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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部分阅读

    ,你讨厌他?”

    宝钗摇了摇头:“谈不上讨厌,只是颇为忌惮。”

    薛彬立即问:“那现在呢?”

    宝钗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清眸中划过浅浅的涟漪:“他与女儿定了三年的赌约。女儿想过,若三年之后他心不改,我亦不变。”

    薛蟠托着下巴一面砸地下去:“你、你……喜欢上他了?”

    宝钗却又摇头,轻轻一叹:“我也不知道。”

    “喜欢”二次对于她还是太陌生了。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只能从前世的电视剧和今生的话本里浅涉一二。要说那种恨不能日日夜夜与他黏在一起,让他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只为你哭只为你笑的独占的欲望,她一点都没有;可要说那种不忍辜负他的深情,以及被关怀时再怎么强撑也忍不住泄露的一丝丝的感动,时时扣在心房,又让她无法忽略。

    除此之外,宝钗也扪心自问过,是否她根本不相信爱情?容葭的父母为女儿演绎的不是婚姻的悲剧,而是所谓婚姻到底能冷到什么程度。不是千年寒冰,而是液态氮——约为零下200度,前世她尝试过的冷冻治疗的温度。

    薛蟠搞不清楚妹子心里的伤感,还有点打抱不平呢:“你不喜欢他干嘛要嫁给他?别说他是王府世子,一来他没咱家有钱,二来他现在是世子以后是郡王,家里有两个侧妃的位子呢,还有不算数的姨娘通房丫头。你又不是特别喜欢他,干嘛上他家受委屈去?”

    宝钗摇了摇头,终于抬起眼睛,对上薛彬的目光:“其实,相比之下,还是他比较受委屈。他是明明白白地喜欢我,我却一直瞻前顾后;他几番为我出生入死,换得只是我的一线迟疑、一丝感怀。”

    举个开玩笑的栗子,她这颗心还被封在液态氮里呢!只是不再那么抗拒,愿意为了某个小混蛋去试一试所谓感情。

    其实古代女子是根本没有“试婚”的资格的,谁让她是个胆大包天不怕死的呢?

    薛蟠压根听不懂,还在哼哼唧唧:“人都说妹子是什么最贤良、淑德,真是便宜他了……”

    宝钗心中一动,赫然想到那句: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任是无情无动人”不就是薛宝钗的写照么,摊上这么个贤良淑德偏偏又冰雪无情的,贾宝玉也算上辈子造了孽了——谁让他没事干去跑浇天河边那棵草的?

    思及此,宝钗又幽幽一叹:今后娶她的那个到底会不会再次地“意难平”呢?

    薛彬一直在仔细观察宝钗的表情,没放过一丝一毫,便更想叹了:“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从夏天那场病开始,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还挺好的,妻子逗一逗“以后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时也会脸红会撒娇,现在却变得就差把“我不想嫁人”明晃晃刻在脑门上了!

    宝钗垂下眼睛:可不是么?去了体内的热毒,剩下的只有一团冰雪。

    薛彬背着手想了一会,先问一句:“穆世子可告诉过你,他是否有将此事告知父母?”

    宝钗摇头:“他应该还没提过。”

    薛彬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可难了。说实话,要真想把这份儿不知道算是什么的缘转成良缘,还是尽早定下来的好。人家那是儿子,他这是闺女,真闹出事谁吃亏?可难就难在他家这是闺女,自古都是男方主动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家主动提的?一来他家宝钗还在孝期,二来他也不好主动找上王府去,更别说还不知道人家父母同不同意呢!

    ——虽然对方肯定没薛家有钱,可那毕竟是王府,谁知道看不看得上只有钱的商家!

    不过薛彬忽然又想到一个人,就是曾经跟穆梓安一起到他家坑蒙拐骗的郑泽。说实话郑长史人很客气,尤其在穆梓安女装被揭穿之后尤其客气,好几次薛彬都接收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语还休的总归是“我很心虚”的表情,还有那个叫韩蛰的侍卫,在林如海的衙门里见过几次,对他的表情也是无比复杂。当时薛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现在串起来想想——该不会那时候就已经是全家在算计他闺女了吧?

