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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在抓逃犯似的啊······”小瑞担忧地问了安畅一句,“你说你有示引,他们应该不会抓我们吧?”

    安畅还没答话,外头有眼尖的士兵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但好像又不是看到的,因为安畅听到那人扯着嗓子喊:“统领!那边有早禾叶的味道——”

    早禾树是这峡谷里唯一冬天不掉叶的植物,它的叶子烧了会有一种奇怪的淡淡味道,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对于常年镇守边境的将士,最是熟悉不过。

    而司空翊先前抱回来的那一堆枯树干叶,其中就有早禾叶。

    那统领一听,先在空气中辨别了一下,不一会儿,果然向着安畅这边的山洞跑来。

    小瑞吓了一跳,紧紧抓着安畅的胳膊急急道:“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关起来?”他语音带颤,似乎很是害怕。

    安畅被他抓得疼,不耐烦地拂开小瑞的手,厉声道:“能不能有出息些!一没放火二没杀人,怕什么!就算放了火杀了人,皇帝的笔信在这儿,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她冷冷一笑,说起皇帝两个字竟面色一动也不动。

    宋歌咯噔一下,心说这个女子不简单,还能有皇帝亲笔的示引。不过现在倒是越来越麻烦了,明城的侍卫最终还是追了出来,并且打算搜山。

    宋歌继续躲着,她现在打着“除非你们大力把我揪出来否则我就鸵鸟到底”的旗号,死死猫在角落里不吭声。

    小瑞眼看冲在最前头的侍卫已经和他对视上了,他吓得赶紧撇开目光,但对方已经兴奋地朝同伴挥舞起了拳头。

    统领眼见一个比煤炭还脏的女子,和一个比小倌还清秀的少年,顿时头大如斗。他紧皱眉头指着安畅和小瑞,手下立刻会意将二人团团围住。

    宋歌听着越来越多的人冲进来,甚至离她最近的一个就背着身拿刀对着小瑞,他只要再后退一步,几乎就能踩到宋歌的脚尖。

    “那个谁,报信的说那两人长什么样?”统领招手不耐烦问道,满腹狐疑地瞪着安畅和小瑞。

    “大人,只说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身后一人附到统领耳边低低回答。

    统领面色黑了黑,这俊朗还真跟眼前的娘娘腔对不上啊······虽然模样是清秀,但顶多算个······俊俏?再说那女人,看不清容貌和满脸污泥也不等吧?统领嘴角抽了抽,生怕抓错了人倒让真的贼子逃了!

    下属看统领在犹豫,又凑过去轻声道:“大人,我看八成是这两个不会错了,一男一女。再说这深更半夜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在这儿过夜啊?还生着火躲在洞里呢。”

    这一番分析确实没什么问题,统领面色缓了缓,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宗旨,大手一挥下令道:“给我押上,带回去交给城主!”

    小瑞大骇,瞬间把求救的眼神扫向安畅。安畅也有些发怔,凌厉早已没了踪影,她讷讷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我、我有······有皇帝亲笔——”

    “呸!”统领不等她说完恶狠狠吐了口唾沫,一下子就喷在安畅的鞋面上,安畅呼吸一窒,僵住不动了。

    “还敢说什么圣上的笔信?城门口那一封暴露了你们作假的身份,现在还不怕死地想拿第二封出来?哈哈哈——真是倍儿胆大!”统领再不犹豫,头一甩两边的侍卫就把安畅和小瑞给按住了。

    宋歌一愣间,人已经如退潮之水一般撤去,她拿手捂住口鼻:天哪,小瑞他们被当作自己和司空翊,给抓走了?可是不对啊,司空翊不是说是袭城和守卫攻击他们吗?怎么竟还牵扯上了城主?

