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部分阅读
当然，最后两者都满意的妥协，不外乎同时享用罢了。反正，这对于他们来说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那方面的比拼，更加让他们热血沸腾。
诺茵和妮可跟在他们的马车后，拐入了平民区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与众多贵族一样，这里的确是偷情寻欢的好去处。
房间内部，有着与平民区名称完全不相衬的奢华装饰，光是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大概就够得上整座房屋的价值了。
花花公子的兄弟俩熟练的去除了交际花的衣衫，在她被无数人侵占过的身体上**挑逗着，不多时，那女人就发出了娇媚的呻吟。
正当女人打算开门迎客的时候，兄弟俩却突然为究竟谁先进门而争吵起来。
“真是恶心的东西。”妮可低声骂道，却含糊的不知她究竟是说何种事物，因为，偷情的三人，都确实很恶心。
“你不准看！”妮可恶狠狠的告诫道。
她闪身进入了卧室，魅魔天赋的媚惑和操控心智的能力让三人安静下来。
忽然，法拉尔德家的两位兄弟爆发出了更加剧烈和大声的吵闹，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惊醒了周围的邻居，引来一阵喝骂。
房间内的吵闹迅速升级，但是那名交际花却只是嘴角挂着恶心的唾沫，如同失去心神般呆滞的倚靠在床角。
——“她是我的！你给我去死！”
——“她是我的！你也给我去死！”
两柄镶满宝石，只有暴发户才会使用的，镀着黄金的长剑互相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嘀嗒，嘀嗒。
滚烫的鲜血顺着玉石制的剑柄滴落。
嗅着美妙而久违的血腥味，妮可妖邪的卷过灵活的舌尖，轻舐过抹着玫瑰色彩的嘴唇。
两具失去生命，灵魂被恶魔所引诱的尸体通过贯穿彼此的黄金长剑互相依靠着站立。
妮可绕过丑恶的他们，将手覆上了交际花的额头。
法术的神秘能量抹去了与妮可有关的记忆。至于是否会因为法术能量的超标而抹去更多的记忆，或是将她变作如婴儿般白纸的初始样子，或是完全的痴呆，就不是妮可关心的问题了。
“做的不错。”诺茵微笑着搂过妮可的娇躯，在她的额头上印了浅浅一吻，权当奖赏。
妮可不满足的抱住诺茵的脖子，咬上了诺茵的嘴唇，“就这么一点可不够。”
14.家。
夏日的朝阳总是出现得特别的早。
在清新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尽，古老的贵族区幽暗街角，薄薄的一层藓类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的时候，一缕略带暗红的金黄|色光辉便透过漂浮着湿气，如绸缎般轻柔的云朵，洒了下来。
无论神明的存在是否能够得到证实，但是太阳神与月神一样，他们最是最无私，正是由于他们伟大的神恩，才有了塔法拉斯的白昼和黑夜。
不同往日，生活奢靡、钟爱与流连于帝都夜生活的贵族，对夏日短暂黑夜的厌恶和不满；他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的赞颂太阳神的恩赐。
当驾着金色马车的太阳神载着太阳驶出他的寝宫的时候，对琴恩帝都特尔菲廷的人们来说，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也预示着，令人恐惧的屠杀夜的终止。
然而，有的时候，当阳光将黑暗中的一切全部揭示出来，没有任何遮盖的时候，稠密黑色幕布下面，血淋淋的事实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对于平民区的居民来说，这也是和以往并无二致的平凡而重复的一天。
街道两侧的窗口不时伸展出几支绽放着芬芳的嫩白色的格兰仕花。这是菱形宝石平原夏日最是常见，也最是美丽和清香的花朵。据说这是爱与美的女神，最钟爱的花卉，是她为了送给身处人间的情人亲手栽种。
而不少房屋的门口，也被心灵手巧的女人们，用失去魔力而变得透明璀璨的魔晶石切片做成了漂亮的装饰，反射着清晨温暖如絮的阳光，平添了一种瑰丽的景致。
不过就算再怎么装饰生活的情调，普通的民众们也不会因此就能获得富足的生活，他们必须辛苦的忙于生计。而对于忠实于自己辛劳所得，平淡知足的他们来说，无论是琴恩王国发生再怎么大的变迁，只要生活安定自然，就连谁做国王这样的事都只能算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过以著名的女大公茉莉安娜的名号命名的茉莉大道，一座巨大高阔的，透着莹莹辉光的石质拱门，便将平民区的混乱忙碌和贵族区的奢华高贵隔离开来。
但是这还只是“血腥加冕日”的第二天，贵族区依旧笼罩着厚厚的阴云，就连和煦的阳光也因为压抑血腥的气氛而变得阴冷刺骨。豪华的宅院大门紧闭，就连偶尔见到的贵族仆人，也是满脸阴霾，透露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
犹如死狱般的街道上，只有士兵行走经过时发出的铠甲碰撞声。
“诺茵哥哥，我们就这样去好吗？”露蕾希娅牵着面无表情，唯有在眼中才能瞧出一丝怨恨的弟弟，走在诺茵的身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惧，“我……我有点害怕。”
法拉尔德家族位于贵族区外围的宅院，有着露蕾希娅最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
诺茵牵住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柔，“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回家而已。”
家。这个词，对于年纪稍显幼小的露蕾希娅来说还是难以理解了一些。但是它对于有着许多故事的克劳德，便是一种极其温暖的舒适感。他望着渐渐远方的街道，眼中流露着复杂的情感。那里曾经有着一段让他不安分的心，甘愿平淡下去的生活，那里曾经充斥着他无法完成的奢望。
克劳德刀削似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忧伤和怀念交织的表情。没有人会知道，他是那么的爱慕和崇拜法拉尔德夫人……在这一点上，他和布伦特倒是有几分相近。只是克劳德将这种无法实现的念想很好的隐藏起来罢了。
露蕾希娅咬着薄薄的嘴唇，握着诺茵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她一直低垂着，被长长的刘海遮盖的宝石般的双眼慢慢抬了起来，用力看了看诺茵，伸出颤抖的手，摇响了铁门外的铃铛。
“露……露蕾希娅小姐，艾伯特少爷，还有克劳德……你们……”
管家呆呆站立着，满脸惊异的看着栅栏外站立的熟悉的面容，手指不住的抖动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法拉尔德家的三小姐重新出现在帝都的消息早就流传开来，但是当她活生生的出现在管家面前的时候，仍旧让他不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穿过林荫的小道，令人费解的是，应该听命于大夫人，游移在暗中的守卫们竟然对露蕾希娅突然的到来不闻不问，没有任何敌意的表现，让他们一路顺畅的进入了宅院。
宽敞的餐厅中，体型略略发胖，擦着极重的粉底，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土气的大夫人，正在装作优雅的用餐。她用黄金制的汤匙舀着盘中的汤汁，只是她的动作太过急切，就如同怎么也吃不够的贪婪的母猩猩。纯白的汤汁不时溅落在她臃肿的大红色衣裙上。不过很显然，这样的款式若是苏珊娜穿起来就会极为出众，而在她身上，除了显露出她的低俗和卖弄几乎没有多少的风骚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大夫人停止了用餐，准确的说，实在是黄金的汤匙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嫌小的感觉。她看着一旁的侍女……说实话，她的侍女，即使未经任何打扮，样貌平凡，也比浑身土气的她更适合子爵的夫人这样的角色。
“换一份牛肉果酱饼。”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多了点盛气凌人的味道。从她还能如此心安的使唤下人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有关露蕾希娅的消息。
“这还真是典型暴发户的低陋鉴赏能力啊。”
这是诺茵一眼看见这位大夫人唯一的感觉。
金灿灿的餐具，灯座。包裹金皮却没有任何纹路雕刻的桌椅。
她的手指似乎只带着五枚闪耀金光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一串黄金做丝，唯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绿宝石镶嵌的项链，她的耳环也是金黄|色的低俗商品，腰间也是一条黄金的丝带……她的穿戴着实让人发笑和恶心，比之乡巴佬更加惨不忍睹。
……不过，她的品味还真是和龙族十分相似。
妮可在诺茵耳边哧哧的笑着，“这样不正好满足你的收藏欲望吗？我的主人……”
“比起这些东西来，我更喜爱一枚枚圆形的金币，那样才不会降低我的品味。”
诺茵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带着露蕾希娅踏进了房间。
