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阅读
处一座道观之中，眼前是一座镂空的大门，往里看去，一幅巨大的太极图案雕刻在广场地上。
道路上积雪未消，来来往往有不少身着道袍的弟子走来走去，也有不少衣着奇怪的人走进走出。
太极之上也有不少人在打坐修行。
看到玄霄，那些人却仿佛没看到般，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里……奇怪的很。
玄霄往前走了几步，积雪上印出一个个的脚印，却在几秒后消失不见。
正疑惑间，玄霄突然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正是大师兄玄震。
玄霄心下一楞，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猝不及防那人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直直对上，玄霄那一声“大师兄”突兀地卡了喉咙中吐不出来。
他印象中的大师兄向来是温和的，哪怕是对着陌生人，也总是带着春风般的笑意。但他眼前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冷漠。
连望向他的眼神也仿佛结了冰般，令人只觉一股冷意从脊髓一路冲上头顶。
这样的冷漠，玄霄曾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清虚。
但这个长得和大师兄一模一样的人，却透露出不逊于清虚的冷意。
玄霄下意识地把方才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玄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果然身后青霄一路小跑过来，停在那人身边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袖，却被他微微侧身避开。
玄霄这才发现，那人虽长得和玄震一模一样，但身上衣着却并不是琼华派的道袍，反而和青霄平素所穿道袍一般无二。
思及大师兄曾说过青霄是将他错认成了师兄，那么眼前这位，想必就是让青霄念念不忘了很久的……清休道长？
果然样貌上和大师兄看不出什么差别。
但也只有青霄会将两人认错吧。
玄霄心下冷哼了一声。
玄震和清休长得虽然一样，但是性格脾气却是天差地别，只要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不会讲两人搞混。
他正想着，那便清休却没有理睬青霄，一挥袖冷冷地往前走着。
青霄继续跟在清休身后。
“师兄你等等，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诶，先别走，等等我呀。”
“啊啊啊啊，是关于秦墨的。”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清休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望了眼青霄，目光中夹杂着比平时更冷几分的寒意。
“秦墨说他在论剑峰等你。”
清休冷然道：“他此刻该是在万花谷。”
青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抓了抓头发道：“师兄你不知道么，不久前长安城郊外爆发了一场瘟疫，秦墨随着万花谷的谷之岚大夫一同去长安治理瘟疫了。长安离纯阳宫这么近，他当然要来这里找你一趟。”
清休依旧冷冷地望着他。
青霄后退一步，双手一摊。
“师兄你要是不信就算啦，大不了让秦墨在论剑峰上吹一天冷风……”
他话还没说完，清休便已运起轻功离开了太极广场，一个幽蓝色太极图案在半空中隐隐一现，随即清休的身影消失在了空中。
清休去的方向，正是论剑峰。
青霄耸了耸肩，喃喃道：“果然一扯到秦墨，师兄就方寸大乱呢。”
一旁的玄霄蹙了蹙眉。
他现在，多半是在青霄的梦境之中，那青霄，如今又在哪里？
玄霄目光一闪，决定先跟着梦境中的青霄一探究竟。
青霄在太极广场站了一会，随即突然眼皮一跳，一个闪身往旁边躲去。
下一秒，他原本待的地方突然泼下来不知是水还是酒的液体，四溅的水花不少沾上了青霄的道袍。
青霄突然眉头一皱，抬头往旁边的屋顶望去。
一个身着黑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正斜卧在屋顶，一手拿着一支通身雪白的玉笛，一手拿着一坛酒，笑意吟吟地看着青霄。
他一头如瀑青丝并未像常人一般束起，就这么毫无桎梏地披散在肩头，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无比恣意风流。
“秦墨你……你居然拿酒泼我！”
原来他就是那个大言不惭说“我是一流人物，你至多二流半”的秦墨。
玄霄抬头也望了望秦墨，却发现他只能远远看清那人的衣着样式，再要仔细些，却看不太分明。
秦墨转了转手中的玉笛，侧头笑道：“我倒不知，我是何时随谷师姐去长安行医，又是何时去论剑峰吹了一天冷风。”
他侧头时，乌黑的长发也顺着他的动作垂下，随即被清风吹散开，铺洒在他背后。
青霄干笑了一声。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你编了个谎话，下一秒那个谎话中的人就在你面前跳出来。
“那啥，我就和师兄开个玩笑哈，玩笑。”
“哦？”秦墨直起身来，扬头将酒坛中的酒往嘴里倒了一口，道，“连清休也敢骗，不怕他罚你抄一夜经书？”
“这个……额，不是有你在嘛。”
秦墨似笑非笑地又望了他一眼。
青霄眼珠子又转了转，转移话题道：“师兄不是说你在万花谷么，什么时候来纯阳的。”
“万花谷四季如春，从不下雪，数年前清休帮我从荻花圣殿寻来雪凤冰王笛时，我和他约好，若得闲暇，便来终年积雪的纯阳看看那大雪纷飞的盛况。”
“难怪师兄这么容易上当，原来你们早有约定啊。”
秦墨突然把手中酒坛往青霄身上一掷，朗声笑道：“就你，也想骗到清休？”
青霄下意识地接过酒坛，随即失望地垮了跨脸。
“拿酒泼我就算了，居然还拿酒坛砸我，而且还是个空坛子！”
“依你那奇怪的口味，让你喝酒那是糟蹋了美酒。”
说罢，秦墨也不管地上的青霄，运起轻功打算离开。
“诶？你去哪？”
“当然是去论剑峰，怎么，你还打算让清休吹一天冷风？”
空中秦墨夹杂着无限调侃的声音越来越轻，转瞬之间，那道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半空中。
只留下青霄抱着酒坛子喃喃自语。
“什么嘛，我也会喝酒的好么！”
只是无论他怎么瞧，空坛子里也没办法冒出一滴酒来。
玄霄在旁边一直瞧着这一段回忆。
不知怎的，回忆中的人仿佛看不到他般，一个个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正疑惑着，突然发现方才还在太极广场上的青霄一瞬间消失了。
空地上只余下那一个酒坛子，和秦墨泼在地上的酒渍。
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扭曲，仿佛有一根棍子在搅动着，各色的画面扭动交错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片黑暗。
恍惚间，玄霄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无限回荡着。
那声音似是感慨，却又仿佛夹杂着数不尽的遗憾。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67五方行尽4
第六十七章五方行尽
不知过了多久,玄霄眼前突然一亮。
习惯了黑暗的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随即才缓缓睁开,逐渐开始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毫无意外地,他身边的场景又变换到了另一处。
玄霄凝眸望了望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处断崖，但奇异的是，身后却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几幢房屋,屋顶上满是积雪，映照着屋后的两人一片雪白。
屋后便是那处断崖。
此时清休正立在断崖前，清风拂过那广袖长衫，使得他整个人越发地飘渺。他就这个笔直地立着，遥遥望着远处碧蓝无波的苍穹，清冷的双眼不带丝毫的表情。
青霄在他身后看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
“我说师兄……你该不会学郁清公主那样跳下去吧？”
清休过了良久才转过身来，他望着青霄的目光就像望着一个傻逼。
青霄干笑了一声，顿时觉得会问出这句话的自己确实是个傻逼。
可是师兄你干嘛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嘛，才让他想岔了。
顿了顿，青霄看了看清休的神色，才又问道：“师兄你是……修炼遇到瓶颈了？”
“你怎知？”
青霄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修道无情，是以太上忘情，大道三千，师兄以剑入道，而剑道绝情，师兄若不能断情绝爱，恐怕不仅修为难有存进，时日太长，恐走火入魔。”
清休淡淡地望着他：“我本以为你性情顽劣，想不到你懂得还不少。”
青霄挠了挠头：“那个……我是前几天偷听掌门和于睿师叔谈话才知道的，不过师兄，你真的会走火入魔么？”
