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
刻自己是如此的难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是啊！再次见到秋音和冬翎，我当然高兴么！大家是发小，又这么久没见。”庄丰说。
“哈哈哈。。。庄丰，你可真有意思。傅冬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朋友，咱们干杯。”
于是他们再度推杯换盏，嘻嘻哈哈。我看了看冬翎，她没有看我，只是埋头夹菜。但是笑容不再。她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呢？
“冬翎？还生气呢？”苏慕把他的椅子拉向自己的左边，一张涎皮的脸靠上去，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手居然搭在冬翎的肩膀上，如此地随意而自然，而冬翎亦是如此。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这样，今儿晚上咱打台球去，我请客怎么样？”
“真的？”冬翎果然像四川变脸一样，马上就笑了，也许她根本就没生气？
“那还有假？！”苏慕拍着胸脯，“庄丰？会打台球吗？一会儿一起去！”
“啊？额。。。会一点，不过好久不玩了！”
“我看算了吧。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就散了吧！”我说。我实在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今天这顿饭不会让我积住食我就谢天谢地了。
“秋音，别扫兴么！台球很好玩的，而且咱们女生也可以玩，一会我教你啊！”冬翎的这句话，完全没有一点责怪和挑衅的味道，反而很像以前的冬翎，眨着大大的眼睛，希望着我答应她的提议。
这样的冬翎，真的让我没法说不。
29
其实我是多么深刻地爱着过去的冬翎，那个和我同仇敌忾对付夏谣的冬翎，那个只比我小半岁就以此为借口总是不讲理让我让着她的冬翎，那个和我钻一个被窝的冬翎，那个为我借来舞蹈服给我化妆的冬翎，那个为了我的遭遇比我还痛心的冬翎，我知道现在坐在对面的，仍然是那个冬翎，我知道我的冬翎还在那里，她只是伪装起了自己，她只是想要尝试比一般人更豁达地面对生活，所以我气她，但是不怪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她，就像她不曾放弃我一样。
为什么沉默常常就会理解成默认？当“不”字还在舌尖逗留时，连林莎都答应了下来。
那天，虽然冬翎手痒痒地厉害，一直试图夺杆过过瘾，两个男生都是棋逢对手，激战正酣，苏慕哪肯给冬翎一下。我们三个女孩子在旁边看着，也不禁被紧逼的分数和战况所吸引，我居然也会为某个好球而开心的笑，为了某个擦边球而跺脚惋惜。庄丰是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个东西的，这在很多人看来，完全是不务正业不走正道的孩子们玩的，他居然也玩，还玩的不错。或许他这个人本来智商高，什么也难不倒他吧。
下个礼拜六，庄丰又来了我们学校。他总是都不事先通知我，就这么突如其来。这次他是托林莎通知的我的。于是，上周六下午的纠结，再一次不放过我。在我慢慢地收拾书包，慢慢地走向车棚，再慢慢地推着车子走出校门时，他已经站在门口，眼望着校门，然后找到我。
“你怎么又过来了？有事么？”我问。
“没什么事！额。。。就是朋友么，常见见面就不会疏远了。况且埋在书本里一周了，也该聊聊天放松放松了。”他回答。
“哦！”我觉得除了“哦”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
“我们还是去前面的kfc吧，我请你吃汉堡！我可不像苏慕，请你去不了好地方。”他傻笑地调侃着。
“你提他干嘛？”我没有注意到我的语气重了些。
“怎么了？你不喜欢苏慕？”他好奇地问。
我把头转向他，“难道你挺喜欢他的？你觉得他是个正经人吗？”我有些生气。他和他高兴地喝酒和打台球的时候，我就有些生气了。
“哦，我不算喜欢吧，他是冬翎的朋友么，也算是认识吧！”他似乎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
“我真希望冬翎离得他远远的！！”
“秋音，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苏慕啊？”他试图刨根究底。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呢？
“庄丰，你和她也是三年没有见了，难道你没有看见冬翎那么大的改变吗？以前的冬翎是个多好的人啊，随和，总是爱帮助人，而且总是开开心心的，可是你看她自从认识了苏慕，那个简直像个社会上的人渣一样的人，她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天天招摇过市，刻薄又轻浮。以前我们两个多好，简直是无话不谈，可是你看现在，她见了我好像见了鬼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我这是为她好啊！她怎么能就这样自甘堕落呢？！”
“自甘堕落？！你也说的太严重了吧！秋音，到底是冬翎变了，还是你变了呢？以前的你，会用这么刻薄的话来说别人吗？对方可是冬翎啊！秋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苏慕和冬翎可能只是不爱学习，我们不能只用成绩来评价一个人啊，冬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应该对她有信心。你看你爷爷那件事发生后，她多关心你啊！你经历过那么大的剧变后，也变了很多啊，何况冬翎她经历的也不比你少，人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对对对，冬翎还是你的那个好冬翎，是我变了，是我变得刻薄了，是我变得心理不正常了。这样可以了吧！所以我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安秋音了，我早就在那些事情中脱胎换骨了，我也不是你那个时候的玩伴了，现在的我们彼此就是个陌生人，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啦！”
下一秒我跨上车子，拼命向前骑去，不管他在背后叫我。
在十字路口，我回头看他，他已经马上冲过来了，在绿灯的前一秒钟，我冲到了马路对面，我只是想逃开他，我只感觉自己又莫大的委屈和怨气。
“铛！”“啪！”两声巨响，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住我，难道，这就叫做第六感？
我回身望去。庄丰，在路的中央，倒在了一辆出租车的车前。单车压在他的身上。
天神，这是第四笔？
那一刻的恐惧和绝望，我至今记忆犹新。仿佛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无情的抽走了。那是已经风雨飘摇的信仰瞬间的彻底坍塌，有些我始终不愿意相信的东西，在那一刻，最终彻底征服了我。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中间停留了几秒钟，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前去看他。也许我本能地已经确定是最坏的那一种结果，我甚至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他动了！他还有反应！我清楚地看见他慢慢将身体从车子下抽出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没事吧小兄弟？撞到哪了？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啊？”
“哦，没事叔叔，不好意思啊！”
“关键是你人没事就行，下次可要注意啦啊，这么闯红灯可太危险了！真没事吧？”
“真没事叔叔！对不起啦，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到了他身边，我是走过来的还是跑不过来的，我整个人似乎还是发懵的状态中。
他没事吗？他真的没事吗？刚才那么大的响声，也可以没事吗？
他扶起了车子，看见我似乎也愣了一下。
“秋音，你哭了？脸色还这么难看。我没事你看，没事，真的没事。走走走，我们先到马路边上。你吓坏了吧？”
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把我拽到了路边。
“你真的没事？”当我眼神有了焦点，终于缓过神来，我又一次问他。
“呵呵~真的没事！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好像要叫醒我一样。
当我终于明白，这个男孩，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站在我的面前，而这一切不是梦境，也不是想象时，我顿时像坏了闸的大坝，眼泪顿时绝了堤，我不停地哭，放声地大哭，一声接着一声，一波接着一波，气息甚至来不及支撑我胸腔的起伏。这次的哭，我又不知道理由，真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哭累了，我就蹲下，我想停，可是我还是停不下来，身体的律动竟然不受我控制。我觉得我可能是对自己失望了。
