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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粉粉的脸儿厥成这样,不像我,不好看啦!”

    说着将嘴凑近祈男耳旁:“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放心!虽说我做不得大主,可有你姐姐在呢!你看上谁?叫你姐姐往皇帝面前,枕头风那么一吹!圣旨一下,什么事成不得?!”

    哎哟!饶了我吧!

    祈男再也顾不得了,转身就向自己屋里溜去,锦芳在其背后笑叫:“早说不就完了?有姨娘我替你做主,还用得着跑东跑西的?!”

    第十七章 带甜规劝

    祈男恨不能如箭似的,一头扎进了房内,扑到床上,躲进了枕头堆里。

    半晌,听见身后有声音,祈男的声音从绣花枕垫里,呻吟着传了出来:“好姨娘,放过我吧!我累了半天,睡个午觉也不行吗?”

    扑哧一声,原来是玉梭。

    “怎么了小姐?就气成这样?”玉梭拍拍祈男肩膀,后者愁眉苦脸地坐了起来。

    “都是你给我找的事儿!”祈男气呼呼地接过玉梭送来的一只小盘,里头红亮亮,水清清地放着一小堆新鲜欲滴的樱桃。

    真甜!祈男连吃几只方觉得气有些消了,玉梭坐在床边,边绣着鞋面子,边道:“姨娘这样想,其实就算不错了!若是想到讨好了二小姐,正为了讨好太太,那九小姐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祈男顺手扔过去一只樱桃核,正打中玉梭头上的银簪:“你这丫头又来唬我!”

    玉梭笑着将银簪扶正:“我可不是吓唬九小姐!听跟姨娘去的金香姐姐说,姨娘今儿可跟太太大吵了一架,彼此都气得不轻。姨娘没将气撒到小姐身上,就算是小姐今儿头上有神灵,时运到了呢!”

    祈男依旧心不在焉地吃着樱桃:“姨娘哪一日不跟太太大吵?小吵时时有,大吵三六九,我都习惯了!你们倒大惊小怪!”

    玉梭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活计,若有所思地看着祈男:“九小姐,有句话,小姐不怪我,我才敢说。”

    祈男也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樱桃,黑曜石一样的眼珠,亮亮地看住玉梭:“你又来了!我当你姐妹一样,你只是这样小心!”

    玉梭笑了,这才正色道:“九小姐,你也这样大了,虽然,虽然说不到姨娘刚才提到的那事儿,”祈男脸红了,玉梭赶紧接着说了下去:

    “可到底也该知些人事了!二小姐五六岁时就知道整日哄着太太了,太太对她本不在意,到底还是被她哄上了手去!还有六小姐,四小姐,咱家上上下下好几位小姐呢!说起来都不是太太亲生的,可都自小就知道,什么时候行什么事,什么时候说怎样的话。太太呢?又总没对她们吹胡子瞪眼的。”

    祈男脸上的红便一直褪不下去,她本想说,太太看不惯五姨娘,我不过受累罢了!可这话似乎太过纨绔,更有些违背良心,因五姨娘也替她受过不少气的,因此她说不出口。

    “我知道,五姨娘一直对小姐有些强硬了,不过那也是无法。当了太太的面,她不得不如此。大家做姨娘,为难之处不少。尤其五姨娘这样的心性,又有替苏家养出个皇妃娘娘,从前又受过些委屈的,自然现在有些跋扈。”最后二字,玉梭说得极轻,批评主子到底不是奴才该做的事,可为了祈男,她不得不掏心窝子,实话实说。

    “你也知道?我夹在太太和姨娘中间,实在不太好过。”祈男的头垂得低低的,手里玩弄着一只樱桃。

    玉梭放下针线篮子,拉过祈男的手来,诚恳而低低地道:“小姐别怪姨娘,她才是真心对小姐好的人。这园子里,想看姨娘和小姐笑话的人不少,小姐其实过得算轻松了。若不是前有宛妃娘娘,后有姨娘替小姐挡着风,小姐日子可不会如现在似的好过。”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还用你说?祈男的手被玉梭握住,心也好似被对方握住了,紧紧的,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也知道,”祈男头愈发垂得快到膝盖,声音也小小的,有些惭愧,又有些难堪:“我知道我是一向躲在大树下乘凉,确实是有些托懒了。不过,确实也没什么正经事可以让我,”

