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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阅读

    才能合抱住树干。正是秋天,银杏树叶漾出一片金色的绚烂波澜,穆梓安勾着腿坐在银杏树上挑的枝桠间,百无聊赖地玩着一颗金黄|色的小果。

    押了方士升、宰了方清铎,再有林如海循序渐进,留都城渐渐走上正轨。自家舅舅平叛顺利,招抚了大量流民,长江上游洪灾区也渐渐安定下来。

    都是好事,就是——无聊啊!

    他的职责是保护大皇子,卓尧被小他四岁的小女孩的才华惊(刺)艳(激)到了,天天闷在房里温书,连带他也无事可做。

    无所事事就多打听心上人的动向吧,回报来的结果更让他心塞:那姑娘还是那么凶巴巴,无论什么麻烦都能游刃有余地快刀斩乱麻。

    佛说,诸恶莫作,他居心叵测在先,要想让人改观,只能想办法行善积德给帮忙——可根本没有让他插手的余地嘛!

    树下传来脚步声,靠进了又停住。郑泽艰难的迎太阳仰脸,好容易才在一片金黄的叶海忠找到他家熠熠发亮的小祖宗,赶紧道:“世子,听说,薛家的三老爷、七老爷和八老爷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三老爷薛侨去的是上游,刚好赶上大水,货物全丢了,好在人没受伤。”

    “嗯,我听说了,她都安排得很妥当。”穆梓安幽幽地接下去,“她娘亲生病的时候,她暂时管家,家里的自己管,家外头的让他哥哥去跑腿,两人一起将里外梳理得仅仅有条;现在薛夫人差不多痊愈了,她把一个稳妥的家交回去,让薛夫人不必再多劳心劳力。另外,几个叔叔回来,薛家二房分家单过的事情也可以办了,她早命人找好了房子——前阵子府衙募捐,拍卖了几套犯官的宅子出去,她便让人以薛家的名义买了一套,虽然只有两进,但有山有水,装的很漂亮。”

    “早把一切都准备好,摊在台面上的临门一脚都交给别人做。又理顺了家务,又不会让别人说她这个女孩儿擅权跋扈。”刚巧,一枚银杏叶落下,穆梓安旋手捏住,看着被阳光染上亮金色的软软的扇叶沿儿,不由想到那天那小姑娘勾勒的金色眼影,脸上也染上一丝的温柔,“她……哪里都很好。”

    郑泽看他家世子这般,只能摇头叹息——这是越陷越深啊!

    正起着秋风,看着满树扑簌簌的银杏叶,郑泽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在王府做了二十年的长史官,也算是阅人无数,薛姑娘真是难得的好女孩,若出生在京城有官有爵的人家里头,只怕早让无数勋贵清贵家的太太夫人们抢破了头。

    又想起以前,悄悄世子,王妃曾与他说过心里话:“梓安不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他很懂事,知道我们都对他寄予厚望,从那么小一点就拼命地练功夫……骨头还没长好,那么一身力气,打到别人身上疼,他自己就不疼?他从来不哭,每次都是笑嘻嘻地扑过来拉着我们,撒着娇喊饿,要爹娘陪他一起吃饭……”

    “他早就看出来了,要是没有他,我跟王爷根本不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那时,一向刚硬的王妃难得抹了泪,“我总希望有那么一个女孩,能让他喜欢,也能喜欢他,宜室宜家……最重要的是,能让他知道,真正的家该是什么样子的。”

    ——世子现在喜欢的,几乎就是王妃希望中那个女孩儿,晶莹剔透,就像冬日里暖融融的阳光一样。

    趁着穆梓安没看见,郑泽赶紧抹抹眼泪,使劲眨巴了好几下眼皮子,确保不会露出破绽,才又向树上招呼:“世子,北静王寄来了回信!”

    “终于回信了!”穆梓安立即跳下来,抢过信展开,一目十行,眼中顿时划过寒意,“又是荣国府啊……”

    郑泽赶紧问:“荣国府又想对薛姑娘做什么?”

    穆梓安将信甩了甩,冷笑道:“明年春天不就是选秀么,荣国府‘体贴入微’,怕薛姑娘进宫不懂规矩冲撞贵人,特意送了两个教养嬷嬷来教导。”

    “这两位老嬷嬷可是当年教导过贤妃娘娘的呢!”