    未等薛彬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就听宝钗又道:“爹,我约了穆世子明天去茶楼见面,我想……是个与他说清楚的机会。”错在她,不在穆梓安,她真的不该再钓着对她一往情深的无辜之人了。

    薛彬顿时皱眉,就见闺女严肃道:“其实不全为私事。其实是凤表姐先约的我。我想,与大舅舅的死有莫大关系,或许是个突破口。”

    薛蟠可不干了,赶紧拦:“喂喂,王熙凤可是个狠的,你不怕她对你下毒手?”

    宝钗微微一笑:“往高尚了说叫‘有所为’,往实际了说,叫‘身在局中,不得不为’。”

    生命诚可贵。

    最贵在事在人为。

    王子腾死牵着史家的破事儿,史家的破事儿一日不查清楚,薛家人就一日离不得京城,这简直是连环套,每个人都被套在里面,不得脱出。

    薛彬叹了口气,终于转向薛蟠:“明日你跟你妹妹一起去。”

    薛蟠一瞬间睁大眼睛:爹,我打不过那人,那人能打死我!

    ……

    第二天卯时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忠靖侯府之后的茶楼接了第一单生意。

    穆梓安在雅间里坐了不到半刻,就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兴冲冲跑出去,就见到他家雪刺猬戴着个雪白的纱帽子娉娉婷婷地走上来……身后还跟了只使劲儿拿眼睛瞪他的薛蟠。

    穆梓安顿时对宝钗撇嘴:喂喂,多一只算什么意思?

    宝钗告诉他不只多一只:“再过一个时辰,我凤表姐也会来。”

    早知道“凤表姐=王子腾的闺女”,穆梓安脑子一转,顿时嘴撇得跟吊个油瓶儿似的,满满都是不乐意:原来还是为了王子腾家的破事儿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

    宝钗看得直叹气,先转头对薛蟠:“哥哥,你到隔壁雅间等我。小心些,别让凤表姐发现你。”

    薛蟠顿时瞪眼睛:爹让我来就是看着你的!

    宝钗挑眉:你去是不去?

    当然……去了!还是害怕母大虫的威势,薛蟠色厉内荏,又狠狠瞪一眼穆梓安,委委屈屈地钻进隔壁房间去了。

    穆梓安这才露出一丝笑来,眨眨眼睛:怎么说也能独处一个时辰嘛!

    穆梓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宝钗走进雅间,拿下纱帽落座,问他:“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得,这是根本不续旧情的,一上来直奔正题,一点都没有在忠靖侯府里给他倒茶时候的柔顺嘛!穆梓安又蔫了,无精打采地挥爪子:“你知道的肯定没我多,我先说吧。”说着便讲了一个仵作引发的血案。

    宝钗听完,不由沉吟:“照这么说,十年前与十年后的两宗命案,很可能是合二为一的。”

    “我也这么想——所以就更难查了!”穆梓安怎么想都无奈,“那时候我身受重伤,什么都不知道。我问阿尧,阿尧那时候也才五岁;问我爹,他说他只顾去救我压根管不着别人家;问水溶,他当时一直待在太上皇身边,也没亲眼瞧见史鼏!”

    宝钗却点了点头,微微笑:“真要是这样,那就好了。”

    穆梓安皱眉:“什么意思?”

    “十年后大舅舅一案究竟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但是十年前史鼏侯爷一案,我想,还有确凿的证据,正收在荣国府里。”

    “你确定?”穆梓安顿时蹦上椅子“什么证据?”

    宝钗问他:“你可知,史鼐侯爷刚刚为史鼏侯爷唯一的女儿史湘云订了亲?许给了荣国府的贾宝玉。”

    穆梓安想了想,顿时觉出不对了:“史鼐如果想靠这个侄女拿捏住史鼎,随便许给哪家都比许给荣国府强!果然他有什么把柄捏在贾家手里,很可能是贾家那个老太太,因为她也姓史……”琢磨琢磨,又皱眉,“等等,为什么昨天我去找史鼎的时候,他没跟我说这茬?”

