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阅读
着他摸到酒嗉子又颤颤巍巍地斟了几杯，端起酒喝。喝完，他重新拿起酒嗉子又要斟酒，王青云伸手夺了他的酒嗉子，说：
“林兄弟，别喝了！嫂子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静如，但是静如已经成了人家的媳妇，你慢慢地忘了她吧，嫂子给你说的苏婷这个闺女，保管比静如要好呢，人模样不差，还教学，听她爹说，苏婷就要转正，以后一月领千元工资呢！”
吴茂林含含糊糊地叨着：
“好！好！嫂子好！嫂子说的好！”他觉得胃里有东西向上翻涌，就是堵在嗓子眼儿咋也吐不出来，双手扶着膝盖，撅了两次屁股，就是起不来身，抬腿走也不能走，就迷迷糊糊地头歪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模糊了记忆。
吴茂林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早晨。自己这是在啥地方呢？他使劲儿睁了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个人；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发现身边躺着是王青云，王青云眯缝着眼睛，头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长发在枕头上散乱着。这阵势，让吴茂林有些懵，他下意识地摸摸身上，衣服还穿的整整齐齐，他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如何。他愧疚地说：
“嫂子，俺咋在这里睡？”
“你昨晚醉的不能回去，俺婶子来找你，见你睡着，俺让婶子回去了！”
这是张双人床，难挤下三个大人的。吴茂林想起来了，他狐疑地问道：
“昨晚俺哥不是先醉，躺在这里吗？”
“是你哥睡在这儿，天一亮，他就架电线走了，”王青云说这话的时候，是双眸一潭凄迷，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你哥走的时候，嘱咐说，让你吃了早饭再走！”
王青云望着还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吴茂林，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柔声道：
“小林！俺求你了，这也是他的主意！今天刚好是哪个日子，俺想有个自己生的孩子！”说着王青云伸着光光的胳膊拉住了吴茂林的手，“小林！就这一回，俺就认命了。”
闻言，吴茂林一下子清醒了，他看见王青云光着上半身，连个半截背心都没有穿。他一出溜下了床，光着脚，掂着鞋，坐在沙发上麻利的穿上，没有扭头走了出去。
好歹吴茂林没几天就归队了，在部队忙忙碌碌中，记忆慢慢地被时光冲淡，但是他对酒能推脱就推，实在不能推了，他最多只喝几杯。上一年回来，他没有去这远房兄嫂家里串门，倒是这两个兄嫂来家里看了看他。
从今以后，吴茂林住在村里不走了，并且要在村里办喜事，别说王青云是媒人，就算不是媒人，办喜事的时候也需要他们帮忙。再往深里想想，王青云也是正派女人，可能是因为过于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的愿望，失去了理智。关于*，村里上几代人中曾经有过，吴茂林从小也听说过。听说现在医院里可以做试管婴儿，咋他们不去做呢？也许他们固执地认为，*可以掩人耳目，而试管婴儿就是公开的*吧？有一阵子，吴茂林曾经担心万一王青云真的生下了孩子，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又两年了，没见王青云生出孩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也就释然了。
第三章 3 去媳妇家
现在，武家寨一带村里的适婚男女，仍然大都是经媒人介绍，见面，相亲，定准儿，换书，择日，择日后过大书到最后迎娶新媳妇进门。走完这些程序，即使不到民政机关领证，村里人同样视为合法夫妻；如果不走这些程序，领个证就住在一起，那么在村人和亲朋中，总被讥讽为：某某闺女是跑来的。这能让人絮叨几辈子。所以村里的人们都很看重这个婚俗的过程，没有三媒六证，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不过随着婚姻的自由程度渐强，媒人角色是越来越被淡化。从前男女双方在彩礼等一切婚俗事宜中，都是媒人两头跑腿通过双方父母讨价还价，媒人捎话从中斡旋；现在，这些嫁娶的具体事宜，都是有男女双方自家商量，谈妥了，让媒人从中做个证明，但是在换书以及钱财来往方面都必须经媒人的手，这样是万一哪方悔婚，需要退彩礼的时候，媒人便成了证人。