“你们的耳朵都聋了？我不是说过，在我用餐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我的吗！？”大夫人拍着桌子大声喝道。忽然，她抬起头来……
“你们！……”同管家一样，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无法相信的神情，但是转眼间，她的脸色就多出了强烈的憎恶和凶厉。
“你们的命可是真硬啊，就连夜枭这样的杀手组织都没有要了你们的性命。不过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真的会自己回来送死。是为了法拉尔德家族的财产吗？哈哈……它现在已经全部掌握在我的手中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拿到一个铜币！就连子爵的爵位，也会被你的哥哥继承。”她略圆的脸奋力的扭曲起来，“至于你，就去温特大街当一名妓女吧！哈哈……”
露蕾希娅盯着白痴般的大夫人，经历过杀戮的她，对于这样的疯子，丝毫不会被她的话语激怒，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回来，只是为了报仇而已。至于我的哥哥，他们的灵魂早就堕入深渊了。”
“啊！”大夫人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发疯似的大叫道，“小贱人，你杀死他们！？”
“当然没有……你这么说，会让我们惹上很大的麻烦的。”妮可走到露蕾希娅身旁，将短剑放到了露蕾希娅手上，“其实，我只不过用了点小手段而已。谁让他们太好色了呢？”妮可轻笑着，拍了拍露蕾希娅的肩膀，退了回去。
“不！不会！你们真的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们！来人啊！”大夫人看着冷冷微笑着妮可，终于感觉到了寒意，大声的吼叫起来。“你们这些饭桶，赶快给我来人杀了他们！”
她的命令，显然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效用。
守卫和侍女、男仆们徘徊在不远的地方，犹如看戏般望着他们，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
“我杀了你们！”
在诺茵和妮可的威势下，她很快就受不住这般沉默的逼迫，抓起一把黄金制成的餐刀，刺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露蕾希娅。
“小贱人，跟你的母亲那个贱妇一样，都去死吧！”
受过几日剑术训练的露蕾希娅轻易的就闪过了刺来的餐刀。
只是疯狂的人往往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大夫人胡乱而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并不算锋利的黄金餐刀，对露蕾希娅手中凌厉凶恶的龙牙短剑竟没有丝毫惧怕，几乎是不要命的逼近露蕾希娅的身体。
对于这样的人，就算是剑术有成的人都会感觉麻烦。因为他们并不想在对付疯子时，自己也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都不可以。露蕾希娅现在的想法就是如此。她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死亡而丧失理智，因此完全的落于下风。
无论小孩再怎么努力和聪明，她身体素质的各方面始终比不过成年的大人。在大夫人凌乱的舞动中，餐刀划破了露蕾希娅胳膊上的肌肤，割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哈哈哈哈，你也给我去死吧！”
鲜血刺激到了大夫人的神智，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孩子倒在血泊中的惨叫。
她忽然一把扯住了露蕾希娅的手臂，依仗着自己肥大的身躯，将餐刀刺向了露蕾希娅的胸脯。
15.恶魔低语
露蕾希娅聪慧，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剑术的天赋。她与苏珊娜的差距，几乎是从天界到深渊地狱的遥远。
她握着短剑的手被疯狂的大夫人紧紧钳住，无论她怎么拼命用力挣扎也不能挣脱，那把做工精致，但是低俗的如同粪便般恶心的餐刀指向露蕾希娅的胸口，金色的刀刃划出一道并不算美妙的扭曲弧线。
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露蕾希娅恐惧的紧紧盯着那把黄金餐刀的刃口，反射着阳光的刀刃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疼痛，让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就像是认命般放弃了抵抗。
——啊！
守卫和仆人们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女人们甚至飞快的用手蒙上了双眼，偏过了头。
妮可忽然冰冷的从诱惑色的唇间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她用上了魅魔媚惑人类的天赋，并不怎么动听的声音像是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将所有人罩了进去，让他们的心神在一瞬间有了短暂的迷失。
似乎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就像是以极慢的速度在播放一部电影，异常缓慢得如一张张底片的扫过，僵硬而怪异。
“契约。”妮可这样说道。
如同絮絮低语的声音在露蕾希娅耳边回荡，没有任何情感的词语似乎冻结了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跟随着那股令人可怕得战栗的魔力，吟念起她永生都不希望沾染上的咒语。
“——我愿以我的灵魂作为交换，将它送给深渊里的恶魔，讨得她的欢心和赞赏，让她愿意赋予卑微的我，只属于她的力量……”
一抹在阳光下极为刺眼的漆黑自她的脚下涌出，却很快缩入地面。
露蕾希娅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情，那是灵魂剥取不可避免的阵痛。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选择伪善的光明神帕拉卡，也不愿承受灵魂被强行扯裂的痛楚。
凝涩的空气似乎在瞬间恢复了自如的流动。
面对刺来的餐刀，露蕾希娅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的鼻间充斥着大夫人满嘴的洋葱和姜末混杂的怪味，以及她几乎撒满全身，浓郁得让人呕吐的香水味。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任何改变，她的眼中是一片毫无感情的空洞。
只是那双湖水般湛蓝的眸子，多出几许黑色的存在，就她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甚至一不小心，就连灵魂也会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首先感受到露蕾希娅那双神秘诡异，拥有让人惊惧力量眸子的大夫人，成为了露蕾希娅这双妖异眸子的第一位祭品。
她不过是想看看露蕾希娅临死前慌乱，哀求的神色，却不知，在那短暂的对视之后，她忽然觉得露蕾希娅变得异常亲切和让人畏惧起来。
露蕾希娅在她的眼中，就像高高在上，主宰她生命的主人。而她就只是时时想要讨得主人欢心的卑微奴仆。就连伤害她的想法，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孽！唯有死亡，才能被主人宽恕……
——自裁吧。
露蕾希娅邪魅的双眸中，传递着这样的，不容抗拒的命令。
大夫人脸色忽然露出异常高兴的笑容。金黄|色的餐刀回转，掉头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的嘴角淌出艳丽的深红色液体，滴落到黄金制成的餐刀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亲眼目睹了永远都无法解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风骚恶毒的大夫人，竟然在三小姐的面前自杀而死……
他们没有听见恶魔的低语，也没有看见露蕾希娅冷得让人发怵的眼瞳。
无法解释的现象和由此产生的各种联想，足以让他们对露蕾希娅产生畏惧，不敢心有不敬，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轻视年纪尚小的露蕾希娅。
露蕾希娅的双目有些刺痛。她一手按住眉心，看着死状诡异得令人恐惧的大夫人。
她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体是如何的不受控制。
大夫人带着满足和微笑，手握着餐刀，躺倒在地上。
露蕾希娅没有哭闹，也没有害怕得无法站立。她安静的转过身，看了诺茵和妮可一样，“谢谢。”她有些生疏的道谢，牵上了软瘫在地的艾伯特，跨出门去。
……
“真是完美的让人不忍触摸的美丽灵魂。”
紧密拉着窗帘，弥漫着黑暗术雾气的房间中，妮可取出了一团如火焰般跳动着的，四周不时闪过几道幽蓝色光泽的，纯净得像是要吸纳一切黑色气团。那是露蕾希娅依循契约，交换而来的，夹杂着部分精纯能量的灵魂。
