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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

    慢慢养着也就是了!史清婉叹了口气,面上重新浮上笑容来,对着安福蹲身再次行礼:“劳烦总管了”

    四品恭人,所赐诰命卷轴一色是抹金轴芙蓉花,明黄|色的丝绸,乃是甄家专管着的江南织造所所作,由此亦可见皇帝对甄家的优容厚待。史清婉看着安福手中高高捧着的卷轴,不经意有些开始走神了。

    恭恭敬敬地领了诰封卷轴,史清婉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爽松快,诧异地用灵识去查看,却发现自己元婴之处萦绕着两道金色光芒。她若有所悟,回想着自己脑海中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想必这便是所谓的功德之气了!

    拿天子二字来称呼一朝帝王确乎是有些过,毕竟朝代更迭,若真是紫微星君下降,那紫微星君岂不是要忙不过来?

    然而皇帝与他所颁赐的旨意,却是实实在在有几分功德之气,只要没有被因果纠缠相互消磨,一份富贵安宁,是足以绵延到下辈子的。若是被怨念孽债缠身,一旦过了限度,有碍寿数还算是轻的;便如战国之时的大将白起,虽有虎震八方的功德之气,却因为坑杀赵国四十万将士,沾染了一身的血气怨气,最后落了个将相失和,一代杀神自刎而亡。

    可叹世人多不知晓其中道理,一朝得势后,多有心思不正,或是后人仗势干下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才弄得福报消损,家族倾颓。

    对着一份功德之力的加降,史清婉很是惊喜,毕竟功德对修行之途乃是有极大裨益的,日后雷劫之时,功德更是堪称金钟罩铁布衫一样的存在,功德不灭,持者不亡。

    收拢了一下分散的心思,史清婉对天叩首三次,起身后便照着安福的安排,进入内室,由着司衣局派过来的女官为自己量体预备裁制新的命妇的大妆命服。

    ……

    “什么!”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长子,贾代善身子摇晃了一下,撑着一旁紫檀木大书案才稳住身形;他满眼不敢置信地死死盯住跪着的贾赦,声音飘忽得好似能被风吹散:“赦儿,你再说一遍,是……是什么东西?你、仔细着斟酌了说!”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父亲的不对劲,贾赦想不明白为什么,却拿袖子抹了抹脸上恣肆的泪水,哽咽着,还是依言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父亲!是那些女人最常用的胭脂水粉,就是这些东西险些没害了张氏啊!母亲素来疼惜二弟更甚于儿子,儿子也能明白。毕竟儿子自来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不常与母亲接触亲近;可是张氏腹中的孩子,那是我的嫡长子,荣国府的嫡长孙呀!”

    他抽噎不止,却还是尽力让自己口齿清晰些:“如果不是张氏福大命大,腹中孩儿又闹腾些,只怕——只怕日后便是一尸两命!哪个女人不用胭脂水粉的?还是通过妹妹的手到了张氏的身边,这简直是防不胜防!父亲,儿子不敢指责母亲,只是还求父亲给张氏和孩子一个能平安长大的余地,儿子……儿子感激涕零!”说到最后,他已是悲从心来,想着这许多年来的委屈,所幸破罐子破摔,伏在地上放声恸哭起来。

    一尸两命!

    听到这个词,贾代善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突然模模糊糊地闪现了一个巧笑顾盼的身影,还有那一只描金绘着合欢花的檀木盒子……

    “父亲!”余光瞥见贾代善神魂不定思绪无属的模样,贾赦心底越发疑惑起来,这般神态倒不是愤怒,反倒是惊惧回忆更多一点,难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自己尚且不知道的事情!

    贾代善仿佛没有听见贾赦的呼唤一般,一下子瘫坐在紫檀镂祥云椅子上,手指颤颤巍巍着拉书案下的小抽屉,平日里矍铄神采全然不见,竟是连拽了两三下才拉开来。

    “啊!”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书房之中还有一个人存在着,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贾赦,面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叫人不由得心生凄凉,声音抖抖索索的:“赦儿……你、你先回去!这件事儿,我会、会给你个交代!暂时——”顿了顿,片刻的迟疑后:“你先带着你媳妇去郊外咱们自家的庄子上待几天!”