“……不会。”清休收回目光，继续望向远方那一片云海雾凇，“剑道走得极端，若要得道，必先绝情，若不忘情，唯有斩道。唯有两者皆放不下者，求而不得，才会走火入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师兄……是要忘情？那秦墨怎么办？”
“个人自有缘法，强求不得，或许他说的并没有错。”
“什么？”
“我心中，大概只剩下道。”
画面陡然一转，恍惚间，仿佛那如墨的男子正从容地踏步走来，他走得极其缓慢，右手紧紧攥着那雪白的玉笛，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他向来带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是一派冰冷，他的姿势依旧是无比地优雅从容，但通身却散发着莫名的寒意和怒气。
末了，他低笑一声，伸出右手举起那支玉笛，随即突然一用力，再摊开手时，那支玉笛已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
“这雪凤冰王笛曾是你送我的礼物，如今，尽数还你。”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只有道？”
“那我算什么？”
待玄霄再凝眸的时候，那名墨袍男子的身形早已消失在断崖上，只余下清休继续凝视着那云海雾凇。
而那两截断裂的玉笛，已不知何时到了清休的手中。
玄霄突然一蹙眉，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困扰。
这到底是谁的回忆？
若是青霄的，那他却不应该看到这些画面，又或者说，他走进的其实是……清休的回忆？
那清休又在何处？
还未细想，回忆中的画面却又是寒来暑往，玄霄却突然一滞。
他已然感受到了妖气。
冷哼了一声，玄霄握紧了手中妖气，再不关注回忆中的画面，冷然顺着妖气所以寻去。
妖气并不浓郁，但却始终保留着那一丝气息，仿佛诱引着玄霄去往某个地方。
周围逐渐又被白雾所包围，玄霄警惕更甚，眸中一道精光闪过。
待到白雾愈发地浓厚，玄霄突然腾空而起，一剑破空而出，剑气以闪电般的速度迅疾地刺向了白雾最浓厚的方向。
剑气仿佛刺中了什么，又仿佛没有，待到浓雾逐渐散去的时候，朦胧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玄霄想追上去的时候，白雾又逐渐弥漫开来，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该死，这妖魔太狡猾了！
玄霄目光一冷，转头间又瞥见了青霄的身影。
这次又会是谁的幻境？
青霄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垂头怔怔地望了手中的画影剑，神色间是无比的惘然。
这一次幻境中没有什么场景出现，也没有其他人出现，唯有青霄就这么孑然一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站了良久，等到玄霄终于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望向了玄霄的方向。
玄霄微微一怔，青霄的目光，就仿佛在看着他一般。
明明知晓幻境中的人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的，但青霄此时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却让玄霄心底一震，仿佛整个人被看透了般。
良久，青霄才收回目光，侧身将画影剑负在身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轻笑道：“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不知青霄又是发哪门子的疯，玄霄静静地等着这一段回忆过去，等了良久，却发现青霄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玄霄迟疑了片刻，最终抬起脚往前走去。
却不料在经过青霄身边的时候，青霄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侧头望向他，满脸茫然地又问道：“如果当年我不曾带着重伤的师兄去万花谷，是不是师兄还是师兄，秦墨还是秦墨？”
玄霄的心突然一跳。
幻境中的人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不，他皱了皱眉。
未等他细想得更多，眼前白雾突然淡了许多，又是一片光亮呈现在他面前。
光亮中，是回忆里的青霄。
玄霄猛然侧头握住了他身边青霄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一怔。
身边这个青霄，并不是幻境，而是真正的青霄。
而青霄却任由玄霄握住了他的手，安静地仿佛不像是平时那个跳脱的他。
许是青霄就在身边的缘故，回忆里的画面愈发地模糊起来，唯有几人对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世人曾送裴元大师兄‘活人不医’的称号，我虽没有大师兄的本领，却也有两不医。】
【什么？】
【第一，大奸大恶者不医……】
【师兄不是。】
【别急，第二，用剑者不医。】
【秦墨你……！】
【青霄道长请回吧。】
【那是清休！】
【呵，那有如何，我和他早已没有关系。】
【好歹相识一场，你怎能见死不救？】
【青霄道长此言差矣，他并无性命之忧，最多……此生无法用剑罢了。】
【若不能用剑，对师兄而言，还不如让他死了。】
【那又干我何事，当年他一心只求剑道，弃我于不顾，如今又何必来求我让他重回剑道！】
【你……！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
【哦？我倒也奇怪，这世间又有何人能伤得了他。】
【他去了神剑冢。】
【这倒也难怪……】
【为了重铸雪凤冰王笛。】
【……】
【如此，你医还是不医，若你不医，我这便带师兄回纯阳宫。】
【呵……青霄道长，我本已放手，若你执意让我医他，那就别怪我……偏执到底！】
回忆中的声音纷纷杂杂还响在耳边，玄霄本听得认真，却不防手上一疼，微微侧头，便看到青霄握着他的手绷得紧紧得，连手上的青筋都依稀可闻。
“师兄虽经脉已断，却剑心尚存，等他醒来，重修剑道也不过时日问题，我当年执意带他去万花谷求医，是不是错了？”
“若不是我，师兄还是那个一心只有剑道的师兄，秦墨，也还是那个恣意潇洒的秦墨。是不是我……害了他们？”
玄霄冷哼了一声，望着青霄茫然无比的神情，到底没能忍心甩开他的手：“你师兄若真的心中只有道，便不会去什么剑冢重铸玉笛，他心意已定，你送不送他去万花谷，并没有什么差别。”
“是这样么……”青霄怔了怔，道，“可是说到底，还是我错了……”
这又是什么逻辑！
玄霄一时只觉得自己鸡同鸭讲，索性不再理睬青霄，专注看着幻境中的画面。
画面已经十分模糊，依稀只能望见一身墨玉长袍的秦墨和一身银白色道袍的清休，惟独秦墨那似调侃似嘲讽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
【清休道长，相识至今，我一共救了你十三次，这零零总总的医药费加起来，可值得将你整个人换回来？】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剑道也是我给的，清休，我打破誓言救你一次，你拿什么赔我？】
【呵……你命为我生，你道为我存，从今往后，你的剑，只能为我而出，你……可答应？】
画面沉寂了良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玄霄才恍惚间听到了清休永远冰冷地如高山积雪不会融化的声音。
【从今往后，清休手中长剑，只为你而出。】
68五方行尽5
第六十八章五方行尽
幻境中的画面似乎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随之下一秒，幻境轰然间倒塌,整个画面就这么四分五裂,一点点地崩溃在玄霄眼前，最终化作那浓郁的白雾，再也寻不到端倪。
玄霄眸光一闪,发觉青霄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作为一个蛇精病（不是），青霄难得没有发病，只不过在幻境崩溃的那一刹那瞳孔猛然一缩，黑色的双眼竟不期然间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玄霄心下一紧，神识下意识地放向了青霄。
果然有淡淡的妖气萦绕在青霄身上。
然而还未等玄霄出手，青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蓝光中玄霄极为熟悉的太极图案由小至大，瞬间包裹住了青霄整个人。
青霄微微抬眸，原本淡红的双瞳此时闪现的竟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他一挥剑，太极图案瞬间爆裂开来，使得他整个人愈发耀眼，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仓促地从青霄身上窜逃出去。
妖气愈发浓厚，玄霄目光一闪，再不迟疑，一挥手，一道风驰电掣般的剑气迅捷地冲向了那道白影。
白影故技重施，想逃窜到白雾浓厚处，却不料玄霄早有准备，“唰唰唰”又是三道剑光冲刺而去，挡住了那白影的所有去路。
最后，玄霄将全部灵力凝聚在剑气上，奋力一剑挥去，剑气正中白影，那白影闷哼了一声，身影顿时停了下来，还未等玄霄上去查探，一道尖锐刺耳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两人耳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们就永远沉溺在这幻境中吧！”