    这一想后背就是一阵汗,看来这明城是怎么也进不去了。但是,小瑞背了他们的黑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宋歌只想得脑袋发疼,前后这样一思考,总觉得司空翊没有把完整的事情告诉她。明明他的笔信上是皇帝的玉玺盖章,怎么会被说成是假的?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宋歌又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了,好像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她就没什么精神,一直头疼犯晕。

    司空翊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燃起的火堆,甚至没有看到宋歌。他大惊却又不敢呼叫,摸黑一路扶着石壁走进去,走到最角落的地方,终于触到一个汗淋淋的额头。

    宋歌被摇晃得厉害,睁眼迷蒙间就看到司空翊担忧的表情,她瞬间清醒,第一句话竟格外清晰:“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司空翊一愣,抿抿唇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坐下来翻着宋歌脚下的裙裾,随即不动声色披在自己身上。

    宋歌这才想起他是光着膀子出去的,黑暗中他离得近,虽然看不清他冻成什么样,但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阵一阵寒意从他周身散发。宋歌叹口气,一时也没了心情质问他,伸出左手帮他把衣服披披好。

    “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是一只刺猬。”男子颇有些委屈的话语,伴着因为冷而不停倒吸哈气的声音。

    “啊?”宋歌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呐,”司空翊撇撇嘴,把宋歌的裙裾当成披风裹得紧紧,“满身都像扎着刺!”

    宋歌愣了愣,须臾反应过来,一阵低低轻笑。笑到后面太厉害伤口被牵扯,只能一边笑一边痛得直抽气。

    司空翊这是说外面冷得刺骨呢。

    宋歌等他稍微回暖一些,才皱眉低低道:“刚才有人来了。”

    司空翊不意外,很平静地顺手把宋歌给搂在怀里:“我知道,不然你不会把火给熄了,除非你想让我真的回来也冷死。”然后不动声色把宋歌抵触的拳头给塞下去,“乖,抱一会儿,我好冷。”

    宋歌默了默,就当自己是个取暖工具取暖工具取暖工具······这样念叨几遍,也就安心靠在司空翊怀里了。

    司空翊嘴角一弯,心里跟放着烟花似的面上却依旧寡欲清心的模样。

    宋歌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先是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后来明城的官兵也来了,把那两个当成我们给抓回去了。”她没有说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小瑞,因为宋歌知道就算她说了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司空翊也不会为了大局冒险去救人的。

    就像她也一样,明知小瑞此去凶险,也不得不依旧坐在这里,为自己的后路而打算。

    宋歌啊宋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皇宫的时候为了活命对付涟妃尹公公如果算是无奈之举,那如今硬起心肠无视朋友的生死只是虚情假意地担忧,也是无奈吗?

    宋歌没办法回答自己内心的拷问,虽然她潜意识里认为,那和小瑞做伴的女子手上的示引,可以保住他们。

    “那好啊,”司空翊声音有些亮,“误抓了人,至少咱们能因此有段安全的时间。”

    宋歌闷闷的声音从胸膛处传来:“司空,你告诉我,真正不能进城的原因。”

    司空翊轻轻晃着她的胳膊停了下来,黑暗中只剩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半晌,头顶男人虚虚的话音响起,带着无奈与真诚:“你相信我,等到了西庭,我一定把所有都跟你坦白,但原谅我,不是现在。”

    要让他怎么说?一交待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还没有准备好呢。自己不放心大皇子带和亲公主回来,因为他能肯定太子一定会暗中做手脚。可不是吗,袭城都折腾了一路了!虽然司空祁和太子都不会直接要宋歌的命,但万一途中搞点什么潜伏期长久的药,或者把宋歌强迫成他们的人来对付自己,前者和亲公主暴毙两国皇帝会把账算在自己王府头上,后者更是不亚于养只老虎在枕边。

    所以综上考虑,还不如自己带媳妇儿回家!

    “好。”宋歌闭眼回答。

    司空翊一笑,虽然袭城给她下了蛊,但只要不给他机会再下引发蛊毒的引子,宋歌就不会暴毙。而现在她对自己也有好感,回国之后日久生情也是肯定的,更不用担心枕侧是敌了。多好,他一点也不后悔来东衡这一趟。

    司空翊把宋歌扶正,问她道:“眼下还是回国最要紧,既然进不了城,我们只能横渡沧澜了。你的伤口,能不能承受?”

    宋歌不解道:“那柯容他们呢?”