“可惜啊，这也太少了点。”妮可不满的抱怨着，小心翼翼的将它收了起来。
“你这么做，我们的小露蕾希娅可是很生气。”诺茵溺爱的笑了笑，并没有因此责怪她的任意妄为。
“主人，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妮可取出一张空白的恶魔契约，手持着冥河渡鸦的尾羽制成的笔，开始书写专属于某位女性的条文。
她抬起头，娇媚的笑了笑，“以露蕾希娅的聪慧，肯定知道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只是呢，她现在一时无法从以往经历的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中摆脱出来罢了……而且，主人，你认为尝到了一次恶魔所给予的甜头，还会那么容易戒得掉，那种无法描述的甘甜味道吗？”
“就如同所有被恶魔引诱，签下恶魔契约的世人一样，到最后，只会沉沦于深渊的地狱，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
妮可莹白的手指，散发出惊人的辉泽。她撩了撩耳鬓垂下的发丝，“就像是琴恩的开国君王——克洛伊格一世，以及索伦帝国最出名的女性，塔卡妮娜女皇一样，无论是他们拥有多么惊人的意志力，也无法抗拒恶魔赐给他们的，一次又一次，永远都只会不劳而获的强大力量……而他们付出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灵魂。”
妮可淡淡道来的秘闻，是流传于深渊恶魔中，庞大的契约信息里微不足道的小小两则。
而就是这些表面上的消息，就足以颠覆整个塔法拉斯世界所有人的认知，会在整个世界掀起巨大的浪潮。
魔法的普及和传播，以及人类世界对恶魔的包容……似乎都隐隐与深渊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诺茵深吸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还真是让人不放心的……渗透啊。”
16.奥芬
“露蕾希娅——我的女儿，想不到以我这般如被食尸鬼啃噬掉的残破身体，苟延残喘，随时会被死神带走的生命，还会有活着再见到你的一天……”
薄薄的窗纱并不能阻挡夏日炎热刺眼的阳光。正午骄阳惨白的光线直直的射了进来，照在这间并不算很大的房间内。巧妙的空间设计，镶嵌在墙面上如神来之笔装饰的各色晶石，不仅没有令房间内留存有任何残留的阴影，也使得刺眼阳光变得炫丽多姿，温情脉脉起来。
可是，即使如此，这股在各类神怪小说中足以驱散和杀死幽灵、骷髅，令不死的冥龙退却的强烈阳光，也不能驱散这间充斥着光明的房间里无法散尽的阴冷腐朽，就像是死灵法师们钟爱的地下墓||穴，遍布的阴森。
“父亲……”露蕾希娅叫道。她对站在房门外的白袍祭祀感激的笑了笑，轻轻颌首，跨进了在阳光笼罩下，尤为刺眼的房间。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她想到了妮可在她耳边的那句轻轻的恶魔低语，她略略恐惧的抖了抖。
房间内弥漫的腐败味道，将空气也变得黏稠起来，一呼一吸都显得极为困难。夏日本应该炎热的难以忍受的阳光，在这间屋里，却没有了哪怕丁点的温暖，所有的热气，都像是被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挂着的浅白色窗纱，阻挡在了外面。
露蕾希娅有些艰难的移动脚步。对她这样年纪的女孩来说，这间屋内犹如有鬼怪肆虐的可怕氛围，足够让她们魂飞魄散，手脚无力的大喊大闹起来。
她的唇边，费力的拉出一抹苦涩。体验过被恶魔附身，如同灵魂被剥离躯体，只余下五感却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做到，像是与世界失去所有关联，让人永远不想再次尝试的经历，这里只是某种冷酷的阴森，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不过在跨入房间的瞬间，露蕾希娅还是本能的，升起了一种几乎无法抑制激活恶魔契约的思想……
房屋的中央，摆着一把精致宽大的躺椅。
奥芬子爵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自窗外倾泄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菱形宝石平原的夏季极为湿热。酷暑和湿沉、闷热的气候，能轻易逼迫出身体内的水分，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奥芬子爵的身上，却在这样的气候里，搭着一床厚厚的毛毯。
“父亲……”露蕾希娅再次叫道。她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颤抖和惊惧。
奥芬子爵慢慢的睁开浑浊的双眼。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苍白，数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脸庞爬满了一条又一条纵横的沟壑，布满了难看的老年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奥芬子爵看着离开数月，受了不少苦难的女儿，不停的重复着。他的声音还算健朗，似乎他的衰老，只是存在于身体的表面。
虽然奥芬子爵想要将她嫁入豪门，操纵她人生的打算，但是这并不代表露蕾希娅仇恨她的父亲……她看着与记忆中相差巨大的奥芬子爵，紧紧抓着奥芬子爵皮肤松弛的双手，不禁哭泣起来，“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中了小人的暗算罢了。”奥芬子爵轻松的一语带过。他抽出手来，艰难的抚上了露蕾希娅的小脸，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露蕾希娅……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没事的……”露蕾希娅使劲的摇着头，用手擦了擦眼泪，“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奥芬子爵温和的笑了笑。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沉重，带着一丝悔意说道，“露蕾希娅，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的母亲了。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你们啊……”
“父亲……”
奥芬子爵摆摆手。像是十分疲倦似的闭上了双眼，脑壳靠在了躺椅之上。他用毫无感情的语调缓缓的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吧？”
“他们？……”露蕾希娅愣了愣，忽然醒悟过来。她抬头看着闭上眼的奥芬子爵，踌躇了片刻，“是的。”她这样答道。
“死了。”奥芬子爵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着。虽然大夫人的恶毒和狠辣几乎夺去了他的一切，但是那两名儿子，却与他有着浓烈的血缘亲情，这是怎么也完全无法抹杀掉的关系。
奥芬子爵没有说什么。他静静的沉默着，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安静的诡异。
“是诺安蒂茵大人的帮助吗？”奥芬子爵忽然说道。
露蕾希娅猛地抬起头，“父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奥芬子爵轻轻摇摇头，并不回答。他睁开眼，望着站立在身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露蕾希娅，无比认真的说道，“你以后就跟随着那位黑龙大人吧，露蕾希娅……好好的跟随着他吧，只有他才会带给法拉尔德家财富和安宁。”
“父亲，为什么……”露蕾希娅并不反感这样的决定，她也很想要与诺茵，妮可生活在一起，但是，只要她一想到那双魔鬼的瞳子，就不寒而栗，本能的逃避和遗忘在心中建立起的牢固的依赖。
“没有为什么，露蕾希娅。”奥芬子爵并没有解释，他只是一再的强调，“学会无条件的信任他，听从他的话吧……对于法拉尔德家这样无权无势的小贵族来说，被黑龙大人看上，是我们的荣幸……”
“可是……”
奥芬子爵深深吐了口气，没有说话。说实话，这样与把自己的家产拱手相让相差无几的感觉并不让他好受，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能够保全法拉尔德家的爵位和财富了。
“血腥的加冕日”，奥芬子爵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
临近午夜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帝都近卫军闯进了宅院，给他这个快要死去的人一份新皇陛下的命令。很不幸，他恰好与军方的莫尔顿将军有过几次军备生意上的合作。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等待他的肯定会是残忍的绞刑，而法拉尔德家族，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而将他从叛乱同谋如此遭人唾弃的骂名中解救出来的，只有一条原因，以及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的女儿与黑龙诺安蒂茵大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于是，士兵退去。奥芬子爵和家族的侍卫们都记住了诺安蒂茵的名字，并且都知晓了，他们的露蕾希娅小姐，现在跟随的是一头凶恶的黑龙。没有人会愿意招惹一头巨龙，即使他们手中也端着昂贵的魔导枪。
