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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写,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这是未然就地取材炼制的小物件,导入了灵石中的灵气,大概可以使用五十年。

    “哦?”赤拓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未然又道:“以后但有善举,我都会送你一份礼物,以资鼓励。”

    “真的?”赤拓惊喜。

    “我从不骗人。”

    “那么,孤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礼物吗?”他开始得寸进尺。

    “不能。”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

    赤拓哼了一声,还真是不给一点空隙钻。

    “当然,若你犯错,我也会加倍惩罚。”未然又补充了一句。

    “呃……”这句话能别告诉他吗?你默默地加倍就好了呀!

    次日清晨,赤拓从睡梦中醒来,起身便看到手上握着一支笔。与梦中的虚浮不一样,手指接触笔杆,只感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流转全身,让他顿觉神清气爽。

    “忘了问妖女这支笔是否有名字了。”赤拓摸着笔杆,“算了,就当没有好了。既然为孤所有,便应该由孤来命名。就叫它……‘皓月’,灵笔皓月。”

    第44章 下问

    昌伯被赐以帝师之名,虽无实际官位,却拥有问政佐政权,地位超然。当今世上,大概也唯他一人有此威望震慑群臣。

    他除了参与朝议之外,每隔一日还会进宫给赤拓讲课,为他分析局势,讨论各项政策的实施。

    赤拓多半时候不会发表意见,因为昌伯讲授的内容包罗万象,语言晦涩,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更何况他习惯了军中的直来直往,对于昌伯这种婉转深奥的叙述方式实在难以适应。偏偏他又耻于下问,只能一知半解地听着。

    如此往复,他对昌伯的课程越来越抵触,开始想着法地推诿。

    昌伯与妖女不同,妖女拥有绝对压制他的力量,凌驾于他之上,故而他可以对她示弱,接受她的鞭挞。但昌伯只是他的臣子,要他向臣子低头,有损他的尊严。

    昌伯是何等通透之人,很快察觉到赤拓的疏离,除了朝议之外,赤拓很少主动召见他。

    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些天,他借授课之便,为他陈述了天择的内忧外患,希望赤拓能有所行动,但他却毫无回应。

    赤拓不惜纡尊降贵地将自己迎回朝廷,难道不是为了励精图治,建立一番伟业吗?何以招揽其人,却又不尽其事?

    他是否真的能成为他心目中的明君?昌伯又有些动摇起来。

    是夜,不知自己的人品又遭到怀疑的赤拓正悠闲地靠在浴池中,闭目养神。

    “需要按摩吗?”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赤拓耳中。

    赤拓想也不想便回道:“按。”

    好半天过去,身后都毫无回应。

    赤拓奇怪地转头望去——喝!只见一道忽明忽暗的人影飘在他身后,一身红衣,长发散开在空中浮动,面目模糊,有如厉鬼。

    赤拓张开嘴,好半晌才把自己瞎掉的心脏放回原处,出声道:“下次能否麻烦你端端正正地出现?”

    未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端正。

    她对赤拓说道:“你最近对昌伯似乎有些疏离?”

    赤拓转过头,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目光不经意瞥见自己半裸在水上的身体,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这不是还在沐浴吗?身上□□,妖女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男女之防?她来找他都不看时间地点和场合的吗?

    赤拓正想对她进行一番教育,却见她直接蹲到浴池边,抱着腿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赤拓瞪着她,嘴角有些抽搐。

    “为何疏离昌伯?他可有何过失?”未然问道。

    赤拓目光偏移,实在没脸告诉她事实真相。

    “赤拓,有何不顺但说无妨,对我何须隐瞒?”

