说。
我正想要再说什么，“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就从上面的校园传下来了。
“这是电铃的声音。”二姐对我说过，所以我知道。我对十三说。
电铃响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紧接着上面就传来了吵吵闹闹的说话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第一张脸第二张脸从台阶最上面出现了，紧接着大波的学生就从台阶上奔涌下来。我和十三赶紧都站在了一边。
十三的注意力好像被人群吸引住了，她不像刚才似的对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敏感了。我们两个这么近近的站着，我断断续续的听到我的心跳、十三的呼吸、人群的吵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这样一下子从那么高的台阶上吵着涌下来，我也不知道在这么吵着的人流边上，我居然能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干干净净的声音和另外一个人的清清楚楚的呼吸声。吵闹是人群的吵闹，真的好像和我与十三站着的地方不相干。
人群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三三两两下来。十三回过神，步子一挪，又离我了几步远。
第十二章 哥哥和姐姐
我正想和十三再说话，却瞟到了我的二姐，她正和一个瘦挑的男生从台阶上一阶一阶的下来。
“二姐！”我叫了一声。好多人应声都用眼角里的那孔黑瞄了我，我吓了一跳。
二姐听到我的声音，和那个男同学停了说笑向我招手。我不自然的朝她笑了笑，这一次别的人什么动静也没有。除了十三，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和我二姐走在一起的那个男同学。
二姐和她的朋友走到我这儿，摸着我的头对她的同学说：“这是我弟，三儿，今天刚来上学了。”
“学委的弟弟真可爱啊，看着好聪明的样子。”那个男同学说着也要摸我的头，我便躲在了二姐的后面。
“就是太腼腆了，看到生人不爱说话。”二姐的腔口又开始像母亲了，她说了和我母亲相同的话。“对了，你不是说今天你也有一个小妹妹要接的吗？”二姐换了调调，但好像仍然不是在家里和我说话的那个样子。
“恩，是她了。十三，过来吧。”那个男同学朝十三摆手。十三没动。
“原来十三的哥哥是你啊！”我在二姐后面大声叫了起来，吓了二姐一跳。
“是啊，我是十三的哥哥。十三今天也是第一天上学，你们认识了吧？”男同学看了我和十三，又笑着看了我二姐一眼。
“我们认识的，大同学哥哥。”我说。二姐说的没错，我不仅看到生人不爱说话，就连有些常见的亲戚，像姑姑叔叔的有时也很难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但是，今天却出了意外，而我二姐的表情就是对这“意外”的最精确的评级：二姐的表情完全傻了。
“谁说这弟弟腼腆不爱说话了？”男同学这话是冲着我二姐说的。
二姐笑了笑：“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和你这大班长对上劲儿了，平常真不这样的。走吧，回家吧。”
路上，十三走的很慢，所以落在了最后面。十三的哥哥因为十三的关系，只能折了回去。这样，我和二姐走在最前面。这时，我才发现路上的弯儿很多很绕，一会儿就看不见十三了，我和二姐就都不回头看了。
二姐接机问了我好多问题，我发现二姐的调调又变成了在家和我说话的样子，我就问二姐。二姐说，在学校里面说的是普通话，以后我也要学的。因为到了课堂上，只能说普通话。二姐就又说了几句普通话，但是和刚才在台阶下面说的还是不太一样，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我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我就把那个有十三只小鸡的梦告诉了二姐。二姐听了，笑了一路，说回家要告诉母亲。
我和二姐一路说说笑笑，路也显得没那么长了。没多少功夫，我们就到了家门口。进了家门，母亲刚一取下我二姐肩上的书包，我二姐弯腰就笑了起来。
“吃什么了笑成这样？”母亲也笑了。
二姐要说我那个十三只小鸡的梦，可是她笑的太厉害了，把“十三只小鸡”这五个字儿说了好几遍，剩下的事一点儿没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咱家有了十三只小鸡？”母亲看着笑的弯了腰的二姐，一脸的奇怪。
“什么咱家有了十三只小鸡？我说的是三儿的梦。”二姐还是笑。