“露蕾希娅……”过了好一会，他有些疲累的说道，“法拉尔德家的继承人，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还有我的弟弟。”
奥芬子爵摇摇头，对这样的答案十分不满意。若是足够狠辣，便应该早早去除这个不安定的因素。贵族家的子嗣里，几乎没有任何亲情。
“你会是法拉尔德家最出色的继承人！露蕾希娅，你以后就时常来陪陪我吧，很多东西也应该让你知道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咳咳。”奥芬子爵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声嘶裂肺，露蕾希娅完全能感受到那样的痛苦。
猛然，奥芬子爵坐起了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充满腥臭，如同凝固了般的血液。
干净平整地板上，那滩血迹显得极为醒目。
更加令人恐惧不安的事，那凝固的黑色血团中，似乎还有着细小的黑色虫子在不停的蠕动，恶心至极。正是这些东西，造成了这间房屋即使是在阳光下一样的阴冷。
“父亲！父亲！”露蕾希娅惊慌的大叫起来，使劲全身力气扶住陷入昏迷的奥芬子爵，“父亲，你怎么了？”
“子爵大人！”白袍祭祀听到了房间内的响动，赶忙跑了进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扳开奥芬子爵的嘴将瓶中的液体灌了进去。
奥芬子爵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白袍祭祀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露蕾希娅双目噙着泪珠，着急的询问道，“祭祀大人，我的父亲究竟怎么了？”
白袍祭祀看着地板上刺目的猩红，“这是一种能够在人体内不停吞噬血肉的毒虫，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除。它们并不惧怕光明魔力……唯有刚才那种药剂，才能稍微抑制住它的活动。可惜，这种药剂不仅昂贵，而且还能够使人上瘾，也是一种十分邪恶的毒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白袍祭祀苦笑道，“或许只有教皇陛下才能救子爵大人的命吧，不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实在对不起了，露蕾希娅小姐。”
17.精灵伯爵的阴谋
“现在的法拉尔德家族，已经完全贴上了黑龙诺安蒂茵大人——你的名号。”菲比端着飘散着浓郁香气的红茶，嘴角微微扬起，揶揄的说道。
虽然言语间有些夸大，但是也算是不能完全否认的事实。
诺茵唇边挂上一抹苦笑，无奈的耸耸肩，“我也不想这样的。”
的确，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诺茵最开始想要的。现身在明处，任人审视的感觉并不好，至少诺茵不会喜欢，甚至他连战斗都尽量避免。而隐退幕后，操纵一切的成就感，才更令诺茵和同样喜欢玩弄阴谋的妮可感到心喜，他们对此也更加擅长。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想当然的发展。而且，在法拉尔德家族这件事上，公开的亮相和表明关系，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菲比笑着摇摇头，他对诺茵模棱两可的说法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他并未太在意。作为君王身边的心腹，菲比显然会知道更多的隐秘。
“国王陛下似乎对你很放纵。”菲比将精巧的杯子轻轻放下，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知道——”诺茵点点头。望着即使地面再怎么厮杀惨烈，也是白云朵朵安静的天空。叹了口气，“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
不过，至少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天，帝都的贵族执法队，还从未找过露蕾希娅的麻烦。
“诺茵……”菲比忽然说道，“最近小心一点精灵伯爵莱特。他和龙族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怨，说不定哪天就会招你的麻烦。”
“等等！”诺茵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和我们有什么仇恨？你这样说，苏珊娜也如此。”
菲比愣了愣，“‘火焰蔷薇’？未来琴恩的女侯爵……”
呼——菲比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菱形宝石平原闷热的天气，让他来说有点难熬。
菲比颇为头疼的敲了敲脑袋，对诺茵这般的似乎很受女性欢迎极为恼火。
“她还真是对你青睐有加呢。”菲比说道。
他沉寂了一会，终于慢慢说出不轻易流传的秘闻。
“莱特的年龄大概有两百多岁了吧。”菲比说的极为缓慢，像是边在诉说，边在回忆，“他是那场战争后，精灵族出生的第一批婴孩。对于精灵族来说，那场战场是最为惨痛的记忆。她们的损失，比任何种族都要巨大……”
“绵延千里的森林被破坏殆尽；无数美貌的女性，甚至俊美的男性，都被人类贵族和士兵们任意凌虐……”
“那是一段所有人都不愿意回想的历史。”
……“重点！”诺茵偏过头，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轻轻哼着，“我对那些傲慢得目中无人的精灵没有任何好感。黑暗精灵也不例外。她们的受难史我不想去了解。”
“那些满嘴俚语的Yin荡家伙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菲比赞同的点点头，手指交叉着放在桌上，“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些傲慢不懂得尊重强者的精灵，她们对龙族也从没有多少好感，自她们存在起就是如此。”
“龙族崇尚力量，而精灵却膜拜优雅，两个彼此对立互相讨厌的种族，除去偶尔会有龙仆的召唤，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因此，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龙族扮演了不光彩的旁观者。独立于世的骄傲，使得我们不愿意参与到这样的争斗中来。然而，精灵和大陆其他异种族的联军节节败退，使得精灵不得不放下高傲的态度向龙族求援。”
“龙族拒绝了精灵的请求。所以，他们就怀恨在心，将这些年受到的苦难全部都算在了龙族的头上？”诺茵斜着眼，不屑的嗤笑着。
“嗯，就是这样。龙族当年签订的条约，可是让这些精灵嘲笑了许久。”
这些傲慢的精灵，长久以来避世的生活让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狂妄的认为只有她们自己才是最高贵的生物。陶醉在只属于自己的小***里，将失败的原由完全归结在其他种族之上，从不会去寻找自身的原因。
十分讽刺的是，这些从不会喜欢人类的傲慢精灵，竟然也会献上族中的少女，去奉承琴恩的君王。
“不过，并不是全部。”菲比说道，“只是有一些年轻的激进派，对龙族有着强烈的仇恨罢了。他们大多都是精灵与普通人类交配的后代，在塔法拉斯大陆的地位比较低下。
“就像是莱特？”
“不错，他就是精灵中年轻的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也是琴恩中唯一拥有爵位的精灵。”菲比一手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非常麻烦，心思阴暗，神智疯狂，拥有四分之一人类血统的半精灵。除了礼仪上的优雅，和厌恶所有人的傲慢以外，没有半分精灵应有的姿态。至少那些至今还存活在月光森林的传统精灵们，还会懂得尊重他人。”
“在他的心里，大概除了精灵固有的偏执，就只剩下波撒教团教典中所记录的七宗罪了吧。”
“所谓的‘与龙族的仇怨’，就是指这些而已？”
“难道还不够吗？”菲比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触摸着稍稍微凉的玻璃，“人与人之间的怨恨就足以延续数代，而种族之间，哪怕只是半分的不满，也会因为每个人思想不同，衍生出越来越发古怪和离奇，以致完全脱离于事实的看法。更何况，两个种族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的联合，有的只是对彼此的厌恶罢了。”
“舆论会扭曲一切事实，特别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更是会让人倒向无法预料的偏颇方向。让我们感到麻烦的，就是莱特正是这样的精灵。除了身处在月光森林的精灵女王和长老们，他几乎就被年轻的精灵当作了崇拜的对象，以及他们的领袖。”
“诺茵，你应该听说过了吧——”菲比眼睛看向窗外，语调低沉，“关于那名龙族，以及他的仆从的事……”
“嗯，弗瑞德对我稍稍提过。说是人类的贵族因为贪恋龙仆的美色引起的……”