    “大概是因为侯爷当时心绪大乱,根本想不了太多吧。”宝钗摇头叹息,“爹告诉我,从昨天到今天,史侯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叫都不理。”

    穆梓安回想,也叹气——昨天他确实把史鼎刺激得不轻。

    “当然,还可能是另一个原因,很多话史侯爷无法明说……不过这仅仅是我的猜测,还是我妹妹提醒我的。”自家有一朵小白莲,堪称集聚古今宅斗之精华,“忠靖侯常年征战在外,他在南疆也有宅邸,这次回京甚至都没带夫人和孩子。我想,这座忠靖侯府对于忠靖侯来说很难是完全安全的地方。我若是保龄侯,一定会伺机派人潜入。”

    这大概也是史鼎简单粗暴地派兵看守客院的原因——关着他小侄女史湘云的那个客院。

    同时,这也解释了同样精于内宅斗争的王熙凤的来信:“凤表姐没有找忠靖侯,而是找到了我,甚至有通过我直接找你的意思。”如果她没猜错,那封信根本不是威胁,而是拉大旗作虎皮的求助。

    穆梓安啧啧两声,忽然觉得十分之好奇:“你就十分确定,王熙凤诳你出来不是为了伺机害你?”那王子腾倒霉到送命——这雪刺猬少说也要负个两分的责任!

    宝钗瞅他:“或许她真的很恨我,但她就没别的方法诳我出去?”非得扯上一个王府世子,难道还有嫌自己祸不够多的,“而且,凤表姐性烈归性烈,她却是那种能活就绝不会去死,还要用尽手段好好活的女子。”

    第九十章

    穆梓安终于没作怪,因为他家雪刺猬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正有你在,我为什么要担心?”

    这句话让小混蛋满意至极,笑眯眯真叫个阳光灿烂,也不介意隔壁房间传来的“咔嚓咔嚓”的挠墙声。

    宝钗却不想被噪音折磨耳朵,随手在墙上扣了三下,不轻也不重。

    当然,薛蟠猜不出这是谁——并不妨碍,甭管是谁敲的,一听这响动他还敢继续挠?蔫巴着收回爪子,从半掩的窗子往下瞅一眼,哼哼唧唧:“我就是想告诉他们,王熙凤来了。”

    却不知穆梓安早发现了,轻轻点着桌子:“有人往楼上来,两个。脚步轻,应该是女的。”

    因人没到齐,雅间的门半掩着,以珠帘为遮掩。隔得隐隐绰绰的,宝钗却也能确认:“是凤表姐,还有平儿。”

    比起在京郊小集镇上“偶遇”的那次,这回的王熙凤穿得一身素淡。死了爹当然要戴孝,王熙凤通身的银镯银环银抹额,只淡淡扑了些杭粉,平时明艳鬓飞的美人竟显出几分苍白来,身后又只带了平儿一个,看着是势单力孤,差点让宝钗不敢认这如火如刀的琏二奶奶。

    穆梓安用手指戳戳宝钗,确认:来的这就是?

    宝钗迟疑地点头。

    王熙凤已然先声夺人:“平儿还不赶快进去给你表姑娘磕头,表姑娘可是救过你的命!”

    平儿走过来,真的规规矩矩跪下给宝钗磕了个头,磕完又转了方向往穆梓安那边又磕了一个,倒把穆梓安惊了,赶紧再戳宝钗,眼睛睁大:这关我这什么事?你家表姐这么“热情”?

    宝钗却放松了下来,暗暗舒气,唇边勾勒出一丝笑来:就是这样才对嘛!

    平儿磕完了,赶紧站起来扶她主子,王熙凤却还是不坐,难道贞静娴熟地对着穆梓安做了个标准的福礼:“这位就是世子爷吧?”又瞅向宝钗,笑容更是热情,一点都不似身上戴着孝的,“我还记得,妹妹是正月二十一的生日,那天可是祭神女的穿天节,可不注定了妹妹天生的大造化,果然妹妹出落得比神女还漂亮,更得了如意郎君,真是好的配了更好的,啧啧,往日只是听着猜着,今日总算才见识到这么叫做‘天造地设’。。”

    宝钗不由莞尔:真是没想到,绕开金玉良缘,这“薛宝钗”身上还能说出一番大造化来。

    穆梓安很惊奇,确也不得不承认这话听得挺入耳:雪刺猬那头总算有个人肯认他了,虽然只是个表姐认他做表妹夫……可人家那话说的,比京城最有名的媒婆还动听呢!思及此,穆梓安赶紧瞥瞥雪刺猬——得降降温,别真被人忽悠了,他是想娶雪刺猬,但是绝对不想认贾琏那么个“连襟”!