    司空翊心里是这样说的,柯容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如果他们现在在司空祁手上,那他一定是打算回西庭之后借此定自己的罪,压根不用担心。

    但对着宋歌,就是另外一番说法了:“他们想必是在城中,还记得之前有个被我们甩掉的孟学士吧?他们应该会一起回国。”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孟学士!天知道那老家伙被自己丢下之后现在走到哪了!

    宋歌点点头,把司空翊往外推了推闷闷道:“你转过去,我们把衣服换回来。”

    司空翊吃吃一笑,慢悠悠转过去调侃:“其实不转也没什么,那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啊。”后背被宋歌狠狠砸了一拳,司空翊佯装吃痛地哎哟哎哟乱叫,叫完才忧心忡忡道,“刚才出去本给你抱了一堆干净的雪回来,进洞的时候以为你出事了都给洒在外头了,伤口还是得清洗一下才好。”

    “不用了。”宋歌把司空翊的袍子从后面扔过来,一手把自己的裙裾从他身上扒下。司空翊立马就浮想联翩了,思绪也有些恍惚道:“我在一个山洞找到了掌船人留下的小舟,估计是风雪太大停在这儿没带走,咱们可以用一用。”

    宋歌嗯了一声,半晌才皱着鼻子问:“小舟?你确定不会翻掉吗?”

    司空翊摇头,“应该不会,但是不可避免会溅到水,你可以吗?”他其实也没把握,但如果自己都丧了气,怎么给宋歌信心呢?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宋歌的伤和热,实在不能折腾了。但不横渡的话,这辈子估计都回不去了。

    宋歌看了看外头,天微微亮,风雪也小了许多,她回头对司空翊道:“这里没有吃的,咱们多呆一刻也是多消耗一分体力,不如趁风雪小了之后就走吧,这时辰他们刚把人带回去,应该暂时不会注意到这边。”

    说完这句话她就犹豫了,自己这是在用小瑞的生死安危换横渡的机会吗?老天爷如果怒她的狠心,应该会让他们直接淹死在河里的!

    “司空,我有个朋友他······”宋歌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嘴巴一张话已经出口。

    司空翊听着,她却没有再说下去,“朋友?公主还能交朋友啊?”他轻笑,“他怎么了?”

    宋歌怔了怔,半晌闭眼缩回角落,语气淡淡:“没什么······”没有颤抖,没有哽咽,但宋歌落了一滴泪。

    ------题外话------

    这章写得很匆忙,还以为今天要做三千党了捂脸。

    明天应该不出意外只能更三千了抱歉啊姑娘们,清明上去全线加课,然后渣夏晚上还得重修一门课拉绩点,所以礼拜二是最忙碌的,嘤嘤嘤~

    这里设定是宋歌对小瑞产生愧疚的地方,这样以后相遇她会对小瑞更好,然后会更在意他的生死因为自己曾经放弃过他,算是一个伏笔了,第三卷会起重要效果!

    最后,我可以说了!真的真的第一卷要结束了!现在已经19万了,以前说会在15万完成,后来说20万拿下,现在我弱弱抱头唱:再给我两万字~让我把记忆结成冰~

    咳咳,不会超过两万,下一章如果来得及写个5000+的话应该就横渡完成了,毕竟不是重要的事情,虽然艰难些还是可以的~所以1万~2万之间搞定~抱抱~

    第八十三章 横渡沧澜河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天要蒙蒙亮了,司空翊挑了个风雪暂停的空隙,把在另外一个山洞找到的小舟给拖了回来。

    宋歌看了看,微微放心了些。说是小舟其实也不小,至少还有个挡风遮雨的船篷,里头两个小木凳一张方桌,不过这天气怕是不能好好坐下了。两根木桨搁在船头,上面落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雪。

    司空翊搓搓冻僵的手,颇有些苦恼。事情的棘手程度远比自己想象的高得多,现在这大雪天连行船人都不接生意了,他一个半吊子胆子倒大得出奇。

    宋歌没有说什么,耸着右肩膀边推边拉的拖着船往岸边走。天将将要亮,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况且下雪后原本就比下雪时要寒气重得多,宋歌尽力哈着气,给自己制造热量。