    赤拓脸色沉沉,硬声道:“昌伯确实学识渊博,在他面前,孤觉得自己像个无知小儿,根本无法与他答辩。”

    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以前自诩为王,不可一世,但真正去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天下贤能,怎会看得起如此才疏学浅的君王。

    “原来如此。”未然点了点头,缓声道,“赤拓,你何须为此感到羞耻?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既有疑惑,便应主动去寻求答案。师者之职便是为人解惑,求知之心不应被耻笑。以昌伯之贤,又怎会因此而看低你呢?相反,你若能放下帝王的傲气,谦虚求学,他恐怕会十分赞许。”

    赤拓沉思不语。

    未然又道:“莫要因为身份而束手束脚,在昌伯面前,你只要将自己当作一位学子即可。”

    “他……真的不会因此而看低孤?”

    “你何时变得如此没有自信了?”

    论武自然可以傲视群雄,但论文,赤拓还真没法打肿脸充胖子。朝中随便一名官员恐怕都比自己有学识。

    “好吧,孤明白了。”赤拓应允。既然已经有所决定,断不能半途而废。结果如何,总要试试才知道。

    “孺子可教也。”未然赞了一声。

    赤拓对于她的称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口气。

    “嗯,那我先走了。”未然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今天去漆山逛了一圈,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赤拓眼睛一亮,莫非又是什么宝贝?

    “就是这个。”未然打了个响指,只见空中一团光影闪过,哐当一声落入水中,溅了赤拓一脸水花。

    赤拓凝神望去,赫然见一条浑身蓝色甲片的鱼在浴池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这是蓝鳞鱼,传说是一种福鱼,你养着,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好运。”蓝鳞鱼是幂娑的特殊鱼种,只生活在温泉中,寿命很长,却不能食用。

    未然说完,挥一挥衣袖便消失在空中,只留下神色诡异的赤拓和那条正在畅游的蓝鳞鱼。

    当晚,赤拓便找来器皿将蓝鳞鱼圈养起来,指着它狠狠道:“既然入了宫,就别想离开了,老实待着!”

    下朝后,昌伯刚准备离开,一名宫人快步走过来,恭敬道:“昌大人,大王请您去花园一叙。”

    昌伯跟着宫人来到花园,远远便看到赤拓正坐在亭子中。

    赤拓挥退宫人,对昌伯道:“孤今日有话对你说。”

    昌伯道:“大王但说无妨。”

    “昌伯之才,孤甚为钦佩,迎你入宫亦是为了可以随时向你求教。”

    “大王谬赞。”昌伯神色平和,“为大王解惑乃微臣之责。”

    赤拓斟酌了一下,又道:“昌伯应当知道,孤十一岁便随父王出入军营,学习武艺兵法,长在军事,对文史典籍却是少有涉猎,许多学问皆是一知半解。昌伯学识渊博,授课不无尽心,奈何孤学之甚艰。”

    昌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赤拓继续道:“故而,望昌伯莫要嫌弃孤之浅薄,耐心为孤解说。孤若有疑惑,亦会一一垂询。”

    昌伯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诚然,躬身施礼道:“大王有此求知之心,乃天择之幸。蒙君不弃,微臣定竭尽所能辅佐大王。”

    赤拓暗暗舒了一口气。果然如妖女所说,昌伯并未因此而看轻他。他就像一位温和的长者,宽厚包容。

    自亭中谈话后,昌伯改变了他的授课方式,不再采用深奥的辩学法。

    “治国如建宅,首先需要一个坚固的地基。”昌伯坐在石阶上,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下一个四方形,“天择统一,已具备了兴国最基本的条件,战争平定,百姓休养生息。”

    赤拓也随着他坐在石阶上,静静聆听。

    他又拿起几根树枝,沿着四方形,纵横摆放:“朝廷就如屋宅之支架,有棱有角,有主有次,结构分明。一个完善的朝廷,须分工明细,规整有序,职务清晰。”

    昌伯望着赤拓,继续道:“有了统一的国家,完善的朝廷,大王要做的,便是选贤任能,让他们各司其职。天下事务千头万绪,委百司商议,择善者从之,稳便奏行。大王审视百官,考察政绩,严肃法令,百姓无忧,必然归心。”

    “如此言之,孤只须高居朝堂,整肃官员即可?难道不需要了解民情吗?”