“弗瑞德？！哼！胆小怕事又懦弱无能的绿龙！”菲比重重的哼了( 黑龙崛起 http://www.xlawen.org/kan/3748/ )
诺茵和妮可跟在他们的马车后，拐入了平民区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与众多贵族一样，这里的确是偷情寻欢的好去处。
房间内部，有着与平民区名称完全不相衬的奢华装饰，光是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大概就够得上整座房屋的价值了。
花花公子的兄弟俩熟练的去除了交际花的衣衫，在她被无数人侵占过的身体上**挑逗着，不多时，那女人就发出了娇媚的呻吟。
正当女人打算开门迎客的时候，兄弟俩却突然为究竟谁先进门而争吵起来。
“真是恶心的东西。”妮可低声骂道，却含糊的不知她究竟是说何种事物，因为，偷情的三人，都确实很恶心。
“你不准看！”妮可恶狠狠的告诫道。
她闪身进入了卧室，魅魔天赋的媚惑和操控心智的能力让三人安静下来。
忽然，法拉尔德家的两位兄弟爆发出了更加剧烈和大声的吵闹，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惊醒了周围的邻居，引来一阵喝骂。
房间内的吵闹迅速升级，但是那名交际花却只是嘴角挂着恶心的唾沫，如同失去心神般呆滞的倚靠在床角。
——“她是我的！你给我去死！”
——“她是我的！你也给我去死！”
两柄镶满宝石，只有暴发户才会使用的，镀着黄金的长剑互相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嘀嗒，嘀嗒。
滚烫的鲜血顺着玉石制的剑柄滴落。
嗅着美妙而久违的血腥味，妮可妖邪的卷过灵活的舌尖，轻舐过抹着玫瑰色彩的嘴唇。
两具失去生命，灵魂被恶魔所引诱的尸体通过贯穿彼此的黄金长剑互相依靠着站立。
妮可绕过丑恶的他们，将手覆上了交际花的额头。
法术的神秘能量抹去了与妮可有关的记忆。至于是否会因为法术能量的超标而抹去更多的记忆，或是将她变作如婴儿般白纸的初始样子，或是完全的痴呆，就不是妮可关心的问题了。
“做的不错。”诺茵微笑着搂过妮可的娇躯，在她的额头上印了浅浅一吻，权当奖赏。
妮可不满足的抱住诺茵的脖子，咬上了诺茵的嘴唇，“就这么一点可不够。”
14.家。
夏日的朝阳总是出现得特别的早。
在清新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尽，古老的贵族区幽暗街角，薄薄的一层藓类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的时候，一缕略带暗红的金黄|色光辉便透过漂浮着湿气，如绸缎般轻柔的云朵，洒了下来。
无论神明的存在是否能够得到证实，但是太阳神与月神一样，他们最是最无私，正是由于他们伟大的神恩，才有了塔法拉斯的白昼和黑夜。
不同往日，生活奢靡、钟爱与流连于帝都夜生活的贵族，对夏日短暂黑夜的厌恶和不满；他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的赞颂太阳神的恩赐。
当驾着金色马车的太阳神载着太阳驶出他的寝宫的时候，对琴恩帝都特尔菲廷的人们来说，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也预示着，令人恐惧的屠杀夜的终止。
然而，有的时候，当阳光将黑暗中的一切全部揭示出来，没有任何遮盖的时候，稠密黑色幕布下面，血淋淋的事实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对于平民区的居民来说，这也是和以往并无二致的平凡而重复的一天。
街道两侧的窗口不时伸展出几支绽放着芬芳的嫩白色的格兰仕花。这是菱形宝石平原夏日最是常见，也最是美丽和清香的花朵。据说这是爱与美的女神，最钟爱的花卉，是她为了送给身处人间的情人亲手栽种。
而不少房屋的门口，也被心灵手巧的女人们，用失去魔力而变得透明璀璨的魔晶石切片做成了漂亮的装饰，反射着清晨温暖如絮的阳光，平添了一种瑰丽的景致。
不过就算再怎么装饰生活的情调，普通的民众们也不会因此就能获得富足的生活，他们必须辛苦的忙于生计。而对于忠实于自己辛劳所得，平淡知足的他们来说，无论是琴恩王国发生再怎么大的变迁，只要生活安定自然，就连谁做国王这样的事都只能算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过以著名的女大公茉莉安娜的名号命名的茉莉大道，一座巨大高阔的，透着莹莹辉光的石质拱门，便将平民区的混乱忙碌和贵族区的奢华高贵隔离开来。
但是这还只是“血腥加冕日”的第二天，贵族区依旧笼罩着厚厚的阴云，就连和煦的阳光也因为压抑血腥的气氛而变得阴冷刺骨。豪华的宅院大门紧闭，就连偶尔见到的贵族仆人，也是满脸阴霾，透露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
犹如死狱般的街道上，只有士兵行走经过时发出的铠甲碰撞声。
“诺茵哥哥，我们就这样去好吗？”露蕾希娅牵着面无表情，唯有在眼中才能瞧出一丝怨恨的弟弟，走在诺茵的身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惧，“我……我有点害怕。”
法拉尔德家族位于贵族区外围的宅院，有着露蕾希娅最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
诺茵牵住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柔，“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回家而已。”
家。这个词，对于年纪稍显幼小的露蕾希娅来说还是难以理解了一些。但是它对于有着许多故事的克劳德，便是一种极其温暖的舒适感。他望着渐渐远方的街道，眼中流露着复杂的情感。那里曾经有着一段让他不安分的心，甘愿平淡下去的生活，那里曾经充斥着他无法完成的奢望。
克劳德刀削似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忧伤和怀念交织的表情。没有人会知道，他是那么的爱慕和崇拜法拉尔德夫人……在这一点上，他和布伦特倒是有几分相近。只是克劳德将这种无法实现的念想很好的隐藏起来罢了。
露蕾希娅咬着薄薄的嘴唇，握着诺茵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她一直低垂着，被长长的刘海遮盖的宝石般的双眼慢慢抬了起来，用力看了看诺茵，伸出颤抖的手，摇响了铁门外的铃铛。
“露……露蕾希娅小姐，艾伯特少爷，还有克劳德……你们……”
管家呆呆站立着，满脸惊异的看着栅栏外站立的熟悉的面容，手指不住的抖动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法拉尔德家的三小姐重新出现在帝都的消息早就流传开来，但是当她活生生的出现在管家面前的时候，仍旧让他不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穿过林荫的小道，令人费解的是，应该听命于大夫人，游移在暗中的守卫们竟然对露蕾希娅突然的到来不闻不问，没有任何敌意的表现，让他们一路顺畅的进入了宅院。
宽敞的餐厅中，体型略略发胖，擦着极重的粉底，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土气的大夫人，正在装作优雅的用餐。她用黄金制的汤匙舀着盘中的汤汁，只是她的动作太过急切，就如同怎么也吃不够的贪婪的母猩猩。纯白的汤汁不时溅落在她臃肿的大红色衣裙上。不过很显然，这样的款式若是苏珊娜穿起来就会极为出众，而在她身上，除了显露出她的低俗和卖弄几乎没有多少的风骚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大夫人停止了用餐，准确的说，实在是黄金的汤匙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嫌小的感觉。她看着一旁的侍女……说实话，她的侍女，即使未经任何打扮，样貌平凡，也比浑身土气的她更适合子爵的夫人这样的角色。
“换一份牛肉果酱饼。”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多了点盛气凌人的味道。从她还能如此心安的使唤下人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有关露蕾希娅的消息。
“这还真是典型暴发户的低陋鉴赏能力啊。”
这是诺茵一眼看见这位大夫人唯一的感觉。
金灿灿的餐具，灯座。包裹金皮却没有任何纹路雕刻的桌椅。
她的手指似乎只带着五枚闪耀金光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一串黄金做丝，唯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绿宝石镶嵌的项链，她的耳环也是金黄|色的低俗商品，腰间也是一条黄金的丝带……她的穿戴着实让人发笑和恶心，比之乡巴佬更加惨不忍睹。
……不过，她的品味还真是和龙族十分相似。
妮可在诺茵耳边哧哧的笑着，“这样不正好满足你的收藏欲望吗？我的主人……”
“比起这些东西来，我更喜爱一枚枚圆形的金币，那样才不会降低我的品味。”
诺茵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带着露蕾希娅踏进了房间。
“你们的耳朵都聋了？我不是说过，在我用餐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我的吗！？”大夫人拍着桌子大声喝道。忽然，她抬起头来……