    第五十一章

    秋老虎来的急去的也快,天气渐渐凉了下来。用现代的话说,灾后刺激gdp的最好方式就是促进消费,再有一句“信心比黄金更重要”,宝钗深以为然,命绣房取布料给全家上下每人做了一套厚实的秋衣。在“薛家六夫人”丧期刚过的金秋,当家主母薛王氏终于病愈,从女儿手里接回了这已被捋顺了毛毛的一大家子。

    不需要多操什么心,薛王氏跟周嬷嬷吩咐几句,第二天一早,一帮劲头十足的婆子便风风火火开了大门,洒水扫地各处擦抹,将薛家大门前的一片地刷得锃亮喜人,欢欢喜喜地迎接风尘仆仆的三老爷、七老爷和八老爷。

    得给在外奔波的主子瞧着,薛家一点都没出事儿,大家都好端端的。好容易一家团圆了,要好好高兴高兴!

    三夫人薛胡氏与七夫人薛戚氏也都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脸颊只需涂点淡淡的胭脂,重点是眼睛,拿象牙笔勾勒一圈儿亮亮的眼线——这当然是大姑娘教的,女人在化妆上一向勇气非凡,谁都不怕戳眼睛——对镜子照照,呦,眼睛又大又有神,翘翘宛如飞凤,真是漂亮呢!

    一直卧病在床的八夫人薛刘氏也特意抹了些鲜亮的脂粉,遮住自己苍白的病颊。田二婶殷勤地搬镜子,又笑着恭维:“您的脸显嫩,就跟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滑溜得不得了,叫人看着便欢喜!”

    芳龄不过十九的薛刘氏掩唇咳了两声,又笑着反问:“你是说,我比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老了许多?”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怕老爷被惊着,都过门好几年了,您怎么还跟当初一个样儿呢!”

    “就你会拍马屁,扶我起来,去迎老爷。”

    田二婶扶着薛刘氏缓缓往外走,一起往外走,在回廊上刚巧遇到薛胡氏与薛戚氏,薛胡氏的脸色难看的很,特意涂抹的脂粉都掩不住那抹难堪的苍黄;薛戚氏则相反,嘴角翘得老高,眼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了,向来温和妥帖的三嫂怎么会在七嫂手上吃了亏?薛刘氏心中暗惊,借着咳嗽掩饰了一番,才笑着打圆场:“二位嫂子,怎么不去前头迎,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啊。”

    薛戚氏得意地似要飘起来,也不顾薛八弟妹刻意的疏离,拉过她的手就是一番推心置腹:“八弟妹你不知道,咱们三嫂这是太高兴了,乐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你不知道,三伯给三嫂添了个妹妹,今儿领回来的,瞧那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别提多漂亮了!三嫂以后把她带出去,别提多有面子了!”

    添了个“妹妹”?薛刘氏惊疑,难道是……纳妾的意思?

    “你……闭嘴!”薛胡氏气得直发抖,嘴唇颤个不停,几乎站不住。

    “呦,三嫂生气了啊。”对方越生气,薛戚氏就越得意,她早恨不能撕了这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菩萨脸,拎着帕子欢快得不行,“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苍天谁都不绕过!哎,所以说嘛,我守活寡、给人当老妈子,也有我的好处。我家老爷对我那‘姐姐’是一片痴情,除了‘姐姐’谁都瞧不上,才不会带个小贱蹄子到我跟前来添堵!”

    一通话说的痛快无比,薛戚氏一扬帕子,转身就走:“我先回了,反正,我家老爷也不乐意见我。倒是三嫂,赶紧收拾屋子给人住下,对了,得多备个十间八间,那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定能给蝌哥儿和琴丫头添一串弟弟妹妹!”

    “你、你……”薛胡氏本就心神大乱,又被这么一激,晃悠了两下只见眼前一片蓝汪汪的水,反射性地一手抓住门廊,这才反应过来:她差点栽进了水里!

    而病弱的八弟妹伸了两只手似是想抓住她,薛胡氏赶紧站稳,虚弱地笑了笑:“别把你给带下去,你身子骨可不好。”

    “三嫂,您……还好吧?”

    “没事,叫你看笑话了。”眼眶中已忍不住要溢泪,唇角却越翘越高,是在自嘲今日自己与两个年轻弟妹争风头的盛装呢,真是个笑话呢!薛胡氏抬手,指尖从眼睑下滑过,勾出一丝丝水汽儿,又不着痕迹地移到脸颊边。脸上涂了最柔润的脂粉,摸起来还是一片滑,可比起眼前十九岁的八弟妹,怎么看都显得稍稍“厚重”了一些,她都快三十岁了,哪能跟人家鲜嫩的小水葱儿比呢?