    虽说此时的贾代善孱弱疲惫得似乎已经是不堪一击,然而多年的积威之下,饶是贾赦想多说几句话,也被他这一声带着些哭腔的嗓音吓了一跳,不敢再开口,赶忙退了出去。

    见门被合上,贾代善抖着手,将抽屉里一只光亮的檀木盒子握在手中;他起身扶着一旁的多宝格走了两步,靠着窗子,仔细端详着那盒子上仍旧清晰的合欢花,蕊丝好似还在微微颤动着。一时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心中哀凉苦痛难以言述。

    “合欢花……”贾代善抬头,将目光放在自己窗前那株矮矮的合欢树上,似哭似笑:“菲儿,我只想着夫妻好合,却忘了,合欢花是殉情之花——原来,当年你想说的话是这个么?”

    只听得“啪嗒”一声,那只显见着已经久不曾开启的檀木盒子被打开了,里面分了四格,中心乃是一个小圆圈,旁边围绕着大小均等的扇形。贾代善轻轻地、仿佛是在抚摸爱人娇嫩的面颊,眼神痴迷地盯着那盒盖反面一张小小的画像,那正是昔年,他为了刻画下心爱的女子娇丽容颜而亲手绘制。

    突然,他眼神一凝。

    38白姨娘往事

    白菲儿,这个名字在贾史氏的脑海中已经成了个禁忌般的存在。这个曾经受尽贾代善宠爱的白姨娘,一度让贾史氏在荣国府中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

    这位白姨娘,闺名菲儿,她长相妩媚多情,身子袅娜飘纤,虽是小家碧玉出身,可是身上却并没有那种小家子气;通读女则女戒不说,更兼得写得一手好字,风骨内蕴。真可谓是才貌俱佳。白菲儿的父亲是秀才出身,又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因此便将她当成儿子一般教养,想着日后招赘个女婿回来,也算是终身有靠。

    不过白菲儿堪堪长到豆蔻年华之时,家中发生剧变,父亲一病亡故后,母亲也伤心欲绝、随之而去。一时间,原本安稳的生活天翻地覆,无奈之下,为了养活自己,被父母娇养着的她只能去从京城里绣庄取些绣活回来做。所幸她女工不错,兼之平日里谨遵女德甚少出门,因此花在绣活上的时间是一大把,所得的报酬倒也丰厚。

    原本她这样失了怙恃的孤女,靠着家中父母去世前留给她的些许银钱和宅子,每日里再勤恳辛劳些,日子勉勉强强还能过得宽松些。她想着,按照父母的遗愿,自己又有些嫁妆,嫁个平常人家过日子也就是了。可叹天不遂人愿,谁想得母亲娘家的亲舅舅居然借口照看外甥女,带着一大家子人强行住进了白菲儿的家中!

    白菲儿虽说本是不曾见过人心险恶的娇娇女,可是父母去世之后,世态冷暖炎凉,她也是看了不少;哪里看不出来舅舅一家的用心?只是她终究还顾念着一份血脉亲情,便想着将这口气咽下来,选择了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可是世道便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白菲儿生得貌美多姿,生生将舅舅家两个妹妹压得光彩全失,还有那屋子中箱子里面,白菲儿父母生前给她攒下的银钱首饰……她那市侩的舅母为此就生了别样的心思。不过乡村农妇能有什么想法,弄来弄去,却是使了最狠的一招。

    可怜白菲儿一夕之间,便从良家清白女子,成了受人摆布的奴婢。她一没有靠山,二则身契被别人攥在手中,一梦醒来,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

    被卖到荣国府做丫鬟,说不清楚是好是坏。白菲儿一面暗自痛恨舅舅舅母狠毒无情、忘恩负义,干下这等天理不容的畜生勾当;可另一面却又感激父母在天之灵庇佑,没叫她沦落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肮脏地方去。

    荣国府此时还不是日后那个乌烟瘴气、只有门前两尊石狮子干净的地方,她做事认真勤快,加上脾气又软和,倒也没什么人为难她;相反,听了她的遭遇,倒有不少人对她心生怜惜,因此,也算在荣国府中站住了脚。