“你们！……”同管家一样，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无法相信的神情，但是转眼间，她的脸色就多出了强烈的憎恶和凶厉。
“你们的命可是真硬啊，就连夜枭这样的杀手组织都没有要了你们的性命。不过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真的会自己回来送死。是为了法拉尔德家族的财产吗？哈哈……它现在已经全部掌握在我的手中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拿到一个铜币！就连子爵的爵位，也会被你的哥哥继承。”她略圆的脸奋力的扭曲起来，“至于你，就去温特大街当一名妓女吧！哈哈……”
露蕾希娅盯着白痴般的大夫人，经历过杀戮的她，对于这样的疯子，丝毫不会被她的话语激怒，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回来，只是为了报仇而已。至于我的哥哥，他们的灵魂早就堕入深渊了。”
“啊！”大夫人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发疯似的大叫道，“小贱人，你杀死他们！？”
“当然没有……你这么说，会让我们惹上很大的麻烦的。”妮可走到露蕾希娅身旁，将短剑放到了露蕾希娅手上，“其实，我只不过用了点小手段而已。谁让他们太好色了呢？”妮可轻笑着，拍了拍露蕾希娅的肩膀，退了回去。
“不！不会！你们真的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们！来人啊！”大夫人看着冷冷微笑着妮可，终于感觉到了寒意，大声的吼叫起来。“你们这些饭桶，赶快给我来人杀了他们！”
她的命令，显然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效用。
守卫和侍女、男仆们徘徊在不远的地方，犹如看戏般望着他们，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
“我杀了你们！”
在诺茵和妮可的威势下，她很快就受不住这般沉默的逼迫，抓起一把黄金制成的餐刀，刺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露蕾希娅。
“小贱人，跟你的母亲那个贱妇一样，都去死吧！”
受过几日剑术训练的露蕾希娅轻易的就闪过了刺来的餐刀。
只是疯狂的人往往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大夫人胡乱而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并不算锋利的黄金餐刀，对露蕾希娅手中凌厉凶恶的龙牙短剑竟没有丝毫惧怕，几乎是不要命的逼近露蕾希娅的身体。
对于这样的人，就算是剑术有成的人都会感觉麻烦。因为他们并不想在对付疯子时，自己也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都不可以。露蕾希娅现在的想法就是如此。她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死亡而丧失理智，因此完全的落于下风。
无论小孩再怎么努力和聪明，她身体素质的各方面始终比不过成年的大人。在大夫人凌乱的舞动中，餐刀划破了露蕾希娅胳膊上的肌肤，割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哈哈哈哈，你也给我去死吧！”
鲜血刺激到了大夫人的神智，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孩子倒在血泊中的惨叫。
她忽然一把扯住了露蕾希娅的手臂，依仗着自己肥大的身躯，将餐刀刺向了露蕾希娅的胸脯。
15.恶魔低语
露蕾希娅聪慧，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剑术的天赋。她与苏珊娜的差距，几乎是从天界到深渊地狱的遥远。
她握着短剑的手被疯狂的大夫人紧紧钳住，无论她怎么拼命用力挣扎也不能挣脱，那把做工精致，但是低俗的如同粪便般恶心的餐刀指向露蕾希娅的胸口，金色的刀刃划出一道并不算美妙的扭曲弧线。
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露蕾希娅恐惧的紧紧盯着那把黄金餐刀的刃口，反射着阳光的刀刃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疼痛，让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就像是认命般放弃了抵抗。
——啊！
守卫和仆人们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女人们甚至飞快的用手蒙上了双眼，偏过了头。
妮可忽然冰冷的从诱惑色的唇间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她用上了魅魔媚惑人类的天赋，并不怎么动听的声音像是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将所有人罩了进去，让他们的心神在一瞬间有了短暂的迷失。
似乎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就像是以极慢的速度在播放一部电影，异常缓慢得如一张张底片的扫过，僵硬而怪异。
“契约。”妮可这样说道。
如同絮絮低语的声音在露蕾希娅耳边回荡，没有任何情感的词语似乎冻结了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跟随着那股令人可怕得战栗的魔力，吟念起她永生都不希望沾染上的咒语。
“——我愿以我的灵魂作为交换，将它送给深渊里的恶魔，讨得她的欢心和赞赏，让她愿意赋予卑微的我，只属于她的力量……”
一抹在阳光下极为刺眼的漆黑自她的脚下涌出，却很快缩入地面。
露蕾希娅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情，那是灵魂剥取不可避免的阵痛。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选择伪善的光明神帕拉卡，也不愿承受灵魂被强行扯裂的痛楚。
凝涩的空气似乎在瞬间恢复了自如的流动。
面对刺来的餐刀，露蕾希娅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的鼻间充斥着大夫人满嘴的洋葱和姜末混杂的怪味，以及她几乎撒满全身，浓郁得让人呕吐的香水味。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任何改变，她的眼中是一片毫无感情的空洞。
只是那双湖水般湛蓝的眸子，多出几许黑色的存在，就她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甚至一不小心，就连灵魂也会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首先感受到露蕾希娅那双神秘诡异，拥有让人惊惧力量眸子的大夫人，成为了露蕾希娅这双妖异眸子的第一位祭品。
她不过是想看看露蕾希娅临死前慌乱，哀求的神色，却不知，在那短暂的对视之后，她忽然觉得露蕾希娅变得异常亲切和让人畏惧起来。
露蕾希娅在她的眼中，就像高高在上，主宰她生命的主人。而她就只是时时想要讨得主人欢心的卑微奴仆。就连伤害她的想法，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孽！唯有死亡，才能被主人宽恕……
——自裁吧。
露蕾希娅邪魅的双眸中，传递着这样的，不容抗拒的命令。
大夫人脸色忽然露出异常高兴的笑容。金黄|色的餐刀回转，掉头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的嘴角淌出艳丽的深红色液体，滴落到黄金制成的餐刀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亲眼目睹了永远都无法解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风骚恶毒的大夫人，竟然在三小姐的面前自杀而死……
他们没有听见恶魔的低语，也没有看见露蕾希娅冷得让人发怵的眼瞳。
无法解释的现象和由此产生的各种联想，足以让他们对露蕾希娅产生畏惧，不敢心有不敬，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轻视年纪尚小的露蕾希娅。
露蕾希娅的双目有些刺痛。她一手按住眉心，看着死状诡异得令人恐惧的大夫人。
她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体是如何的不受控制。
大夫人带着满足和微笑，手握着餐刀，躺倒在地上。
露蕾希娅没有哭闹，也没有害怕得无法站立。她安静的转过身，看了诺茵和妮可一样，“谢谢。”她有些生疏的道谢，牵上了软瘫在地的艾伯特，跨出门去。
……
“真是完美的让人不忍触摸的美丽灵魂。”
紧密拉着窗帘，弥漫着黑暗术雾气的房间中，妮可取出了一团如火焰般跳动着的，四周不时闪过几道幽蓝色光泽的，纯净得像是要吸纳一切黑色气团。那是露蕾希娅依循契约，交换而来的，夹杂着部分精纯能量的灵魂。
“可惜啊，这也太少了点。”妮可不满的抱怨着，小心翼翼的将它收了起来。
“你这么做，我们的小露蕾希娅可是很生气。”诺茵溺爱的笑了笑，并没有因此责怪她的任意妄为。