    司空翊用力推了一把,船“噗通”入了水,晃晃悠悠的样子。因为风现在正小,看起来倒没什么问题,司空翊动作轻巧跳了上去,伸手给宋歌。

    宋歌搭着司空翊的手掌跨了个大步上来,一边抬起头想感受下风向。碎发有些湿,粘在额头飘也不飘一下。她皱皱眉转头看向司空翊:“趁现在无风,咱们动作要麻利些,万一等等起个逆风问题就大了。”

    “进去,你坐稳。”司空翊点点头,表情甚是严肃。船有些晃荡,他扶了宋歌一把,半是强势地把她往船篷里塞。

    宋歌倒出乎他意料没有反抗,司空翊讶然,照她那要强的性子竟不曾拒绝?不过司空翊乐得这个结果,将宋歌安顿好一个转身就操起了木桨,先是疑惑地看了几眼,然后再不犹豫,撕下长袍下摆将拳头连着木桨端处包起,生怕冻麻了就没力气划船了。

    宋歌盯着司空翊在寒风中萧瑟的背影看,其实心里是这样想的:就算自己坚持司空翊也不会同意自己帮忙,何必浪费时间和他执拗耽搁了眼下无风无雪的好机会呢,倒是等会儿他累了撑不住了,自己休息够了才能替换他,到时候他想拦都不一定拦不住。

    一时船上静悄悄的,司空翊埋头划船,没有风的确会轻松许多,但刺骨的寒冷也不是盖的,他只能咬牙忍着,不一会儿身上身下都没了知觉。而宋歌也不愿打扰司空翊,从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就可以看出他的煎熬,她只希望这沧澜河不要那么宽,早点到彼岸就好。

    但沧澜河不会因为任何而变化,它依旧在那里波涛翻卷,似张大的嘴阵阵呼啸。

    司空翊有些累,身上明明很冷额头却覆着薄薄的热汗。他微微抬起头松动了下酸软的手臂,面上却感到一滴凉意。

    司空翊手一顿,半眯的眸子霍然睁开!睫毛轻扇,他只觉脚下也开始跌宕。

    有细雪落在他脸上,本来只有一滴两滴,渐渐地就有些密。

    宋歌坐在里头没有发现,见司空翊突然停住不动还以为他累得不行了,开口问道:“要不要休息会儿?”

    司空翊瞬间回神,勉强按捺下心绪宽慰道:“不必,力气还够着呢。”

    他低头,手继续奋力划着桨,眼睛却死死盯着船头下方慢慢开始互相冲击的浪花。原本波澜平稳的沧澜河,如今却卷起了一阵一阵的浪头。

    这是……要起风了啊……

    明城内,司空祁烤着火,举起酒杯向着对面的男人端了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边疆烈酒从喉管一路向下,瞬间觉得胃都给暖了起来。

    男人笑而不语,不停拿手指蹭着酒杯。指节粗大,一看便是常年舞刀弄枪的魁梧汉子。他已过而立之年,古铜色国字脸上一双眼睛凌厉得很,虽然看似在笑,可表情依旧是严肃而刻板的。

    “这一次多亏孙将军相助,否则在下——”司空祁拿起酒壶想给男人添酒,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喝,里头依旧满满当当,只好给自己的杯子又满上。

    男人姓孙名适光,是这明城的城主,更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将军。把边境第一城交给他,不难看出器重之意。

    司空祁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孙适光终止了,他抬起手掌虚空往下按了按,示意司空祁闭嘴。

    司空祁面色有些不好看,嘴角抖了一下,却抿抿唇没有发作。

    孙适光沉声道:“帮你只是交易,还望大皇子能明白。”他派亲信私家兵给司空祁,令他能成功围捕柯容几人,上百人出去回来死的死伤的伤,他又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在下牢记在心,答应将军的一定会做到。”司空祁微微一笑,再次敬酒。

    孙适光终于面色缓和了些,举杯,碰。

    “报——将军!”酒正酣,有将士在门外急叫。

    孙适光放下杯子示意司空祁继续,随即大跨步走了出去。后者挑了挑眉,先前侍卫来报城口出现疑似冒充使节的人,他就知道是司空翊到了。他一番推波助澜,孙适光立刻就派兵去追击,如今探子来报,想必是有消息了吧?