吴茂林和槐树街的王苏婷，目前，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停留在两年前的定准儿阶段，也就是吴茂林按照当时乡间的约定俗成，通过媒人给了王苏婷500块钱；王苏婷接钱后回馈了吴茂林一套衣服，这就算两个人都没有意见，定下了亲。两年中王苏婷没有把500块钱退回来，吴茂林也没有把那套衣服送过去，这门亲就算很正常。
今天，刚好是星期六，王苏婷应该在家。吴茂林就要到槐树街王苏婷家里，正式提出过事儿的具体事宜了。这次去，吴茂林是不用动钱，这也不是第一次去丈人家了，他带了两条烟两瓶酒；提包里装了从部队驻地买的一些东西，虽然不太值钱，但是只要当地没有，人们就觉得稀罕。包里装着的，车把上挂着的，都必须是双数，娘细心地把包里那些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上标签上的重量，都督促着让吴茂林念给她听，凡是包装上尾数写着单数的，都拿了出来；当娘看到这军装不是一套，而是单件的时候，不免有些叹息。娘说：
“这件军装别拿了，不是一套！”吴茂林说：
“这是给苏婷妹妹的，不拿着，她肯定要撅着嘴赌气！”原来，回来前，吴茂林通过在师部女兵连的一个老乡，弄了一件女兵小翻领上装，这是上次回来，王苏婷的小妹妹王苏红撒娇祈求吴茂林的，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很向往女兵。
娘犹豫着，手里拿着塑料袋里的女兵上衣，仍然不想放进包里。吴茂林说：
“娘！哪有那么多论道儿，都啥年代了，您还这么迷信？”
“这不是迷信，好事儿成双，图个吉利吧！这又不费事儿！”
“唉！娘，这是给她妹妹的，又不是给她的！”吴茂林给娘挤着眼睛，伸手夺来军装，放进了包里，娘也没有再从包里拿出来。
娘又给吴茂林把要带的礼物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问你爷，看还有啥不周到的！”
吴茂林嗯了一声，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嘿嘿傻笑的病爹古怪地说：“儿子要给你朝家里娶媳妇了，等着抱孙子吧！”
“啥他、啥***玩意儿！太、太阳从、从西边出……来！”病爹在屋门口椅子上坐在，斜阳刚好照到半个身子半个脸面，对着吴茂林傻笑着，嘴里嘟囔着只有他们家人听得懂的含糊不清的语言。
“爹！好好！你本事大大地，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吴茂林给病爹举了一下手，笑着倒像是行的少先队员的举手礼。
吴先生看着这整装待发的心爱的长孙，就将要成家了。孙子在部队没有混出个样子的失落感，被这喜气一扫而光。俗话说，成家立业！孙子未来的路还长，以后的命运将如何呢？不过，自私地想，自己年迈，有这样的孙子孙媳绕膝生活，一年半载，再给他吴门里添一个长重孙，还有啥比人的晚年天伦之乐让人兴奋呢？望着推车要走的孙子，吴先生突然说：
“林？！停一下，跟你丈人拿几块这个？”吴茂林疑惑地望着转身屋里的爷爷。爷爷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生布包，说：
“这是爷自己熬制的膏药！对于颈椎胳膊腰等疼痛，虽然除不了根儿，但是止痛还的很管用的！上次赶集碰见你丈人，俺俩蹲在县城街边闲聊的时候，他说他教了多少年书，又坐了两年办公室，脖子等到处都疼痛。你告诉你丈人的用法，贴在疼痛处，能顶两天，若管用，爷熬制了从给他。”
第三章 4 在媳妇家
吴茂林接这个白布包的时候，娘在一旁看着，心里的不乐爬到了脸上，面对公爹的好心善举，又不能说啥。她看着吴茂林接过白布包，拉开拉链，塞进了包里。娘的这些微妙的表情，这爷孙俩疏忽了。
吴茂林知道，自己的爷爷在这一带是乡间名医，周围的成年人没有不认识他的。王苏婷的爹以前就在本镇当教师，当镇中心校长，不知道咋的，忽然时来运转，竟然当了县文教局局长。以前没少来找爷爷看病，爷爷是比较尊重教师等有知识有智慧的人，对那些被乡间传说聪明的人反倒不感冒，如村里的武运昌等。当两年前王苏婷父亲还是镇中心校长的时候，王青云找到他家说，大叔，俺给妹妹苏婷说了一门亲，是武家寨吴先生的孙子的时候，他没有二话，一口应承，只要年轻人愿意，俺不看不打听。吴茂林本来就英俊，又在部队侵染了几年，站队训练，坚强了意志力，这意志力外泄出，就是男人的气质。所以见了吴茂林，他们全家都十分的满意，并且认为这样的小伙子肯定是要有出息的。
吴茂林骑车走到桥头，过了桥下坡走2里地就是槐树街了。他知道这里有家杂货店，里面卖着各样水果，吴茂林是要在这里买一箱苹果的，但是今天这店里苹果很差，苹果表皮上都有烂斑；店老板说，有很好的梨，并且便宜；吴茂林看到这箱中的梨用纸包着，梨个儿很大，打开纸，黄灿灿的，皮光滑细腻，确实是好梨。他便买了一箱。