“什么三儿的梦啊？咱家那只老母鸡整月的不下蛋，这几天还总是不回窝。今天早上我和你奶奶去找它，谁知道它在你婶婶家的果园子里卧了窝，下了好些蛋，都孵出鸡仔儿来了。”母亲说。
“十三只？”二姐不管笑只顾问了。
“是啊，是十三只。”母亲说。
我随即听到唧唧啾啾的声音，一低头果然一群松松茸茸的东西围住了我的套着布鞋的两只脚。
然后，母亲也要取下我肩膀上的小书包，我像是又从梦里惊醒了一样从鸡群里跳了出来。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你想背就背着吧。”我二姐也这样过。
二姐看着这十三只小鸡，终于能忍住不笑了，就把那个梦告诉了母亲。母亲说：“这你都能笑成那……”母亲话没说完也笑了。
第十三章 班长
（七）
第二天，我背着我的小书包醒过来。我揉了揉眼，手背上的关节处带上了几块儿眼屎。我一愣神儿，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我家门口，我和我的母亲、小飞和婶婶还有其它几口子坐在一块儿的情景。
小飞问我：“哥哥今天上课为什么大叫十三、十三？”我便和小飞说了那个十三只小鸡的梦，小飞听完笑的嘴角扯到了耳朵跟儿。然后，婶婶给我和小飞讲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那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女人。
听了故事之后，小飞悄悄对我说：“我长大了，要让像十三那样的女孩子做织女。”
我到了院子里，天已经大亮了。我便喊我的二姐，让她带我去上学。母亲听到声音，从后院出来，一边打发我吃饭，一边对我说：“你二姐现在六年级了，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学校早读去了，所以不能送你上学了。你快吃了饭，我送你去上学。”
“那我自己去吧。”我一边吃一边说。
“你自己去？你识得路？”母亲说。
“识得的，还有小飞了。昨天我们说好的，今天一块儿上学的。”我说。
“昨天晚上好好的突然就抱在一起打架了，今天莫说要一块儿上学的话了。”母亲莫名其妙地说。
“那里打架了？不记得了。”我说着就推了碗筷，跑到门口朝着小飞家大喊：“小飞！”小飞立刻就回应了我，“快点儿。”我说。小飞来了，我俩齐头就跑了。后面，婶婶端着饭碗说：“饭还没吃完了。”我的母亲拿着手巾说：“手脸还没洗呢。”
我边跑边问小飞：“昨天晚上咱俩打架了？”
小飞笑着说：“我和哥哥永远不会打架的。”小飞没有书包，我便把他手里的笔和本拿过来放在了我的小书包里。
饶了几个弯儿之后，我和小飞就看到了前面的十三。我立刻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小飞说：“我长大了，要讨像十三那样的女孩子做织女。”我便冲上去把小飞按倒在了地上。
小飞加快了步子，跑到了十三边儿上。
“你好，我是小飞。我们是同班新同学，你记得我吗？”小飞说。
“你好，我是十三。”十三说。
“我是三儿。昨天我等我二姐，你等你哥哥的时候我们在一块儿说过话的。”我也跑上去对十三说。十三没有看我，低头“恩”了一声继续走路。
我和小飞一时没话说了，又退在了后面，只留十三在前面走着很宽的路。这样跟着十三走，小飞好像很高兴。我却是一步一步捱到了学校，进教室坐了下来。
小飞很爱说话，一会儿就和周围的朋友混熟了。我无聊的坐着，好像这石窑的一部分。
不一会儿，上面的电铃声悠悠地传进了窑洞，旁边的大班窑洞里唱起了歌，我们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干什么。然后，我们就听到了那熟悉的笑声：邢老师来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一对酒窝，里边总是盛满了笑，刚才那几声就是从里边跑出来的。
邢老师说：“这是上课之前的预备铃，再过十分钟才会响上课铃。通常呢，这十分钟大家可以一边唱歌一边准备上课的书本，但是因为咱们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上课，所以就免了。咱们用这十分钟选举一下班长，大家说好吗？”于是我们就都说好。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好久没有动静。于是，邢老师就自己指定了一个同学：“这个同学的眼睛又大又亮，愿不愿意做班长服务集体呢？”
那个同学站了起来：“我愿意，老师。”
“好，来这边，再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邢老师说。