    祈男感觉到自己手上一松,抬头看时,玉梭调皮地从釉里红芭蕉纹小盘里拈起只红得发紫的樱桃,送到她嘴旁:

    “这也是小姐的福气呢!别的小姐想,也想不来呢!”玉梭安慰地将果子送进祈男口中,祈男笑着噙了,眼里亮亮的。

    “我也不过是提点小姐的意思,”一见祈男难过,玉梭又有些心软,本来准备好的规劝,此时也再难说出口去,“其实依小姐现在的情形,确实也只要靠着享福便了。别的小姐看不惯,也只好白眼看看,别的姨娘看不惯,也只好瞪眼看看,只不过太太那里。。。”

    祈男心头一热,放下盘子上来拥住玉梭:“我知道的,从今往后,我再不惹太太生气,有机会也哄哄她,好么?”

    玉梭心里好笑又叹息,太太可不是白哄就能哄上手的,二小姐的情况不适合九小姐,太太看到九小姐就会想起五姨娘来,再哄,只怕还是无用。

    不过九小姐能有这份心,已经是强过从前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苦心,也普算没有白费。

    “九小姐能这样想,自然再好不过了。”玉梭拍拍祈男的手,微笑指着那精致小盘里的稀罕果子道:“快吃吧!这可是知府大人特意送来的,时鲜!外头还见不着呢!通共二小篓,太太收了一篓,另一篓直接送到咱们院里,姨娘收了,自己舍不得吃,先命小丫头洗出一盘子来就小姐!”

    祈男不待玉梭说话,先就塞进一只到她口中,嬉皮笑脸道:“既然如此,也请你来上一只!我说了,一向待你姐妹一般的!”

    玉梭笑着偏头来让,祈男哪让她逃的掉?早一只手挡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径直将果子塞进了她嘴里。

    “真甜!”玉梭由衷大赞。

    “可不是?你也说了,时鲜呢!”祈男自己也吃下一只,笑了。

    后窗下,一个丫鬟偷听良久,这时便向地上啐了一口,溜了。

    华成院里,一身绛色绸绣彩色梅花纹对衿袄儿,软黄百褶裙的二姨娘月容,正端坐在窗下的炕上,貌似悠闲地喝就着手里银匙雕漆茶钟,呷着蜜饯金橙茶。

    祈缨坐在她身边,也端着茶钟,只是若有所思,并不认真喝茶。

    第十八章 线人来报

    门帘响动,进来个丫鬟,祈缨立刻坐正了身子,定睛看去,原来是月容的丫鬟银香。

    “回姨娘的话,”银香急匆匆走到月容身前,躬身道:“才臻妙院的玉香来过了,说九小姐正吃樱桃呢!也没什么说的,不过闲话而已。倒是玉梭,提点了九小姐几句,让她多在太太面前留心。”

    祈缨听到最后,嗤之以鼻:“就凭她?她苏祈男自以为去了二姐姐那里一趟,就学到了二姐姐十八般武艺了是不是?!”

    月容摆手让她收声,又问银香:“赏银给了玉香没有?这事没叫别人知道吧?”

    银香点头又摇头:“给了,她不收。说上回家里哥哥房子的事,多亏了姨娘帮忙,这点子小事,请姨娘别放在心上,她出来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以后若九小姐有什么动静,她一样来报。”

    祈缨笑了,放下手里茶钟对月容道:“姨娘,看来您那二百两银子花得不冤!”

    月容也笑,却有些疲惫:“这有什么?今天不过试她一试,看来她倒是个心实。”说完她就打发银香出去,自己则慢慢从炕上下来。

    祈缨忙上前去扶,原来月容身子沉重,腹部隆起,已有了五个月身孕。

    月容本是苏家二老爷在京里收的,后来有了祈缨,便送回老家来生养。因其出身北方,所以屋里皆炕无床。

    前年二老爷回来替老太太做寿,见到月容一时勾起旧情,遂带其进京,去年年下方送了回来,原来是又有了身孕。

    “姨娘这一胎,若是个哥儿就好了!”祈缨小心地扶着月容,二人慢慢在屋里踱步。

    “这也看老天如何了。”月容撑着腰,浅笑道:“不过我总觉得,跟上回怀你时有些不太一样,喜酸害乏。。。”

    祈缨大喜,抿嘴而笑:“那可不是中了我的话么?”