“嘻嘻，你们另外两个同伴，可是早已深陷囫囵了。”
“那你们……快点去陪他们吧！”
玄霄目光更冷了几分，他下一剑还未挥出，那道白影却已经消散在他眼前，烟消云散，寻不到任何踪迹。
青霄突然伸手扯住了正要前去追捕的玄霄，摇头道：“那只是他的幻影，这幻境中你是伤不到他的。”
玄霄将信将疑地望了眼青霄，虽说如今青霄表现良好，但是他黑历史太丰富，玄霄下意识地对他保持着怀疑。
谁知下一秒，青霄突然抱住了他。
玄霄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道怒色，正要推开他，却听青霄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方才那是我的本命真剑，那妖物被真剑击中，精神力已经涣散了不少，只是我现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你……让我先靠一下。”
玄霄马上伸手握住了他的命门探了进去，果然发现青霄体内灵力暴动得很，根本压不下去。
周围的雾气也淡了很多，玄霄挣扎了半天，到底没能忍心推开他。
青霄本就因为见了幻境中的画面而心神大震，方才又祭出了本命真剑，一时伤上加伤，若不是抱住了玄霄，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幻境中本就不知时日变化，过了不久，青霄又道：“玄震那里暂时没性命之忧，但是他也中了魔怔，再过不久，恐怕也会被梦靥吞噬。”
“你怎么知道？”
“……清虚说的。”青霄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一个不知是苦还是笑的表情，“清虚是我精神力所化，这里本就是精神幻境，他如今也能行动自如，我也能和他保持联系。”
玄霄这才发现，青霄刚才称呼大师兄时用的是“玄震”而不是他一直称呼的“师兄”，所以……他这是终于意识到两人的不同了？
或者说，这一场幻境，终于让他从想象中走了出来，接受了现实。
玄霄沉思了一会，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找大师兄他们。”
青霄松开了玄霄，画影剑在空中挥了挥，残留出一道淡蓝色的不知名的图案，随之他转头道：“腾空在清虚那里，画影腾空之间相互有呼应，顺着画影指示的方向就能找到他们。”
说完这句话，青霄身子一晃，仿佛站不住般踉跄了几步，往一旁倒去，玄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不了青霄却挥开了他，后退一步站住了身子，抬眸望向玄霄：“不用担心我，不过是灵力反噬。”
他的双眸依旧是一金一银的异样状态，玄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习惯了蛇精病般的青霄，这个正常的青霄反而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但如今已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去感慨，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画影指挥的方向寻去，偶尔玄霄抬眸望向前方青霄略显萧索的背影，心下不由闪过一道异样的情感。
眼前这个正经无比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青霄？
两人寻到清虚时，清虚正一个人默默地擦拭着他那把腾空剑。
待青霄和玄霄走近时，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移开。
玄霄看得清楚，清虚那双眼睛，呈现的也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我方才动用了本命真剑。”
清虚冷冷瞥了他一眼。
“看样子，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青霄苦笑一声：“还是比不上你。”
清虚没有回答。
眼前的两人也是长得一模一样，玄霄看着他们，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是否是错觉，被白雾包围的清虚显得十分地飘渺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和那白影一样烟消云散。
“师……玄震道长他们呢？”
清虚突然收回了腾空剑，道：“我劝你们现下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怎么？”
“我遇到他是一刻钟前的事情，他现在应该已经困在了梦靥中，梦靥只能由他自己勘破，若你们贸然前去，反而害了他。”顿了顿，清虚又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位玄清道长，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玄霄怔了怔，突然上前一步问道，“玄清师弟怎么了？”
清虚目光一冷，突然一挥剑隔开了他和玄霄，冷然道：“这幻境之中已没有他的气息。”
玄霄心中一沉，而清虚却不再理睬他们，抱着腾空剑闭目养神，仿佛在回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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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玄霄一样，裴宁在入夜时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较之玄霄，裴宁想到地更多。
比如说，归云山庄的庄主，那个名叫柳溪的青年人，十分的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玄清。
裴宁微微扯了扯嘴角，玄清和系统的交流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得到的信息也不是一般的多。
比如说在玄清接触到玄霄、云天青等人时，系统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显示所谓好感度的提示，但是对着柳溪和青霄这些本不曾出现在仙四游戏中的角色，系统则很少出现。
唯有在刚踏进归云山庄是，系统出来提示了一句“开启魔界支线”，这也让裴宁下意识地盯上了柳溪，所以才能发现，柳溪其实是……魔界中人。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等着柳溪的出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利用柳溪不着痕迹地除去玄清。
但他却没料到，在他踏入幻境的那一刻，玄清就……失踪了。
而玄清是死是活，连他也不清楚。
但是这并不是现在最紧急的事，相对于玄清，他更好奇的是白雾后的那个人或者妖，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清虚。
清虚依旧还是那一副冰冷的男神模样，望向他的眼神如同结了冰般。
“……我记得青霄并不在这里。”
清虚点了点头：“这里是精神力幻化出的世界，青霄他束缚不了我。”
裴宁拖了拖下腮，道：“我想，我大概才出来你是谁了。”
“哦？”清虚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推断？”
“没有。”
清虚冷冷的一句话让裴宁意外地愣了愣，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清虚又道：“较之于我的身份，我想你现在不如先看看幻境中发生的事。”
幻境中的人裴宁并不陌生，因为他和清虚如今的样子，就和幻境中的人一模一样。
清休和青霄。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但是哪怕样貌一模一样，不同的人却给人不同的感受。
这是裴宁第一次真正见到清休，尽管如今他顶着和清休毫无二致的壳子，但他却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和清休的不同之处。
如果说清虚给人的感觉是高山上的雪花，高贵冷艳不可侵犯，那么清休的气质，则丝毫不逊于清虚。
这也难怪当初裴宁会把清虚当做清休。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幻境中是青霄一如既往聒噪无比的声音。
清休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理睬他，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说还不行嘛！秦墨他……不在万花谷。】
【他在哪？】
【我不知道，诶，你别瞪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让开。】
【但是我知道带走他的人大概是狼牙军的人……诶，师兄你去哪？等等我……】
69六合独尊1
第六十九章六合独尊
“当年清休为了秦墨一剑连挑十七城的风华,曾是多少人一生难见的盛况，只可惜……这般风华怕是世上难寻了。”
裴宁微微侧头望了望清虚。
“那你呢？”
“我？”清虚目光一冷,“我本是不存在之人,所谓风华，也不过借他人之光。”