    等了许久却不见孙适光进来,反而听到有脚步声离去。司空祁心下奇怪,却耐着性子坐在屋里等待。

    这一候便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孙适光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沉。

    “将军这是怎么了?贼子可抓获?”司空祁有些急,心里迫切希望司空翊落网。

    孙适光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答:“是抓到一男一女,不过······”

    司空祁大喜,一男一女?!那不就是司空翊和世子妃吗!

    “不过,审问过了,不是原来那两个,”孙适光摇摇头,瞥见司空祁瞬间变脸,“况且那女人虽然肮脏不堪,却有圣上的示引,真真确确的示引。”

    司空祁噢了一声,明显心不在焉。

    孙适光见他如此反应,也就没了交谈的欲望。他已经吩咐手下再次出城搜寻,而那带回来的一男一女,暂时还得盛礼相待。

    千里之外,东衡皇宫,一纸圣卷颁下,震惊后宫。涟妃继一月前卷入纷争遭到软禁后,再次轰动一众妃嫔。而这次,她不是跌进尘土,却是一跃飞上高天。

    皇帝一纸诏告天下,晋封涟妃登后位!

    但安畅公主人间蒸发的事,却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那座宋歌埋葬一年青春与苦楚的安乐殿,那座留存安畅所有美好时光的安乐殿,那座永不会让小瑞丧失纯良善直的安乐殿,如今就如当初的凤仪殿一样,死气沉沉。

    所有在那儿曾经尽力演着自己人生之戏的角色,都不动声色退出了舞台。

    所有在安乐殿当职过的婢女和太监,某夜闭着眼就睡到了人生尽头。

    似乎这宫里从未有过一个名叫安畅的公主,而处在美好韶华的金枝玉叶,似乎只有一个叫作安颂的和亲公主。

    或许今后有一天,新晋的秀女会好奇地指着萧瑟的安乐殿四处打探,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会说。当你在这深宫沼泽里一脚深一脚浅的举步维艰,又何必再给自己找一把刀来插呢?

    噢对了,可能还会有人记得一个叫清黎的小丫头,熟悉的或许会说那姑娘趾高气扬心性娇扈,不熟悉的或许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问她去哪儿当差了?没人知道。

    只有某夜护守安乐殿的两个侍卫记起说,最后一次见清黎,是给公主送饭的时候。第二天早朝刚过,皇上就携着涟妃娘娘来看望公主了,只记得皇上走的时候,脸黑得能滴墨。那夜,他们听见安乐殿后花园的寒露鸟一阵惊叫,随即便是扑棱棱的乱飞声。

    不过第二天他们就被调走,同时也被调走了生命。

    人不知道,寒露鸟知道。那几只不冬眠的小东西经常停在安乐殿后花园的常青枝桠上,安畅逃走后的第二夜,它们目睹了皇帝的暗卫如何残忍对待清黎。寒露鸟习惯在白雪皑皑的地方飞翔,所以它们不能接受一大片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而那夜,触目便是猩红。

    现在的安乐殿已经被封,如果有谁好奇偷偷溜进去,会惊恐地发现寝屋的地上,有暗红血迹的污痕,因为渗入得厉害已经慢慢发黑。而更诡异的是,那血的形状竟是一个人的轮廓······

    涟妃,现在该称为皇后,皇后满面愉悦,她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知道安畅消失的人。当然她的好心情不是因为安畅的离去,而是这一登后位,许多事做起来就方便得多。

    安畅的事她一定会自己慢慢查,这样一个娇贵的女孩如果真的逃了出去必定受尽千辛万苦,她会等到她遍尝苦楚之后,再给她一个痛快!先皇后死了又怎样?女儿我也不会放过!