    月容又不吭声了,只笑而不语,半晌方道:“还是女儿好,看我坐久了,还知道扶我起来走走!若是哥儿,哪有这样细心?”

    祈缨愈发笑得温顺,只是摇头道:“姨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女儿再好,大了也留不在身边。若是个哥儿,姨娘身份地位,可就不比现在了!”

    月容轻叹一声,撇嘴道:“又能好到哪里?太太已经有了两个哥儿,我再有,也比她不过。倒是五姨娘,箭走偏锋,倒拔了个头筹。”

    祈缨在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指望,也是埋怨,她听得清清楚楚,可就目前来说,她没什么力量,也没什么本事回得上这句话。

    月容转头看了祈缨一眼,笑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不走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随口羡慕她一句罢了。毕竟皇妃也不是人人当得上的。你又多心了。”

    祈缨忙微笑道:“怕姨娘多走了倒累,因此站住了,并没有多心,倒是姨娘,怀着身子,别动气劳神才是。”

    月容笑着点头,于是又坐回炕上,一时坐得猛了,身子又沉,头晕起来,心里直泛酸水,强忍了半天才没吐出来。

    祈缨忙揭开桌上一只小巧可人的葫芦盖子,拈出只蜜渍扬梅来:“姨娘吃这个,压一压也好!”

    月容看见了,愈发皱眉摇头不止,举起右手挡住道:“快拿开,我看见更不好过了!蜜渍的再好,到底比不过新鲜的啊!”

    骤然间,二人都想起那二篓新鲜樱桃来。月容偏开脸去没有说话,祈缨也没开口,暗中却捏紧了拳头。

    春天的日头,说变就变,早起还是阳光明媚,到了黄昏时分,却已是乌云压顶,山雨欲来了。

    “这天奇怪,”金香边领着小丫头们收进早起拿出去晒的小毛衣裳,边抬头看天:“都说春雨贵如油,该下起来萧萧疏疏才是,怎么倒像要下一场暴雨似的?”

    玉梭帮着接过一件灰鼠褂子,附和道:“可不是?不过也旱了好些日子,若来场大的也不坏!”

    小丫头桂儿点头:“昨儿我家里来信,说地里才都旱出沟了,都盼着下雨呢!”

    正说得高兴,五姨娘从后头上来,冲着桂儿头上就是一个爆栗,口中还不肯放过:“下什么下!你又不指着地里吃饭!倒是我的小姐,收着再不好好晒就都霉坏了!你安得什么心肠,求着要天下雨?!”

    桂儿捂着头,一声不敢吱。几个大丫鬟见五姨娘竖起眉头来,也都不敢开口,便都这样站着,五姨娘本来没火,看见这群呆样,倒愈发有些生气了。

    祈男在屋里听见声音,神不知鬼不觉飘了出来,站在游廊下大咳猛咳起来,边咳边喘着气道:“这天太燥!又正是柳絮杨花飞扬时,我的嗓子,哎哟,我的嗓子眼,痒得难受。。。”

    话音未落,一个大喷嚏迸将出来,祈男忙用手捂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地上一群呆住了的女人。

    玉梭最先反应过来,忙推桂儿:“快去快去!给小姐兑杯柑橘蜜薄荷果子露来!”

    桂儿巴不得一句,抱着头正要开溜,想想有些不敢,又回头看了五姨娘一眼。

    五姨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没听见九小姐的话?!一个个懒成精了!”说完便转身,走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

    几个大小丫鬟动也不敢动弹一下,只等她再发作,不料她只是加了一句:“给我也端一杯来,不用柑橘,换成玫瑰卤子!”