裴宁还想说什么，幻境中的画面却急剧转换，随之幻象虚虚实实,破破立立，一个个轰然倒塌,又一个个缓缓重铸。
幻境中的影像纷纷杂杂,逐渐看不太分明,裴宁微微皱了皱眉,恍惚间发现自己竟有些许头晕。
【师兄！！！！！！】
【不——！这……这不可能！】
【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由清晰逐渐变得模糊，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一遍遍回荡在裴宁耳边，令他不由呼吸一滞。
裴宁回头望了清虚一眼，却见他身子一晃，随之一道幽蓝的太极图案在他身上一闪，复又归于沉寂。
而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那双清冷的双眼中闪现的却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金银双瞳望向裴宁时，依旧是无比的冷漠和无情。
裴宁突然头痛起来，他腿一软，身子下意识地一弯，随即被他用剑支撑住。
头痛欲裂。
裴宁眼中一道血光闪过，下一刻，滔天的煞气猛然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连清虚也难得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原来……你也有心魔。”
“可惜青霄刚用了本命真剑，我也帮不了你。”
“这一局，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说罢，他似嘲讽似怜悯地望了裴宁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命数……天定？那他又算什么？
真是可笑得彻底！
等走到望不见裴宁的地方，清虚才冷笑一声，低头握紧了手中的腾空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杀了裴宁。
白雾不知浓淡，缓缓地包裹住了他，使得他在白雾中的身体愈发淡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雾气淹没，或者融为一体。
他是本不该存在之人，所以在裴宁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烟消云散。
清虚又是一声低笑。
原来哪怕是他，也会有渴望活下去的情感。他到底不是清休，纵是借了清休的灼灼光华，也到底变不成清休。
腾空剑在手中隐隐发出蜂鸣般的振动，清虚目光一闪，将所有情感尽数收敛于眼底，挥剑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图案，随即静静等待青霄的到来。
忘我，以无身。无身以观心。观心以自知。自知则明。
天地无为，道由心生。
若不能参透，则……魔由心生。
裴宁并不像清虚般轻松。
头越来越痛，仿佛有锥子在一点点地敲击着，使得他下一秒就忍不住要暴走般，裴宁冷哼一声，突然抽剑往自己左肩膀一刺。
献血逐渐蔓延开来，刺骨的疼痛从肩膀处一直传到头脑中，裴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啊——！
不知过了多久，等裴宁终于有精力站起身来时，却突然怔住了。
身边的景象很熟悉，熟悉得每一个拐角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曾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从一个幼稚孩童，逐渐成长为盛名传天下的一代剑神，从智龄时费尽全力才能拿稳一把剑，一直到剑术大成后江湖上无人能从他剑下逃生。
整整几十年的光阴，他在这里渡过。
万梅山庄。
很多时候，裴宁早已忘记自己原本到底是什么性格了，而他受影响最深的，则是当初扮演西门吹雪的那几十年。
他从来没有特意地去记过万梅山庄的摆设，但他此刻却能清晰地回忆起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几十年进进出出，万梅山庄的每一寸土地，不会特意去回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宁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左肩上的疼痛感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裴宁侧头望了望，猛然间发现左肩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而他那一身琼华派的道袍，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白衣。
他很熟悉的白衣。
裴宁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上的剑，触感十分熟悉，熟悉得让他差一点就彻底崩溃。
叶孤城的那把乌鞘长剑。
那把本应该被玄霄斩断的长剑，如今完好无损的握在他手中。
裴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这个幻境中，他是西门吹雪。
这就是他的心魔。
裴宁在幻境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万梅山庄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西门吹雪向来是个喜静的人，所以他所在的院子很少有人会来打扰。
在万梅山庄，裴宁自然是不会迷路的，所以他很快就到了一块空地。
说是空地也不太恰当，这一出地方十分宽敞，但依旧种植着不少梅花，万梅山庄终年积雪，不知品种的成片成片地梅花盛开在这里，包裹住了中间这一片空地。
这里曾是他练剑的地方。
但凡在万梅山庄中，他每日醒来时都会在这里练几个小时的剑，从未有过例外。
裴宁在这里待了良久，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一片梅花，仿佛在缅怀什么，又仿佛在祭奠什么。
过了半天，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随后低声笑了笑，笑声中透露出无限的讥讽和嘲笑。
随后他毫不留恋地穿过空地，走进了梅花林中。
梅花随着风在空中轻轻摇摆着，仿佛在和裴宁招手，若是细细闻一闻，还能嗅到那淡不可闻的梅花香。
若非裴宁清楚地知晓自己此刻身处幻境之中，恐怕还会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6小凤世界。
梅花林中并没有小道，靴子踩上松软的泥土，微微有些陷进去，每走一步，鞋子都会沾染上一些泥泞。
裴宁却并不在意，只是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梅花林中。
等到眼前的道路猛然间开阔起来时，裴宁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
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就这么僵硬地站着，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握着乌鞘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在他眼前，是一块小小的墓地。
其实仔细看的话，也只能看到那微微隆起的一个小土包，若不是土包上还立着一块墓碑，恐怕没人会以为这是一块墓地。
没人想得到，这小小的一块墓地上，埋葬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剑客。
墓碑前插着一把剑。
这把剑裴宁也很熟悉。
裴宁远远地望着墓碑良久，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他走得极其缓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悲痛和伤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真正走到墓碑前。
他缓缓蹲□子，抚上了墓碑前的那把乌鞘长剑。
这把剑曾是他用了十多年的佩剑。
裴宁突然间觉得眼睛一片酸涩。他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耳边却仿佛回荡着那人清冷坚定的声音。
【若我败了，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从此，剑不离身。】
——从此，剑不离身。
裴宁身子狠狠一颤，仿佛连手中的剑都要握不住。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心底汹涌而来的情感压下，裴宁才睁开眼睛，转头望向了那块墓碑。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墓碑上的字是用剑刻成的，剑锋极浅，仿佛刻完这几个字，那人便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望见那两行字时，裴宁再也克制不住，半膝跪倒在墓碑前。
当年他坚持从紫禁之巅将叶孤城的尸体带走埋在此处，连6小凤也不过认为他只是为失去了一个能和自己匹敌的对手而惋惜。( 〖综〗大战！穿越十大门派！ http://www.xlawen.org/kan/4123/ )