    昌伯笑了笑:“臣子乃大王之耳目,只要明察慎独,一二人或有欺君之能,但十人百人互为监察,便毋须忧心他人欺上瞒下。大王即在九重亦可知天下事。当然,定期考察民情也是常理。”

    赤拓望着地上陈列整齐的树枝,若有所思。

    “大王可有所悟?”昌伯问道。

    赤拓拾起一根树枝,思忖半晌才说出十六个字:“君治于上,臣治于下,乱中去正,治致太平。”

    昌伯眼中闪过赞许。

    赤拓看向昌伯,认真道:“昌伯是否已有谋划?”

    “不知微臣所想是否正如大王所想?”

    赤拓笑了笑:“治理天择的第一步……”

    “整朝纲。”

    “建官职。”

    赤拓和昌伯同时出声。

    第45章 冲突

    赤拓在昌伯的支持下,力排众议,开始了官职改革,整肃朝纲。

    此次改革以调节官阶职能,平衡权利为主旨,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一部分大臣的利益,遭到了他们强烈的反对。但赤拓向来独断专行,这种性格在多数时候不可取,于改革一途,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种魄力。

    众臣见反对无果,只能退而求次,想尽办法争取对自己更有利的职务。昌伯定下整体章程,而后由众臣商议,逐一进行调整修改。赤拓则暗中派人考察众臣的德行和政绩,根据每人的才能和声望进行官员调配。

    中央之后便是地方,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整顿过程。

    如此大范围的调动,引起了整个天择的震动。许多有学之士皆隐隐察觉到了赤拓想要励精图治的决心。

    赤拓每天埋头于文书中,忙得不可开交,时常能在夜晚听到他暴躁的怒吼:“孤不干了!”

    但往往吼过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仍然在书房中“激|情”地奋斗着。

    他不再随意杀人,也不再随意对人动刑,更没有再纵情声色、恣意yin乐。宫人们的日子好过了,赤拓简直就成了他们心目中君王的典范。

    只是他偶尔也会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举动,比如他经常喊着要砍掉这人那人的脑袋,但到最后这些脑袋一个都没掉,在别人脖子上待得好好的。

    他还经常对着忙不完的政务表现出极度不耐烦的表情,好几次甚至把文书全都掀到了地上,泄愤地踩踏一番之后,又叫人捡起来,继续批阅。大臣们接回自己的奏章时,往往都能看到不同程度的损毁,间或还有类似鞋印的诡异痕迹。他们不由得纳闷,大王难道是用脚在批阅奏章?

    不久之后,有人悄悄揭秘,大王勤于政务,往往会重复翻阅奏章。奏章损毁越严重,说明他越是重视。于是,大臣们逐渐开始以奏章的损毁程度来衡量各自的宠信度,并引以为荣……

    朝中大概只有昌伯深知内情。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要奇怪赤拓前后矛盾、变幻莫测的行为举止,就像抽风一样,已经超越了普通人可以理解的范围。

    昌伯隐隐觉得,赤拓身边可能还有一位老师,一位可以规诫他的言行、教他为君之道的贤师。

    如此忙碌了三个月,初步改制已经完成,赤拓终于能够暂时从政务中脱身。

    他第一件事就是向未然申请休假!

    未然很开明地应允了。毕竟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也是必要的。

    于是赤拓欢快地决定要去北山游猎,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他只将此事告诉了昌伯,对外则宣称是去各地考察民情,为期半个月。众臣一听大王要考察民情,纷纷发信告诫各地官员务必循规蹈矩,别被大王逮住痛脚。大王近来虽不怎么喜好杀人了,但若是失控,直接动刀子也是很可能的。

    赤拓在原野上纵马奔驰,如疾风一般,肆意快活,一扫在宫中的郁气。

    他本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惜他身为一国之君,注定做不了一只翱翔天际、毫无牵绊的雄鹰。