    桂儿应了一声,脚底摸油,闪了,走过祈男身边时,后者冲她眨了下眼睛,桂儿咧开嘴,偷偷笑了。

    回到屋里,祈男闷闷地坐在窗下,看着外头芭蕉的投影,心情便如这天气一般,晦涩难定。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似的。她的心跳得微微有些快,人便在凳子上坐不住了。

    桂儿进来,正巧祈男起身,绣花不会,练练字总可以吧?她本意这样想来。

    “刚才多谢小姐救我一命!”桂儿虽小,人极乖巧,放下雕漆茶钟便冲祈男笑了。

    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

    “这有什么?”祈男并不放在心上,她本意也不在喝什么果子露,因此便赏那小丫头:“你喝了吧!”

    桂儿忙摆手摇头:“这我可不敢!上好的新泉水,兑着进上的柑橘蜜,又是姨娘亲手炼出来的薄荷露,奴婢可消受不起!”

    祈男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这有什么消受不起?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玩意,若你不喝,我只管倒了。”

    桂儿忙将茶钟护在怀里,张大了嘴不可思议:“这么好的东西要倒?若在家里时,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小姐真不喝?”

    祈男浅浅一笑:“所以才叫你喝了嘛!别浪费!”

    桂儿这才将茶钟移到自己唇边,小心翼翼呷了一口,立刻极为惊艳地瞪大了眼睛:“好香!好滑!好甜!”

    祈男嘿嘿笑着,走到里间书案前。上好的铜雀砚,配上歙县出产的徽墨,笔架上大大小小的紫管的彩毫笔,林林总总,无不提示主人的好学。

    不过祈男好是好的,却总不能持之以恒,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罢了。五姨娘也总让她不必,若磨粗了手可怎么好?

    因此刚刚捏起笔来,桂儿就大惊小怪起来:“九小姐又要练字了?我得去外头张张,看姨娘在不在附近!”

    祈男笑了,心想这倒是怪事。若在前世,孩子好学,父母该高兴才是,这倒相反了。

    玉梭抱着大堆冬衣进来,看见后笑问:“可是小姐又要你来做千里眼了?”

    桂儿鬼祟地摆手,缩着身子躲到帘子后头,向外猛一伸头:“没见人,小姐快写!”

    祈男和玉梭一齐大笑起来。

    展下玉板纸,不过写了几个字,祈男依旧只觉得心神不宁,不由自主地放下笔来。

    玉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来也怪,有几天没收到驿站传来的信了吧?”

    因筹备宛妃寿礼,宫中近月几乎每隔一天便通过礼部驿站传信过来,各种要求络绎不绝。不过确实如玉梭所说,最近不知怎的,已有五天左右,没有收到礼部来信了。

    也就难怪,五姨娘和太太总是心情不好了。没有信,也不能问,这是众人皆知的规矩。宫里有话会告诉你,可身为臣子,是绝对不能主动发问的。

    祈男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在担心这事。

    是啊,宛妃之事对苏家大小来说,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说句不夸张的话,千里之外的娘娘掉了根头发,也够这里大大小小心疼上半天的。

    “你提醒了我,”祈男若有所思地冲着窗外看去,骤然间从阴云密布的空中闪过一道截长的闪电,祈男吓了一跳,手里的细管狼毫便捏不住了,顺着桌子滚落到雕花的青砖地上。

    吧嗒一声轻响过后,轰隆隆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一夜大雨,将杭州城里外浇了个精透,农家高兴了,城里却俱多抱怨。街巷多遭了水淹,走街窜巷的小贩出不了门,大家商铺也都关门做不了生意,因要抢救自家的内涝。

    大宅朱门更是忙到不迭,就拿苏家来说,园里的池子溢出水来,各小院里也都聚下水来排不出去,主子们指挥,大小丫鬟婆子们齐上阵来,提盆拎桶,倒水忙乱。

    唯有臻妙院里,五姨娘一大早就坐了竹辇去了太太房里,宛妃的生辰礼今儿便要运出去,她要做最后的整理。

    待姨娘前脚刚刚出门,祈男后脚就从自己屋里溜了出来,她有个好主意,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正好趁现在实施。

    祈男将丫鬟们一齐叫了起来,不许将水放出去,又将下水口用泥堵了,再将院门关了,坐只木浴盆在院里水面上游荡,又将池子顺水偷跑出来的鸳鸯和水鸭拘进院来,与丫鬟们一起,逗乐取笑不已。

    玉梭联合桂儿,从游廊上呼喝,正将一只绿头水鸭赶去祈男的浴盆前头,祈男伸手来抓,那水鸭一见有人,慌得连划带潜,最后一跃而起,直接从祈男头上飞了过去。

    祈男不妨对方竟有这一招,吓一大跳不说,头上脸上更被扇得全是水珠,一下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呆了半天,好容易眯出条小缝来,祈男咬牙骂了二句:“该死的东西!竟忘了它会飞了!”