    至于其他么,皇后轻轻一笑,风情万种。现在她是皇帝最信任的枕边人,以前瞒着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她,什么和亲、什么代嫁,她一清二楚。那个叫宋歌的,听老皇帝说她曾自认是她涟妃手下的,呵呵,好个乱泼脏水!当初尹公公一事就是她咬的那一口最后而造成,

    宋歌啊宋歌,我竟不知哪里招惹了你?既然当初你没把我整死,那就等我来把你整死吧。

    ······

    “阿嚏——”

    宋歌窝在船篷里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她揉揉鼻子抬头就见司空翊看了过来,触到他略显凝重的表情,宋歌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着凉,只好捂了下嘴不好意思道:“没事啊,不用在意的。”

    司空翊抿抿唇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宋歌奇怪,吞吞吐吐似乎不是他的性子。刚想起身朝他走去,站起来就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摇晃。宋歌大惊,立刻把住篷壁探头向船尾看去。这一看,心立马沉了下去。

    几乎可以用翻江倒海形容!

    “起风了?!”宋歌大喊,司空翊没有回答,手死死撑着木桨。宋歌倒吸一口气,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还是逆风。”司空翊半晌苦笑,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下雪。

    他身上已经湿透,不是因为淋雨淋雪,而是因为风把浪头卷得太高,生生打湿了司空翊一身长袍,从头到尾浸了个遍。

    宋歌几步冲了出来,因为动作太猛惹得船头一阵剧烈晃动。司空翊好不容易稳住,一把拉住宋歌胳膊沉声道:“进去!”

    宋歌扬起下巴干脆拒绝:“不!”

    司空翊面孔板了板,第一次露出可以称之为凶狠的表情:“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宋歌瞪了他一眼,不反抗不赞同,直接无视了司空翊的发怒。她趴下身子伏在船头,不回头厉声道:“给我桨!”

    司空翊眼眶都要裂了,被气的!可一时又无话可说,把包得较好的那根给了宋歌,然后毫不犹豫趴在宋歌身旁问:“干嘛趴着?”

    “降低重心,会比较不容易翻船。”宋歌言简意赅,奋力拿手划桨,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算是见识到了。

    风呼啸着从头顶旋过,再经四肢流窜,钻进身上每一个毛孔。宋歌冷得发抖,上下牙不停撞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细碎声音。

    司空翊听到了,一时觉得恍惚。还记得当初刚到东衡,他窝在草堆里,却对着身后只打哆嗦的兄弟悠悠道——牙齿打颤的声音小点。

    这一晃,便是一个月。

    司空翊很不合时宜地陷在回忆里,却被一声大喊打断。

    “在那!在沧澜河上!追——他们要横渡——”

    ------题外话------

    抱歉抱歉姑娘们!今天太忙晚上9点才开始码字,求原谅!

    第八十四章 夫人,欢迎回国

    司空翊和宋歌面面相觑,瞬间脑海里闪过一行字:屋漏偏逢连夜雨。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头顶风在咆哮,身后一干人马呼啸而来,他们在船头咬牙,随着浪卷忽上忽下。

    司空翊回头,冷已经顾不上,他们离岸边不远也不近,对方手里拿着弓箭,看样子是想围截不成就射杀。

    宋歌死命拉了他一把,将司空翊又给拽了下来,闷声道:“你疯了!站起来给人当靶子吗?!”她心口隐隐作痛,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妄图逃跑,否则立刻就开箭。

    风浪也恰在此时渐渐汹涌起来,司空翊默了默,不顾宋歌的阻拦霍然起身,举起手里那根木桨突然就朝着船篷劈去!

    “哐——”船篷从中间爆开一道缝,司空翊虎口立刻就开裂了,他忍住从掌心到指尖的一路发麻,伸手将耷拉下来的船篷用力一扯,堪堪抵住下面的船洞。

    宋歌了然,他们这船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万一对方开箭,如果能堵着船洞,还有可能躲上一阵。

    “手包一下,别被水给泡肿发炎了。”宋歌看着司空翊正在滴血的虎口,噌一下就撕了自己的裙裾下摆递过去。

    司空翊摇摇头,毫不顾忌地随意在身上擦了擦血迹。她自己心上的伤口还忧着呢,自己就陪她一起泡上一泡。

    “啪!”几乎不等两人反应,第一支箭已经来势汹汹,死死钉在刚被司空翊固定的船篷上,箭头堪堪穿过船篷,冒出一个小突起。

    宋歌凛眉,对上司空翊同样凝重的眼眸,第一次有种走上死路的感觉。船篷只是靠着司空翊双手支撑才定在那里,只要他一放手他们立刻就会失去遮挡,那对方的箭根本是一路畅通可以抵达他们跟前。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司空翊要让船篷固定自己就必须紧贴着它,这样他的身体就直面着对方,如果对方哪支箭力道够大直接穿过来,那可不是危险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原本和岸边还有些距离,眼下逆风而来他们又顾不上划桨,船已经颠簸着往回摇了!