于是，那个男同学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了邢老师身旁。果然，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他说：“大家好，我叫小雷。”
第十四章 学习委员
接着，上课铃响了。在这间几乎没什么照明设施的窑洞里，我们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开始了正式的第一堂课。
我们还没有分到课本，邢老师就在黑板上板书，她教我们汉语拼音，，o，e什么的。因为我的二姐提前教过我这些，所以轻车熟路的。然后听其他的同学跟着老师一个一个的读，像是硬吃了从树上摘的青柿子，涩涩的。偶尔，有人叫一声，那是咬了自己的舌头和嘴角。
阳光很好，照到窑洞里面，整个窑洞都暖哄哄的。闭上眼睛，就立刻作了一段梦：云，鸟，水，草，风，人。
听到了声音，醒了过来。
教室后边，站着一排同学，他们前边，站着一个女孩，很像是十三。
女孩依依呀呀的说着，o，e，他们也跟着唔哩哇啦，发出像生病的婴儿被强灌了药时的声音 。
邢老师也在后面站着，等女孩把拼音领读了一遍之后，邢老师说：“不错呀，你的发音很清晰很正确，是不是跟着家里的哥哥姐姐学过呀？十三。”
果然是十三。
“没有的。”十三说。
“前面坐着的同学，大家都转过身来。”邢老师说着，大家就随着凳子的吱吱扭扭的声音转了身。“大家说，让十三做我们的学习委员好不好？”邢老师又说。
“好！”小飞抢话似的说着。大就都跟着说好。
“谢谢大家。”十三说。
十三回到座位上，大家这才发现原来班长小雷和学习委员十三的座位居然挨着。下课了，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去院子里玩儿，都围着小雷和十三说话。说着说着，突然炸开了锅。
小飞也在那儿，他回头冲我招手：“快过来看，快过来看。”小飞的表情好像是又发现了一只海螺壳。
小飞有一次在我家门口玩儿沙，发现了一个海螺壳。那是一个空壳子，上面灰中带红的螺线一层包着一层由密集到稀疏饶了好几圈，比蜗牛壳大的多也硬的多。更奇妙的是，当你把壳子放在耳朵边上的时候，能听到里面好像有水要流出来的声音。小飞好水，他有了这壳子好像有了一条河。每次我听那声音的时候，海螺壳总是紧紧的攥在小飞的手里。到后来，我想再听的时候，小飞便推脱似的说丢了。我一直不相信，便留心小飞，想在他听海螺的时候抓他个现行，却一直没有收获。我也曾赌气似的在沙子堆上坐着挖了好几天，却只能在想象之中得到第二个海螺壳。
小飞又朝我招手，我便背起我的小书包来到了吵吵嚷嚷的同学中间。到了人群里，我才知道小飞发现的不是海螺壳，而是一个小书包。但是这个小书包，似乎比那个海螺壳更让小飞兴奋。
在大家的鼓动下，小雷把书包背在了肩上。
小飞抓着我的胳膊急急的对我说：“你快看，你快看，这个书包真好！”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书包，他们跟着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小雷。
小雷不愧是班长，他立刻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说：“来吧，大家一个一个来背这个书包吧。”于是，背上书包的不忍心取下来它，没背上书包的满脸满嘴都是催促。终于，在小雷的组织下，班里的同学总算大部分都背上了那个书包。小飞和小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熟了，小飞居然背着那个书包上了接下来的一堂课。
第十五章 新书
（八）
那个小书包，是班长小雷的小书包。在十三边上坐着的班长的小书包，现在就背在小飞的肩上。小飞是我的同桌，我们两个一人背着一个小书包在那儿坐着。
那是一个双肩背的方方正正的以绿色为主的小书包，正面画着好几个时髦的形状各异的卡通人物。看着上面的红色蓝色的拉链有三四个，我便能想到书包里有三四层。侧面还有好几个小布袋，可以用来装些小玩意儿。眼光飘着小飞肩上的书包，心里想着我自己的书包：最得意的黑色拉链由于多次开合已经不流畅了，而且拉条上也已少了好几个塑料牙。拉头上的拉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母亲才在上面做了一个绳环。以前看来的那些新鲜的布花，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块儿一块儿布头罢了。费劲的扯开拉链，由于只有一层，本子、笔头、刀片乱乱的放在一起。
小飞背着那个小书包，成了这一节课的焦点人物，前面的同学都不时的回头看小飞。小飞一脸的得意，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眼光似的端端正正坐着听邢老师讲课。