他蹲在我旁边，一时变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厉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我，该如何让引来人人侧目的我停止这看似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我，旁若无人的哭，而他，旁若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在我周身有一层看似薄如蝉翼但是却密不可透的透明薄膜，他看得见我，但是看不见这一刻，我内心狂浪般翻涌不息的颠覆。
那天，他送我回家，我们一路相对无语，我知道有几次他试图开口，但是都被我浓浓的沉默拒之门外。一直到我默默一个人淹没在黑魆魆的单元楼里，始终一言为语。沉默，因为真的无话可说，还可能因为，内心有太多想诉说，但是不知道如何说，更不能说。
当我若无其事地进门，和家人打招呼，吃饭，一切该行之礼都结束后，当我落跑般关上如同我的蜗牛壳的阴暗的房间房门后，眼泪又偷偷跑了出来。有些事情，不管你多么不想承认，事到如今，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我真的很想对一个人说，无论谁也好，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了解，让他们感同身受，说服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天煞孤星是一件多么撕心扯肺的痛苦，但是我却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因为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我们的心我们的肉长在自己身上，酸甜苦辣，自己尝的味道自然只有自己知道。我环顾这个狭小的房间，事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与我休戚与共了。还有我的日记本，也只剩下她，可以静静地听我倾诉一切，一切的委屈与怨恨，一切的困惑与不舍，装满我整个心事。
这天夜里，我又一次失眠了，或许，是我刻意不想让自己睡。我走下床，拉开窗帘，在黑色的夜里，找到那轮皎白的月，今天的月是那种清冷明亮的白色，面里有些印花，像极了一块上等的白玉。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境，一切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多少年来，月亮姑娘一直都是文人骚客的宠儿，在她身上，人们可以寄托各种的心思，哀伤的，快乐的。现在的我，突然想起“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这句话，如果真的如小说人可以穿越，我真的很想知道，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哪个像我一样悲伤的人，在同样的时间，面对同样的月，一面做下决绝的决定，一面平复退潮时候的心海。
对着月亮，我跪了下来。
“天神，今天，我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命好，事事会顺利，有些人就生来命苦，必须要付诸更多的努力才能生存。很多事情都是宿命，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我知道，也不是天神您故意针对我，我只是正好属于那些命不好的人，是吧？天神，从今天起，我向您保证，我会一个人，从此安安静静地生活，听从您的一切指示和安排，远离那些无辜的人们，所以，就请您保佑他们，保佑他们在没有我这个天煞孤星的世界里，可以平静、安稳的生活。”
“我，曾经嫉妒，曾经不平衡，所以曾经对那些命好的人满含怨恨，但是我终究没有办法放弃与他们的联系。我知道所有的嫉妒和怨恨都是浸满毒液的苹果，越是不满，就越是受到天神的惩罚。所以我不再怨恨了，真的，不再不满，只求我对命运的甘之如饴，能换来我所在乎的人的平安幸福，我会对这些幸福感同身受，我相信这些就足够支撑我未来孤独的人生。”
“天神，就让月亮姑娘为我们作证，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就当您已经答应了！谢谢您！”
话毕，我深深地对着窗外深不可测的天，磕了三个头。之后匍匐在地上，任眼泪再一次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在这静谧的夜里，我甚至可以听到接触地板时碎裂的响声。眼泪的迸流让我得到一种痛苦的满足，我知道这个决定，割舍的不仅是我在乎的人，更是我幸福的机会。就让我在毁灭中找寻自己生命的丰富，总比大家一起毁灭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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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在困境中找到出路，就感觉像是打通个任督二脉，思路清晰了，血管畅通了，心房打开了，好像连体重都轻了，我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虽说就凌晨睡了两个小时，但是我还是用充满活力的打开我的世界的大门，用一张无害的笑脸，对着春芽和大姑说早安。
“秋音，昨天庄丰打过电话，本来我想叫你，但是你去自习室了。他一直问我你有没有事。怎么了，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前天吵了几句！”
春芽满含深意的撇了撇嘴，好像我们俩这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的小矛盾，越吵越甜蜜。
“喂！安秋音，昨天庄丰神神叨叨地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你有事没？”冬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什么叫有事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来了学校，冬翎也跑过来问我，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庄丰这个家伙，眼线还真是多。
“听说前天下学庄丰被车撞了一下，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反而把他吓得够呛！秋音，你没事吧？”
不用说，林莎也是眼线之一。
“他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呢！你们都跟着他大惊小怪的干嘛？”
“秋音你去哪啊？”
“厕所！”
“我和你一起。”
“那我不去了！”
我转身又进了教室。留下错愕的林莎和莫名其妙的冬翎，然后冬翎从鼻子里哼出了“神经病”三个字后，扭脸回了她们班。
放学的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书包收拾好，提上准备走。林莎一边匆忙的收拾，一边说，“你今天干嘛这么着急啊，等等我啊！”
“你今天自己走吧，我要去趟附中。”
于是我背上书包先一步撤退。我没有说我去附中找谁，但是林莎一定以为我是去找庄丰她才没有问东问西的。
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找过冬翎，她也没找过我，我估计这正合她意。但是林莎就让我比较头痛了，我们在一个班，又坐同桌，我对她刻意地冷淡让她莫名其妙，但是很无奈的是，她就是脾气好，不生气，还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我说话。比如问我一道超白痴她绝不可能不会做的数学题，或者突然问我刚才老师在她走神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秋音你等等我呀！”
她拽住了疾步而驰的我。
“你干嘛呀！”我甩开了她的手，同时用一种很不耐烦，很嫌弃的语气。
她先是一愣，继而终于产生了我期待的怒容。
“我才要问你你干嘛呀？！你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怎么惹着你了你说呀，你这算什么啊！我也是有脾气的！”
“我没什么，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人和人相处多了，缺点自然就显现了。是你以前没发现而已。我就是觉得你很烦，每天缠着我像个牛皮糖似的。干嘛啊，你不需要个人空间，我还需要呢。我说你是不是没安全感啊，还是人缘不好所以别人都不嘲理你啊，干嘛非缠着我啊，你说我一个孤儿，在我这你能沾上什么好处？！我最烦你们一群人用那种看路边流浪猫的那种眼神看我，我自己一个人轻松自在，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心，所以你们都省省吧！！！”
这些字字刀光剑影的话一气呵成，我继续用那种嫌弃的表情支撑着自己，直到林莎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错愕到愤怒，最后化为失望，然后决绝地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我一眼。