    宝钗摇头轻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睁眼说瞎话,这才是凤姐儿。

    当然,表姐都如此热情了,当表妹的哪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宝钗拿帕子捂了捂脸,赶紧起身绕了半个桌子亲自扶了凤姐坐下,带着央告转移话题:“表姐别取笑我了!对了,表姐今日约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王熙凤顺势攥住宝钗的手,紧紧不肯松,大颗大颗的眼泪说掉就掉,声声哽咽:“薛大妹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那府里就快待不下去了!表姐知道你心善人好,救了平儿,平儿也告诉我你还派人去救大姐儿……表姐承你这份儿情!表姐不拿你当外人,才想约你出来说说话,我家那没出息的还在留都,我爹也没了,我现在真是没得着落没得靠,还带累了大姐儿。大姐儿还那么小,就几次三番地挨了她那黑心祖婆婆的磋磨……”

    穆梓安听得不由想“啧啧”,心道这凤表姐真是不忌讳,当着他的面提王子腾,话说她真不知道王子腾也算是他跟卓尧一起坑死的?

    宝钗的手还被凤姐紧紧攥着,她也不急,一边帮哭得不住哽咽的王熙凤拍背,一边悄悄对穆梓安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且继续听着。

    王熙凤似是哭够了,平儿赶紧递上帕子:“二奶奶擦擦,别皴了脸。”

    王熙凤终于松开宝钗,两手捏帕子往眼角下擦,凤目微润,明华般的眸光一直流转在宝钗的身上,端得是决断之意:“受欺负,受磋磨,我也认了,谁让我死了爹,谁让大姐儿没了外祖父?往日我常说王家往地缝里扫扫,都能摆出三个贾家的摆场,眼睛比天高自是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们都来落井下石了,我也认——这都是命,有什么好说的。”

    一抬眼睛,又深深看着宝钗:“不瞒你,表姐我以前是从不信命,从不信什么阴司报应。可现在我信了,不瞒你,之前我家里投奔来了个刘姥姥,我拿她当猴儿逗,给她银子请她当戏子,她竟承了我的恩,这次也是她往王家报信,才救出了大姐儿;还有平儿,遇见你是她的造化,要不她一早就没了命!我作得孽比卖的好多,现今活该受这番罪;我爹也是,用外头天桥下说的相声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这当闺女的还有不清楚的?他算不上好人,为了钱为了权,卖女儿不够还要卖外甥女……要不是他,我何以嫁给那么个下流胚子!”

    穆梓安二拍惊奇——当然没真拍,只有又对宝钗挤眉弄眼:呦,这是大义灭亲?

    宝钗回了一个“别打岔”的眼神,拍着凤姐儿的手轻声安慰,同时有意引导着话题:“表姐也说这是命里一劫,那得赶紧向前看啊!好好护着大姐儿,等琏二哥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等不到她回来我们娘俩就就没命了!”王熙凤忽然哭了一声,又歪倒在宝钗怀里,“我爹没了,不只我,二太太也昂不起头来,可老太太还在!见天地逼着我们娘俩,逼着我们去给二房舔裤子舔鞋子,逼我把命赔给那一房!可恨老爷虽是将军,在家却一点说不上话,婆婆又是个胆小怕事的,就靠我和平儿苦苦支撑,对了,还有个二妹妹,十六岁了还没说亲,全家都跟忘了她似的!”

    说道这里,王熙凤忽然又坐直,攥紧帕子满眼皆是愤恨:“我真恨老天不公,明明人人都该遭报应,偏有那最忘恩负义的最逍遥!”

    宝钗蹙眉,端出十分的惊愕来:“这又怎么说?”

    凤姐连珠炮似的:“我承认我爹不是好人,落得这个下场是他自找的。可是,这些年,我爹对他史家哪里不好?仗着有保龄侯撑腰,老太太这样逼我,我爹又有哪里对不住保龄侯?这哪是过河拆桥啊,这叫翻脸不认人,这也该遭报应!”

    这头哭诉得声声带恨,那头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穆梓安还在心里理逻辑:这就转到史家了?啧啧,一串说下来竟真是水到渠成。

    宝钗警告地瞪他一眼,继续拍着凤姐的肩膀,沉吟半刻方摇了摇头:“是呢,大舅舅尸骨未寒,保龄侯便趁火打劫,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王熙凤忽然冷笑一声:“哪里是趁火打劫,他这是心虚,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花钱花人情给老太太来买心安!”

    “这又怎么说?”