    所谓有得必有失,人不可能只知索取,而不知付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唯求一个心安理得。

    赤拓还未真正明白这个道理,他性情不定,贪享欢愉而不知节制。

    一次出游后,他的心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撒欢到不知名的远方去了。待他回宫,再也无法专心处理枯燥的政务。每次只是草草地过一遍,便兴冲冲地去练武场射箭跑马,又或者召美人跳舞助兴,还会抽风地找人将他带回来的猎物骨骼雕成饰物,在脖子上、手腕上和腰上挂了一串又一串,用以显摆他的成果,就像一个志得意满的部落头领。

    明显有些忘乎所以。

    “妖女,这个是送给你的。”赤拓将一件饰物递给未然,这是用他猎到的最大的那只猎物头骨雕刻成的一顶头冠,两只硕大的兽角高高挺立,如珊瑚丛一般展开,甚是张扬。

    未然默。

    “孤可是把最好的留给你了,如何?”赤拓眼中神采奕奕,似乎很是自得,期待着未然的夸赞。

    未然表情漠然,衣袖一挥,赤拓手上的头冠应声而碎,一块一块掉落在地。

    赤拓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微微一愣,随即愤怒吼道:“你做什么?”

    这只犀鹿是他花了三天时间才围捕成功的猎物。犀鹿的骨骼十分珍贵,尤其是头骨,乃荣耀的象征。

    他捕获这只猎物时,首先想到的便是妖女,找人精心雕琢,只为博她一笑,却不想得到这样的回应。

    “你忘记自己身为国君的责任了吗?”未然冷声道,“只是出去游玩一次,便把之前的戒律忘得一干二净。看来我减轻八戒惩罚的决定是错误的。”

    赤拓脸色阴沉,双拳握得紧紧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还有几分受伤。

    未然完全将他当作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该教训的时候便教训,并未顾及到他的心情。

    赤拓眼神逐渐变冷,瞪着未然一语不发。

    “我不反对你偶尔放松玩乐,但必须是在不影响正常事务的前提下。你看看你近日的表现,对政务疏忽懈怠,对朝议漫不经心,对奏章处理草率,在昌伯授课时也是心不在焉。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童吗?”

    “够了!孤不想再听你说教!”赤拓指着门外,凶狠地吼道,“你立刻给我滚!滚!”

    未然默默望了他片刻,身影渐渐变淡,很快消失无踪。

    赤拓狠狠桌子踢翻,疯狂地在屋内大肆破坏,吓得附近的宫人脸色惨白。

    “孤何须他人指手画脚!”赤拓一边si掠一边怒骂,“你算什么?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妖女,孤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他到底为何一定要听她的话,乖乖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他到底为何要压抑本性,辛苦地控制自己的脾气,改变自己的行事方式?他到底为何要努力去学习那些他完全不喜欢的东西,像个小孩一样期待她的认可,讨她的欢心?

    赤拓心中的愤怒和难受无法遏制,忍不住想要杀人。目光扫过殿门外战战兢兢的宫人,杀意沸腾。

    【为君第一戒——不得滥杀无辜。】

    赤拓表情冰冷,不顾心口的刺痛,寒声道:“来人。”

    两名宫人颤巍巍地走进来。

    赤拓猛地出手,同时掐住两人的脖子,只听一声脆响,两名宫人的脑袋一耷,双眼突出,已然断气。

    将尸体丢开,赤拓捂着胸口单膝跪地,疼得脸色发白,直冒冷汗。但身上的痛远不及心中的深寒。

    远处,未然轻叹一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过于不近人情。赤拓性格刚烈,难以管束。他之前的妥协和顺从,让她逐渐轻忽了他的烈性,行事更加直接了断。

    人性真是难以琢磨的东西,她自己需要适应和学习的东西也有不少。就当是一个教训吧,接下来要做的是平复赤拓的怒气,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否则之前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以未然对他的了解,经此一事,他恐怕会变本加厉地放任自我。

    果然如未然猜想地那般,赤拓开始恢复以往肆意妄为的生活,对政务置之不理,天天沉溺享乐,还经常出宫游玩。谁人要是胆敢指责,他就对其用刑。

    朝中上下皆是人心惶惶,不知赤拓为何又突然性情大变,难道是在“考察民情”时受了什么刺激?