然后我松懈下自己，转身看向林莎的背影，默默地对她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知道事情需要一项一项的解决。
就好像现在等在我家楼下的他，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秋音，我们聊聊吧！”
“好啊！”
当我们不知不觉步行到不久前，那个夏日傍晚的大树下，他才组织好语言开口。但是很快还没出口就被我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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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让我来说吧！”这次我很勇敢地看着他，是因为我已经告诉了自己千万次，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我做的决定和我发过的誓，这次，我必须坚定。
“我相信林莎已经告诉过你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了。你不用劝我，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也会自己解决。同时我也想告诉你，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现在学习都很紧张，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秋音你怎么了？你…”
“我没怎么！你们干嘛都想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吗？我告诉你庄丰，我们只不过是小时候的邻居，我想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手划脚！！！我现在还招待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从今以后你不要自找没趣地来找我，我也不用你用那点可怜巴巴的同情心来同情我，这些都让我很烦，很烦你知道吗？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一次，我先离开了，离开前我没有看懂庄丰的表情。他生气了吗？他失望了吗？我反复回想他当时的表情，但是就是理不出头绪，不过不管他听完那些话是什么情绪，都无所谓，只要达到我需要的结果就好了。
他很听话，这种善解人意在之后我们还有关联的日子里，让我可恨又珍惜。
我知道事情总要一个一个解决。所以当冬翎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早就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她后面站着苏慕。我不得不承认，苏慕已经无形中加入到了我们的这个小圈子里来，不过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即将退出。
我们相对无言，默然看着对方，死水般的表情，不知道平静海面下冷暖流交汇的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
“安秋音，我就问你一句话。”
“好。”
“你是不是就想所有人都别理你？”
“是。”
“好，没问题。”
如此干脆利落的答问后，冬翎转身就走，只是苏慕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脸上波澜不惊，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想看清些什么。
我亦回应以相同的波澜不惊，难不成我还怕你这个草包？！
“走啊你！干嘛呢？！”
于是苏慕也回头跟着冬翎走开了。
似乎一切可以结束了，我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轻松，虽然有些许失落，但是更担心的是余震的接踵而至。
我知道这些事情早晚会传到春芽的耳朵里，所以晚上我吃完晚饭，就背着书包去了自习室。周围，都是面露成熟的青年，他们穿着时尚的衣服，披散着时尚的卷发，抱着厚厚的专业书，悠闲但并不懒散地穿梭在大理石的文科大楼，寻找着人少一些的阶梯教室。
而我，背着厚重的，已经塞得不能再满的书包，穿着已经穿了一周的，让水洗得已经脱色的蓝白相间的校服，不超过耳垂的短发，矮小而瘦弱，在许多好奇地目光注视下，怯懦地在角落里坐下。明眼人都知道，我本不属于这里。
只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他们一样？长大，独立，脱离沉重的课业，不再面对升学的压力。
做完语文做数学，做完数学做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真是一样也不会少，今天，我真烦这些东西。
我只是专注于抗拒作业和明天又必须交这些作业中斗争，竟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等到晚上10点提示自习室即将关闭的钟声响起，我才抬头发现刚刚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我也拎起书包回家。
还好，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要我不找她，冬翎绝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庄丰也没有再来过我们学校，置于林莎，她也很自觉，除了借个橡皮之类的事情，她几乎很少和我说话。以前像两个连体婴儿的我们，下课不再闲聊了，上操和去厕所也不再相跟着了，她总是很自觉地等我出了教室之后再出去。我们是同桌，但是如冰的氛围让周围的同学都感受到了，他们自然以为这是闺蜜之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矛盾。一开始，这尴尬的感觉让我很不安，上课的时候，时不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她，然而每次，她都是认真的直视着黑板。她真的在专注的听讲么？她会不会偶尔走走神，会想到我，想到我们？她有没有注意到我不安的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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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分开而生活，彼此断了联系，独来独往于学校，独来独往于生活。或许独来独往而生的，就我一个人而已。
需要时，我将自己分生，一个乐观，一个悲观，一个缄默不语，一个喋喋不休，一个走进死胡同，另一个帮她找条出路，一个回首落寞，另一个将她的脸扭向前。。。。。。
我爱上了自习室的生活，这里的人们，彼此谁也不认识，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看着各自的书，坐着各自的事情。即使做完作业，我也不愿意回家，我总是喜欢等到10点自习室关门的时候再走，那段空闲的时间里，我会拿出从我那个小屋书架上一排排书中的一本，静静的看，只想书里所写，不再想自己所遇。其实做个看故事的人就好，创造故事的人，总是要经历各种大起大落，看得人或许津津有味，但是经历的人，总是伤痕累累。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自习室时，大姑叫住了我。
“秋秋，又去自习室吗？”
“哦。大姑你有事和我说？”
“秋秋，是不是那个小家不好啊，干嘛总要去自习室做作业啊？”
“不是的大姑，我就是觉得自习室里有学习的氛围，一个人在小家里就想动动这动动那的，要不就是爬在床上不想起来，呵呵！”
“哦。。。”
“大姑你别多想，我就是喜欢自习室里安静！”
“哦，好的，你喜欢就好！”
“大姑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秋秋，你今天就先别去自习室了，咱们进你那屋，大姑有点事和你谈！”
于是，我和大姑进了我的小屋，然后大姑小心的关上了门。
我坐在我的学习椅上，大姑坐在床上，我们相视而坐。
“秋音，昨天我去给你开家长会，你们老师跟我说了说你的情况。挺不错的，成绩挺稳定，也一直能排个年纪前十几名。大姑今天呢，就是想问问你，对于高中，你想考哪个学校，你们老师让家长和学生慎重商量，决定出一个结果，这样有个目标，也有个努力的方向，是吧！所以大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秋秋啊，这可不行，你们老师说的对，是应该早点确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知道吧？”
“哦！”
“秋秋啊，你想上省城附中吗？”
“啊？”
“我和你们班主任交流了，以你的成绩，上附中应该是没问题的。附中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高中了，难道你不想上附中吗？还是没自信啊？”
省城附中。。。。。。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附中，高中教育水平，附中确实是省城中数一数二的翘楚之辈，每年上清华北大的人绝对是龙城所有高中中最多的，一流名校的更是不用说，而且附中每年都有很多保送名校的名额，如果有幸保送，就不用参加到那场惨绝人寰的赌博中，不用经历那被挤下独木桥的危险。那里，是很多初中生的梦想。