    凤姐忽然离了座位,一撩裙子跪在穆梓安跟前,身后的平儿也顺势跟着跪下,凤姐如决然般直直盯着被她跪得全身不对劲的小世子:“不瞒世子爷,我知道现在是您在查我爹的死。所以我才求您,我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死得实在冤枉!”

    亲眼见识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穆梓安搓着全身的鸡皮疙瘩,好容易挑起眉毛发问:“照夫人之意,难道与保龄侯史鼐有关?”

    “没错。”王熙凤笃定,“就是史鼐那个混账害了我爹!”

    穆梓安瞥了宝钗一眼,接到“继续问”的暗示,便翘了二郎腿:“贾王氏,看在你是薛姑娘的表姐的份儿,我必须提醒你,污蔑侯爷可不是小罪过。”

    “我不是污蔑,我有证人。”

    穆梓安一惊,不由身体前倾:“是谁?”

    “还请世子爷耐心听我从头说起。十年前,保龄侯还不叫史鼐,而是史鼏,是史鼐的大哥。这史鼐为了夺爵位竟然杀了史鼏……就当着我爹的面。所以说我爹不是好人,史鼐卖了他足够的好处,他竟然帮着瞒下这条人命。当时,史家上下只有忠靖侯史鼎怀疑史鼏的死因,偷偷找了京城第一的仵作阎启来验尸。也是史鼐走运,当时我家老太太也回保龄侯府暂住,史鼎偷溜出去的时候被她发现了,赶紧告诉了史鼐,史鼐连夜又找阎启,是威逼利诱才让阎启改了尸格。”

    说到这里,王熙凤嘲讽一笑:“却不成想那阎启早在防着他,暗中留了一份真正的尸格,而且交给了别人。史鼐以为在我爹手里,可他杀了我爹后才发现,那份要他命的东西竟然在我家老太太手里,现在老太太攥着这东西把他支使得团团转,叫他把侄女嫁进来他也不敢吭一声。老太太还盘算着,等册了太子皇上高兴,让史鼐帮着把荣国府的爵主请下来,当然不是给我们,是给二房,给他的心肝宝贝宝玉!”

    “你是说史鼐杀了你爹,为的是十年前的事儿?那他这十年干什么去了?”穆梓安直皱眉头,“而且你说的证人……”

    “史鼐跟我爹是最近才翻脸的,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正逢他们争吵,我隐约听他说了句‘你一意孤行但别拖别人下水’。”王熙凤冷哼一声,“至于证人,就是我家老太太跟前的赖嬷嬷。老太太的事他都知道,我拿住了他儿子在任上犯的事,她就乖乖交了个底掉。如今她不在府里了,这正好,我说出她住哪儿,世子爷立刻可以去拿人。”

    穆梓安又与宝钗交换一个眼神,问出最后的疑问:“贾王氏,你可知道,动手杀你父亲的凶手……”

    他原是想说天生怪力的,王熙凤却误会了意思,咬着牙恨道:“我知道是曹缶干的。他表面上乖得很,可他心里早恨上我爹了,早投了那史鼐了!以前有一次他们兄弟半坏了事,被我爹打了个半死还撵出门去,后来是史家的医馆把他们治好的,还是史鼐说了情,我爹才让他们回来的。这些年他们没少勾结,我不只撞见过一回了!”

    看王熙凤言之凿凿,穆梓安却皱紧了眉头:她说的……有几分真?

    宝钗上前将凤姐扶了起来,神色清淡,心中却也是百转千回:王熙凤的证词,信或不信?

    第九十一章

    不怪穆梓安怀疑王熙凤,王熙凤实是给他出了个难题。看似人证物证全齐了——至少有关十年前的案子的是都齐了。可这证据该怎么拿,真是让他犯了难。

    物证在荣国府,再怎么落败那也是个国公府,无旨不能闯进去搜查;人证是荣国府放出来的奴婢,一旦去拿人,立马就打草惊蛇了啊!

    于是,穆梓安挑眉对宝钗:你怎么看?

    宝钗也有疑惑亟待确认,又想想必须得由浅入深,便一边扶起王熙凤,一边问道:“凤表姐,平儿也与我说过赖尚荣一事,难道那些上京告状的人还在你手里?”