道路上积雪未消，来来往往有不少身着道袍的弟子走来走去，也有不少衣着奇怪的人走进走出。
太极之上也有不少人在打坐修行。
看到玄霄，那些人却仿佛没看到般，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里……奇怪的很。
玄霄往前走了几步，积雪上印出一个个的脚印，却在几秒后消失不见。
正疑惑间，玄霄突然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正是大师兄玄震。
玄霄心下一楞，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猝不及防那人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直直对上，玄霄那一声“大师兄”突兀地卡了喉咙中吐不出来。
他印象中的大师兄向来是温和的，哪怕是对着陌生人，也总是带着春风般的笑意。但他眼前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冷漠。
连望向他的眼神也仿佛结了冰般，令人只觉一股冷意从脊髓一路冲上头顶。
这样的冷漠，玄霄曾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清虚。
但这个长得和大师兄一模一样的人，却透露出不逊于清虚的冷意。
玄霄下意识地把方才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玄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果然身后青霄一路小跑过来，停在那人身边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袖，却被他微微侧身避开。
玄霄这才发现，那人虽长得和玄震一模一样，但身上衣着却并不是琼华派的道袍，反而和青霄平素所穿道袍一般无二。
思及大师兄曾说过青霄是将他错认成了师兄，那么眼前这位，想必就是让青霄念念不忘了很久的……清休道长？
果然样貌上和大师兄看不出什么差别。
但也只有青霄会将两人认错吧。
玄霄心下冷哼了一声。
玄震和清休长得虽然一样，但是性格脾气却是天差地别，只要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不会讲两人搞混。
他正想着，那便清休却没有理睬青霄，一挥袖冷冷地往前走着。
青霄继续跟在清休身后。
“师兄你等等，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诶，先别走，等等我呀。”
“啊啊啊啊，是关于秦墨的。”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清休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望了眼青霄，目光中夹杂着比平时更冷几分的寒意。
“秦墨说他在论剑峰等你。”
清休冷然道：“他此刻该是在万花谷。”
青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抓了抓头发道：“师兄你不知道么，不久前长安城郊外爆发了一场瘟疫，秦墨随着万花谷的谷之岚大夫一同去长安治理瘟疫了。长安离纯阳宫这么近，他当然要来这里找你一趟。”
清休依旧冷冷地望着他。
青霄后退一步，双手一摊。
“师兄你要是不信就算啦，大不了让秦墨在论剑峰上吹一天冷风……”
他话还没说完，清休便已运起轻功离开了太极广场，一个幽蓝色太极图案在半空中隐隐一现，随即清休的身影消失在了空中。
清休去的方向，正是论剑峰。
青霄耸了耸肩，喃喃道：“果然一扯到秦墨，师兄就方寸大乱呢。”
一旁的玄霄蹙了蹙眉。
他现在，多半是在青霄的梦境之中，那青霄，如今又在哪里？
玄霄目光一闪，决定先跟着梦境中的青霄一探究竟。
青霄在太极广场站了一会，随即突然眼皮一跳，一个闪身往旁边躲去。
下一秒，他原本待的地方突然泼下来不知是水还是酒的液体，四溅的水花不少沾上了青霄的道袍。
青霄突然眉头一皱，抬头往旁边的屋顶望去。
一个身着黑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正斜卧在屋顶，一手拿着一支通身雪白的玉笛，一手拿着一坛酒，笑意吟吟地看着青霄。
他一头如瀑青丝并未像常人一般束起，就这么毫无桎梏地披散在肩头，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无比恣意风流。
“秦墨你……你居然拿酒泼我！”
原来他就是那个大言不惭说“我是一流人物，你至多二流半”的秦墨。
玄霄抬头也望了望秦墨，却发现他只能远远看清那人的衣着样式，再要仔细些，却看不太分明。
秦墨转了转手中的玉笛，侧头笑道：“我倒不知，我是何时随谷师姐去长安行医，又是何时去论剑峰吹了一天冷风。”
他侧头时，乌黑的长发也顺着他的动作垂下，随即被清风吹散开，铺洒在他背后。
青霄干笑了一声。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你编了个谎话，下一秒那个谎话中的人就在你面前跳出来。
“那啥，我就和师兄开个玩笑哈，玩笑。”
“哦？”秦墨直起身来，扬头将酒坛中的酒往嘴里倒了一口，道，“连清休也敢骗，不怕他罚你抄一夜经书？”
“这个……额，不是有你在嘛。”
秦墨似笑非笑地又望了他一眼。
青霄眼珠子又转了转，转移话题道：“师兄不是说你在万花谷么，什么时候来纯阳的。”
“万花谷四季如春，从不下雪，数年前清休帮我从荻花圣殿寻来雪凤冰王笛时，我和他约好，若得闲暇，便来终年积雪的纯阳看看那大雪纷飞的盛况。”
“难怪师兄这么容易上当，原来你们早有约定啊。”
秦墨突然把手中酒坛往青霄身上一掷，朗声笑道：“就你，也想骗到清休？”
青霄下意识地接过酒坛，随即失望地垮了跨脸。
“拿酒泼我就算了，居然还拿酒坛砸我，而且还是个空坛子！”
“依你那奇怪的口味，让你喝酒那是糟蹋了美酒。”
说罢，秦墨也不管地上的青霄，运起轻功打算离开。
“诶？你去哪？”
“当然是去论剑峰，怎么，你还打算让清休吹一天冷风？”
空中秦墨夹杂着无限调侃的声音越来越轻，转瞬之间，那道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半空中。
只留下青霄抱着酒坛子喃喃自语。
“什么嘛，我也会喝酒的好么！”
只是无论他怎么瞧，空坛子里也没办法冒出一滴酒来。
玄霄在旁边一直瞧着这一段回忆。
不知怎的，回忆中的人仿佛看不到他般，一个个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正疑惑着，突然发现方才还在太极广场上的青霄一瞬间消失了。
空地上只余下那一个酒坛子，和秦墨泼在地上的酒渍。
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扭曲，仿佛有一根棍子在搅动着，各色的画面扭动交错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片黑暗。
恍惚间，玄霄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无限回荡着。
那声音似是感慨，却又仿佛夹杂着数不尽的遗憾。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67五方行尽4
第六十七章五方行尽
不知过了多久,玄霄眼前突然一亮。
习惯了黑暗的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随即才缓缓睁开,逐渐开始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毫无意外地,他身边的场景又变换到了另一处。
玄霄凝眸望了望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处断崖，但奇异的是，身后却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几幢房屋,屋顶上满是积雪，映照着屋后的两人一片雪白。
屋后便是那处断崖。
此时清休正立在断崖前，清风拂过那广袖长衫，使得他整个人越发地飘渺。他就这个笔直地立着，遥遥望着远处碧蓝无波的苍穹，清冷的双眼不带丝毫的表情。
青霄在他身后看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
“我说师兄……你该不会学郁清公主那样跳下去吧？”
清休过了良久才转过身来，他望着青霄的目光就像望着一个傻逼。
青霄干笑了一声，顿时觉得会问出这句话的自己确实是个傻逼。
可是师兄你干嘛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嘛，才让他想岔了。
顿了顿，青霄看了看清休的神色，才又问道：“师兄你是……修炼遇到瓶颈了？”
“你怎知？”
青霄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修道无情，是以太上忘情，大道三千，师兄以剑入道，而剑道绝情，师兄若不能断情绝爱，恐怕不仅修为难有存进，时日太长，恐走火入魔。”
清休淡淡地望着他：“我本以为你性情顽劣，想不到你懂得还不少。”
青霄挠了挠头：“那个……我是前几天偷听掌门和于睿师叔谈话才知道的，不过师兄，你真的会走火入魔么？”
“……不会。”清休收回目光，继续望向远方那一片云海雾凇，“剑道走得极端，若要得道，必先绝情，若不忘情，唯有斩道。唯有两者皆放不下者，求而不得，才会走火入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师兄……是要忘情？那秦墨怎么办？”