    她很快地便在荣国府中冒了头,得了荣国府太太的青眼,被调拨到大爷贾代善书房伺候。

    贾代善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偏生母亲管束得十分严禁,不许他四下里鬼混,他一瞧见白菲儿,眼睛便亮了起来。白菲儿不论是长相气质,在这荣国府中都算的上是出挑的,她又不是自幼便卖身为婢的那一类,因此言语行动之间少有那些唯唯诺诺阿谀奉承,这却正对了贾代善的性格。

    一个是年少英武温存,一个是孤女伶仃无依,正是相逢好时节。

    虽说两人已经是你来我往,情意渐深,可白菲儿自幼便是三从四德教养着的,与贾代善拉拉小手说说话已经是有违闺训,哪里还敢更出格些?她再三严词拒绝了贾代善的恳求,却也因此为自己赢得了他的尊重与荣国府太太的满意关注。

    贾代善十六岁那年,白菲儿十五岁,正式成了贾代善身边伺候的通房。

    为了不损伤已定未婚妻史家姑娘的颜面,纵然对不能给白菲儿更高身份而苦恼不满,贾赦也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

    白菲儿也不是痴傻之人,她聪颖敏慧,只不过性子稍微软了些,否则也不会被舅舅一家鸠占鹊巢。在荣国府中呆了几年,习惯了老爷太太中间夹着一堆姨娘的景状,再一瞧那些姨娘们在太太手底下乖得跟鹌鹑似的,她看得清明,却也因为这份清明而痛彻心扉。

    别的不说,自己的出身在那儿摆着。虽说曾经也是清清白白人家,可是父母早逝,后来自己又被卖身为奴……如今能碰见这么一位出身尊贵又倾心相许的人,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得来的福气!别的,哪里又是自己能多想的呢……

    等史家姑娘成了主母后,在这后宅里,便是大爷再如何宠爱,又哪里能有万全无失的呢?白菲儿冷眼瞧着,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安分守己,紧紧跟着太太,一步一步地走吧!

    人贵在知足,因果既定,白菲儿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君不见,那曾经在别人家中耀武扬威、满腹心眼算计的舅舅一家子,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

    白菲儿有自知之明,可惜一年后,那新嫁过来的史家姑娘却没什么容人的度量。她出生在武将世家,眼中最是揉不得沙子,出嫁前,听说未来夫婿身边有个很受宠爱的通房丫头,心里早就是恼火得不行,誓言要将这通房好好整治整治。第二日奉茶之时,瞧见白菲儿那张娇娇嫩嫩的小脸蛋,只觉得心头一把火起,恨不得拔下头上簪子划上去。

    她只觉得白菲儿打扮得娇艳如花,是专门为了给她添堵,哪里知晓,这不过是白菲儿一夜无眠之下,方才多上了胭脂水粉遮掩倦容?

    不过,虽说巴望着白菲儿能出什么纰漏,自己也不断地再找茬,可是贾史氏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白菲儿下什么黑手,因此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僵局在一年后被打破。

    按照习惯,正室怀孕后姨娘方可停止服用避子汤。贾史氏传出孕信后,相隔不到两个月,白姨娘便也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贾代善简直惊喜地险些在原地跳起来。他与白菲儿定情已久,早就在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了。如今史氏也了身子,想必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对菲儿多加挑刺了吧!

    荣国府老太太也是分外欢喜,这孙儿一来便是俩,不论嫡庶,可都是贾家的血脉啊!急急忙忙吩咐加派人手到两边去照看孕妇,私下里还偷偷地和贾代善说了,让他别再像往日那般对贾史氏忽视太过。

    总算是平平安安到了七个月,贾史氏看着白菲儿明明比自己小两个月却比自己圆上一大圈的肚子,眼中的妒恨几乎就要遮掩不住。这个贱人,怎么能这么好命!一胎竟然怀了两个孩子!不过——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怀得好又怎样?也得看你有没有命生下来!

    紧接着,便是白姨娘没有预兆的胎动频繁、早产——然后,一尸两命!