可是，庄丰在那里。
我知道，以他的成绩，又有那么多各种物理化学竞赛的奖项，他直升本校高中部是理所当然的事。去了附中，我就会又见到他，就又会纠缠不清，那我苦心斩断的脉络，我费力经营的分生，该如何再独立继续下去？
“秋秋，如果能上附中是最好的。你不会是真的没信心吧？连你们老师都觉得你行了，只要你把心态放好，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就绝对没问题。人往高处走，附中对你将来考大学绝对是有帮助的。而且，春芽也在附中，你去了那你们姐妹俩彼此照应，一起上学下学，你说多好，这样大姑也放心啊！”
“。。。。。。”
“而且，大姑说这些话秋秋你别多心啊。你看，你爸妈不在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你更要自立自强，对吧？咱不是那纨绔子弟，就算是，挥霍也有挥霍空的时候，你不可能一辈子有人靠。我和你大姑父也就是一教书的，我们也帮不了你多少，我对春芽也是这么说的，别指望谁，也指望不上，必须得依靠自己。怎么说我和你大姑父在附中也认识很多老师，你去了附中像这种分个好班啊，让老师多辅导辅导，将来保送的时候给你弄个名额或是打个招呼多加几分的事，我和你大姑父还是能说上话的。其他的事，大姑也帮补了你，趁大姑还力所能及，大姑尽量想让你有个好前途。你是个争气的孩子，也很坚强，爸妈不在了，还能这么努力，原来就是个特长生，现在靠文化课也能排在年级前面，大姑特别欣慰。所以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得帮秋秋这孩子，能帮多少帮多少！所以秋秋，为了你自己，就为了挣这口气，咱也一定要上附中，你说好不好？”
大姑一直是这个大家里话最少的一个，我一直纳闷作为教师的她怎么会不爱说话，难道是课上已经透支，所以课下就能省则省？自从我来到这个家，她也从来没一次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现在，我看着眼前的大姑，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满含恳切的双眼，我可以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溢着深厚的关怀和疼惜，还有真诚的期望和嘱咐。泪水我尝过很多次，味咸，微涩，这是第一次，它变了性，成了甜的。我安秋音何其有幸，虽然爱我的人一个一个远去，但是总是还有一个个后备力量，替补而上，站在前线，用爱保护着我。
“大姑，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你今天说的。你放心，不只是为我自己，就算为了大姑，我也一定好好学习，靠自己的力量考上一个好高中的！”
我相信每天面对各种各样青少年的大姑很会读一个孩子的心，她很轻易地读到我努力回报给她的诚意和决心，然后会心一笑，慈祥地摸了摸我的短发，然后走出了房间。
33
附中，附中，附中。。。
这些天，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总是这两个字，睡觉前想，上下学路上想，课间休息时候想，上课走神的时候也在想。一个我列出了上附中所有的好处来说服自己，一个我又枚举出个个上附中的坏处来恐吓自己，好像我有分生成三个我，然后其中一个被另外两个向两方撕扯着，传说中的精神分裂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听一个心理医生朋友说，原来其实每个人都有精神病，只是有些比较严重而已。
其实所有我告诉自己的上附中的坏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庄丰在附中这样一个大前提而衍生出来的。我曾经以为，不要亲情，不要爱情，不要亲人，不要朋友，这如同斩断我的手筋脚筋，会让我痛苦而寸步难行，但是除了最初的皮肉伤带给我的本能性痛感，待伤口渐渐愈合，我久病成医，我百炼成钢，我发现，其实一个人的生活，挺好，真的挺好。我不用依靠谁，也不用被谁依靠，我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担心，我不用负责谁，同样也不需要被谁负责，我们各自独立的承担自己，平静地生活，平和的心态。
一边是庄丰，一边是自己的前途，一边是躲避，一边是希冀，多少次的辗转反侧，我还是下了决心，我要上附中。既然已经决定与他毫无关系，那么何必再让一个无关的人影响自己的决定，影响自己的前途。大姑说的对，我和其他和我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独立面对和承担，我比别人更需要机会，更需要成功。因为，我输不起。
当我把我的决定告诉班主任和大姑后，他们都露出舒心的笑，还有一般的鼓励之词。我想，我的决定应该是对的。
只是同学问我的时候，我还是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还没定”。其实我只是想瞒着林莎，从而瞒着很多人，心里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他可能厌恶了附中而选择去别的中学。也或许他早已把我当做路人甲，我的决定，我去哪里，又与他何干？来与不来，开心还是嫌恶，在他心上不会产生一点涟漪。
在数学老师也就是我们伟大的班头一节课在黑板上画了数十个大圆圈，同时在圆圈上加了n多条辅助线，然后挨到下课铃打响时，我感觉我的瞳孔放大，脑袋里全是各种还在转圈的圆圈，然后膨胀又膨胀，撑得我脑袋快要爆炸了。当我终于合上书妄图爬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这颗沉沉的书本记忆库时，老班突然所：“那个，林莎。你和王晓鹏换一下座位。以后安秋音你就帮助帮助王晓鹏，林莎你就帮助一下李梓雄。李梓雄、王晓鹏，我这照顾你们俩让你们坐在好学生旁边，你们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啊！不过我可警告你们啊，我让你俩坐她俩旁边是让你俩学习的，别到时候你们没学成，拖了我的两个好学生的后退，知道么？”
那两个聪明但是懒惰，所以成绩不好不坏的男生一边懒洋洋的答应，王晓鹏一边懒洋洋地收拾东西。
我看了看旁边也在默默收拾东西的林莎。她没有回答老师的话，也没有一点点吃惊的表情，我瞬间明白了这场小范围的座位调动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林莎拿起书包走到另一边的座位上，我感觉中间的过道就像是王母娘娘玉钗一划而就的银河，那么遥远，我与她的距离，几亿光年的距离也到不了彼此。明明是自己一手导演，到头来真的到了这一步，却又是满满的酸楚，我们之所以任性残忍，其实是因为我们凭着对方对自己的在乎，原来对方已经不在乎了，剩下的就只有小丑一样的自己了。
我与林莎，本来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她漂亮，优秀，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父亲从政，知识分子家庭。能屈尊和我做朋友，已是难得，难道我还指望在我背对而向的时候人家还追在我身后么。友情本来也是相互的，你来我往之事，这个世界唯一能始终追在你身后，无论你多么决绝，他们依旧对你始终如一的人，只有血浓于水的父母。
对于我，已经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了。
所以，我一点都不怪林莎。
就当是我们最后的告别，或者说给我们这份难得的友情划伤一个利落又华丽的句点，再不济，是我还恬不知耻地妄图作为朋友，给予她我最后的真诚，下学后，我在校门口等着她。
然后，我看见她和冬翎两个人手挽手，有说有笑地向校门口走来，一旁的苏慕时不时也会加几句，把两个女孩逗得前仰后合的。
然后，她们相继看到了我。
然后，她们停下了脚步，在远方看着我，刚才洋溢在她们脸上的笑容也烟消云散了。
再然后，只好我推着单车，走到了她们面前。
“林莎，下周老师就让咱们把初步的中考志愿先报上去。我决定了要去附中，你呢？”
“十中。”
“哦。。。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我看了看冬翎，又看了看苏慕，然后扭身上车，加紧瞪了两下，让自己尽快离开这个悲惨的境地。一路上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两条腿越瞪越有力，穿梭在人群中，迎面而来的风怎么也吹不干我脸上的泪，不知道为何我一想起刚才那副画面，我就忍不住地愤恨与委屈。刚才的那画面，是多么美好，干净的少年少女，一尘不染的笑靥，围绕在她们身旁的，只有阳光，没有阴霾。她们笑得越是灿烂，我的心里就越是惨淡，终于的终于，我知道，故事一直没有结束。因为结束的，只是我这个番外篇。
34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生活没有结束。
我知道我所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一切已不堪回首，唯有未来。所以渐渐地，我心中明晰出来一条生活的轨迹，那就是成绩改变命运。让时间和知识喂我长大，催我独立，让我终有一天铸就一双强壮的翅膀，离开这里，离开龙城，离开一切的是是非非，离开一切的爱恨怨念，让我在陌生的地方，蜕变呈全新的个体，大家至此分生，互不相欠。