“个人自有缘法，强求不得，或许他说的并没有错。”
“什么？”
“我心中，大概只剩下道。”
画面陡然一转，恍惚间，仿佛那如墨的男子正从容地踏步走来，他走得极其缓慢，右手紧紧攥着那雪白的玉笛，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他向来带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是一派冰冷，他的姿势依旧是无比地优雅从容，但通身却散发着莫名的寒意和怒气。
末了，他低笑一声，伸出右手举起那支玉笛，随即突然一用力，再摊开手时，那支玉笛已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
“这雪凤冰王笛曾是你送我的礼物，如今，尽数还你。”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只有道？”
“那我算什么？”
待玄霄再凝眸的时候，那名墨袍男子的身形早已消失在断崖上，只余下清休继续凝视着那云海雾凇。
而那两截断裂的玉笛，已不知何时到了清休的手中。
玄霄突然一蹙眉，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困扰。
这到底是谁的回忆？
若是青霄的，那他却不应该看到这些画面，又或者说，他走进的其实是……清休的回忆？
那清休又在何处？
还未细想，回忆中的画面却又是寒来暑往，玄霄却突然一滞。
他已然感受到了妖气。
冷哼了一声，玄霄握紧了手中妖气，再不关注回忆中的画面，冷然顺着妖气所以寻去。
妖气并不浓郁，但却始终保留着那一丝气息，仿佛诱引着玄霄去往某个地方。
周围逐渐又被白雾所包围，玄霄警惕更甚，眸中一道精光闪过。
待到白雾愈发地浓厚，玄霄突然腾空而起，一剑破空而出，剑气以闪电般的速度迅疾地刺向了白雾最浓厚的方向。
剑气仿佛刺中了什么，又仿佛没有，待到浓雾逐渐散去的时候，朦胧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玄霄想追上去的时候，白雾又逐渐弥漫开来，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该死，这妖魔太狡猾了！
玄霄目光一冷，转头间又瞥见了青霄的身影。
这次又会是谁的幻境？
青霄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垂头怔怔地望了手中的画影剑，神色间是无比的惘然。
这一次幻境中没有什么场景出现，也没有其他人出现，唯有青霄就这么孑然一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站了良久，等到玄霄终于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望向了玄霄的方向。
玄霄微微一怔，青霄的目光，就仿佛在看着他一般。
明明知晓幻境中的人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的，但青霄此时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却让玄霄心底一震，仿佛整个人被看透了般。
良久，青霄才收回目光，侧身将画影剑负在身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轻笑道：“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不知青霄又是发哪门子的疯，玄霄静静地等着这一段回忆过去，等了良久，却发现青霄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玄霄迟疑了片刻，最终抬起脚往前走去。
却不料在经过青霄身边的时候，青霄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侧头望向他，满脸茫然地又问道：“如果当年我不曾带着重伤的师兄去万花谷，是不是师兄还是师兄，秦墨还是秦墨？”
玄霄的心突然一跳。
幻境中的人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不，他皱了皱眉。
未等他细想得更多，眼前白雾突然淡了许多，又是一片光亮呈现在他面前。
光亮中，是回忆里的青霄。
玄霄猛然侧头握住了他身边青霄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一怔。
身边这个青霄，并不是幻境，而是真正的青霄。
而青霄却任由玄霄握住了他的手，安静地仿佛不像是平时那个跳脱的他。
许是青霄就在身边的缘故，回忆里的画面愈发地模糊起来，唯有几人对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世人曾送裴元大师兄‘活人不医’的称号，我虽没有大师兄的本领，却也有两不医。】
【什么？】
【第一，大奸大恶者不医……】
【师兄不是。】
【别急，第二，用剑者不医。】
【秦墨你……！】
【青霄道长请回吧。】
【那是清休！】
【呵，那有如何，我和他早已没有关系。】
【好歹相识一场，你怎能见死不救？】
【青霄道长此言差矣，他并无性命之忧，最多……此生无法用剑罢了。】
【若不能用剑，对师兄而言，还不如让他死了。】
【那又干我何事，当年他一心只求剑道，弃我于不顾，如今又何必来求我让他重回剑道！】
【你……！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
【哦？我倒也奇怪，这世间又有何人能伤得了他。】
【他去了神剑冢。】
【这倒也难怪……】
【为了重铸雪凤冰王笛。】
【……】
【如此，你医还是不医，若你不医，我这便带师兄回纯阳宫。】
【呵……青霄道长，我本已放手，若你执意让我医他，那就别怪我……偏执到底！】
回忆中的声音纷纷杂杂还响在耳边，玄霄本听得认真，却不防手上一疼，微微侧头，便看到青霄握着他的手绷得紧紧得，连手上的青筋都依稀可闻。
“师兄虽经脉已断，却剑心尚存，等他醒来，重修剑道也不过时日问题，我当年执意带他去万花谷求医，是不是错了？”
“若不是我，师兄还是那个一心只有剑道的师兄，秦墨，也还是那个恣意潇洒的秦墨。是不是我……害了他们？”
玄霄冷哼了一声，望着青霄茫然无比的神情，到底没能忍心甩开他的手：“你师兄若真的心中只有道，便不会去什么剑冢重铸玉笛，他心意已定，你送不送他去万花谷，并没有什么差别。”
“是这样么……”青霄怔了怔，道，“可是说到底，还是我错了……”
这又是什么逻辑！
玄霄一时只觉得自己鸡同鸭讲，索性不再理睬青霄，专注看着幻境中的画面。
画面已经十分模糊，依稀只能望见一身墨玉长袍的秦墨和一身银白色道袍的清休，惟独秦墨那似调侃似嘲讽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
【清休道长，相识至今，我一共救了你十三次，这零零总总的医药费加起来，可值得将你整个人换回来？】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剑道也是我给的，清休，我打破誓言救你一次，你拿什么赔我？】
【呵……你命为我生，你道为我存，从今往后，你的剑，只能为我而出，你……可答应？】
画面沉寂了良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玄霄才恍惚间听到了清休永远冰冷地如高山积雪不会融化的声音。
【从今往后，清休手中长剑，只为你而出。】
68五方行尽5
第六十八章五方行尽
幻境中的画面似乎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随之下一秒，幻境轰然间倒塌,整个画面就这么四分五裂,一点点地崩溃在玄霄眼前，最终化作那浓郁的白雾，再也寻不到端倪。
玄霄眸光一闪,发觉青霄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作为一个蛇精病（不是），青霄难得没有发病，只不过在幻境崩溃的那一刹那瞳孔猛然一缩，黑色的双眼竟不期然间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玄霄心下一紧，神识下意识地放向了青霄。
果然有淡淡的妖气萦绕在青霄身上。
然而还未等玄霄出手，青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蓝光中玄霄极为熟悉的太极图案由小至大，瞬间包裹住了青霄整个人。
青霄微微抬眸，原本淡红的双瞳此时闪现的竟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他一挥剑，太极图案瞬间爆裂开来，使得他整个人愈发耀眼，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仓促地从青霄身上窜逃出去。
妖气愈发浓厚，玄霄目光一闪，再不迟疑，一挥手，一道风驰电掣般的剑气迅捷地冲向了那道白影。
白影故技重施，想逃窜到白雾浓厚处，却不料玄霄早有准备，“唰唰唰”又是三道剑光冲刺而去，挡住了那白影的所有去路。
最后，玄霄将全部灵力凝聚在剑气上，奋力一剑挥去，剑气正中白影，那白影闷哼了一声，身影顿时停了下来，还未等玄霄上去查探，一道尖锐刺耳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两人耳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们就永远沉溺在这幻境中吧！”