    对着产房中痛苦挣扎着的白姨娘,老太太心中亦是不忍,同时也觉得脑仁疼得紧。白姨娘虽说血崩,眼看着要去了,可是却留下了一个瘦弱的男婴。

    老太太在产房中,抱着那个血气未清的小男婴,瞅着他因为在母体腹中憋的太久而青青紫紫的身子,那与自己儿子年幼时肖似的眉眼,只觉得心都疼得慌了。可是一抬眼看见床榻上气若游丝的白姨娘,她烦恼着,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待儿子当值回来,怕又是一场闹腾……

    出生时这样情状的孩子,老太太曾经见过一次。这明显就是胎中受了亏待,所以才会导致孩子天生便是心气不足,体质偏弱……多半是活不下去的。

    正在此时,却听得贾史氏那边传来消息,大奶奶因为情绪激烈,牵动胎气,怕是也要提前生产了!

    情绪激烈?!老太太目瞪口呆地听着自己安排在贾史氏房里的嬷嬷汇报,什么叫做大笑不止,引发腹痛?贾史氏为什么笑,老太太这个修炼多年的人精想了想便猜出来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怀孕待产的女子,还心心念念着算计旁人的!想想白姨娘一直以来身子康健,怎么竟是气血亏损心气萎靡的症状呢?突然早产,双胎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为何生产时有百年老参与汤药吊着力气,还会突然间出现力竭这种状况?这里面肯定有贾史氏的手笔在!只可怜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老太太思索这些事情,一时间只觉得深恨不已。

    偏偏自己因为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却是半分都作为不得!老太太无奈地吩咐自己的心腹嬷嬷将刚刚出生的这个男婴抱到自己房中,便往贾史氏的院子而去。

    白菲儿虽说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不过是借着老太太赐下的百年人参吊着气,可是听见外面的交谈,想着方才瞧见自己唯一留下来的孩子,一出生便成了没娘的娃,又是早产的双生,虽说挣扎着活了下来……可是又能长多久呢?不由得悲从心来,泣不成声。

    贾史氏惯来会做好人,待自己死后,保不准大爷就会被她花言巧语哄了过去!想着这一点,白菲儿挣着最后一点时间,吩咐贴身丫鬟将平日里自己常用的胭脂盒取过来。这正是贾代善亲自让人为她打造的,上面绘着合欢花,寓意和合不离。

    她一直坚持着,便是因为正房那边贾史氏也到了分娩的时候。她恨!她怨!自己的孩子便是出生也是个庶出子,哪里便能妨碍到正房那边?偏偏却……她吩咐贴身丫鬟出去,注意查探正房的情况。

    那边老太太抱着贾史氏费了多大的劲儿,千辛万苦才诞下的孩子;叹了口气,想着方才自己怀中抱着的另一个孩子,老太太摸了摸这个嫡孙红彤彤皱巴巴的脸颊,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复杂地落在那扇紧阖的门上。

    门里面,贾史氏刚刚诞下孩子便昏厥了过去。

    得到大奶奶生下了荣国府嫡孙的消息,白菲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撑着的精力尽数退散。老天何其不公平!

    贾史氏!白菲儿咀嚼着这个名字,深深的恨意将她心中最后一丝清明淹没了。感觉到生命力飞快地流逝,白菲儿撑着写下一封书信,放在盒盖背后那张美人小像后面,细细叮嘱着自己贴身丫鬟务必将这盒盖重新黏好,交到贾代善手中。

    她不信自己产前身子的种种异状与贾史氏会没有分毫关系,只是当初想着大爷的差使正是在关键的时候,不便打扰——早知今日,就该早早地、就算是坏了在大爷心中的映像,也要将此事说与他听!吃力地看着自己仍旧浑圆的肚腹,那里还有一个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小生命……白菲儿后悔不迭。

    大爷,菲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菲儿留恋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已是芳魂杳杳。

    老太太将这个贾史氏生的嫡孙也抱回去,一天之后,便在饭桌上宣布了要将取名贾赦的嫡孙抱在身边养着。贾代善正因为心爱女子的逝去而伤痛不已浑浑噩噩,哪里注意到老太太说了什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没人知道,曾经从白姨娘房中抱出来的那个孩子,不过一个时辰后便咽了气。老太太以为自己将这消息瞒得天衣无缝了,可白姨娘留下的一封书信,其中暗藏的玄机奥秘,便是她也未曾知道。