    玉梭捂着胸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家可是水鸭,不会飞怎么处?小姐看轻,倒说人家不是!”

    祈男嘿嘿直笑,见又有只雌鸳鸯不经意向自己这里漂来,便又伸出手去。不料雄鸳鸯远远看见,连叫带扑冲了过来,祈男没捞到实处,又被扑了一头水。

    这下丫鬟们愈发大乐,一个个笑得惊天动地,几乎没将屋顶掀了去。

    就在这时,外头有个拍门,同样惊天动地,倒叫人奇怪,怎么那辆扇木门能结实成这样。

    玉梭立刻慌了手脚:“不会是姨娘回来了吧?”一时不知是去开门还是躲起来,吓得她几乎没从台阶上直接滚进水里。

    桂儿忙安慰她:“姐姐别慌,才出门时,小姐跟艳香说好了的,若姨娘快回就请她快脚回来先报个信儿!这必是艳香姐姐来了!”

    说话间,丫鬟们便顺着游廊要去门口,不想祈男眼明手快,早划着盆来到了门口,哆嗦着站起来,将院门开了。

    果然是艳香,想是从园子里挡近路先回来的,身上系的裙子湿了大半,鞋袜也都泡在了水里不成样子,脸色倒是大喜,气喘嘘嘘地道:“姨娘没那么快回来!”

    众丫鬟,连同在盆里摇摆不到的祈男,皆大松了口气,玉梭心头松快,于是也说得出话了:“你这献勤的小妇奴才怎么今儿这么勤快?姨娘不回来,你倒先回来?看跑得又是汗又是水的!倒可惜了身上这条石榴红的裙子!”

    艳香先指着祈男笑了个够,然后方嗔道:“你这烂了嘴的小蹄子知道什么?!宫里来信啦!这种好事不值得我回来传个话么?!”

    一言既出,众人皆长吁出一口气来,祈男望天望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先谢菩萨,先拜基督。

    第二十章 风云突变

    好在丫鬟们没人看见,玉梭也不过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已。

    “快进来说话,”一个大丫鬟名唤玉霖的,忙招呼艳香进来:“将裙子换了,不然那色儿该褪进里头夹裤上了!”

    艳香忙缩身不止:“我可不敢!一会姨娘看见了问起,我怎么说?说我先回来报信么?那以后你们**取乐,我可再不能回来透风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祈男忙喝住玉霖:“是你说岔了,差点毁了本姑娘今后的好事!”

    玉霖讪笑几声,将尴尬压了下去。

    “你们乐吧,我就是回来知会一句,想必姨娘回来得不会早,若回来心情也必大好,你们只管高乐就是!只别忘了我那份!”艳香笑嘻嘻地丢下话,转身向外走去。

    祈男重新坐回盆里,用来做浆的一根竹枝向前一挥:“前进!孩子们!水鸭正在等着咱们呢!”

    鸭子们不知是被她的语气,还是那支要命的竹枝,吓得呱呱乱吓,四下里逃窜,祈男看中最大的一只,一鼓作气,向其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也出来了,下水口的泥被冲的冲,散的散,院子里的水渐渐消退,祈男见水鸭们疲惫不已,不觉兴致也退去大半,于是命人将水放了,自己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盆划近台阶。

    玉梭将她扶了出来,看看身上头上,直摇头叹气。

    祈男则嬉皮笑脸:“怕什么?正好洗个澡去!姨娘回来,只当我才起身。。。”

    她这句话还没说话,突然,停下口来。

    玉梭觉得奇怪,正要问何事,祈男竖起食指,示意她也啉声。

    游廊上零零散散,共有七八个丫鬟,这时也都被祈男的举动惊住,不由自主地停下手脚来。

    这才众人也才发现,怎么院外,这么安静?