    昌伯对赤拓的变化并未置喙,只是一边稳住朝局,一边默默观察,心中暗自揣测此事是否与他猜想中的那位老师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人对赤拓的成长可谓至关重要。有“他”在,赤拓便有成为一代明君的可能;没有“他”,赤拓恐怕只会走向暴虐一途。

    他暂不作为,只是想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第46章 眼睛

    “你还在生气吗?”未然鬼魅般出现在赤拓的寝宫。

    赤拓正在宫女的伺候下更衣,没想到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妖女还会出现,心中有几分窃喜,又有几分恼火。

    讶异过后,他暗暗打定主意不搭理她。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高冷政策完全是多余的。

    往后的数十天对赤拓而言,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从前一直来无影去无踪的妖女变得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赤拓用膳,她旁观;赤拓晨练,她旁观;赤拓看书,她旁观;赤拓上朝,她旁观;赤拓沐浴,她旁观;赤拓召寝,她旁观;赤拓遛鸟,她……?

    如此沉默地跟了数日,任赤拓狼心似铁,也不得不暴走。

    在某日上朝的路上,他毫无征兆地转身大吼:“一直跟着孤作甚,给孤滚,有多远滚多远!”

    身后的宫人侍从全都吓得惨无人色,仓惶退走,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只留下赤拓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

    不该滚的滚了,该滚的还悠然自在地留在原地飘。

    “赤拓,你脾气太大了,若是不想让这些宫人跟着,下个指令即可,何须如此大动肝火呢?”未然好心劝导。

    闻听此言,赤拓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这妖女到底有没有自觉?他不想被跟着的人是你,是你啊!

    对于一个赶不走,吼不怕,捏不死的妖人,赤拓真有种无力可使的感觉。

    “说吧,你到底打算跟到何时?”赤拓冷肃道,“你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孤的日常生活,长此下去,孤不知何时会突然发狂,大开杀戒。”

    “你还生气吗?”

    “生。”

    “那我还得继续跟,直到你不生气为止。”

    “……”

    赤拓深呼吸几下,沉声问:“若孤一辈子不消气,你是否打算跟着孤一辈子?”

    “当然不会。”未然回道,“半年之后你若还继续荒废朝政,乱用刑罚,滥杀无辜,我就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只需半年时间,赤拓所积累的怨气,加上治国不利,天择很快会陷入混乱,他恐怕活不过而立。短短十年时间不足以化解他造就的恶果,死后必然魂飞魄散。

    赤拓实际上已经处在了命悬一线的危险边缘。

    赤拓听得心头一惊,莫名有些心慌。

    他握了握拳,硬声道:“那正好,孤便再忍你半年。半年之后,永不相见!”

    未然默默望着他,身形若影若现,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

    赤拓别过眼,踩着重重的步子,拂袖而去。

    他其实并非真的打算就此荒废政务,只不过是为了赌口气,故意反其道而行。

    未然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明君的种子,他越是纵情声色,心头越是空虚忐忑,总有一种抛弃责任的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致使他无论如何玩乐都愉悦不起来,再加上为君八戒一次又一次的警示,都让他倍觉压抑。

    然而当他拿起奏章时,却又是满心烦躁,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心头甚是茫然。

    心情烦闷之下,赤拓再次微服出宫,前往北山游猎。

    待日近夕暮,赤拓和他的侍卫们都是满载而归。

    他们寻了一座村庄落脚,将猎物交给村民处理,打算在此处暂休一晚,第二天再继续深入山林。

    村长不敢怠慢,帮他们收拾几间干净宽敞的屋子,恭敬地伺候。

    夜晚,村里举办篝火晚会,附近村子的村民亦闻讯前来,多是一些年轻男女。

    他们携带这乐器,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赤拓等人独占一角,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欣赏歌舞。