    薛胡氏整理好心绪,将苦涩的泪都压在了心里,又对薛刘氏笑着告辞:“你七嫂这个人啊,话糙理不糙,我真得回去准备屋子了,别让新来的‘妹妹’看低了我。”

    薛刘氏没有再拦,只怔怔看着三嫂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回廊深处。

    作为薛家幺子之妻,最不问世事的病秧子夫人,她却也知道,三伯去了最危险的地方运货。三房的孩子表面无恙、心里都担心得不行,三嫂却每日打扫房屋,给儿子女儿做各样花色的点心,帮大房的大姑娘算账,哄七房的小宝篥玩儿,让三房的小院每一日都热闹得如夏日繁花,欢声笑语,欣欣向荣。

    这么坚强的三嫂,竟也会为一个“妹妹”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

    薛刘氏不由伸手,捂住心口。她常年生病,心跳比常人缓了许多,此番听着,依旧是如西洋进贡的宝石表那样的节奏,一声声轻轻的“咚、咚、咚”,轻缓而黯然。

    她原是镇江府府尹之女,书香之家的大小姐。父亲被废太子义忠亲王诬陷丢了官。虽然朝廷之后又为他父亲平反,可父亲已经死于冤狱,只剩她与寡母,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在流放的路上接到赦令,夹着水火棍的官差便卸了她们的镣铐,又将她们随手扔在了路边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家四口身无分文,寡母与弟妹哭泣不停,她也染上了咳疾,望一片旷野几欲绝望:这般的“赦免”,与死何异?

    几乎要饿死时,官道上来了一行商队。薛刘氏至今都记得,她虚弱得蜷在地上,而那个一身华服年轻商人勾起她的下巴,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污泥,细细瞧了瞧,便傲慢道:“镇江府尹的女儿啊,我听说过,你爹是个人物,至死不肯同流合污。这样,我带你们走,不过——你嫁给我吧。”

    三年后,薛家为幺子送了十几担的聘礼,她家却只能拿出两副首饰,其中一副还是银饰,陪房田二婶则是她父亲老仆的女儿,也是唯一能跟来照顾她的人。薛牧那头,听说没嫁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撇了撇嘴:“我早知道了,你嫁过来就行。”

    还记得出阁时,母亲抱着她嚎啕大哭:“天哪,我是在卖女儿啊……是在卖女儿啊!”

    聘礼都收了,她还能不嫁?弟妹已经长大,弟弟看中了一个举人的女儿,若没银子,怎么下聘,怎么盖新房?

    买卖成,仁义也在,从此她便成了薛家的八夫人。

    她是被买进薛家的,自然得安分守己,乖乖的当万事不管的幺子媳妇,比守寡的六嫂还低调。她向来谨记,绝不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更不该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奢望。

    而且,流放时积下的病一直未愈,她嫁来几年也没为八房开枝散叶……这点,是她对不起花钱买她的丈夫,让他亏了本呢。

    “八夫人,八夫人!”耳边忽然传来田二婶的呼喊。

    “怎么了?”

    “老爷把咱们家老太太和二小姐接过来了,正派人往客院里安顿!”

    薛刘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田二婶的手腕:“是我娘和妹妹?她们怎么了,莫不是受了灾?可是、可是洪水又没到镇江啊!”

    “二小姐年前许了人家,在安庆府。老太太带着二小姐过去了,结果又是洪水又是兵灾的,她们一路往南逃,刚好遇到了老爷。”田二婶赶紧安抚着,“您别急,老太太和二小姐都好好的。”

    薛刘氏还是不放心,不顾声声咳嗽,快步走着:“在客院里是么,我去看看……”

    在客院里,刘老夫人已经安顿了下来,晒得黑瘦了些,但看得出是无恙的。

    田二婶还记得老夫人最爱喝毛尖儿茶,赶紧去泡,待提壶回来时,却听老夫人支支吾吾地对薛刘氏恳求:“馨儿(薛刘氏的闺名),你妹妹芳儿刚定下的未婚夫死了,她成了望门寡,以后没法嫁啊!看你这些年,身子一直没好,恐怕难给姑爷留后……要不然,你去给姑爷说说,让芳儿给姑爷当二房吧,芳儿身子是好的,要是她有了孩子,你们姐妹俩以后也有了指望……”