    宋歌扶了扶额,觉得事情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刚才还是迷蒙蒙的破晓,如今竟渐渐开始转亮。下过雪的早间,雾气消失得格外快,宋歌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对方手中那箭头泛着骇人亮光的弓了。

    司空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撑着船篷的手不得不更用力,因为距离靠近,对方的箭越来越有劲儿,好几次箭头穿过来,就顶在他薄薄的、被打湿的而紧贴身体的衣服上。

    就在这焦头烂额的当口,对面却忽然停止了射杀。宋歌本来还在跺脚想着办法,这一停不禁有些发愣。司空翊也一样,但他虽不解,手却在第一时间将船篷翻了个身,几乎是快速地把射满弓箭的那面反过来朝着自己。

    “喂——我说,你们自己跳下去游过来,爷爷就饶你们一命!哈哈哈哈哈——”对面那个带兵的侍卫,看似是个小头领,语气的倨傲和鄙夷让宋歌咬牙切齿。他那句话刚说完,另外的人立马便哄笑起来,开始添油加醋地羞辱司空翊和宋歌。

    司空翊面色几乎是黑的,他冷冷一笑,俊脸上沾满了凉凉的水滴,有的甚至随着他的眨眼在上下睫毛间滚动。他刻意不去听岸边的叫嚣,宋歌可以明显感觉到司空翊带着怒意狠狠把船篷上的箭一根一根拔下来。少说也有几十支,他却只用了一会儿功夫就结束了,可对面的谩骂还在继续。

    司空翊做完这一切,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把厚厚的一把箭搁在宋歌手上,只留了一根在自己掌心,然后撕下袖子分别绑在箭的两头。接着他轻轻拉了拉湿漉漉的袖子,布料虽说不算上等,弹性倒是极好,这么一拉再一放,上面的水一阵弹落。

    宋歌讶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她不说话,静静看司空翊捣腾了片刻,直到岸边的声音愈发响亮,才恍然他们这一耽搁,小船已经摇摇晃晃距离岸边不足半里。

    而对面他们已经放弃了射箭,似乎看到宋歌惊慌的表情能有一种戏耍猎物的兴奋感。那群人就这么抱胸站着,等着欣赏司空翊和宋歌恐惧求饶的那一瞬。

    司空翊最后扯了一下绑在箭上的袖子布,随即探指从宋歌手上轻悠悠抽走一支箭,慢条斯理地搭在他自制的简易弓上。他抬头,对着岸边瞬间僵硬且面露不可思议的侍卫咧开嘴角,微笑道:“箭啊,还你们。”

    随即宋歌眼前白光一闪,她压根看不清是什么,只感到有声音呼呼而过,然后宋歌听到近在眼前的岸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司空翊动作堪称优雅,一支箭射出立马接着从宋歌手里拿过第二支,表情隐约带着笑,可那笑并没有深达他的眉眼。搭箭、拉弓、松手,三步一气呵成,紧接着便是对面的痛叫,然后随之就是人倒地的“噗通”声。

    宋歌站着没动,她不需要动,因为对面再也没有会攻击自己的人。他们或站或倒,唯一不同的是,站着的虽然还有武器,却早已愣愣地忘记使用也忘记逃跑。而倒着的,一箭死戳喉间,她不知道他们活着没有,但他们的确没有再挣扎一下。

    她微微仰起头,男子还是她熟悉的面貌,墨发因风的怒卷而肆意飞扬,双眸沉沉映着这天地间似亮非亮的幽暗,明明该是妖冶风流的脸上却没了惯常的调笑。他双唇紧抿,左握弓右抵箭,胳膊看似随便地抬着,对面却因他故意来回晃荡的动作而齐齐变色。

    他在薄雾里入着画,一身狼藉却坐拥这天底下最耀眼的风华。他可以慵懒浅笑,也可以睥睨天下,他从不曾逼着别人,今日却被别人逼到这步!