“主人，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妮可取出一张空白的恶魔契约，手持着冥河渡鸦的尾羽制成的笔，开始书写专属于某位女性的条文。
她抬起头，娇媚的笑了笑，“以露蕾希娅的聪慧，肯定知道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只是呢，她现在一时无法从以往经历的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中摆脱出来罢了……而且，主人，你认为尝到了一次恶魔所给予的甜头，还会那么容易戒得掉，那种无法描述的甘甜味道吗？”
“就如同所有被恶魔引诱，签下恶魔契约的世人一样，到最后，只会沉沦于深渊的地狱，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
妮可莹白的手指，散发出惊人的辉泽。她撩了撩耳鬓垂下的发丝，“就像是琴恩的开国君王——克洛伊格一世，以及索伦帝国最出名的女性，塔卡妮娜女皇一样，无论是他们拥有多么惊人的意志力，也无法抗拒恶魔赐给他们的，一次又一次，永远都只会不劳而获的强大力量……而他们付出的，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灵魂。”
妮可淡淡道来的秘闻，是流传于深渊恶魔中，庞大的契约信息里微不足道的小小两则。
而就是这些表面上的消息，就足以颠覆整个塔法拉斯世界所有人的认知，会在整个世界掀起巨大的浪潮。
魔法的普及和传播，以及人类世界对恶魔的包容……似乎都隐隐与深渊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诺茵深吸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还真是让人不放心的……渗透啊。”
16.奥芬
“露蕾希娅——我的女儿，想不到以我这般如被食尸鬼啃噬掉的残破身体，苟延残喘，随时会被死神带走的生命，还会有活着再见到你的一天……”
薄薄的窗纱并不能阻挡夏日炎热刺眼的阳光。正午骄阳惨白的光线直直的射了进来，照在这间并不算很大的房间内。巧妙的空间设计，镶嵌在墙面上如神来之笔装饰的各色晶石，不仅没有令房间内留存有任何残留的阴影，也使得刺眼阳光变得炫丽多姿，温情脉脉起来。
可是，即使如此，这股在各类神怪小说中足以驱散和杀死幽灵、骷髅，令不死的冥龙退却的强烈阳光，也不能驱散这间充斥着光明的房间里无法散尽的阴冷腐朽，就像是死灵法师们钟爱的地下墓||穴，遍布的阴森。
“父亲……”露蕾希娅叫道。她对站在房门外的白袍祭祀感激的笑了笑，轻轻颌首，跨进了在阳光笼罩下，尤为刺眼的房间。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她想到了妮可在她耳边的那句轻轻的恶魔低语，她略略恐惧的抖了抖。
房间内弥漫的腐败味道，将空气也变得黏稠起来，一呼一吸都显得极为困难。夏日本应该炎热的难以忍受的阳光，在这间屋里，却没有了哪怕丁点的温暖，所有的热气，都像是被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挂着的浅白色窗纱，阻挡在了外面。
露蕾希娅有些艰难的移动脚步。对她这样年纪的女孩来说，这间屋内犹如有鬼怪肆虐的可怕氛围，足够让她们魂飞魄散，手脚无力的大喊大闹起来。
她的唇边，费力的拉出一抹苦涩。体验过被恶魔附身，如同灵魂被剥离躯体，只余下五感却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做到，像是与世界失去所有关联，让人永远不想再次尝试的经历，这里只是某种冷酷的阴森，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不过在跨入房间的瞬间，露蕾希娅还是本能的，升起了一种几乎无法抑制激活恶魔契约的思想……
房屋的中央，摆着一把精致宽大的躺椅。
奥芬子爵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自窗外倾泄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菱形宝石平原的夏季极为湿热。酷暑和湿沉、闷热的气候，能轻易逼迫出身体内的水分，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奥芬子爵的身上，却在这样的气候里，搭着一床厚厚的毛毯。
“父亲……”露蕾希娅再次叫道。她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颤抖和惊惧。
奥芬子爵慢慢的睁开浑浊的双眼。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苍白，数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脸庞爬满了一条又一条纵横的沟壑，布满了难看的老年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奥芬子爵看着离开数月，受了不少苦难的女儿，不停的重复着。他的声音还算健朗，似乎他的衰老，只是存在于身体的表面。
虽然奥芬子爵想要将她嫁入豪门，操纵她人生的打算，但是这并不代表露蕾希娅仇恨她的父亲……她看着与记忆中相差巨大的奥芬子爵，紧紧抓着奥芬子爵皮肤松弛的双手，不禁哭泣起来，“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中了小人的暗算罢了。”奥芬子爵轻松的一语带过。他抽出手来，艰难的抚上了露蕾希娅的小脸，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露蕾希娅……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没事的……”露蕾希娅使劲的摇着头，用手擦了擦眼泪，“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奥芬子爵温和的笑了笑。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沉重，带着一丝悔意说道，“露蕾希娅，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的母亲了。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你们啊……”
“父亲……”
奥芬子爵摆摆手。像是十分疲倦似的闭上了双眼，脑壳靠在了躺椅之上。他用毫无感情的语调缓缓的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吧？”
“他们？……”露蕾希娅愣了愣，忽然醒悟过来。她抬头看着闭上眼的奥芬子爵，踌躇了片刻，“是的。”她这样答道。
“死了。”奥芬子爵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着。虽然大夫人的恶毒和狠辣几乎夺去了他的一切，但是那两名儿子，却与他有着浓烈的血缘亲情，这是怎么也完全无法抹杀掉的关系。
奥芬子爵没有说什么。他静静的沉默着，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安静的诡异。
“是诺安蒂茵大人的帮助吗？”奥芬子爵忽然说道。
露蕾希娅猛地抬起头，“父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奥芬子爵轻轻摇摇头，并不回答。他睁开眼，望着站立在身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露蕾希娅，无比认真的说道，“你以后就跟随着那位黑龙大人吧，露蕾希娅……好好的跟随着他吧，只有他才会带给法拉尔德家财富和安宁。”
“父亲，为什么……”露蕾希娅并不反感这样的决定，她也很想要与诺茵，妮可生活在一起，但是，只要她一想到那双魔鬼的瞳子，就不寒而栗，本能的逃避和遗忘在心中建立起的牢固的依赖。
“没有为什么，露蕾希娅。”奥芬子爵并没有解释，他只是一再的强调，“学会无条件的信任他，听从他的话吧……对于法拉尔德家这样无权无势的小贵族来说，被黑龙大人看上，是我们的荣幸……”
“可是……”
奥芬子爵深深吐了口气，没有说话。说实话，这样与把自己的家产拱手相让相差无几的感觉并不让他好受，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能够保全法拉尔德家的爵位和财富了。
“血腥的加冕日”，奥芬子爵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
临近午夜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帝都近卫军闯进了宅院，给他这个快要死去的人一份新皇陛下的命令。很不幸，他恰好与军方的莫尔顿将军有过几次军备生意上的合作。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等待他的肯定会是残忍的绞刑，而法拉尔德家族，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而将他从叛乱同谋如此遭人唾弃的骂名中解救出来的，只有一条原因，以及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的女儿与黑龙诺安蒂茵大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于是，士兵退去。奥芬子爵和家族的侍卫们都记住了诺安蒂茵的名字，并且都知晓了，他们的露蕾希娅小姐，现在跟随的是一头凶恶的黑龙。没有人会愿意招惹一头巨龙，即使他们手中也端着昂贵的魔导枪。