    “哐”得一声,田二婶手里的茶壶滚落到了地上,老婆子低头,看一壶上好的毛尖全喂了蚂蚁,只觉一颗心凉到了冰窟窿里。

    ……

    幸亏及时将家务还给了母亲,现在家里这番闹腾的,自己就是再厉害,亏在了晚辈的身份上,很难压得住阵脚。

    树上黄叶飘若蝶,零在水里又如莲花。宝钗临榭煮茶,端的是世外倩影如梦似幻,叹的却是尘间诸事纷扰芜杂。

    今日薛蟠不在,因为宝钗撵了他去书房抄书,空下水榭的位置给另一位耷拉着软软的耳朵、无精打采的小美人儿。

    宝琴坐在竹子小摇椅上,一晃一晃,吱呀吱呀,晃的是小女孩满满的心事。小小的宝琴捧着清香的茶,喝得却是满嘴的苦涩味道,低着眼睛,垂着长长的睫毛,轻声喃喃:“大姐姐,娘真的很伤心……”

    宝钗摸了摸软软的小揪髻,轻声叹道:“那你更不能哭丧个小脸了,看你这样,三婶会更难过的。”

    “才不要,哥哥也气坏了,一直不肯跟爹爹说话。”宝琴仰起脸,大大的眼儿里骨碌转着泪花儿,“可是娘亲骂我们,说那是爹爹的恩人,我们要‘尊重’她!”

    ——是呢,三老爷薛侨带回来的那个名为娟娘的女子,在水灾时救了他一命。

    沿江多船市,娟娘便是在船上讨生活的绣娘。不仅绣活儿出色,更能将一叶小扁舟划得如蝶舞飞旋。薛侨不慎被卷入大水,是娟娘冒着生命危险从风浪中将他抢了回来。获救后,薛侨问何以为报,没想到,娟娘竟然提出以身相许。

    娟娘说,大水袭来,上游沿江一片泽田,船市全毁了,她也断了生计。娟娘从小漂泊江湖,挨饿受冻不知多少,真不想过那种上顿吃了没下顿日子,宁愿去大宅门里给人做小,哪怕天天跪着给主母捶腿,也好过风浪里讨生活。

    薛侨在账目上很是精明,但性子很软和,在人情上很容易陷于被动——是以薛彬向来都托付薛行或薛牧去查账,只让薛侨去做点送货的差事。薛侨听得娟娘讲述凄苦生世,不由心生怜悯,又想救命之恩必须得报,便同意收下了她。

    当然,薛侨很敬重发妻,早已向家里去了信,正是之前宝琴他们接到的那封。因为下雨,信纸被糊成一片黑,是以三房便错过了这个“噩耗”。

    宝琴不断抹眼泪,咬着唇儿,恨恨道:“她救了爹爹,爹爹要报答她,给她钱不行嘛?要多少给多少,咱们家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一定要缠着爹爹,好讨厌……”

    “从金窟里掏一把,哪里比得上钻进金窟里头来。”宝钗边把小女孩搂进怀里安慰,边在心里冷笑:作为三叔的“救命恩人”,三嫂哪能让她跪着给自己捶腿?当个姨太太,可以摆半个太太的谱儿,不比拿一笔银子赚多了。

    宝琴钻在宝钗怀里,抽抽噎噎着:“还有八叔和八婶娘,也闹了几天了,八叔气得都不肯回家……为什么都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原来,爹娘、我和哥哥,多好啊……”

    宝钗不由再次叹气。八房跟三房闹的是同样的事儿,主被动方却掉了个儿,八婶娘主动要求八叔娶她妹妹当二房,说是她自己生不了孩子。

    八叔薛牧是上一辈儿的幺子,自小被七个哥哥宠坏了,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养成了一副傲娇的臭脾气。在这个时代,不愿纳妾难道不是哄媳妇的最好噱头?偏他不知道好好说话,只听八婶提了个头儿便撂脸色走人,堵气住进了秦淮河畔的花楼。可薛蟠去打听过,差点儿笑场,自家八叔包了个房,反把人家花娘撵出去了,拿“洞房”当客房住着,惹得老鸨一看薛大爷就凑过来,一脸的便秘象,迎风臭满秦淮河:你家八老爷没“问题”吧?甭管是脑子还是哪儿的问题,有病就得治!