    不少大胆的姑娘前来邀舞,赤拓无人敢亲近,但他身边的侍卫们却是颇有艳福。

    赤拓摆手道:“今日不必拘谨,尽情去玩吧。”

    侍卫们有了大王的允许,纷纷加入众人的队伍,与少女们携手共舞。

    “独自饮酒,岂不太过寂寞?”正在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赤拓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而来,虽然看不到她的长相,但那妖娆的身材和轻盈步伐,便足以勾动男人的遐思。

    赤拓含了一口酒,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远处队伍中的侍卫们,很快留意到那名靠近大王的陌生女子,正当他们想要上前询问时,却见大王竟然勾起那名女子的腰,一同进了里屋。

    北山附近民风开放,特别是偏僻之地,只要有外来者进入,当地女子便会主动邀欢,只为孕育优秀的后代,延续传统。

    故而,侍卫们对赤拓带走女子的举动并不觉奇怪,只是暗道此女运气极好,竟然能得到大王的临幸,日后赏赐肯定少不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安排两人去守夜之后,便各自寻自己的乐子去了。

    晚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渐渐散去,众人皆玩得颇为尽兴。

    就在此时,赤拓所在的屋舍突然传来一声爆喝,随即便是杂乱的打斗声。

    门外的侍卫脸色一变,迅速冲入屋中。只见赤拓正在与一名女子缠斗。他双目紧闭,眼睛周围略显红肿,似乎被什么药物迷了眼。因为看不见,他只能被动防守,步伐颇为凌乱。

    “暴君,你去死吧!”女子眼含恨意,举着匕首狠狠刺向赤拓的胸口。

    赤拓半眯着眼,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女子的动作。他闪避不及,而侍卫距离他还有数米。眼看就要被刺中要害,却见匕首骤然停顿在他的胸前,再也刺不进半寸。

    他身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虚影,即将夺去他性命的匕首被她紧紧握住。这瞬间的停顿,给侍卫们争取了援救的时间。

    女子很快被蜂拥而至的侍卫们制伏了。

    “大王恕罪,属下救驾不力。”

    侍卫们压着女子跪了一地。

    赤拓现在没有心情追究这名女子的来历,他的双眼如被烈火灼烧,剧痛不已。

    这时,眼皮处似乎被什么拂过,一股清凉的气息顿时流入眼中,为他暂缓了疼痛。

    是未然。

    赤拓沉声下令:“速速回宫。”

    回宫之后,他迅速封锁消息。除了几名近臣之外,朝中暂时还没有几人知道赤拓遭遇刺客。

    但是北山附近的村落全都被士兵控制起来,暗中开始紧急盘查。

    刺杀君王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时候查明与这些村子无关,他们也会受到严惩。

    几名太医被急召入宫,为赤拓诊疗。

    赤拓身上的小伤不足为虑,唯有眼睛受到了严重的火毒伤害,日后恐怕再也无法视物。

    太医们不敢将真正的诊断结果告诉赤拓,只能委婉地表示要调理一段时间再作计较。

    赤拓骂了一声“无用”,便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该死的女人,竟敢刺杀孤!”赤拓愤恨地咒骂。

    “虽然伤了眼睛,但能保住性命便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未然轻声道。

    她当时虽然待在赤拓附近,却没有进屋,谁知一时疏忽,竟然让他遭遇如此险境。

    赤拓听到她的声音,沉默下来,感谢的话绕在嗓子眼,还是没能说出口。

    未然问道:“你可知那名女子的身份?”

    “孤怎会知道?”赤拓满脸杀意,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你还记得三年前,天择奠定最后胜利的那场战争吗?”