    “案子押在贾雨村手里,府尹大人倒是有人情味儿,念着昔日我爹的提携,将那些人暗暗扣在衙里,还派人知会了我。”

    宝钗听着,心中暗忖,以书中贾雨村的为人断谈不上什么“人情味”。只是他其身不正,只怕落了不少把柄在王子腾手里,王熙凤也该知道不少,或许是由此捏住了贾雨村,让他一时片刻不至于倒向史鼐。

    便再问第二条:“你可有那些人的诉状?”

    王熙凤冷笑着摇头:“我不过一无知妇人,贾雨村怎会给我?”

    穆梓安听得直翻白眼:你要是当下能拿出那些诉状,我往刑部一交,不出半日就能有人上荣国府抄家去,到时候甭管什么尸格还不立马给抄出来了!

    宝钗却微微弯起嘴角,心道——这样才对。“人接道顺天府尹八面玲珑,不管热盆还是冷碳都能烧一个红红火火,果然是如此呢。”

    最后一个问题:“凤表姐,你说尸格在老太太手里,那你可知老太太收在了什么地方?”

    王熙凤一挑柳眉:“就收在老太太床底下的暗格子里,老太太天天枕着那玩意睡觉!”

    回应的穆梓安的一声“噗”,惊得他茶都喷了——那一家子是什么人啊?

    宝钗也愣了愣:“凤表姐确定?”

    “是我家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鸳鸯亲口说的。”鸳鸯忠心耿耿当然不会背弃老太太,可备不住老太太先扔了她!也是凤姐联合贾赦演的一出戏,总之谁都知道大老爷荒唐,不妨再荒唐一点,原本死活都不肯在爵主一事上让步的,借着酒醉发疯提了个条件:只要老太太点头把鸳鸯给我,什么都好说!

    贾老太太自是不会轻易舍出自己的第一心腹,但老眼昏花一遇凤凰蛋就犯糊涂,竟委了鸳鸯来与贾赦虚与委蛇,哄他写换爵主的折子。鸳鸯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无赖得过贾赦?再有凤姐这心毒手黑的,竟弄了那些老鸨对付窑姐儿的迷|药来喂给了鸳鸯,哄得鸳鸯迷迷糊糊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了个干净,好在凤姐顾忌不能逼得太紧,还将鸳鸯全须全尾地送了回去。鸳鸯在大房了一遭,贾赦是难得没得手恨得直上火,家里却没人信鸳鸯还是干净的,连贾母都垂泪道“委屈孩子”,性烈如鸳鸯,当夜便上了吊。

    贾母还道鸳鸯心实,却不知秘密早已走漏,凤姐闷不做声擒了把柄忍到今日才出手,只因她先要扳倒的不仅是一个贾老太太,还有贾老太太身后整个保龄侯府。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再兼运筹帷幄的智慧,这才是凤姐——只是,凤姐身后的平儿垂了眼睛,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最对不住的便是鸳鸯姐姐。

    宝钗凝视着平儿长长睫毛下半遮半掩的那丝不忍,忽然开口问道:“那鸳鸯可还在?”又补上一句,“她也算是个证人。”

    凤姐听得心里一悬,赶忙道:“那鸳鸯素习可恶,死心眼只认一个老太太,有她没她都一样。”

    宝钗了然,轻叹一声:“这么说,那鸳鸯已经不在了。”心里赫然一阵说不出的复杂,金陵十二钗的又副册里少了个“情拒”,幻海情天里多了一抹香魂。

    穆梓安也一直没放过宝钗的表情,心里不由涌出一股子奇怪:她认识那个鸳鸯?

    宝钗当然不只认识鸳鸯,她还清楚地知道,红楼梦不可能寻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因为古代女子所拥有的全部便是大宅里的一亩三分地,总有谁挡了谁的道,谁阻碍了谁的幸福,不论做对或做错什么,总能牵出一番爱恨来。

    她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但总会想——红楼梦的剧情拐了十万八千里,莫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蝴蝶振翼,千里之外便是翻云覆雨,因她参与,贾家这场提前了的祸事还没完,她想救一个湘云,又何尝不是害了贾家的那几个“春”。

    她再不是站在公正天平上的读者,亲历其中,许多人与事只能择其一。薛家与忠靖侯亲近,她当然只能选湘云;与贾王二家早结下了怨,她连一个巧姐也救不得。

    谁都不是圣母,却也难免伤感。想得太出神,送走王熙凤并平儿时宝钗也没再说几句,直到屋里又只剩她与穆梓安两人,直到穆梓安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宝钗立刻调整心态,“胡思乱想而已。”

    “是么?”穆梓安瞥了一眼他还放在雪刺猬纤纤玉手上的爪子,咧咧嘴,“你居然没把我甩开,都走神走到哪儿去了。”

    这个嘛……宝钗也瞅他的爪子,忽然勾唇一笑:“‘这个’等会再说。”

    穆梓安受宠若惊:居然还没甩开?居然还没挨巴掌?