    不仅小辈儿糟心,薛彬作为家主也觉得无奈。他是大哥不是老爹,又不能管弟弟纳不纳妾,不过嘛,照他看来还是少找几个好,女人多了——会吵!看他五弟那日子过的,一妻一妾一起把他撵得都不敢进院,因为无论他跨去哪边的屋子,都会被另一边处以“天蓬元帅之招风耳”的酷刑!

    终于被扰得不厌其烦,薛彬终于忍不下去,想把弟弟们都叫过来谈一谈。刚打发了薛蟠去花楼里寻八弟,就听门房报:京城荣国府的琏二爷来了。

    薛彬心里对荣国府是厌烦无比,可贾琏毕竟是未来承爵的,只得耐着性子命人请进来,而后——双手紧紧握着扶手,努力压抑着冲动:真想立刻叫人进来把这油头粉面的混小子扔出去!

    贾琏生的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还算一副人模狗样,挺客气地拜见了薛彬这个长辈,又提出:“娘娘不放心薛大妹妹,特地命我送了两位教养嬷嬷过来,一位姓容,一位姓桂,都是出宫荣养的五品女官,当年也是由她们教导娘娘的。”

    明摆着又上门算计他的女儿啊!薛彬真皱眉想着对策,却听贾琏又道:“还有一事,我内兄王仁托我带了几匹马来,权做送给姑父的‘孝敬’。”

    几匹“马”进屋,一个个腰身若柳眼角流波,明明是初冬,却都穿着轻薄的纱衣,露出骨感的锁骨,轻盈若风随时能做掌上舞。

    薛彬行商多年,当然见识过:扬州有瘦马,艳名动天下。

    第五十二章

    薛家其实并没有纳妾的传统,当然、商家扯不上什么家风清正,而是惯性使然。

    薛家是金陵四大望族之一,不同于其他三家迁往帝都谋权贵,薛家的根基一直在南京,于是一二十年前便倒了血霉:镇守南京的可是义忠亲王,那位主儿可从不消停!

    没有哪个商家愿意搅合进夺嫡之争,薛家老老爷只得拼了命拘束全家人,告诫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千万别让“那位”看进了眼。为了躲避那位狂妄残暴的太子爷,薛家暗里转移了不少财产,薛彬薛澄等已长成的儿子更是几乎天天在外运货换钱看账本,老老爷硬下心肠踹儿子出去栉风沐雨闯江湖:哪儿都比留都安全!

    在义忠亲王刚死的那几年,为了躲避江南官场的大清洗,薛家诸人又在北京躲了一年多,也就是在那时候,老太太为病重的六儿子绑了明珏来冲喜。

    全家都在躲事儿,纳妾——那是奢侈的妄想呢!用百年后的话说,防火防盗还得防小三,反腐就得靠情妇,最精明不过商人,哪能容许全家栽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头?

    那么些年,整个薛家八房里就添了两位妾室,一是四房的傅氏,薛婉的生母,乃是闹蝗灾时四老爷救下的孤女;还有五房的徐姨娘,原是书房里伺候的丫鬟,五老爷喝醉酒后糊里糊涂地给收了房,为此还挨了老爹好一顿教训。

    待一切尘埃落定,薛家诸人才重新安定宇金陵,转回家产、全家大都无恙,再加上留都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薛家经营得当,这才渐渐成为了留都首富。

    老老爷早就过世,老夫人也病逝在金陵。老娘尸骨未寒呢,当儿子的当然不能找小老婆,“不纳妾”就这么继续着被养成了个习惯。

    也因此,家里忽然添了姨娘,薛蝌和宝琴都无比抵触,他们长到这么大,对“家”的认知从来都是爹娘加上哥哥|妹妹四口人。和和美美的家里忽然搅进来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别提多糟心了。

    而对于穿越而来的宝钗,对于“妾”这种存在,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划归为:封建糟粕。

    皇商家连下人都伶俐,早就坚定了“宁惹家主也绝对不能触怒母老虎”的认知。午后贾琏入府,管马厩的小厮一见十二匹风姿绰约的瘦马,立即冷汗涔涔,趁着贾琏没发现,对门房便是一阵杀鸡抹脖子:出大事了哎,快去禀大姑娘!

    于是,半盏茶后,宝钗便知晓:琏二爷不远千里地给她爹送封建糟粕来了。

    宝琴正埋在宝钗怀里求安慰,忽听这茬,第一反应竟不是同病相怜,而是赶紧抬头瞧:大姐姐笑得好漂亮,怎么、总感觉有点儿冷?