“嘻嘻，你们另外两个同伴，可是早已深陷囫囵了。”
“那你们……快点去陪他们吧！”
玄霄目光更冷了几分，他下一剑还未挥出，那道白影却已经消散在他眼前，烟消云散，寻不到任何踪迹。
青霄突然伸手扯住了正要前去追捕的玄霄，摇头道：“那只是他的幻影，这幻境中你是伤不到他的。”
玄霄将信将疑地望了眼青霄，虽说如今青霄表现良好，但是他黑历史太丰富，玄霄下意识地对他保持着怀疑。
谁知下一秒，青霄突然抱住了他。
玄霄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道怒色，正要推开他，却听青霄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方才那是我的本命真剑，那妖物被真剑击中，精神力已经涣散了不少，只是我现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你……让我先靠一下。”
玄霄马上伸手握住了他的命门探了进去，果然发现青霄体内灵力暴动得很，根本压不下去。
周围的雾气也淡了很多，玄霄挣扎了半天，到底没能忍心推开他。
青霄本就因为见了幻境中的画面而心神大震，方才又祭出了本命真剑，一时伤上加伤，若不是抱住了玄霄，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幻境中本就不知时日变化，过了不久，青霄又道：“玄震那里暂时没性命之忧，但是他也中了魔怔，再过不久，恐怕也会被梦靥吞噬。”
“你怎么知道？”
“……清虚说的。”青霄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一个不知是苦还是笑的表情，“清虚是我精神力所化，这里本就是精神幻境，他如今也能行动自如，我也能和他保持联系。”
玄霄这才发现，青霄刚才称呼大师兄时用的是“玄震”而不是他一直称呼的“师兄”，所以……他这是终于意识到两人的不同了？
或者说，这一场幻境，终于让他从想象中走了出来，接受了现实。
玄霄沉思了一会，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找大师兄他们。”
青霄松开了玄霄，画影剑在空中挥了挥，残留出一道淡蓝色的不知名的图案，随之他转头道：“腾空在清虚那里，画影腾空之间相互有呼应，顺着画影指示的方向就能找到他们。”
说完这句话，青霄身子一晃，仿佛站不住般踉跄了几步，往一旁倒去，玄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不了青霄却挥开了他，后退一步站住了身子，抬眸望向玄霄：“不用担心我，不过是灵力反噬。”
他的双眸依旧是一金一银的异样状态，玄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习惯了蛇精病般的青霄，这个正常的青霄反而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但如今已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去感慨，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画影指挥的方向寻去，偶尔玄霄抬眸望向前方青霄略显萧索的背影，心下不由闪过一道异样的情感。
眼前这个正经无比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青霄？
两人寻到清虚时，清虚正一个人默默地擦拭着他那把腾空剑。
待青霄和玄霄走近时，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移开。
玄霄看得清楚，清虚那双眼睛，呈现的也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我方才动用了本命真剑。”
清虚冷冷瞥了他一眼。
“看样子，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青霄苦笑一声：“还是比不上你。”
清虚没有回答。
眼前的两人也是长得一模一样，玄霄看着他们，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是否是错觉，被白雾包围的清虚显得十分地飘渺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和那白影一样烟消云散。
“师……玄震道长他们呢？”
清虚突然收回了腾空剑，道：“我劝你们现下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怎么？”
“我遇到他是一刻钟前的事情，他现在应该已经困在了梦靥中，梦靥只能由他自己勘破，若你们贸然前去，反而害了他。”顿了顿，清虚又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位玄清道长，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玄霄怔了怔，突然上前一步问道，“玄清师弟怎么了？”
清虚目光一冷，突然一挥剑隔开了他和玄霄，冷然道：“这幻境之中已没有他的气息。”
玄霄心中一沉，而清虚却不再理睬他们，抱着腾空剑闭目养神，仿佛在回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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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玄霄一样，裴宁在入夜时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较之玄霄，裴宁想到地更多。
比如说，归云山庄的庄主，那个名叫柳溪的青年人，十分的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玄清。
裴宁微微扯了扯嘴角，玄清和系统的交流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得到的信息也不是一般的多。
比如说在玄清接触到玄霄、云天青等人时，系统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显示所谓好感度的提示，但是对着柳溪和青霄这些本不曾出现在仙四游戏中的角色，系统则很少出现。
唯有在刚踏进归云山庄是，系统出来提示了一句“开启魔界支线”，这也让裴宁下意识地盯上了柳溪，所以才能发现，柳溪其实是……魔界中人。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等着柳溪的出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利用柳溪不着痕迹地除去玄清。
但他却没料到，在他踏入幻境的那一刻，玄清就……失踪了。
而玄清是死是活，连他也不清楚。
但是这并不是现在最紧急的事，相对于玄清，他更好奇的是白雾后的那个人或者妖，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清虚。
清虚依旧还是那一副冰冷的男神模样，望向他的眼神如同结了冰般。
“……我记得青霄并不在这里。”
清虚点了点头：“这里是精神力幻化出的世界，青霄他束缚不了我。”
裴宁拖了拖下腮，道：“我想，我大概才出来你是谁了。”
“哦？”清虚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推断？”
“没有。”
清虚冷冷的一句话让裴宁意外地愣了愣，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清虚又道：“较之于我的身份，我想你现在不如先看看幻境中发生的事。”
幻境中的人裴宁并不陌生，因为他和清虚如今的样子，就和幻境中的人一模一样。
清休和青霄。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但是哪怕样貌一模一样，不同的人却给人不同的感受。
这是裴宁第一次真正见到清休，尽管如今他顶着和清休毫无二致的壳子，但他却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和清休的不同之处。
如果说清虚给人的感觉是高山上的雪花，高贵冷艳不可侵犯，那么清休的气质，则丝毫不逊于清虚。
这也难怪当初裴宁会把清虚当做清休。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幻境中是青霄一如既往聒噪无比的声音。
清休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理睬他，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说还不行嘛！秦墨他……不在万花谷。】
【他在哪？】
【我不知道，诶，你别瞪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让开。】
【但是我知道带走他的人大概是狼牙军的人……诶，师兄你去哪？等等我……】
69六合独尊1
第六十九章六合独尊
“当年清休为了秦墨一剑连挑十七城的风华,曾是多少人一生难见的盛况，只可惜……这般风华怕是世上难寻了。”
裴宁微微侧头望了望清虚。
“那你呢？”
“我？”清虚目光一冷,“我本是不存在之人,所谓风华，也不过借他人之光。”
裴宁还想说什么，幻境中的画面却急剧转换，随之幻象虚虚实实,破破立立，一个个轰然倒塌,又一个个缓缓重铸。