    薄薄的一纸薛涛笺被白菲儿的贴身丫鬟仔细地封在美人小像的后面。

    “……妾虽薄命,却亦有幸为君留下一子,腰间有两点朱砂。此子既为庶子,则愿君好生抚养,使其承君之愿……另,为妾黄泉安宁无扰,并稚子可平顺长大,愿君万莫追究主母刁罚之责,此乃天命也……”

    白菲儿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活不过去的,不过时间迟早罢了。如此,为了以示警告惩罚,老太太必定会将贾史氏所出的嫡长子养在身边;这样一来,贾史氏那个执拗爆烈、又极善于迁怒的脾气,在于老太太不知多少次交锋以败告终后,对着老太太的讨厌定然会转移到这个被抱走的孩子的身上。

    贾代善是念旧心软之人,史氏身后毕竟站着一个侯府,她又惯来会做好人,久而久之,少不得大爷会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心回意转。史氏枕头风一吹,他对着这个长子肯定也会慢慢地不喜欢。

    无论怎样发展,荣国府内都将上演一出母子生分难堪、甚至于是反目成仇的大戏!

    若是贾代善看到了这份书信,那更合了白菲儿的心意。想想看,依着贾代善的脾性,多情却又最是绝情,曾经心爱的女子与自己的骨肉,多年被错待被冷漠以对,他会站在哪一边?

    汉武帝与李夫人的故事足以证明,死人永远都比活人来得美好。

    孩子的死亡横亘在眼前,白菲儿终于抛弃了那些曾经的善良,学会了心狠,对着贾史氏所出的这个同样幼嫩的孩子,她没有丝毫的愧疚。这是她最后的算计,成或是不成,都无关紧要。你我相约到百年,奈何桥上等三年,大爷,咱们下辈子再见吧!

    鲜血与爱情,都是让女人成长起来最好的催化剂。

    只是她没想到,正是因为贾代善对她的情意,不愿损坏一点,才让这封书信在檀木盒子中待了整整二十载光阴。

    ……

    多年的摸索抚弄,小像上的颜色已经慢慢褪了色,露出底下奇怪的花纹。

    贾代善小心翼翼地拿着裁纸刀将盒盖后的小像挑起来,看到里面薄薄的,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纸张,心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一时间难以自已。

    颤颤巍巍地打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字迹灵动飘逸却稍显潦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贾代善瞳孔逐渐紧锁起来。

    那个菲儿遗言中所说的,被母亲抱走却自己却不曾得到一丝消息的孩儿,腰间有两点红痣!

    他神情恍惚着,想起二十年前一个午后,自己在母亲院子里瞧见的那一幕。坐在木盆里洗澡咯咯笑着的孩子,腰间……腰间的……两粒朱砂记!

    捏着那张纸,贾代善痴痴地笑了起来,泪水却是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滑了出来。

    菲儿!母亲!

    原来一直不看重的长子居然是自己和菲儿的骨肉!贾代善只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深重不堪的悔恨压垮。这个孩子的出生与菲儿去世是在同一天,因此每每看到他,自己就会情不自禁地带了点迁怒和怨恨,怨为何活下来的不是菲儿的孩子……

    如今想来,自己亏待了这个孩子何止一点啊!

    贾代善虽说此时因为悲痛悔恨心旌动摇,然而思绪清晰冷静下来,却是开始猜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贾史氏的孩子再怎么样也是她的孙儿,母亲会拿自己和菲儿的骨肉与其调换,并坚持将菲儿的孩子留在身边教养,却隐瞒了所有的真相……难不成是当初贾史氏的那个孩子有问题?!说起来,贾史氏这些年一直贬低将要袭爵的长子,难不成——她早就知道赦儿是菲儿的孩子?还有,菲儿那句话,刁罚之责……

    想到这儿,他精神一凛,旋即又颓然重新坐回了椅子。二十年前的事情哪里能轻易翻查出来?如今,自己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好好补偿赦儿,还有张氏腹中的孩子……