    宝琴赶紧从大姐姐膝盖上爬下来,低着头,精致的小睫毛儿扑簌簌:不是伤心要哭,而是有点隐隐约约的小抱歉,自己刚刚在大姐姐怀里哭诉一通,好像是提前……给火上浇了油?

    宝钗起身,捋了捋绣着牡丹花的衣袖上的皱褶,似是神色如常,缓缓道:“不急,等表姐夫走了,我再去问问父亲。”

    ……

    其实吧,瘦马是王仁送的,那“狼舅”竟然送狐狸精来挖自家姑母的墙角,真是叫酒色迷昏了头,该打了。

    贾琏嘛、作为贾家的第一跑腿儿,其实真没那么荒唐。没见留都还有他姑父林如海?他才不会蠢到牵几匹“马”进应天府衙去给他亲姑父难堪呢!

    琏二爷只是个信差,将人牵进薛家便不管了。等他离开,薛彬就立即命人找人牙子来卖马。扬州瘦马都是跟着身契一起“流传”的,买卖极为方便。

    听闻又要被卖,一匹匹瘦马脸儿雪白,纷纷掩帕啜泣,还有几个柔若无骨的,几乎当场晕厥,却在倒下时有意无意地拉扯到了衣领,露出半截粉嫩的脖颈。

    薛彬脸色铁青,几乎是怒吼:“来人,现在就把她们撵出去!”

    ——他妻子刚刚病愈,荣国府又来生事,是想激得他妻子再次倒下么?

    “父亲,怎么了?”宝钗忽然走了进来。

    看着文静娴雅的女儿,薛彬稍稍压住了些怒气:“赶紧都拖出去!”

    瘦马就是瘦马,被粗鲁地拖走时,还能做一副脉脉含情的凄楚模样:“老爷……”

    “宝钗,你莫看她们!”自家乖乖的女儿哪能被这些腌臜物污了眼睛。

    宝钗乖乖别开眼睛,任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揪走了哀哀叫唤的瘦马,又等了好一会儿,薛彬才终于平复下来,摇了摇头:“荣国府送了两个教养嬷嬷来,说是要教你规矩。”

    ——教养嬷嬷?

    宝钗的目光不由投向阁架里供着的一只|||乳|白玉色烟斗,晶莹剔透,浑然一体的冰种翡翠玉,很像当初明珏送给她的那对玉杯。

    一盏清酌沉浮椒房殿,玉杯沁然自生寒。宫里出来的女人,就跟宫里出来的东西一样,深沉得像盛在玉杯中的葡萄酒,叫人很难看得透。

    对了,如果明珏不是仓皇逃出皇宫,而是徐徐安排好了荣养的后路,以她太后御下的六品女官的身份,也能做个被众勋贵人家供奉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宝钗不由轻念出声,摇头笑道,“宫里出来的,大都不好糊弄。”

    十二匹风姿绰约的瘦马只能算是个当调剂的笑话,两位教养嬷嬷,才是荣国府给她找的大麻烦——真是怎么都不肯放过她啊!

    按照京城勋贵人家奉养教养嬷嬷的标准,每个老嬷嬷至少要有专门的一房人伺候。荣国府硬塞过来的可是两位四品大嬷嬷,带了浩浩荡荡四十来个人,占了薛家两个客院,比当初东平王世子的派头还大。

    四品女官可以直接向内宫递表递谏书,薛家实在不能将她们撵出门。

    而且,客院里都是备着小厨房,两位嬷嬷自己派人采买,一针一线都不动用薛家的,只道“必会好好教导薛姑娘、不负贤妃娘娘重托”。也不是道是不是端着宫廷女官的清傲,不过这么一来,拿钱收买已经成了下策。

    宝钗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女儿的规矩并不差。”如果说曹雪芹赋予林黛玉的是如世外仙株般只应天上有的灵秀才智,那给薛宝钗的就是世上独一份的端庄贤淑,刻进骨子中的完美淑女的举手投足,“再说,大家心知肚明,我就是冲着落选去的,贤妃娘娘何必特意派人来?”

    只是为派人看住了她?两个四品女官,排场也太大了。还是说薛家支持大皇子引起了贤妃的不满?也不至于,元春并没有生育过,虽然不太可能跟皇后走到一路去,但也犯不着现在就跟最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针锋相对。

    “我也想不通。”薛彬紧紧皱着眉,其实他心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出于什么原因,王子腾、或者贾元春,又变了主意,想给他女儿“安排”另外的亲事。

    “爹。”宝钗忽然道,“能否将此事交由女儿处置?”