幻境中的影像纷纷杂杂,逐渐看不太分明,裴宁微微皱了皱眉,恍惚间发现自己竟有些许头晕。
【师兄！！！！！！】
【不——！这……这不可能！】
【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由清晰逐渐变得模糊，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一遍遍回荡在裴宁耳边，令他不由呼吸一滞。
裴宁回头望了清虚一眼，却见他身子一晃，随之一道幽蓝的太极图案在他身上一闪，复又归于沉寂。
而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那双清冷的双眼中闪现的却是一金一银的异瞳。
金银双瞳望向裴宁时，依旧是无比的冷漠和无情。
裴宁突然头痛起来，他腿一软，身子下意识地一弯，随即被他用剑支撑住。
头痛欲裂。
裴宁眼中一道血光闪过，下一刻，滔天的煞气猛然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连清虚也难得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原来……你也有心魔。”
“可惜青霄刚用了本命真剑，我也帮不了你。”
“这一局，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说罢，他似嘲讽似怜悯地望了裴宁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命数……天定？那他又算什么？
真是可笑得彻底！
等走到望不见裴宁的地方，清虚才冷笑一声，低头握紧了手中的腾空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杀了裴宁。
白雾不知浓淡，缓缓地包裹住了他，使得他在白雾中的身体愈发淡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雾气淹没，或者融为一体。
他是本不该存在之人，所以在裴宁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烟消云散。
清虚又是一声低笑。
原来哪怕是他，也会有渴望活下去的情感。他到底不是清休，纵是借了清休的灼灼光华，也到底变不成清休。
腾空剑在手中隐隐发出蜂鸣般的振动，清虚目光一闪，将所有情感尽数收敛于眼底，挥剑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图案，随即静静等待青霄的到来。
忘我，以无身。无身以观心。观心以自知。自知则明。
天地无为，道由心生。
若不能参透，则……魔由心生。
裴宁并不像清虚般轻松。
头越来越痛，仿佛有锥子在一点点地敲击着，使得他下一秒就忍不住要暴走般，裴宁冷哼一声，突然抽剑往自己左肩膀一刺。
献血逐渐蔓延开来，刺骨的疼痛从肩膀处一直传到头脑中，裴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啊——！
不知过了多久，等裴宁终于有精力站起身来时，却突然怔住了。
身边的景象很熟悉，熟悉得每一个拐角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曾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从一个幼稚孩童，逐渐成长为盛名传天下的一代剑神，从智龄时费尽全力才能拿稳一把剑，一直到剑术大成后江湖上无人能从他剑下逃生。
整整几十年的光阴，他在这里渡过。
万梅山庄。
很多时候，裴宁早已忘记自己原本到底是什么性格了，而他受影响最深的，则是当初扮演西门吹雪的那几十年。
他从来没有特意地去记过万梅山庄的摆设，但他此刻却能清晰地回忆起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几十年进进出出，万梅山庄的每一寸土地，不会特意去回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宁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左肩上的疼痛感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裴宁侧头望了望，猛然间发现左肩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而他那一身琼华派的道袍，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身白衣。
他很熟悉的白衣。
裴宁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上的剑，触感十分熟悉，熟悉得让他差一点就彻底崩溃。
叶孤城的那把乌鞘长剑。
那把本应该被玄霄斩断的长剑，如今完好无损的握在他手中。
裴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这个幻境中，他是西门吹雪。
这就是他的心魔。
裴宁在幻境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万梅山庄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西门吹雪向来是个喜静的人，所以他所在的院子很少有人会来打扰。
在万梅山庄，裴宁自然是不会迷路的，所以他很快就到了一块空地。
说是空地也不太恰当，这一出地方十分宽敞，但依旧种植着不少梅花，万梅山庄终年积雪，不知品种的成片成片地梅花盛开在这里，包裹住了中间这一片空地。
这里曾是他练剑的地方。
但凡在万梅山庄中，他每日醒来时都会在这里练几个小时的剑，从未有过例外。
裴宁在这里待了良久，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一片梅花，仿佛在缅怀什么，又仿佛在祭奠什么。
过了半天，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随后低声笑了笑，笑声中透露出无限的讥讽和嘲笑。
随后他毫不留恋地穿过空地，走进了梅花林中。
梅花随着风在空中轻轻摇摆着，仿佛在和裴宁招手，若是细细闻一闻，还能嗅到那淡不可闻的梅花香。
若非裴宁清楚地知晓自己此刻身处幻境之中，恐怕还会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6小凤世界。
梅花林中并没有小道，靴子踩上松软的泥土，微微有些陷进去，每走一步，鞋子都会沾染上一些泥泞。
裴宁却并不在意，只是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梅花林中。
等到眼前的道路猛然间开阔起来时，裴宁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
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就这么僵硬地站着，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握着乌鞘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在他眼前，是一块小小的墓地。
其实仔细看的话，也只能看到那微微隆起的一个小土包，若不是土包上还立着一块墓碑，恐怕没人会以为这是一块墓地。
没人想得到，这小小的一块墓地上，埋葬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剑客。
墓碑前插着一把剑。
这把剑裴宁也很熟悉。
裴宁远远地望着墓碑良久，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他走得极其缓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悲痛和伤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真正走到墓碑前。
他缓缓蹲□子，抚上了墓碑前的那把乌鞘长剑。
这把剑曾是他用了十多年的佩剑。
裴宁突然间觉得眼睛一片酸涩。他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耳边却仿佛回荡着那人清冷坚定的声音。
【若我败了，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从此，剑不离身。】
——从此，剑不离身。
裴宁身子狠狠一颤，仿佛连手中的剑都要握不住。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心底汹涌而来的情感压下，裴宁才睁开眼睛，转头望向了那块墓碑。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墓碑上的字是用剑刻成的，剑锋极浅，仿佛刻完这几个字，那人便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望见那两行字时，裴宁再也克制不住，半膝跪倒在墓碑前。
当年他坚持从紫禁之巅将叶孤城的尸体带走埋在此处，连6小凤也不过认为他只是为失去了一个能和自己匹敌的对手而惋惜。( 〖综〗大战！穿越十大门派！ http://www.xlawen.org/kan/4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