    至于贾史氏——贾代善紧紧地握着拳头,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抚摸着那张被挑下来的画像,贾代善眼神温柔不已:“菲儿,咱们的赦儿要有孩子了,你要做祖母了……”菲儿,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愿意去看你,只是因为……你最欢喜我,没瞧着我,怕是站在奈何桥上不肯走吧!可如今看来你最挂念的肯定是赦儿,我之前不知道哩,现下里知道,不管怎么样,都得去见你一面了……

    一切真相,都湮灭在了时光里。

    39扫墓

    漫天遍野的枯叶翩跹,耳畔传来寒鸦凄厉的叫声;一场秋雨刚过,眼见着寒露将至,往日里的生机勃勃已然枯萎败落,令人倍添凄恻萧条之感。

    站在一处矮矮的坟头前,贾代善将身后老仆茅诚手中拎着的食盒接过来,从中取出几只碟子与酒壶酒盏。碟子里盛放的是白菲儿生前最爱的几样吃食,那酒,则是二十年的梨花陈酿。

    “菲儿,我来看你了!”挥退伺候了自己三十年的茅诚,贾代善蹲下来,小心地将香醇清澈的酒液倒在双虎鱼纹杯中:“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来不知道赦儿是我们的孩子,竟让史氏的话蒙蔽了眼睛。咱们的赦儿孝顺又重情重义,虽说往日里我也对不住他,可是日后,我必会将整个荣国府都留给他——”

    他喃喃地不住念叨着,三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

    正想着心爱的女子昔年的娇颜如花,如今远隔黄泉,贾代善心中苦闷不已,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斜眼看过去,瞧见两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黝黑的壮年男子在茅诚的阻拦下焦急地嚷了起来,隔得有些远,因此只瞅着嘴唇上下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贾代善有些恼火起来,扬声唤道:“茅诚,怎么回事儿?!”

    茅诚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已经是花白,拦着两个正值壮年的庄稼汉,着实是累得够呛。听见主子喊话,他忙冲着那两个农夫喝止道:“有什么话,和咱们老爷说罢!”

    原来,这两人乃是当地村子里的人,从地里做活回来,便照着惯例往山上来砍些柴火回去,谁想却看见了贾代善主仆两人。见贾代善在白菲儿坟前喝酒,便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来。

    “我在此祭拜,你们为何吵闹不休!”贾代善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不断搓着手,显得有些窘迫的粗壮汉子。

    面对着贾代善的威严,两个庄稼汉面面相觑,先前美瞧清楚,可这一看,这一身的行头,啧啧,肯定是什么达官贵人。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何曾见识过这样的人物?两人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对茅诚的那股子牛劲儿全没了,眼神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其中一个见识多点胆子大些,上前来,手臂微微颤抖着,指了指贾代善身后那座坟头,陪着笑道:“老爷息怒,咱们是想问问,您是这人、呸呸,这坟里埋的人的亲戚?”他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瞧见贾代善脸上并无怒色,才稍微放心下来。

    “不错,怎么了?”贾代善回头看着这座孤零零立在半山腰的坟头,周边荒草漫生,显得荒芜得很。

    “嗨,那就好办了!”这庄稼汉一拍大腿,兴奋起来,回头招呼着自己的同伴:“木头,去叫村长过来,就说咱们去年挪了地重修的那座坟,有家里头人找过来啦!”转过脸来便朝着贾代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老爷,您——”

    重修?贾代善疑惑不已,瞧着后面那个年轻些的一溜烟窜下山去,只觉得一阵迷雾笼罩在心头,截住他的话头:“不知道怎么称呼?还有,这坟怎么就挪地重修了?”

    这庄稼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瞧见旁边有块平平整整的石头,忙上去拿衣摆掸了掸:“我姓吴,人家都叫我吴大壮,就是这块山脚底下吴家村的人!老爷您坐着——说起来,这坟可是几十年都没有人来扫弄了呢!”