    宝钗侧着半边脸,嫣然的笑颜来透着说不出的姣好:“我凤表姐说的,你信么?”

    手还握着呢,还不再接再厉?穆梓安可不是笨蛋,立即挑眉表忠心:“你信我就信。”

    手还被握着,温热的感觉挺不错,倒把心里的那抹黯然驱散了。宝钗再次勾唇,告诉他:“那我信。”又问,“那你待如何?”

    穆梓安想仰天长啸啊:“我想派人去荣国府抄家!”

    只是没由头,他怎么好“擅闯”国公府?倒是可以半夜爬墙头,他并不怕被逮到,但是偷鸡摸狗拿到的东西不能堂而皇之呈上去做证据啊!

    思及此,穆梓安忽然又怨上了那个至今未谋一面却让他无比在意的据说是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阿尧的情敌?要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帮你把爵主请下来,贾老太太得偿所愿但贾家非得闹翻天,一翻天,还有什么秘密能藏住?

    ——正被祖母搂在怀里的宝玉忽然打了一连串十几个喷嚏,小脸刷白直打哆嗦,惊得贾老太太“心儿”、“肝儿”地不停叫唤。

    宝钗看他纠结,暗暗捂着肚子发笑,直到看够了笑话才提示:“你莫不是忘了,我箱笼子有两件衣服,其中一件还是你写过的……”

    穆梓安愣了愣,顿时眼前一亮:“对啊,还有那两个老婆子!”

    能是谁?当然是指还押在留都温泉山庄里的容嬷嬷和桂嬷嬷。她们拉大旗作虎皮,放高利贷、倒卖违禁品、逼死人命,这一个个屎盆子可都是扣在荣国府脑门上的!而她们在温泉山庄里已经画了押认了罪,罪状都写在两件衣服上,可不是现成的证据?

    再有贤妃死了,也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了——怕后宫有谁不知道该从那两个拔出萝卜带一身泥的教养嬷嬷下手的?

    宝钗瞥一眼隔壁,笑着告知:“我让哥哥带了一件衣服过来,还有一件还留着,以防万一。”

    穆梓安听得直挑眉,忍不住站起来,前倾身子又拿手指勾了勾宝钗的下巴,眉梢上挑眼里满是带着狡黠的得意:“都说娶妻当娶贤,看来我的眼光真不错。”

    当然,穆梓安“调戏”就做好了被扇被踹被戳得全身是坑的准备——撵刺猬怎么能怕疼呢,可没想到,宝钗只是勾着下巴任由他划了两个圈儿,还眨着眼睛:“我本以为你会说我‘心狠手辣’……不输我那位表姐。”

    “你跟她才不是一种人。看她那变脸变的,死了爹也不碍她继续变脸!你却心软……”说到一半,穆梓安忽然停下了,不可思议地瞪眼睛——不对啊,雪刺猬居然没反驳他那句“娶妻当娶贤”?

    宝钗看他傻眼傻得跟自家傻哥哥似的,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完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缓声道:“这便是我约你来想说的第二件事。我与你那个赌约,若你依旧下注,我……愿赌服输。”说到最后四个字,宝钗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也有些烫,原来她也会因为这种事而害羞?

    雪刺猬成了粉刺猬,嫣然一片桃花纷繁,着实漂亮得紧。

    穆梓安看呆了,或者说刚刚那番话意味太深远他无法立即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盯着,宝钗被他看得越发局促,赶紧移开眼神,心里划过一丝怨念:傻了叫个什么意思?以前半夜翻墙头的胆色呢?

    宝钗坐立不安,就在她想要起身逃开时,身侧忽然环过两只手臂,随即被人用力圈进了怀里。穆梓安紧紧抱着,也紧紧闭着眼睛,只因刚刚那番明艳灼得他双眼一片热:“我的天,我居然这么快就等到你说这句……”

    宝钗被抱着,清晰地感到不断加速的心跳,咚咚作响,却不仅仅是激动过分说话都带着鼻音的穆梓安,还有……她自己?