    本来婆子们都在外头排水,整理花草,打扫园子,喧哗声不小,可不知何事起,外头一丝一星儿声音也没有了,幽谷般肃穆沉静,无声地有些渗人。

    祈男本能地觉出了些异样,气氛不对,她想,空气中羼进了太多的不安,稠厚得几乎要凝固住了,简单来说,也就是令人窒息。

    不顾玉梭的阻拦,祈男拎起湿漉漉的裙踞,顺着游廊向门口小步奔去,绣花鞋也湿了,踏在汉白玉石上,发出塔塔,塔塔的细响来,愈发衬得外头幽晦难明的寂静。

    祈男以前从不知道,从游廊到院门口这段路会是这样长的,等走到门口时,她几乎觉得身上已经没了力气。

    好笑!她在心里嘲讽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怕什么?才艳香不是来回,说宫里来信了么?姨娘也高兴的很,这都是好事,你怎么心慌成这样?

    就算被人逮到在院里玩水,那又怎么样?

    这家里谁也不敢惹你,太太也要给三分脸色的,有宛妃娘娘在,你怕什么?!

    到底在怕些什么?!几天来不详的预感?预感是不能做数的!

    给自己鼓足勇气之后,祈男终于伸手去拉院门的木栓,轻轻吱啦一声过后,门终于被找开了。

    伸头向外看去,祈男惊奇地发觉:外头没人!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臻妙院靠近园中水池,本是苏家风景最好的一处,不过也因此这里水灾最为严重,二十几个婆子早起便被打发到这里,通渠下水。

    现在水不过半退,明晃晃地照出祈男的脸来,婆子们却一人不见了。

    祈男有些不知所措,向外走了几步,拾级而下,却叫水拦住了去路。

    真是奇怪,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喂!”祈男试探地叫了一声:“有人没有?”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拍了她一下,祈男打个激灵回头,原来是玉梭。

    “小姐看见什么了?”久久不见祈男回应,玉梭不免着急,因此也冲将出来,并将头越过祈男肩膀,向外探去。

    “吓死我了你这丫头!”祈男怒而回瞪,没有二字已到了唇边,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打断了她正欲出口的声音。

    本来是空无一人的池边石径上,骤然出现了一群丫鬟,祈男一眼看出,其中有金香和艳香的身影,余者则都是太太房里的,后头还跟着几个粗壮的婆子们,也是太太房里的,七手八脚地抬着个竹辇。

    是五姨娘!

    出事了!

    不待人群走到跟前,祈男已是脸色大变,本来拎在半空中的裙锯脱手而下,泡进了水里,而她却浑然不觉。

    只因她看出来,竹辇上的五姨娘早已是无知无觉,面如死灰,竟是昏了过去!

    果然是出事了!

    “金香!”玉梭跟她心灵相通,自然早看出祈男心急如焚,正好金香走在头里,玉梭顾不得有太太的人,径自大叫了一声。

    金香明明听见,却不敢吱声,回头看了太太的大丫鬟玳瑁一眼,意思现在开不得口。

    玉梭手脚直抖,再替祈男担忧,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祈男控制不住地口唇直哆嗦,她竭力在心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可平日里散漫惯了,欲于此时振作?谈何容易。

    玳瑁面笼寒霜,再不是平日里和煦可人的模样,打头领着众人走到石径尽头,厌恶地看着脚下积水,口中嘟囔道:“都是死了一般懒待动旦!打早起到现在,连点子水也扫不出去?害得人身上这样尽湿了,回去又得新换一身!”

    边说,边抬头瞥了祈男和玉梭一眼,明显这话,指得不是旁人,正是臻妙院里众人了。

    祈男心头大怒,难不成你的意思让我来扫么?还是让我的丫鬟来理?这不是扫园婆子们的事?你白眼看什么看?小心不大的眼珠子掉下来!

    玉梭却比她知趣,从背后拉了祈男一把,低低道:“先看姨娘!”

    一语提醒祈男,她立刻跳进及膝盖的水里,水很凉,她身不由已打了个寒战,可现在不同以往,姨娘在那头等着呢,她不能后退,只有向前。

    虽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性情如五姨娘这火爆刚强之人,竟一路昏厥地被送回来,再加上刚听说宫里来了信,祈男的心,瞬时沉进了深渊。

    第二十一章 风云突变(二)

    难道说,是宛妃娘娘?!