    闻言,贾代善心中恻然。

    “咱们这汉陵丘啊,从来没人会把坟立在这儿的,这座坟在这山上是独一份!”吴大壮嘿嘿地笑了笑:“这坟原本是在山北一处难得平整的小谷里,不过那儿阴气重,又有一个水潭子,不知道坟地怎么选在那儿,破破烂烂地从来也没人理会。去年咱们村里头有人从那儿走过去,瞧着那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野兽给刨了,墓碑也倒了,露出里面棺材来!咱们村长说,好歹也算是在吴家村的地界里头,孤魂野鬼总得给他留个寄身的地方,就叫咱们请了道士算了风水,择了日子把这坟给迁了出来!说起来,那棺材也有些烂了,咱们还筹钱给那孤鬼买了副新棺材呢!”

    听了这话,贾代善心神激荡,一时间竟是头昏脑胀起来,险些从石块上摔了下去,却幸而被茅诚给扶住了。

    “怎么会烂了?”贾代善没有推开茅诚的搀扶,死死地盯着滔滔不绝的吴大壮:“那寿材,当年用的可是上好的梓木做的,别说二十年的时间,便是再来个百年,也决计不会烂了的!”

    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吴大壮直觉得心头一突,听清楚贾代善的话,吴大壮很是不服气:“老爷可别欺负我是庄稼人不懂木头!我是不知道什么梓木的,不过那寿材起来的时候,里头都是有虫子的!那块水湿潮烂,生了虫子也是有的嘛!”

    贾代善一时间思绪万千,神思恍惚起来,竟是连旁边茅诚的喊声也没听见。当年白菲儿丧葬之事先是交给了管事儿的老太太来处理,因为白菲儿只是个姨娘,并不能葬入祖坟之中;自己不愿意心爱的女人死后还要受委屈,为此还与母亲稍微有了些争执,当时母亲是不大高兴的。反倒是贾史氏提出来,说白姨娘虽说没什么大福气,却好歹为贾家孕育一场,伺候贾代善多年有功,因此特特吩咐人出去为白菲儿寻了一处风水上佳的墓地好安葬……

    如今想来,这便是贾史氏口中风水上佳之处?阴气极重的地方素来容易招生不干净的东西;还有这寿材,当初自己明明是拿出私房来,安排了一副梓木的板子——

    与匆匆赶来的吴家村村长说了两句,贾代善满肚子的心结困惑挥之不去,所幸便留下茅诚来和这村子里的人接洽,自己则急急慌慌地赶回城内。

    ……

    “你们都退下!”贾代善面色阴沉地站在屋子正当中,瞧着旁边侍立着的大小丫鬟们,声音低沉地像是掺了冰碴子一样,挥挥手将一众丫鬟们遣散。

    贾史氏正和自己最信重的陪嫁丫头赖嬷嬷说话,见贾代善进来什么话也不说便撵了丫头们出去,再一细瞧,脸色着实是难堪得紧。示意赖嬷嬷一并出去,她站起来迎上前去:“老爷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儿?”

    视线落在贾史氏那张随着年华消逝而日渐衰老的面容,贾代善冷哼一声:“史氏,我且问你,这些年来,你可曾做了什么辜负我的事情?!说!”

    没有被丈夫这声色俱厉的斥责质问吓住,相反,贾史氏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坚定地、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应道:“老爷说的是什么话?我与老爷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为你诞下两子一女,平日里对着荣国府的事务也是勤勤恳恳。这些老爷也是看得清楚的,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诚然,贾史氏二十几年来对着这荣国府的管家之事确乎是没有丝毫松懈的,生育之功也不可磨灭,可是在现在已经忍无可忍的贾代善眼中,这一切都抵不过那山间的一座孤坟。

    “史氏,二十年前,菲儿究竟被葬在了哪里?”贾代善没有耐心再和她试探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贾史氏愣住了,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她脑海中几乎是一瞬间便浮现出当年那个娇媚得宠的白姨娘妙曼的身影。贾史氏恨得直咬牙,这个贱人,为什么都二十年了,还是阴魂不散!

    “照着老爷的意思,自然是寻了一处好风好水的地方,老爷不是还特意叫人拿了梓木的板子给白姨娘?为了这事儿,老爷当年还被老太太给说了一顿,难不成忘了么?”贾史氏却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二十年过去,那座坟只怕早就被淹没在荒草之中了,又在那样的地方,谁有那等闲功夫,寻出什么痕迹来?