终于下课了，邢老师叫走了小雷和其他几个同学说是去领新书。剩下的同学便挤挤攘攘的围住了小飞，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飞肩上的新书包。
“好吧，好吧，排队吧。”小飞站起来说。
于是，同学们为了得到靠前的位置，你推我我推你了好一段时间。小飞就跑到讲台上：“站好了，快点儿站好了，还要不要背书包了。”同学们就跟着小飞又挤到了讲台上。
我手里紧紧握着我书包里的笔头、小刀，排在了队伍的最后头。等到大家准备开始背书包的时候，老师领着小雷回来了，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些书。大家的目光立刻就被这些书吸引了，接着脚下的步子动着把拿书的那些同学还有邢老师堵在了门口，只剩下小飞没趣的站在讲台上和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我。
“哥哥，你要不要背一下？”小飞只有对我说了。
“恩，”我说。我的手在书包里紧紧的攥着我的小刀。
小飞就把书包给了我，然后，他大喊大叫的挤到邢老师身边，围着她；又蹦又跳：“发书了，发书了！”
“好了，同学们，大家都进教室坐好，我们开始发书了。”同学们听了邢老师的话，一边回头看着这些新书，一边往回走。
书终于一本一本的放在我们的桌子上。但是，大家只是拿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它，没人去动。邢老师站在讲台上，笑着看着我们：“怎么没人动呢？大家翻翻看看吧，今后的半年我们就学习课桌上的这几本书了。”
终于，有一个同学轻轻的拿起书，小心翼翼的翻着像是在剥生鸡蛋的壳。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大家才肯动手试着去碰那些书。
就是这么个封面画着花花草草写着大大的楷体字的东西，在小飞面前的桌子上一动不动。我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飞，好像在看一个早就学会的但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读的汉字——平常的稀罕玩意儿，小飞早拿起来玩儿的不亦乐乎了。
第十六章 不一块儿回家
“小飞，你怎么不动？”我用肘碰了碰小飞的胳膊。
“我能动它吗？”小飞说。
“当然能的。”我说。
“可是，它是我的第一本书啊。”小飞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
“是啊，我二姐有好多本的。”我说着就把我桌子上的书哗哗的翻开了。
余下来的整整一上午，小飞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他的两只胳膊把那本书围在中间，他的眼睛警戒着周围。等到放学的时候，小飞才放心似的松了一口气。最后，小飞让小雷动手把他的那本书收了放在了小雷的书包里。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小飞说。
“是啊，一块儿走吧。”小雷说。小雷站在小飞的边上，他的书包在他自己的肩上不大不小，显得特别合适。
“我等我的二姐，你先走吧。”我对小飞说。
于是，小飞、小雷便出校门走了。跟着，在他们后面要出校门走的，还有十三。
“十三，你忘了吗？我等我的二姐，你不等你的哥哥了？”我对十三说。
“恩。”十三闷闷的说了一个字，她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新发的那本书。
小飞好像听到了我和十三说的话，他跑着喊着折了回来。接着，小雷也跑了回来。我看到小飞的脸上，挂着常有的那种开心的笑。“一起回家吧，十三。”小飞说。
“好啊。”十三很乐意。
他们三个走出了校门，好像前天、昨天他们也是这样熟悉的并排着一块儿回家似的。
他们走出了校门，顺着门前的路一拐，我就看不到他们了。但是我好像又能看到他们，看到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并排走着，走出了校门。
于是我又想去追他们。我自己走到校门口，发现他们三个已经离我很远了。
大小班的上课的时间是循着上面高年级的铃声来的，只是最后一节课不同。最后一节课，我们上到一半邢老师就让放学了。所以，这会儿，我才又看到上面的高年级的学生从台阶上涌下来。二姐也在人流里，和昨天一样，十三的哥哥在二姐的边上。
“十三走了。”我先开腔对十三的哥哥说。
“她自己走的？”十三的哥哥说。
“不是，她和小飞一块儿。还有小雷。”我说。