    不待她多想,金香已在那头不耐地叫将出声:“你们倒是出来些人接着呀!难不成就将姨娘丢进这水里?!”

    这话太过阴冷尖刻,别说祈男,就连玉梭也听不下去了,她扑身向前,赶在祈男前头,趟水到了人群面前:

    “好姐姐,不敢劳动,姨娘我来接着,姐姐和妈妈们,这就请回吧!”

    玉梭的声音柔中带刚,且占理带情,有着不容玳瑁拒绝的凛然。祈男心中一荡,不觉正眼看了看玉梭。

    关键时刻,自己竟不如一个丫鬟,祈男由不得生出些惭愧,可现在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身后臻妙院的丫鬟们倾巢而出,祈男更比她们走得还要快上许多。

    “且不必都来!我来扶姨娘,你们几个去院里搬些石砖来,将那水里垫上,好走些,也免得大家都湿了鞋袜!”

    玉梭有些意外地看着祈男,原来小姐冷静并正经起来,竟是这般聪慧伶俐?!平里真没看出来!

    小丫头们蜂拥而去,不一会儿积水里一座小小石桥便赫然架了起来,趁此机会,玉梭悄悄问着金香:“好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地去,回来就成了这样?”

    金香尚未开口,身后太太房里的郝妈妈冷笑着抢在了头里:“这还用问?总之一家子都叫她害死了!姨娘这样晕过去倒是幸运!太太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房里多少事要打点,还得顾着外头!”

    叫她害死?!谁是她?她是谁?

    难道是宛妃娘娘?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宫里来了信,五姨娘昏得死人一样被抬回来,太太房里,平日里就算恨得心头滴血也不敢凌厉相对一句的下人们,如今却变得这样冷酷而猖狂!

    不是宛妃,又会是谁?!

    祈男的心,越发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郝妈妈明显看出她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灰,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嘴角翘起嘲讽地笑来。

    “所以老话说,福运到时需尽积!又说,事不三思终有悔,人逢得意早回头!看吧,如今倒了势,往日里积下的债,这就都要开始,慢慢还了!”

    祈男再也忍耐不住,就算玉梭在她背后紧紧拉住,她还是从口中迸出一句话来:“妈妈也知道往日?往日妈妈是怎样?现在又怎样?既说事不三思终有悔,妈妈怎么自己倒这样乱放起厥词来了?!”

    郝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张着黄巴巴皱兮兮一张老脸,恶狠狠地杵在祈男眼前。

    祈男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麻烦请让让,我还得去扶姨娘呢,要不然您来?!”

    郝妈妈怒目相视,当着自己院里,和太太那边众下人的面,祈男毫不退让。她的身量没有郝妈妈高,十二岁的小丫头,还是一脸稚气,只是眼神,她的眼神沉着冷静,带着些她这个年纪没有的睿智和肃穆。

    郝妈妈退缩了,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小小庶女的眼神,让她心底一直坚持的鄙视,有些动摇了,祈男黑曜石一般的眼珠,直盯在她脸上,那清冽眼神中透出凛然傲气,那高高昂起的小巧下巴,无一不在提醒郝妈妈,好狗不挡道,速速给本小姐让路!

    于是郝妈妈让开了,身后的众丫鬟也情不自禁地让出条道来,祈男拖着湿漉漉的长裙,慢慢从人群中走过,走到五姨娘所在的竹辇跟前。

    婆子们早将竹辇放下了,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多出哪怕一分力气,若不是有艳香一人扶住那东西,五姨娘早滚落到地上水里去了

    一见伸手,玉梭也立刻跟上了她,二人协力将五姨娘扶了下来,锦芳整个人如烂泥一样,既无知觉,也无力气,只管摊在祈男和玉梭的手上。

    到底人小力微,祈男立刻觉得力有不逮,好在玉梭大她几岁,比她有劲,竭力将五姨娘向自己身边拽了拽,多少减轻了祈男的负担。

    金香和艳香也就随即上前,四人合力将锦芳连拖带抱,挪了出来。

    郝妈妈连着玳瑁,并太太房里众多下人,幸灾乐祸地袖手看着,个个皆面浮冷笑。

    祈男只作看不见,她现在一心只想将锦芳拖回房里,再好好问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容易将人带回到院门口,祈男已是又汗又水,浑身尽湿了,几个丫鬟也是一样,狼狈不堪,不成|人形。