    听了她这理直气壮的回答,贾代善只觉得心头火气,敢情儿自己当年的安排倒成了她说嘴的理由了!随手抓起身旁桌面上的茶盏,连同里面半盏茶水一起被摔在贾史氏脚下,茶叶喷溅在裙摆上。

    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面如凝霜的丈夫,贾史氏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哽咽着:“老爷,难道为了一个二十年前的死人,你竟是怀疑起我的用心了么?天可怜见,我这辈子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菲儿被葬在那种潮湿阴暗的地方不说,我给她备的寿材也是你换了的吧!”瞧见她泪如泉涌的模样,贾代善嗤了一声,没有一丝心软:“梓木的板子,哪里能二十年就烂了?!我问过人家,当日去送葬的,领头的便是你的陪房赖鹏!这些年来,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有因果报应么!”

    贾史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坐在上座的丈夫,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放在冰雪里,刹那间寒凉彻骨。贾代善这一番话已经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二十年了,他已经二十年不曾提起过白菲儿,自己居然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忘了。

    她直起身子,嘴角与贾代善如出一辙的冷笑,脚下裙摆上的沾染上的茶叶完全不能损坏她多年来身为国公夫人的端持:“老爷这是在说笑么?白姨娘的因果报应,都是老爷造的孽!若不是当年您和她一块将我逼得太狠了,我也不会做出这等损阴德的事情——”

    无视贾代善的怒目而瞪,贾史氏轻轻一笑:“老爷千万别这么看我,怪渗人的!若是真的有因果报应这回事儿,那也不该落在我的身上——她是生产死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谁叫她命薄,承不住双胎的福气呢!”

    贾代善目眦欲裂,起身上前来便朝着贾史氏狠狠甩了一巴掌:“你这毒妇!贱人!我是哪辈子造了孽障才娶了你!”

    被这一巴掌直接挥倒在地上,贾史氏只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口中窜出腥味,转过脸来,连贾代善都吓了一跳。只见她原本便丰润的脸庞高高地肿了起来,兴许是舌头或是哪儿被咬破了,嘴角挂着一缕鲜血,衬着那红肿的脸颊,更是骇人得很。

    贾史氏撑着身子,也并不站起来,瘫坐在地上,抚着脸上疼痛之处,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贾代善,真不负你这名字!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究竟是想为白菲儿那个贱人讨回什么?还是因为你的无能、你的好色贪花、你的内帏不修家宅不宁而迁怒与我?!哈哈哈哈——收起你这副深情的模样吧!真令人作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一对已经二十余年的夫妻此时四目相对,竟如同仇寇一般,恶狠狠地仿佛野狼间的厮杀互搏,恨不得能将对方撕裂开来。

    “看在敏儿、政儿和……赦儿的份上,你自尽吧!”贾代善不想再与这个妇人多做纠缠,二十几年的光阴已经够了!那几个孩子,赦儿只能是嫡子,才能继承荣国府的爵位;至于政儿和敏儿,都是疼宠了十几年的儿女,一时间,他也无法因为他们母亲而厌弃他们……

    贾代善面上划过一丝狼狈,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她一眼:“政儿,待他将王家二姑娘娶回后,我会亲自分家;敏儿的婚事,你也不必操心,我定然为她寻得一位品行兼修的夫婿,你的嫁妆也会留给她的!”

    自尽?贾史氏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恐和不甘心。

    怎么可以呢?自己在这个国公府中挣扎沉浮了二十几年,眼看着已经熬到头了,等面前这个老头子死了,自己就是老封君!眼看着政儿就要娶妻生下金孙,还有敏儿,自己这个堪为皇妃的女儿,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荣耀和更高的地位!不行……绝对不行!

    看着贾代善的背影,她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

    “父亲!母亲!”一声惊呼,响彻荣国府上空。

    40两败俱伤

    这一日,正是重九刚刚过去,史清婉腆着个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站在院子里,微微弯下腰来,撷一朵黄灿灿的蟹爪菊,递给身后的华锦。

    绣茗拎着个掐丝嵌金八宝如意食盒进了院子,瞧着自己主子一袭流彩暗( 红楼之王氏有妇 http://www.xlawen.org/kan/38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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