    “你说的莫非是云城之战?”那场战役可是赤拓的得意之作,他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硬生生将那座坚不可摧的城池攻破。

    “你攻破云城之后做了什么?”未然问。

    赤拓冷酷的吐出两个字:“烧城。”

    云城乃霄国首都,城中云集着众多忠君之士,负隅顽抗。为了免除后患,赤拓选择了斩草除根,彻底将此城覆灭。

    “你不仅毁了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名城,而且坑杀了霄国都城所有贵族和官员,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有放过。”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这便是他们与天择为敌的下场。”

    “我并不打算和你讨论此事的对错,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名女子便是你坑杀的某位官员的遗孤。”未然用搜魂术调查了那名女子的身份,知道得越多,对赤拓的脾性越是了解一分。

    “哦,原来她是为报仇而来。”赤拓不屑地冷笑一声。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杀戮过多,总会受到天罚。”未然徐徐道,“赤拓,若他日你死于非命,亦是你罪有应得。”

    未然的语气不含丝毫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赤拓听得刺耳,愤恨道:“孤罪有应得?孤为天择开疆辟土又有何错?”

    “若无错,你今日便不会有此一劫。”

    赤拓语塞,沉着脸,生着闷气。

    未然缓了缓,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想暂时隐瞒失明之事吗?”

    “自然是要隐瞒。如今天择初定,局势不稳,孤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有可趁之机。”

    “如何隐瞒?难道你准备一直不露面?”

    赤拓皱着眉,说道:“暂时先拖着,不知太医何时能治好孤的眼伤。”

    他并不知道,以天择目前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治愈他的双眼,但她却可以。

    不过,治疗之事暂缓,她另有打算。

    未然开口道:“赤拓,在你双目复明前,就由我来做你的眼睛吧。”

    第47章 听

    赤拓双目失明之事,目前只有几名近臣和太医知道。他们被下了封口令,皆不敢对外宣扬。但他们认为此事肯定隐瞒不了多久,毕竟眼盲直接影响了一个人的行动力,根本无法正常处理事务。

    原本以赤拓的脾气,早该暴跳如雷,却没想到他如此沉得住气,既没有折腾太医,也不曾迁怒他人。反而收敛心性,开始处理积攒了数日的政务。

    书房中,赤拓坐在椅子上,手指把玩着皓月。未然则坐在地毯上,轻缓地诵读着奏章上的文字。

    大臣们的奏章有一个特点,总喜欢在陈述谏言时,加入各种无用的赞颂谦卑之语,堆砌华丽,读起来特别费劲,也格外浪费时间。

    故而未然一般会先默读一遍,然后直接将主要内容简述给赤拓听。如此一来,厚厚的一叠奏章,不过两日便批改完毕。

    赤拓感概道:“孤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不耐烦批阅奏章了,原因便在于此。”

    未然对此不发表意见。

    用膳时,宫女布好菜后,未然便托起赤拓的手,引导他顺利拿起碗筷。虽略显迟滞,但影响不大。

    赤拓的眼睛在未然和太医的调理下,已经消去了红肿。睁开眼之后,除了目光有些无神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这几日,他没有召见大臣,亦没有上朝议政,而是在努力适应盲人的生活,务必要做到让人看不出异常。

    他与未然,也因为此次意外而变得更加融洽亲密。

    身处于黑暗中,赤拓时常会生出恼怒气馁的情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用的废人。他无法想象,若眼睛永远恢复不了该如何自处?漆黑的世界,空洞而无味,难以掌控,事事需要依靠他人。这种无力感,是赤拓从未有过的。幸好有未然在身边,她的存在,如和风细雨,抚慰着他暴动不安的情绪。

    午膳后,未然领着赤拓去花园散步,如水一般清凉的虚影轻轻握住他的手,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

    两名宫女远远跟着,心中诧异双目失明的大王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竟然走得四平八稳。

    走进凉亭,未然扶他坐下。

    赤拓手搭在木栏上,憋闷道:“孤的眼睛到底何时才能好?”