这样，一直眼望前方，就会不经意( 呐呐落泪纵欢 http://www.xlawen.org/kan/4117/ )
“是啊！再次见到秋音和冬翎，我当然高兴么！大家是发小，又这么久没见。”庄丰说。
“哈哈哈。。。庄丰，你可真有意思。傅冬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朋友，咱们干杯。”
于是他们再度推杯换盏，嘻嘻哈哈。我看了看冬翎，她没有看我，只是埋头夹菜。但是笑容不再。她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呢？
“冬翎？还生气呢？”苏慕把他的椅子拉向自己的左边，一张涎皮的脸靠上去，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手居然搭在冬翎的肩膀上，如此地随意而自然，而冬翎亦是如此。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这样，今儿晚上咱打台球去，我请客怎么样？”
“真的？”冬翎果然像四川变脸一样，马上就笑了，也许她根本就没生气？
“那还有假？！”苏慕拍着胸脯，“庄丰？会打台球吗？一会儿一起去！”
“啊？额。。。会一点，不过好久不玩了！”
“我看算了吧。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就散了吧！”我说。我实在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今天这顿饭不会让我积住食我就谢天谢地了。
“秋音，别扫兴么！台球很好玩的，而且咱们女生也可以玩，一会我教你啊！”冬翎的这句话，完全没有一点责怪和挑衅的味道，反而很像以前的冬翎，眨着大大的眼睛，希望着我答应她的提议。
这样的冬翎，真的让我没法说不。
29
其实我是多么深刻地爱着过去的冬翎，那个和我同仇敌忾对付夏谣的冬翎，那个只比我小半岁就以此为借口总是不讲理让我让着她的冬翎，那个和我钻一个被窝的冬翎，那个为我借来舞蹈服给我化妆的冬翎，那个为了我的遭遇比我还痛心的冬翎，我知道现在坐在对面的，仍然是那个冬翎，我知道我的冬翎还在那里，她只是伪装起了自己，她只是想要尝试比一般人更豁达地面对生活，所以我气她，但是不怪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她，就像她不曾放弃我一样。
为什么沉默常常就会理解成默认？当“不”字还在舌尖逗留时，连林莎都答应了下来。
那天，虽然冬翎手痒痒地厉害，一直试图夺杆过过瘾，两个男生都是棋逢对手，激战正酣，苏慕哪肯给冬翎一下。我们三个女孩子在旁边看着，也不禁被紧逼的分数和战况所吸引，我居然也会为某个好球而开心的笑，为了某个擦边球而跺脚惋惜。庄丰是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个东西的，这在很多人看来，完全是不务正业不走正道的孩子们玩的，他居然也玩，还玩的不错。或许他这个人本来智商高，什么也难不倒他吧。
下个礼拜六，庄丰又来了我们学校。他总是都不事先通知我，就这么突如其来。这次他是托林莎通知的我的。于是，上周六下午的纠结，再一次不放过我。在我慢慢地收拾书包，慢慢地走向车棚，再慢慢地推着车子走出校门时，他已经站在门口，眼望着校门，然后找到我。
“你怎么又过来了？有事么？”我问。
“没什么事！额。。。就是朋友么，常见见面就不会疏远了。况且埋在书本里一周了，也该聊聊天放松放松了。”他回答。
“哦！”我觉得除了“哦”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
“我们还是去前面的kfc吧，我请你吃汉堡！我可不像苏慕，请你去不了好地方。”他傻笑地调侃着。
“你提他干嘛？”我没有注意到我的语气重了些。
“怎么了？你不喜欢苏慕？”他好奇地问。
我把头转向他，“难道你挺喜欢他的？你觉得他是个正经人吗？”我有些生气。他和他高兴地喝酒和打台球的时候，我就有些生气了。
“哦，我不算喜欢吧，他是冬翎的朋友么，也算是认识吧！”他似乎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
“我真希望冬翎离得他远远的！！”
“秋音，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苏慕啊？”他试图刨根究底。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呢？
“庄丰，你和她也是三年没有见了，难道你没有看见冬翎那么大的改变吗？以前的冬翎是个多好的人啊，随和，总是爱帮助人，而且总是开开心心的，可是你看她自从认识了苏慕，那个简直像个社会上的人渣一样的人，她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天天招摇过市，刻薄又轻浮。以前我们两个多好，简直是无话不谈，可是你看现在，她见了我好像见了鬼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我这是为她好啊！她怎么能就这样自甘堕落呢？！”
“自甘堕落？！你也说的太严重了吧！秋音，到底是冬翎变了，还是你变了呢？以前的你，会用这么刻薄的话来说别人吗？对方可是冬翎啊！秋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苏慕和冬翎可能只是不爱学习，我们不能只用成绩来评价一个人啊，冬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应该对她有信心。你看你爷爷那件事发生后，她多关心你啊！你经历过那么大的剧变后，也变了很多啊，何况冬翎她经历的也不比你少，人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对对对，冬翎还是你的那个好冬翎，是我变了，是我变得刻薄了，是我变得心理不正常了。这样可以了吧！所以我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安秋音了，我早就在那些事情中脱胎换骨了，我也不是你那个时候的玩伴了，现在的我们彼此就是个陌生人，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啦！”
下一秒我跨上车子，拼命向前骑去，不管他在背后叫我。
在十字路口，我回头看他，他已经马上冲过来了，在绿灯的前一秒钟，我冲到了马路对面，我只是想逃开他，我只感觉自己又莫大的委屈和怨气。
“铛！”“啪！”两声巨响，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住我，难道，这就叫做第六感？
我回身望去。庄丰，在路的中央，倒在了一辆出租车的车前。单车压在他的身上。
天神，这是第四笔？
那一刻的恐惧和绝望，我至今记忆犹新。仿佛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无情的抽走了。那是已经风雨飘摇的信仰瞬间的彻底坍塌，有些我始终不愿意相信的东西，在那一刻，最终彻底征服了我。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中间停留了几秒钟，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前去看他。也许我本能地已经确定是最坏的那一种结果，我甚至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他动了！他还有反应！我清楚地看见他慢慢将身体从车子下抽出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没事吧小兄弟？撞到哪了？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啊？”
“哦，没事叔叔，不好意思啊！”
“关键是你人没事就行，下次可要注意啦啊，这么闯红灯可太危险了！真没事吧？”
“真没事叔叔！对不起啦，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到了他身边，我是走过来的还是跑不过来的，我整个人似乎还是发懵的状态中。
他没事吗？他真的没事吗？刚才那么大的响声，也可以没事吗？
他扶起了车子，看见我似乎也愣了一下。
“秋音，你哭了？脸色还这么难看。我没事你看，没事，真的没事。走走走，我们先到马路边上。你吓坏了吧？”
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把我拽到了路边。
“你真的没事？”当我眼神有了焦点，终于缓过神来，我又一次问他。
“呵呵~真的没事！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好像要叫醒我一样。
当我终于明白，这个男孩，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站在我的面前，而这一切不是梦境，也不是想象时，我顿时像坏了闸的大坝，眼泪顿时绝了堤，我不停地哭，放声地大哭，一声接着一声，一波接着一波，气息甚至来不及支撑我胸腔的起伏。这次的哭，我又不知道理由，真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哭累了，我就蹲下，我想停，可是我还是停不下来，身体的律动竟然不受我控制。我觉得我可能是对自己失望了。