    “你……”

    “爹放心,女儿不会冒进。现在一堆事情都搅到了一起,好像是个大线球儿看着一片繁杂。须得慢慢抽丝剥茧,才能搞清楚,又有什么人、想要算计女儿去做什么。”

    薛彬愣了愣,忽然对闺女挑眉:“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这‘大线球’的线头。”

    “差不多,”她可是读者,“女儿已经理出了一条线索。”

    薛彬不由叹气:“我还想,马上就去找秦少监……”

    “父亲且慢,如果女儿搞不定,再由父亲出手也不迟。”宝钗勾起唇,润泽的唇线晕着淡淡的金光,显得十分漂亮。其实,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找秦寒或者明珏,但是——危机危机,是危险也是机遇,宝钗赫然想到:这次能借力打力,也能隔山打牛。

    “两位教养嬷嬷那边,请爹帮女儿告个假,就说女儿受了惊,待病愈后再开始学规矩。”

    这个不难,薛彬点头:“我会与容嬷嬷和桂嬷嬷说道。”

    宝钗却愣住了:“‘容嬷嬷’和‘桂嬷嬷’?”

    薛彬又点了点头,不解地问女儿:“怎么了?”

    宝钗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忍笑——她穿的是红楼梦不是别的什么吧?

    听到“容嬷嬷”和“桂嬷嬷”,她反射性地就想磨绣花针了,怎么办?

    “爹,两位嬷嬷很严厉么?”

    “教养嬷嬷向来严厉。”

    宝钗继续捂紧肚子:她连簪子也想磨尖了!

    好容易忍住了笑,宝钗继续说正事:“对了,还有一事请父亲应允:刚刚那十二匹瘦马,能否交由女儿处置?”

    “什么?”薛彬觉得荒唐,因为他反射性的思维是:女儿莫不是缺粗使丫鬟了?

    “还有,娘那边……还请爹多多‘美言’。”

    闺阁少女找爹要“马”,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说句粗俗的,给她总比当爹的自己收用了好,以母亲的绵软,应该不难接受。

    ——实际上,宝钗是多虑了。听说女儿要走了侄子送来的狐狸精,薛王氏的第一反应是:马也是畜生,狐狸精也是畜生,都算是生灵……女儿、不至于把她们欺负得太狠吧?

    ……

    华灯初上,秦淮河畔,百香楼中一片婉转旖旎的莺歌燕舞。

    最繁华的小间内,精致的鎏金香炉中袅娜旋转着淡粉色的薄烟,就如花娘身上轻薄的纱衣,半隐半露一片雪滑酥|胸,轻纱下依稀可见细腰曼然轻摆,款款若蝶。

    扬州瘦马,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不足盈握的细腰。

    这正是贾琏送去薛家的瘦马姑娘,名为云娘。辗转了扬州、京城、留都,又回到了这烟花风月楼中,却不是被逼的,而是云娘自愿回来的。

    薛大姑娘将卖身契还了她们,说放她们自由。可她们自小学的都是伺候男人的本事,除此什么都不会,就如缠绕大树的柔弱藤蔓,离了大树便无法存活。

    幸亏薛家还有个擅风月的大爷,挨不住她们苦苦哀求,将她们送到了名闻天下的秦淮河畔,名为卖给百香楼,实际上将卖身银都留给了她们,还说:“把银子收好,过几天,大爷再来捧你们的场!”

    云娘觉得庆幸,因为薛大爷与百香楼的老鸨“交情”甚笃,看在薛大爷的面子上,老鸨完全没给她们下马威,第一晚就送了个有钱的大客给她:恰巧是送她们来留都的琏二爷,京城国公府的少爷呢!

    贾琏本就风流,娶了个母老虎便更爱偷香窃玉,替内兄走这一趟,一路看着十二个妩媚的尤物却不能下手,那别提多难受了!谁想到薛彬那不解风情的居然不要,这最上等的瘦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琏二爷的怀里,软玉温香可不美好?

    娇声浪语、被翻红浪,云娘百般的柔媚动人,简直让贾琏恨不能溺死在这尤物身上。一直闹腾到大半夜才歇下,贾琏一番酣足正睡得迷糊,却忽听耳边娇笑:“琏二爷,您来留都到底是干什么的?”

    贾琏迷迷瞪瞪的,话便从嘴边溜了出去:“嗯……爷来留都……帮娘娘办事儿……”

    “给娘娘办什么差事啊?莫不是,娘娘想让薛大姑娘中选?”