    “啪——”宋歌出神,然后突然被一声碎裂声打断。她回头,司空翊手里作为弓的箭已经被拉断,半根断箭孤零零握在他手里,端头破碎的袖布萧瑟地随风晃动。

    对方明显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有人已经开始催促伙伴搭箭开射,却因为一开始的惊惧太过手有些发抖。好不容易要引弦了,抬头看到司空翊的姿势动作一吓,箭又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司空翊毫不在意扔掉手里的断箭,直接接过宋歌手里剩余的箭,胳膊大力一挥,破风之箭已经呼啸着往某个侍卫脖子间飞去。那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下一刻跌落,尘土扬起其他人满面。

    时间都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宋歌看看对面,再看看司空翊,忽然有些不认识他。

    一箭,两箭,他甩着早就脱力的手臂,面上依旧泛着冷漠。箭箭致命,她忍住不看对面哀嚎阵阵,劝慰自己说,他们不死,我们死。

    司空翊眉头一挑,沉气丹田:“滚——”

    对面,将士们似乎听到的是一句救命语,苍白着脸惊恐地往后退,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拖着同伴的尸体一路朝城口跑。

    地上一溜血迹斑驳,还有被拖得快速、在尸体脖颈间微微摇晃的弓箭。

    退势极快,他们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雄狮,卷着腥风血雨而来,却被森林之王尖爪利齿所伤,狼狈不堪节节败退,缩到某个角落舔舐伤口去了。

    宋歌长呼一口气,这背后受敌算是解决了,可这天气······小舟的船篷已经被毁,平衡能力更加不稳当,如今再遇上大风,不消多久就会被吹回岸边的。她垂着头转身,刚想问司空翊该怎么办,目光还刚停在他鞋面处未来得及上抬,却猛然看到他踉跄倒退一步。

    宋歌心一沉,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已经下意识伸了出去。可终究晚了一步,司空翊似乎体力不支,偏偏又站在边上,这一退便是一脚踩空。

    宋歌指尖只触到他飞扬的衣摆,她瞬间嗡一声大脑空白,抬起因事发突然而茫然的眸子,只看到司空翊虚弱苍白的脸庞,瞬间被浪头盖过。

    “扑通——”就像下到水里的饺子,司空翊只往上浮了一浮,下一刻宋歌便已经看不到他。

    如果刚才受到岸边羽箭威胁算是绝望的话,跟此刻比起来竟什么也称不上了。

    宋歌还伸在半空的手无力缩了缩,凌乱的发丝遮了她整张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她在船头坐了须臾,似乎还有点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捂着心口,那里渗出星星点点血迹。宋歌咬牙,拼尽全力喊:“司空——”

    回答她的只是呜咽般的风声和闷声怒吼的浪卷。

    宋歌舔舔干燥到起皮甚至裂开的嘴唇,眼睛没有放弃,依旧死死盯着不断翻涌的河面,期盼能看到司空翊熟悉的衣袍。

    就这样坐了半晌,明明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空想,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了一段时间。她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奢望这是司空翊在逗自己?

    别闹了宋歌,她苦笑,讽刺地苦笑,然后下一刻,眼睛一闭身子毫不犹豫往后一靠。

    “扑通——”宋歌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窟,呛了一口紧紧合上嘴,却把眼睛睁得大大。

    看准了司空翊掉下去的地方再跳的,既然他不上来,那么自己就下去找他。

    宋歌会游水,但还没试过冬泳。可眼下竟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心口也没有那么疼了,宋歌没有试图划动手臂,因为司空翊落下去的时候几乎快失去意识,那自己就把自己当成司空翊,顺着水流的方向自然流动,或许就可以到达他在的地方。

    宋歌彻底放松身躯,眼睛却不停转动着打量四周。憋了一段时间的气,头有些发懵,先前眩晕的感觉又突然来袭,宋歌暗道一声不好,别在这时候昏过去啊!

    但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宋歌没撑多久,眼皮一耷拉,沉( 误嫁妖孽世子 http://www.xlawen.org/kan/39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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