他蹲在我旁边，一时变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厉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我，该如何让引来人人侧目的我停止这看似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我，旁若无人的哭，而他，旁若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在我周身有一层看似薄如蝉翼但是却密不可透的透明薄膜，他看得见我，但是看不见这一刻，我内心狂浪般翻涌不息的颠覆。
那天，他送我回家，我们一路相对无语，我知道有几次他试图开口，但是都被我浓浓的沉默拒之门外。一直到我默默一个人淹没在黑魆魆的单元楼里，始终一言为语。沉默，因为真的无话可说，还可能因为，内心有太多想诉说，但是不知道如何说，更不能说。
当我若无其事地进门，和家人打招呼，吃饭，一切该行之礼都结束后，当我落跑般关上如同我的蜗牛壳的阴暗的房间房门后，眼泪又偷偷跑了出来。有些事情，不管你多么不想承认，事到如今，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我真的很想对一个人说，无论谁也好，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了解，让他们感同身受，说服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天煞孤星是一件多么撕心扯肺的痛苦，但是我却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因为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我们的心我们的肉长在自己身上，酸甜苦辣，自己尝的味道自然只有自己知道。我环顾这个狭小的房间，事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与我休戚与共了。还有我的日记本，也只剩下她，可以静静地听我倾诉一切，一切的委屈与怨恨，一切的困惑与不舍，装满我整个心事。
这天夜里，我又一次失眠了，或许，是我刻意不想让自己睡。我走下床，拉开窗帘，在黑色的夜里，找到那轮皎白的月，今天的月是那种清冷明亮的白色，面里有些印花，像极了一块上等的白玉。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境，一切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多少年来，月亮姑娘一直都是文人骚客的宠儿，在她身上，人们可以寄托各种的心思，哀伤的，快乐的。现在的我，突然想起“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这句话，如果真的如小说人可以穿越，我真的很想知道，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哪个像我一样悲伤的人，在同样的时间，面对同样的月，一面做下决绝的决定，一面平复退潮时候的心海。
对着月亮，我跪了下来。
“天神，今天，我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命好，事事会顺利，有些人就生来命苦，必须要付诸更多的努力才能生存。很多事情都是宿命，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我知道，也不是天神您故意针对我，我只是正好属于那些命不好的人，是吧？天神，从今天起，我向您保证，我会一个人，从此安安静静地生活，听从您的一切指示和安排，远离那些无辜的人们，所以，就请您保佑他们，保佑他们在没有我这个天煞孤星的世界里，可以平静、安稳的生活。”
“我，曾经嫉妒，曾经不平衡，所以曾经对那些命好的人满含怨恨，但是我终究没有办法放弃与他们的联系。我知道所有的嫉妒和怨恨都是浸满毒液的苹果，越是不满，就越是受到天神的惩罚。所以我不再怨恨了，真的，不再不满，只求我对命运的甘之如饴，能换来我所在乎的人的平安幸福，我会对这些幸福感同身受，我相信这些就足够支撑我未来孤独的人生。”
“天神，就让月亮姑娘为我们作证，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就当您已经答应了！谢谢您！”
话毕，我深深地对着窗外深不可测的天，磕了三个头。之后匍匐在地上，任眼泪再一次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在这静谧的夜里，我甚至可以听到接触地板时碎裂的响声。眼泪的迸流让我得到一种痛苦的满足，我知道这个决定，割舍的不仅是我在乎的人，更是我幸福的机会。就让我在毁灭中找寻自己生命的丰富，总比大家一起毁灭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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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在困境中找到出路，就感觉像是打通个任督二脉，思路清晰了，血管畅通了，心房打开了，好像连体重都轻了，我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虽说就凌晨睡了两个小时，但是我还是用充满活力的打开我的世界的大门，用一张无害的笑脸，对着春芽和大姑说早安。
“秋音，昨天庄丰打过电话，本来我想叫你，但是你去自习室了。他一直问我你有没有事。怎么了，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前天吵了几句！”
春芽满含深意的撇了撇嘴，好像我们俩这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的小矛盾，越吵越甜蜜。
“喂！安秋音，昨天庄丰神神叨叨地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你有事没？”冬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什么叫有事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来了学校，冬翎也跑过来问我，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庄丰这个家伙，眼线还真是多。
“听说前天下学庄丰被车撞了一下，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反而把他吓得够呛！秋音，你没事吧？”
不用说，林莎也是眼线之一。
“他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呢！你们都跟着他大惊小怪的干嘛？”
“秋音你去哪啊？”
“厕所！”
“我和你一起。”
“那我不去了！”
我转身又进了教室。留下错愕的林莎和莫名其妙的冬翎，然后冬翎从鼻子里哼出了“神经病”三个字后，扭脸回了她们班。
放学的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书包收拾好，提上准备走。林莎一边匆忙的收拾，一边说，“你今天干嘛这么着急啊，等等我啊！”
“你今天自己走吧，我要去趟附中。”
于是我背上书包先一步撤退。我没有说我去附中找谁，但是林莎一定以为我是去找庄丰她才没有问东问西的。
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找过冬翎，她也没找过我，我估计这正合她意。但是林莎就让我比较头痛了，我们在一个班，又坐同桌，我对她刻意地冷淡让她莫名其妙，但是很无奈的是，她就是脾气好，不生气，还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我说话。比如问我一道超白痴她绝不可能不会做的数学题，或者突然问我刚才老师在她走神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秋音你等等我呀！”
她拽住了疾步而驰的我。
“你干嘛呀！”我甩开了她的手，同时用一种很不耐烦，很嫌弃的语气。
她先是一愣，继而终于产生了我期待的怒容。
“我才要问你你干嘛呀？！你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怎么惹着你了你说呀，你这算什么啊！我也是有脾气的！”
“我没什么，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人和人相处多了，缺点自然就显现了。是你以前没发现而已。我就是觉得你很烦，每天缠着我像个牛皮糖似的。干嘛啊，你不需要个人空间，我还需要呢。我说你是不是没安全感啊，还是人缘不好所以别人都不嘲理你啊，干嘛非缠着我啊，你说我一个孤儿，在我这你能沾上什么好处？！我最烦你们一群人用那种看路边流浪猫的那种眼神看我，我自己一个人轻松自在，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心，所以你们都省省吧！！！”
这些字字刀光剑影的话一气呵成，我继续用那种嫌弃的表情支撑着自己，直到林莎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错愕到愤怒，最后化为失望，然后决绝地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我一眼。
然后我松懈下自己，转身看向林莎的背影，默默地对她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知道事情需要一项一项的解决。