    “好了,郝妈妈,咱们的事也算了了,真正是**烦一桩!不过从今往后,咱们也可少往这臻妙院走了,倒也比从前省了许多麻烦!”玳瑁带笑对郝妈妈道,语气中全是不屑。

    郝妈妈会意,配合地笑回道:“可不是?早就不想来了,到底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日总撞着恁瘟死鬼小奶奶儿们,把人魂也走出了,现在可不是好了?!”

    臻妙院的大小丫鬟们听得脖颈后头都气出火来了,有多事又不知近情的正要回嘴,祈男冷如冰霜的声音即刻传来:“姨娘不好,正要静养!快将院门关了,免得听见些不干不净的声音,搅得人心烦!”

    话音未落,玉梭极默契地就将院门,咣当一声,合了个严丝合缝。

    郝妈妈气得打迭,刚要回嘴,玳瑁拉住了她,冷笑道:“让她嘴头上且逞些能去!妈妈也是知道的,现在的情势下,且看她还得得意几天!”

    郝妈妈释然,也就笑了:“可不是?还是姑娘看得清楚!今儿过了,还有明儿

    ,明儿过了,还有将来呢!不信就一辈子不出这个臻妙院?若真如此,倒是太太和咱们的造化了!”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隔着院门,金香艳香几没将牙咬碎了。

    祈男并不理会,进门之后,锦芳便由丫鬟们接了过去,玉梭赶紧拖着她去了自己屋里净房,沐浴换衣。

    好容易整理清净,换上干爽的家常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并一条葱黄绫十二幅湘裙,祈男急匆匆催着玉梭快将裙子系好,要赶去看五姨娘的情况。

    第二十二章 惨不忍睹

    玉梭看看她头上,乌发如云,钗环半褪,想说将头抿好了再去,可又知祈男此刻必心中油煎一般,便没说出口去。

    拎着裙子,祈男只恨自己不能飞起来直扑到锦芳跟前,待进了房间才发觉,锦芳人还昏迷在床上,金香已替她擦洗过身子,也换好了干净衣服,此时正在她床前,焦急地不住观察锦芳的脸色。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祈男一把拉过金香,到了外间:“才不是说宫里来信了?姨娘和太太还高兴得很,怎么片刻工夫就成这样了?!”

    金香一肚子积气和郁闷,终于这时发泄了出来,只听得哇地一声,她张嘴大哭起来:“还说什么宫里来信呢!就是那封信来了才搞成这样的!也不知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太太接到手里,本是欢喜异常,姨娘自不必说,也是高高兴兴的。不想展开来一看,太太是眼也直了,脸也僵了,话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都傻了!”

    祈男沉默不言,直待金香哭了个痛快之后,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可是宛妃娘娘出事了?”

    她这一问不要紧,金香还没来得及回答,里间床上陡然传来一声哀嚎:“我的儿啊!”

    外间所有人都被五姨娘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惊了一大跳,祈男立刻冲金香摆手,示意其不必再说,人也随即窜到了里间,冲到了锦芳床前。

    “姨娘,你醒了?”小心翼翼地问候了一句,祈男注意观察着锦芳的脸色。

    此时的五姨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威风,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先只是呜咽,过后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要哭,直到最后,放声号啕,哭了个惊天动地。

    她这一哭真有三年不雨之冤,六月飞霜之惨,艳香和玉梭并不敢进来,只站在门口珠帘下,听见这悲音,也禁不住抹起泪来。

    金香躲在床前的帷幔下,早成了泪人,整个屋子里唯有祈男,保持着高度的克制,和冷静。

    “姨娘先别哭,有什么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些,大家商议着,也好思量出些法子来。”祈男明白,现在自己和五姨娘,连同这臻妙院里所有的下人,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烦。

    靠山出事了,大树立不( 弄巧成缘 http://www.xlawen.org/kan/39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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