“小飞和小雷是谁？”十三的哥哥说。
“小飞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小飞早上还一块儿来学校的。小雷是班长。”我说。
“那我们快走吧，好追他们。”二姐对十三的哥哥说。
“追不上了，他们早就走了。”我说。
我没劲似的在后面拖着，他们两个在前面边走边说。
“大班长，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二姐说。
“学委请讲啊，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三的哥哥笑着说。
“就是你那个小妹妹十三。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么一个小妹妹啊，怎么回事了？”二姐说。
“这个么——”十三的哥哥慢了下来。
“怎么了？这个不能和我说？”二姐说。
“不是不能和你说，我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只是你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十三的哥哥说。
“怎么没什么用处？我弟和十三不是同班同学吗？我替我弟问的，快说。”二姐笑着命令似的说。
“分明是你自己好奇心按不住，还拿咱这小弟弟扯幌子。”十三的哥哥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说不说？是不是要尝我的厉害了？”二姐说着抬起了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一张一合。
十三的哥哥一个小步跳到一边：“不敢不敢，饶命饶命，你这铁钳子的厉害我怎么也忘不了了。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好了，反正也瞒不住，早晚你们要知道的。”
“快说。”二姐也笑了。
“你也说了的，是我亲妹妹的话你早就知道了。她是我二姨家的了。因为从小就在我妈这儿认了干女儿，所以才领来养着的。这不是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才送到学校来的，刚好又和你的弟弟一届同班了。”十三的哥哥说着，好像还有很多没说。
“额，这样啊。三儿，听到了吗？这个小妹妹不能欺负。”二姐说完这句话就静下来了，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到了一个分叉口，十三的哥哥说：“好了，下午老样子还是这里见吧。”说完，我们就分开了。
“三儿，你怎么不说话？”二姐问我。
“额，二姐，我不会欺负十三的。”我说。
“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吗？”二姐说。
“我当然知道了。”我说，“对了，二姐，十三也是学习委员。”
第十七章 我们仨
（九）
以后，下午上学的路上，我和小飞远远就看到了在分岔路口站着的十三。我俩就跑了上去。二姐也总是先看到十三的哥哥。
“二姐，为什么你总是先看到十三哥哥？”小飞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他把我的二姐看成他自己的二姐。
“十三哥哥长得高呗。”二姐红着脸说。
“额，那我以后要长得比十三哥哥还高，这样十三也能远远看到我了。”小飞说着，他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他描述的那种画面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说。
“等好久了吧？”二姐问十三的哥哥。
“也是刚站到这儿了。”他说。
“十三，那咱们走吧。”小飞说着，十三应了一声就抬脚了。我也快步跟着走了上去。不一会儿，二姐和十三的哥哥就落在了后面。
这是一条土路，秋天之后，两边时有时无的植物都败掉了，没有了荫庇，土路显得更加宽敞了。小飞和十三一边走一边说，好像完全混熟了的样子。我时有时无的出现在他们的左右周围，好像很难插进一句话。
终于到了学校，我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大家已经适应了校园里的环境，三三两两开始在校园里边玩儿了，不过也只是在自家教室门前的地方。大班的学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那些争着闹着的学生，无疑就是。