    “是、是呢,娘娘希望薛大妹妹进宫……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不是说给宝玉的么……”

    “娘娘希望薛大姑娘进宫啊……”

    ——这句,传到了薛蟠的耳朵里。

    隔着屋子,薛蟠紧捏着拳头,气得脸色发紫:“竟然、他们竟敢……”

    妹妹说大舅舅和表姐合伙算计她,自己还不信,现在、现在——耳听为实!

    “哎呦,薛大爷小点儿声,香炉燃了半夜,药剩的不多了,别把人吵醒。”站在薛蟠旁边,浓妆艳抹的正是百香楼的老鸨,赶紧道,“薛大爷还想问什么?赶紧让玉丫去问,过了时辰就没药效了!”

    云娘也吸了药粉,跟贾琏一样睡迷糊了。贴着贾琏耳朵问话的是一个薛家的仆妇,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声音依旧柔美,最适合套话儿。老鸨儿都是人精儿,不多听也不多问。她心里有本明帐,薛大爷出手可阔绰,她们拿了银子就得把事情办得妥当,不仅要问出薛大爷想要的话,还得盖严实风声,大被一蒙遮掉所有龌龊,定不能传出有人乱七八糟的瞎话!

    这种地方,宝钗当然是不能来的。薛蟠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却听贾琏一个翻身,打了个嗝儿,自言自语似的又嘀咕道:“还有呢……老太太想林妹妹了,让我把人接回去……”

    第五十三章

    留都城有宵禁,薛蟠在妹子的教育下,已经领会了遵纪守法的重要性,再不敢明法犯法。

    那、急着给妹子送回信怎么办?

    可以找不避宵禁的回去送信啊。

    高顺可是条滑溜的活泥鳅,早备了一吊钱还有一壶酒,酒葫芦晃晃,那叫个醇香四溢。秦淮河畔夜灯璀璨,高顺的笑脸也油晃晃的,勾着更夫的脖子便套近乎:“李老哥,咱们大爷喝高了,今晚回不去,劳您去薛家送个信勒!”

    跟信纸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个满满的油纸包儿:“这是百香楼自己做的鱼皮花生,炸得特酥,用来下酒最好了!”

    打更的李大爷年过五十,稍有些驼背,一张老脸上最显眼的便是那个酒糟鼻子。老头儿平生最爱酌两口小酒,一看连下酒菜都有了,眼睛顿时眯起一条缝儿:“高大爷放心,小老儿这就去送,您听好了,下一更响锣之前,这信纸肯定已经进了薛家大门!”

    送走李大爷,高顺麻溜儿回去复命,只见他家大爷已经气糊涂了,挥舞着一双爪子捶桌子:“混蛋,竟敢算计老子的妹子!”

    高顺赶紧扑过去:“大爷别吼,小心被人听见!”花楼都是晚上做生意的,兴致盎然不愿睡觉的夜猫子多得是,“您别忘了,大姑娘还有吩咐呢。”

    对呆霸王来说,自家妹子就是桶冰水,“刺啦”淋他头上,顿时什么冲动都没有了。薛蟠想起来:“是哦,妹子叫我这儿留一夜,盯住了那些瘦马,看有没有想跑的。”

    扬州瘦马是迎合男子畸形审美的产物,那些可怜的女孩儿们大都在五六岁的时候便老鸨用银圈箍紧了腰身,并授以Yin|巧之技。几乎以手便能掰者的纤纤细腰,使她们只能被供玩在达官贵人的家中,或者一生是醉生梦死在风月之所。

    所以,宝钗告诉薛蟠:那些被撵出薛家的可怜瘦马们定会选择秦淮河畔,就算其中有想要另谋高就的,也不会“不合群”。

    ——聪明的做法是:白天表面上从众,晚上再偷偷逃跑。

    看在薛大爷的面子上,百香楼的老鸨儿对这些瘦马姑娘可以说是十分的放心,掠过了“新姑娘进门”必须的一吓二喝三排场,直接让她们挂了牌儿,有几个说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老鸨还特意请了大夫呢!

    是夜,百香楼晾衣服的后院,搭着层层叠叠纱衣的梨花木架子下头,便让薛蟠逮住了一个想要趁夜逃跑的。

    跌坐在水塘边上的瘦马吓得小脸儿煞白,薛蟠却( 穿越红楼之冷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4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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