    不过才几日,他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别急躁,失明其实也有失明的好处。”未然说道。

    “失明还有好处?”赤拓不敢置信。

    “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他知觉便会相应提高,特别是听觉。”未然缓缓说道,“你试着静下心来,去聆听周围的一切,你会发现许多以前不曾发现的东西。”

    “是吗?”赤拓闭着眼睛,仔细去聆听,结果只听到风声,树声,水流声。

    他撇撇嘴:“什么也没有。”

    “那是因为你的心还不够静。”未然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微微笑起。

    赤拓易骄易躁,性情不定又缺乏耐心。身处高位,一般都是别人紧追他的步伐,而他却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

    如今他双目失明,不得不停下脚步,平心静气,去学着适应周围的一切。

    这便是未然暂时不为他治眼的原因。

    “赤拓,你对你的臣子了解几分?”未然突然问道。

    “什么?”赤拓不解。

    “他们对你是恭,是惧,是忠,是奸,是诚,是虚?”

    “哼,他们敢对孤不忠不敬吗?”赤拓表情凌厉。

    “你对臣下希求的只是一个‘不敢’吗?”

    “只有先让他们畏惧,才能让他们心服。”赤拓如此回道。

    “那你能分辨得了谁是真心臣服,谁又只是假意奉承吗?”

    赤拓默然,这如何分辨?

    “赤拓,人总是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他们脸上笑着,心里或许在哭着;表面敬着,暗地鄙着;说话恭着,内里诽着。人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便是真实的,但心不会骗人。”未然的手轻轻触了触赤拓的心口,“试着去聆听他们的情绪吧。无论他们的表情如何变化,他们声音中反应出来的细微起伏,才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体现。”

    “聆听情绪?”赤拓若有所思。

    未然点头:“以你的武功修为,若集中精神,甚至能在五步之外听到人的心跳声。心跳是一个人情绪变化最直接的反应,你何不去尝试一下?”

    “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赤拓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第二日,他召见了昌伯,与他讨论最近准备实施的一些新政。

    昌伯声音平和,不急不缓,无论是褒是贬,是恭是谦,语调始终如一。

    赤拓甚至故意借词刁难,昌伯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由得对未然之前的话产生了怀疑。这根本是毫无情绪啊!或者说,昌伯本身就是一个宠辱不惊的人?

    而后,他有召见了向来宠信的谷梁中。

    此人做事圆滑,言语风趣,善于揣摩上意,人也颇有才华。

    赤拓一直挺欣赏他。此次召见,他同样与他讨论了新政。

    谷梁中侃侃而谈,语气激昂,活力四射。

    赤拓暗暗皱眉,好吵……

    与昌伯淡然相反,谷梁中的情绪如波涛般澎湃起伏,同样让人难以捉摸。

    赤拓有些失望了。怎么一个个都跟人精一样?

    他对未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未然笑道:“你没发现,刚才你与谷梁中说话时,完全忽视了他对你的溢美之词,而只关注于他话中的重点吗?”

    赤拓一愣,似乎确实如此。因为看不到谷梁中的表情,只能凭听力去交流,所以他不愿意浪费精力去听一些没用的东西,而是直接筛选重点。

    剔除赘语之后,谷梁中与其他大臣也一般无二。论才华不及昌伯,论气度不及左相,论忠诚不及莫狄。

    他以前到底为何独独偏爱他呢?

    赤拓若有所悟。

    之后几天,他又分别召见了数十名大臣,逐渐有了更多发现。

    他们声音中泄露的些许情绪,果然能帮他更准确地分辨其语言中的真实性。

    有些人恭维中带着几分畏惧,有些人褒扬中带着几分空洞,有些人谦卑中带着几分冷淡。

    七天之后,赤拓基本适应了失明的状态,与未然配合无间。

    当他再次上朝时,几名了解内情的近臣心中皆颇为讶异。

    赤拓高高坐在大殿之上,镇定自若地与大臣们商议国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中途甚至有人临时递了奏章,请求赤( 尊神乱入 http://www.xlawen.org/kan/4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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