    第九十二章

    抱了一会儿,穆梓安在自己被煮熟之前赶紧松开了胳膊,搓着滚烫的脸蛋笑眯眯:“等你出了孝,我立即派人去提亲。”

    这么快?宝钗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就见穆梓安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啊摇,表情挺得意挺灿烂:“提亲而已,备娶备嫁至少还要等个一两年。我知道,你家里的事还多着呢,你不可能现在就放下。”

    说着穆梓安又敲了敲墙壁,挤眉弄眼好不狡猾:“就说隔壁那只,你哥、我大舅子,还没学好写字呢!”

    宝钗抚了抚心口,无奈又好笑:“我想说的都让你说了。”

    小混蛋翘尾巴:“不想周全点怎么能把你弄到手。”

    宝钗在肚子里直发笑,面上却不显,挑眉如一钩黛色柳叶弯弯,给他泼冷水:“哄我哄的这么好听,我却还不知道你爹娘同不同意呢——我可是已经告诉我爹了。”

    小混蛋吓一跳,赶紧蹦起来围着宝钗前前后后地看:“你没挨打吧?你爹没骂你吧?”

    “当然没有。”宝钗眨了眨眼睛,倏忽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好笑,故意从上到下把他瞅了个遍,“你若回家说了,会挨打?”

    “才不会!”穆梓安被看得浑身发毛直龇牙,心道才不能在这上面让雪刺猬看不起,又伸手勾宝钗的下巴,故作神秘地眨眼,“你是不知道,我娘可喜欢你了。”

    这回换宝钗疑惑:“我并未见过王妃。”

    “她也没见过你,不过她听人说过你。我是想瞒的啦,好不容易说通了郑叔,谁知道水溶和皇后一起把我卖了,以至于一回京我娘就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穆梓安耸耸肩,“我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都交代了。你放心,我娘真的很喜欢你,她说她最想要的就是你这种,聪明漂亮更有胆量的儿媳妇。”

    宝钗的表情很古怪:有……胆量?

    穆梓安抱胳膊笑:“你还没胆量么?一个虞方一个方世升再一个王子腾,你看看你都‘帮我’弄死几个朝廷命官了,娶你有福气,真是贤内助呢!”

    宝钗顿时咬牙,攥紧拳头只觉手痒想抽他:虞方是你杀的,方世升是你逮的,王子腾……虽然还没查清楚是谁宰的,但那也是你坑的!干嘛都往我头上扣?败坏了我的名声让我嫁不出去然后只能便宜你?

    穆梓安挑眉:别生气嘛别生气,我们是同一个战壕的好战友不是?

    宝钗眯眼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若真拿同袍当“衣服”——是不是今后说换就换?

    穆梓安抽嘴角:想哪儿去了,你这么凶残我哪敢换?扒层衣服得脱层皮呢!

    想了想,又好笑:“你不是穿过我的衣服么?”

    提起那次,宝钗的面颊顿时染上一片嫣红,几乎是在磨牙了:“你、还、敢、提?”

    穆梓安伸一根手指,对着雪刺猬粉扑扑的脸颊,戳啊戳~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被占便宜当然不怕,还得占回去:“阿琦姑娘”可漂亮,除了不能埋胸,占哪里的便宜都不亏!

    况且宝钗还有装备,纤指一翻顿时夹了一只浑然如玉的象牙签,前端尖尖还镶着一抹金,看着是光华流转,用着是谁挨戳谁知道。穆梓安对这东西有深刻的心理阴影,一看就蹦老远,直龇牙:“你怎么随身带这玩意!”

    宝钗回以鄙视:果然不是真妹子,哪个女孩儿不随身带着化妆包包的?

    宝钗转悠着象牙签,跟转悠圆规似的,引得小混蛋伸脑袋瞪眼睛跟着转了一个圈儿,才好笑地把签子收回去。

    穆梓安终于又蹭过来,再次戳刺猬,怨念:“干嘛那么凶。”

    宝钗垂眼睛瞅他的手指——还搁在自己脸上呢:还不是因为你手贱!

    小混蛋扁嘴:“前几天我娘进宫去,( 穿越红楼之冷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4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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