“露蕾希娅……”过了好一会，他有些疲累的说道，“法拉尔德家的继承人，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还有我的弟弟。”
奥芬子爵摇摇头，对这样的答案十分不满意。若是足够狠辣，便应该早早去除这个不安定的因素。贵族家的子嗣里，几乎没有任何亲情。
“你会是法拉尔德家最出色的继承人！露蕾希娅，你以后就时常来陪陪我吧，很多东西也应该让你知道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咳咳。”奥芬子爵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声嘶裂肺，露蕾希娅完全能感受到那样的痛苦。
猛然，奥芬子爵坐起了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充满腥臭，如同凝固了般的血液。
干净平整地板上，那滩血迹显得极为醒目。
更加令人恐惧不安的事，那凝固的黑色血团中，似乎还有着细小的黑色虫子在不停的蠕动，恶心至极。正是这些东西，造成了这间房屋即使是在阳光下一样的阴冷。
“父亲！父亲！”露蕾希娅惊慌的大叫起来，使劲全身力气扶住陷入昏迷的奥芬子爵，“父亲，你怎么了？”
“子爵大人！”白袍祭祀听到了房间内的响动，赶忙跑了进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扳开奥芬子爵的嘴将瓶中的液体灌了进去。
奥芬子爵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白袍祭祀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露蕾希娅双目噙着泪珠，着急的询问道，“祭祀大人，我的父亲究竟怎么了？”
白袍祭祀看着地板上刺目的猩红，“这是一种能够在人体内不停吞噬血肉的毒虫，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除。它们并不惧怕光明魔力……唯有刚才那种药剂，才能稍微抑制住它的活动。可惜，这种药剂不仅昂贵，而且还能够使人上瘾，也是一种十分邪恶的毒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白袍祭祀苦笑道，“或许只有教皇陛下才能救子爵大人的命吧，不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实在对不起了，露蕾希娅小姐。”
17.精灵伯爵的阴谋
“现在的法拉尔德家族，已经完全贴上了黑龙诺安蒂茵大人——你的名号。”菲比端着飘散着浓郁香气的红茶，嘴角微微扬起，揶揄的说道。
虽然言语间有些夸大，但是也算是不能完全否认的事实。
诺茵唇边挂上一抹苦笑，无奈的耸耸肩，“我也不想这样的。”
的确，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诺茵最开始想要的。现身在明处，任人审视的感觉并不好，至少诺茵不会喜欢，甚至他连战斗都尽量避免。而隐退幕后，操纵一切的成就感，才更令诺茵和同样喜欢玩弄阴谋的妮可感到心喜，他们对此也更加擅长。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想当然的发展。而且，在法拉尔德家族这件事上，公开的亮相和表明关系，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菲比笑着摇摇头，他对诺茵模棱两可的说法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他并未太在意。作为君王身边的心腹，菲比显然会知道更多的隐秘。
“国王陛下似乎对你很放纵。”菲比将精巧的杯子轻轻放下，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知道——”诺茵点点头。望着即使地面再怎么厮杀惨烈，也是白云朵朵安静的天空。叹了口气，“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
不过，至少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天，帝都的贵族执法队，还从未找过露蕾希娅的麻烦。
“诺茵……”菲比忽然说道，“最近小心一点精灵伯爵莱特。他和龙族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怨，说不定哪天就会招你的麻烦。”
“等等！”诺茵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和我们有什么仇恨？你这样说，苏珊娜也如此。”
菲比愣了愣，“‘火焰蔷薇’？未来琴恩的女侯爵……”
呼——菲比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菱形宝石平原闷热的天气，让他来说有点难熬。
菲比颇为头疼的敲了敲脑袋，对诺茵这般的似乎很受女性欢迎极为恼火。
“她还真是对你青睐有加呢。”菲比说道。
他沉寂了一会，终于慢慢说出不轻易流传的秘闻。
“莱特的年龄大概有两百多岁了吧。”菲比说的极为缓慢，像是边在诉说，边在回忆，“他是那场战争后，精灵族出生的第一批婴孩。对于精灵族来说，那场战场是最为惨痛的记忆。她们的损失，比任何种族都要巨大……”
“绵延千里的森林被破坏殆尽；无数美貌的女性，甚至俊美的男性，都被人类贵族和士兵们任意凌虐……”
“那是一段所有人都不愿意回想的历史。”
……“重点！”诺茵偏过头，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轻轻哼着，“我对那些傲慢得目中无人的精灵没有任何好感。黑暗精灵也不例外。她们的受难史我不想去了解。”
“那些满嘴俚语的Yin荡家伙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菲比赞同的点点头，手指交叉着放在桌上，“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些傲慢不懂得尊重强者的精灵，她们对龙族也从没有多少好感，自她们存在起就是如此。”
“龙族崇尚力量，而精灵却膜拜优雅，两个彼此对立互相讨厌的种族，除去偶尔会有龙仆的召唤，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因此，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龙族扮演了不光彩的旁观者。独立于世的骄傲，使得我们不愿意参与到这样的争斗中来。然而，精灵和大陆其他异种族的联军节节败退，使得精灵不得不放下高傲的态度向龙族求援。”
“龙族拒绝了精灵的请求。所以，他们就怀恨在心，将这些年受到的苦难全部都算在了龙族的头上？”诺茵斜着眼，不屑的嗤笑着。
“嗯，就是这样。龙族当年签订的条约，可是让这些精灵嘲笑了许久。”
这些傲慢的精灵，长久以来避世的生活让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狂妄的认为只有她们自己才是最高贵的生物。陶醉在只属于自己的小***里，将失败的原由完全归结在其他种族之上，从不会去寻找自身的原因。
十分讽刺的是，这些从不会喜欢人类的傲慢精灵，竟然也会献上族中的少女，去奉承琴恩的君王。
“不过，并不是全部。”菲比说道，“只是有一些年轻的激进派，对龙族有着强烈的仇恨罢了。他们大多都是精灵与普通人类交配的后代，在塔法拉斯大陆的地位比较低下。
“就像是莱特？”
“不错，他就是精灵中年轻的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也是琴恩中唯一拥有爵位的精灵。”菲比一手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非常麻烦，心思阴暗，神智疯狂，拥有四分之一人类血统的半精灵。除了礼仪上的优雅，和厌恶所有人的傲慢以外，没有半分精灵应有的姿态。至少那些至今还存活在月光森林的传统精灵们，还会懂得尊重他人。”
“在他的心里，大概除了精灵固有的偏执，就只剩下波撒教团教典中所记录的七宗罪了吧。”
“所谓的‘与龙族的仇怨’，就是指这些而已？”
“难道还不够吗？”菲比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触摸着稍稍微凉的玻璃，“人与人之间的怨恨就足以延续数代，而种族之间，哪怕只是半分的不满，也会因为每个人思想不同，衍生出越来越发古怪和离奇，以致完全脱离于事实的看法。更何况，两个种族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的联合，有的只是对彼此的厌恶罢了。”
“舆论会扭曲一切事实，特别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更是会让人倒向无法预料的偏颇方向。让我们感到麻烦的，就是莱特正是这样的精灵。除了身处在月光森林的精灵女王和长老们，他几乎就被年轻的精灵当作了崇拜的对象，以及他们的领袖。”
“诺茵，你应该听说过了吧——”菲比眼睛看向窗外，语调低沉，“关于那名龙族，以及他的仆从的事……”
“嗯，弗瑞德对我稍稍提过。说是人类的贵族因为贪恋龙仆的美色引起的……”
“弗瑞德？！哼！胆小怕事又懦弱无能的绿龙！”菲比重重的哼了( 黑龙崛起 http://www.xlawen.org/kan/37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