就好像现在等在我家楼下的他，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秋音，我们聊聊吧！”
“好啊！”
当我们不知不觉步行到不久前，那个夏日傍晚的大树下，他才组织好语言开口。但是很快还没出口就被我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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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让我来说吧！”这次我很勇敢地看着他，是因为我已经告诉了自己千万次，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我做的决定和我发过的誓，这次，我必须坚定。
“我相信林莎已经告诉过你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了。你不用劝我，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也会自己解决。同时我也想告诉你，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现在学习都很紧张，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秋音你怎么了？你…”
“我没怎么！你们干嘛都想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吗？我告诉你庄丰，我们只不过是小时候的邻居，我想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手划脚！！！我现在还招待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从今以后你不要自找没趣地来找我，我也不用你用那点可怜巴巴的同情心来同情我，这些都让我很烦，很烦你知道吗？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一次，我先离开了，离开前我没有看懂庄丰的表情。他生气了吗？他失望了吗？我反复回想他当时的表情，但是就是理不出头绪，不过不管他听完那些话是什么情绪，都无所谓，只要达到我需要的结果就好了。
他很听话，这种善解人意在之后我们还有关联的日子里，让我可恨又珍惜。
我知道事情总要一个一个解决。所以当冬翎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早就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她后面站着苏慕。我不得不承认，苏慕已经无形中加入到了我们的这个小圈子里来，不过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即将退出。
我们相对无言，默然看着对方，死水般的表情，不知道平静海面下冷暖流交汇的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
“安秋音，我就问你一句话。”
“好。”
“你是不是就想所有人都别理你？”
“是。”
“好，没问题。”
如此干脆利落的答问后，冬翎转身就走，只是苏慕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脸上波澜不惊，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想看清些什么。
我亦回应以相同的波澜不惊，难不成我还怕你这个草包？！
“走啊你！干嘛呢？！”
于是苏慕也回头跟着冬翎走开了。
似乎一切可以结束了，我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轻松，虽然有些许失落，但是更担心的是余震的接踵而至。
我知道这些事情早晚会传到春芽的耳朵里，所以晚上我吃完晚饭，就背着书包去了自习室。周围，都是面露成熟的青年，他们穿着时尚的衣服，披散着时尚的卷发，抱着厚厚的专业书，悠闲但并不懒散地穿梭在大理石的文科大楼，寻找着人少一些的阶梯教室。
而我，背着厚重的，已经塞得不能再满的书包，穿着已经穿了一周的，让水洗得已经脱色的蓝白相间的校服，不超过耳垂的短发，矮小而瘦弱，在许多好奇地目光注视下，怯懦地在角落里坐下。明眼人都知道，我本不属于这里。
只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他们一样？长大，独立，脱离沉重的课业，不再面对升学的压力。
做完语文做数学，做完数学做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真是一样也不会少，今天，我真烦这些东西。
我只是专注于抗拒作业和明天又必须交这些作业中斗争，竟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等到晚上10点提示自习室即将关闭的钟声响起，我才抬头发现刚刚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我也拎起书包回家。
还好，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要我不找她，冬翎绝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庄丰也没有再来过我们学校，置于林莎，她也很自觉，除了借个橡皮之类的事情，她几乎很少和我说话。以前像两个连体婴儿的我们，下课不再闲聊了，上操和去厕所也不再相跟着了，她总是很自觉地等我出了教室之后再出去。我们是同桌，但是如冰的氛围让周围的同学都感受到了，他们自然以为这是闺蜜之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矛盾。一开始，这尴尬的感觉让我很不安，上课的时候，时不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她，然而每次，她都是认真的直视着黑板。她真的在专注的听讲么？她会不会偶尔走走神，会想到我，想到我们？她有没有注意到我不安的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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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样分开而生活，彼此断了联系，独来独往于学校，独来独往于生活。或许独来独往而生的，就我一个人而已。
需要时，我将自己分生，一个乐观，一个悲观，一个缄默不语，一个喋喋不休，一个走进死胡同，另一个帮她找条出路，一个回首落寞，另一个将她的脸扭向前。。。。。。
我爱上了自习室的生活，这里的人们，彼此谁也不认识，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看着各自的书，坐着各自的事情。即使做完作业，我也不愿意回家，我总是喜欢等到10点自习室关门的时候再走，那段空闲的时间里，我会拿出从我那个小屋书架上一排排书中的一本，静静的看，只想书里所写，不再想自己所遇。其实做个看故事的人就好，创造故事的人，总是要经历各种大起大落，看得人或许津津有味，但是经历的人，总是伤痕累累。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自习室时，大姑叫住了我。
“秋秋，又去自习室吗？”
“哦。大姑你有事和我说？”
“秋秋，是不是那个小家不好啊，干嘛总要去自习室做作业啊？”
“不是的大姑，我就是觉得自习室里有学习的氛围，一个人在小家里就想动动这动动那的，要不就是爬在床上不想起来，呵呵！”
“哦。。。”
“大姑你别多想，我就是喜欢自习室里安静！”
“哦，好的，你喜欢就好！”
“大姑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秋秋，你今天就先别去自习室了，咱们进你那屋，大姑有点事和你谈！”
于是，我和大姑进了我的小屋，然后大姑小心的关上了门。
我坐在我的学习椅上，大姑坐在床上，我们相视而坐。
“秋音，昨天我去给你开家长会，你们老师跟我说了说你的情况。挺不错的，成绩挺稳定，也一直能排个年纪前十几名。大姑今天呢，就是想问问你，对于高中，你想考哪个学校，你们老师让家长和学生慎重商量，决定出一个结果，这样有个目标，也有个努力的方向，是吧！所以大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秋秋啊，这可不行，你们老师说的对，是应该早点确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知道吧？”
“哦！”
“秋秋啊，你想上省城附中吗？”
“啊？”
“我和你们班主任交流了，以你的成绩，上附中应该是没问题的。附中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高中了，难道你不想上附中吗？还是没自信啊？”
省城附中。。。。。。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附中，高中教育水平，附中确实是省城中数一数二的翘楚之辈，每年上清华北大的人绝对是龙城所有高中中最多的，一流名校的更是不用说，而且附中每年都有很多保送名校的名额，如果有幸保送，就不用参加到那场惨绝人寰的赌博中，不用经历那被挤下独木桥的危险。那里，是很多初中生的梦想。
可是，庄丰在那里。