当我、小飞和十三并排着走到学校里边的时候，那些路过的高年级的学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们仨。但是，又走了几步之后，我发现，他们看着的不是我和小飞。我和小飞两张泥脸，身上搭配穿着不顺时宜不合大小的衣服，他们当然不会看我们俩。他们看着的，是十三。
“没错，是她，就是她了。”一个同学对他周围的同学低声说着。
“恩，是的，是她没错。我也听我爸我妈说了。”周围的同学很快就有搭腔的。
“什么什么啊？”有的同学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哎呀，你不知道吗？就是她，她的妈不知道跟别的什么男人跑了，他爸不知道和别的什么女人也走了。”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这些声音好像自身都带着小喇叭一样，它们自我放大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我的耳朵里。
“别瞎说吧。”有人说。
“什么瞎说啊，我也听我妈说了。”他们一群人走着走着都停了下来，里面窸窸窣窣的响着。
“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和男人可真是一对儿了。”
听了这话，人群里的人终于开始笑起来了。但是，一个人的惨叫随即就像手一样捂住了所有人的嘴。人群静静地散开了。
我这才注意到，边上的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小飞的阵势，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只咬人的大黑狗。
小飞的一张嘴咬着一个同学的大腿肚，他的鼻子粗粗的喘着气，他的两只手，各揪着另外两个同学的裤子，他的两条腿硬硬的蹬在地上，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扫视着余下的人。
我家有一只大黄狗，小飞总是骑它，我也时不时的招惹它。可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俩大老远的绕着它走，以致后来它也用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那是因为我的奶奶给我和小飞讲了一个狗咬人的故事，听过之后，我俩就都开始怕狗了。而大黑狗咬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飞的爷爷。
第十八章 小飞咬人
我们的村子傍山而建，村里的爷们儿天天就在这山上跑。小飞的爷爷是个猎物的能手，据说山上的条条道道沟沟岩岩都有他下的套儿，可是别人一个也没见着。村里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狗，通体都是黑色，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着精气神儿。有一次，小飞的爷爷手里提着新猎的活物从这家门口经过，忽然听见铁链子叮叮当当响起来的声音。小飞的爷爷心下一凉，猛然一看，大白天里，一只大黑狗拽着链子围着木桩子推磨似的转圈。
“畜生！掰了你的牙！”小飞的爷爷说。
大黑狗听到人声，掉头朝着小飞的爷爷呲起了白牙。小飞的爷爷就上前挑逗大黑狗。不料，大黑狗脖子上猛一用力，链子断了。
男主人喝退了大黑狗，小飞爷爷的腿上已经满是血水了。女主人急急忙忙端了一瓢白面出来，倒在伤口上面。血水止住了，白面变成了红面。小飞的爷爷顺腿一搓，揉成面穗穗扔给了大黑狗：“吃吧吃吧，你这畜生！”大黑狗嘴里哼着狠，摇着尾巴，吞下了猩红的面穗子。刚咬上没事，小飞的爷爷抬腿就走了。第二天，确是疼的起不来床了。躺了好几天不能上山，山上的套儿上有了活物也被过路的给收了。
小飞没有尾巴，但是，当小飞的眼睛扫到我的时候，我从小飞的眼睛里看到的已经不是小飞了，而是一只有着尾巴的大黑狗。
小飞咬着不松口，被咬着的人疼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另两个人提着裤子，和小飞的两只手左右撕扯僵持。
余下的人，从小飞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又两个人加入了，立刻形式就发生了转变：他们一人抱住小飞的一条腿，小飞的身体晃了一下之后被架了起来。
“快松口！快松口！啊啊啊啊，疼死了！”那同学脸上的筋肉拧在一起，盖住了他的闪着泪光的眼睛。
“快松口吧，快松口吧( 后来不会飞了 http://www.xlawen.org/kan/3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