我知道，以他的成绩，又有那么多各种物理化学竞赛的奖项，他直升本校高中部是理所当然的事。去了附中，我就会又见到他，就又会纠缠不清，那我苦心斩断的脉络，我费力经营的分生，该如何再独立继续下去？
“秋秋，如果能上附中是最好的。你不会是真的没信心吧？连你们老师都觉得你行了，只要你把心态放好，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就绝对没问题。人往高处走，附中对你将来考大学绝对是有帮助的。而且，春芽也在附中，你去了那你们姐妹俩彼此照应，一起上学下学，你说多好，这样大姑也放心啊！”
“。。。。。。”
“而且，大姑说这些话秋秋你别多心啊。你看，你爸妈不在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你更要自立自强，对吧？咱不是那纨绔子弟，就算是，挥霍也有挥霍空的时候，你不可能一辈子有人靠。我和你大姑父也就是一教书的，我们也帮不了你多少，我对春芽也是这么说的，别指望谁，也指望不上，必须得依靠自己。怎么说我和你大姑父在附中也认识很多老师，你去了附中像这种分个好班啊，让老师多辅导辅导，将来保送的时候给你弄个名额或是打个招呼多加几分的事，我和你大姑父还是能说上话的。其他的事，大姑也帮补了你，趁大姑还力所能及，大姑尽量想让你有个好前途。你是个争气的孩子，也很坚强，爸妈不在了，还能这么努力，原来就是个特长生，现在靠文化课也能排在年级前面，大姑特别欣慰。所以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得帮秋秋这孩子，能帮多少帮多少！所以秋秋，为了你自己，就为了挣这口气，咱也一定要上附中，你说好不好？”
大姑一直是这个大家里话最少的一个，我一直纳闷作为教师的她怎么会不爱说话，难道是课上已经透支，所以课下就能省则省？自从我来到这个家，她也从来没一次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现在，我看着眼前的大姑，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满含恳切的双眼，我可以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溢着深厚的关怀和疼惜，还有真诚的期望和嘱咐。泪水我尝过很多次，味咸，微涩，这是第一次，它变了性，成了甜的。我安秋音何其有幸，虽然爱我的人一个一个远去，但是总是还有一个个后备力量，替补而上，站在前线，用爱保护着我。
“大姑，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你今天说的。你放心，不只是为我自己，就算为了大姑，我也一定好好学习，靠自己的力量考上一个好高中的！”
我相信每天面对各种各样青少年的大姑很会读一个孩子的心，她很轻易地读到我努力回报给她的诚意和决心，然后会心一笑，慈祥地摸了摸我的短发，然后走出了房间。
33
附中，附中，附中。。。
这些天，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总是这两个字，睡觉前想，上下学路上想，课间休息时候想，上课走神的时候也在想。一个我列出了上附中所有的好处来说服自己，一个我又枚举出个个上附中的坏处来恐吓自己，好像我有分生成三个我，然后其中一个被另外两个向两方撕扯着，传说中的精神分裂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听一个心理医生朋友说，原来其实每个人都有精神病，只是有些比较严重而已。
其实所有我告诉自己的上附中的坏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庄丰在附中这样一个大前提而衍生出来的。我曾经以为，不要亲情，不要爱情，不要亲人，不要朋友，这如同斩断我的手筋脚筋，会让我痛苦而寸步难行，但是除了最初的皮肉伤带给我的本能性痛感，待伤口渐渐愈合，我久病成医，我百炼成钢，我发现，其实一个人的生活，挺好，真的挺好。我不用依靠谁，也不用被谁依靠，我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担心，我不用负责谁，同样也不需要被谁负责，我们各自独立的承担自己，平静地生活，平和的心态。
一边是庄丰，一边是自己的前途，一边是躲避，一边是希冀，多少次的辗转反侧，我还是下了决心，我要上附中。既然已经决定与他毫无关系，那么何必再让一个无关的人影响自己的决定，影响自己的前途。大姑说的对，我和其他和我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独立面对和承担，我比别人更需要机会，更需要成功。因为，我输不起。
当我把我的决定告诉班主任和大姑后，他们都露出舒心的笑，还有一般的鼓励之词。我想，我的决定应该是对的。
只是同学问我的时候，我还是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还没定”。其实我只是想瞒着林莎，从而瞒着很多人，心里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他可能厌恶了附中而选择去别的中学。也或许他早已把我当做路人甲，我的决定，我去哪里，又与他何干？来与不来，开心还是嫌恶，在他心上不会产生一点涟漪。
在数学老师也就是我们伟大的班头一节课在黑板上画了数十个大圆圈，同时在圆圈上加了n多条辅助线，然后挨到下课铃打响时，我感觉我的瞳孔放大，脑袋里全是各种还在转圈的圆圈，然后膨胀又膨胀，撑得我脑袋快要爆炸了。当我终于合上书妄图爬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这颗沉沉的书本记忆库时，老班突然所：“那个，林莎。你和王晓鹏换一下座位。以后安秋音你就帮助帮助王晓鹏，林莎你就帮助一下李梓雄。李梓雄、王晓鹏，我这照顾你们俩让你们坐在好学生旁边，你们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啊！不过我可警告你们啊，我让你俩坐她俩旁边是让你俩学习的，别到时候你们没学成，拖了我的两个好学生的后退，知道么？”
那两个聪明但是懒惰，所以成绩不好不坏的男生一边懒洋洋的答应，王晓鹏一边懒洋洋地收拾东西。
我看了看旁边也在默默收拾东西的林莎。她没有回答老师的话，也没有一点点吃惊的表情，我瞬间明白了这场小范围的座位调动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林莎拿起书包走到另一边的座位上，我感觉中间的过道就像是王母娘娘玉钗一划而就的银河，那么遥远，我与她的距离，几亿光年的距离也到不了彼此。明明是自己一手导演，到头来真的到了这一步，却又是满满的酸楚，我们之所以任性残忍，其实是因为我们凭着对方对自己的在乎，原来对方已经不在乎了，剩下的就只有小丑一样的自己了。
我与林莎，本来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她漂亮，优秀，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父亲从政，知识分子家庭。能屈尊和我做朋友，已是难得，难道我还指望在我背对而向的时候人家还追在我身后么。友情本来也是相互的，你来我往之事，这个世界唯一能始终追在你身后，无论你多么决绝，他们依旧对你始终如一的人，只有血浓于水的父母。
对于我，已经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了。
所以，我一点都不怪林莎。
就当是我们最后的告别，或者说给我们这份难得的友情划伤一个利落又华丽的句点，再不济，是我还恬不知耻地妄图作为朋友，给予她我最后的真诚，下学后，我在校门口等着她。
然后，我看见她和冬翎两个人手挽手，有说有笑地向校门口走来，一旁的苏慕时不时也会加几句，把两个女孩逗得前仰后合的。
然后，她们相继看到了我。
然后，她们停下了脚步，在远方看着我，刚才洋溢在她们脸上的笑容也烟消云散了。
再然后，只好我推着单车，走到了她们面前。
“林莎，下周老师就让咱们把初步的中考志愿先报上去。我决定了要去附中，你呢？”
“十中。”
“哦。。。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我看了看冬翎，又看了看苏慕，然后扭身上车，加紧瞪了两下，让自己尽快离开这个悲惨的境地。一路上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两条腿越瞪越有力，穿梭在人群中，迎面而来的风怎么也吹不干我脸上的泪，不知道为何我一想起刚才那副画面，我就忍不住地愤恨与委屈。刚才的那画面，是多么美好，干净的少年少女，一尘不染的笑靥，围绕在她们身旁的，只有阳光，没有阴霾。她们笑得越是灿烂，我的心里就越是惨淡，终于的终于，我知道，故事一直没有结束。因为结束的，只是我这个番外篇。
34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生活没有结束。
我知道我所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一切已不堪回首，唯有未来。所以渐渐地，我心中明晰出来一条生活的轨迹，那就是成绩改变命运。让时间和知识喂我长大，催我独立，让我终有一天铸就一双强壮的翅膀，离开这里，离开龙城，离开一切的是是非非，离开一切的爱恨怨念，让我在陌生的地方，蜕变呈全新的个体，大家至此分生，互不相欠。
这样，一直眼望前方，就会不经意( 呐呐落泪纵欢 http://www.xlawen.org/kan/4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