这是一座临街的院落，宽大的蓝漆铁皮街门，比街面抬高了一米多，所以朝家走，就是上坡；大门中间是小门，小门都一米多宽，脚下是水泥地面；进得街门，五间刚盖不久的出厦房，宽门大窗，两根廊柱挺拔地支撑着出厦，上午的阳光斜照在贴着白瓷砖的前墙上，光亮一片；水泥花砖墁了院子，房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根部用花砖砌了一个方池子，池中摆放了一层鹅卵石，不露土地。八层高的台阶，烘托出了堂屋房子的气派；厢房五层台阶，从窗子到屋门给堂屋十分的般配。
院子里静悄悄，吴茂林推车到堂屋台阶一侧，支起车子喊道：
“苏红，看俺给你拿来了啥！”
听到喊声，堂屋草珠子串起来的门帘，被撩得稀里哗啦，门里跑出一个十六七岁的闺女，她边下台阶边向屋里报信：“娘！娘！俺姐夫来啦！”
对于从小受吴先生调教，懂规矩理性的王茂林，由于串的还是生亲戚，对于丈人丈母的称谓，只是心照不宣地哼哼哈哈，当然是没法在院子里高喊爹娘，那样未免*；如果直呼自己的未婚媳妇王苏婷，又显得对长辈不够尊重，加之自己还有几分羞怯；所以讲究礼节的王茂林，每次来，不管王苏红在家与否，就喊未婚小姨子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又得体。
晃荡着的草珠子帘子里，走出亭亭玉立的王苏婷，还有一个50多岁衣着整洁的女人。女人笑着迎下台阶，客气地嗔怪道：“这孩子，来就来了，还买那么多东西！”说着摘下了吴茂林车把上鼓鼓囊囊的包；并且招呼凉台上站着不动的王苏婷，“懒妮子，快来接茂林的箱子！”
“他自己搬吧！又不是拿不动！”王苏婷面部紧绷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站着未动。
“俺来搬！”王苏红向姐姐努嘴道，“打开箱子，好东西你别吃，馋死你！”说着从吴茂林手中夺过箱子，咚、咚，一步一台阶，小跑进屋里。
屋三间客厅明亮宽敞，青色地板；客厅一头放着一张双人床，床单平展，床上没有被褥，显然一般是没有人睡的；冲门放着一张大理石花纹茶几，茶几后面是高背沙发，茶几两头分别是单人沙发；沙发斜对面电视柜上放着25？彩电，电视正开着。
苏婷娘亲昵地招呼吴茂林坐，吴茂林没有坐正中的沙发，而是坐在了一头的单人沙发上；王苏婷坐在了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两人刚好对面；苏婷娘沏茶，倒水后，督促小女儿苏红道：
“别显摆了，看俺这闺女还就是女兵胚子，穿上这军装就是带劲儿！”苏红娘站着，双手在小腹上搁着，目测着小女儿在屋里模仿女兵走路的样子，“快关了电视，给你爹打电话，看你爹能赶回来吃晌午饭不能！还有你哥嫂，最好让他们也回来！”
派完一个家庭主妇的活儿，苏婷娘坐在了中间的沙发上，向吴茂林嘘寒问暖；吴茂林基本上是答，像个学生；王苏婷静静地坐着，目光时不时扫一眼吴茂林，然后目光就游离在门口和茶壶上，瓷茶壶上是一对鸳鸯戏水的图案，鸳鸯游动，水圈呈长条。
此时的王苏婷心里是十分复杂，当初选择给吴茂林定亲，一是吴茂林长相英俊，这让她一百个满意；二是他爹说，吴茂林爷爷父亲都是很智慧的人，这小伙子肯定错不了；三是听说吴茂林在部队很有出息，很有前途；至于家境不贫不富，一个家族是受打听的主儿，那是一俊遮百丑，有啥比人品端正更值钱呢？对于自己一个代课老师，如果就当时个体条件，自己似乎还有些高攀了吴茂林。王苏婷没有想到爹竟然当了教育局长，自己今年又转成了正式老师，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吴茂林从部队复员了，也就是说吴茂林要回来村里当农民了。王苏婷自从接到吴茂林要复员的信后，这种想法时刻在心里纠结着，让她寝室不安，甚至上着课总是走神儿。
第三章 5 在媳妇家
哥嫂都是上大学毕业在县城上班，自顾不暇；对这样的大事儿是帮不了她的；王苏婷想了几天，如果央求爹给吴茂林在教育战线上安排个好活儿，势必给爹出难题。因为她听学校老师们传言：她爹是捡了个教育局长，那是教育局两个实权派副局长争夺的都打起了架，把哪一方扶正，势必都会造成两派，底下各个有资格直接晋升为局长的，不是这个副局长线上的人，就是那个副局长线上的人；查遍全县只有王苏婷的父亲无帮无派，为人忠厚，原则性强。这正应了那句“蚌埠相争，渔翁得利！”其实，说白了没有后台没有社会关系的父亲，无非就是教育局“一枚图章。”加之父亲一直对工作严守规矩，从不越雷池一步，认为在那个办公室和在这个办公室都是为教师服务。对于书生气很重的父亲来说，包括她王苏婷转正的事儿，他一句话没有说过，当镇中又要把自己的小女儿招聘为临时教师的时候，他一口气拒绝了。父亲认为她苏婷是经过考试上岗的临时教师；妹妹苏红只有初中毕业，根本就考不上去，她的文化程度也胜任不了教师职业，所以妹妹王苏红就整天撅着嘴，在家里帮娘地里干活儿。
让王苏婷更矛盾的是：自己已经23岁，在这个小地方，在这个小圈子里，给自己适龄的优秀异性，都结婚成家；认识的几个条件好的，对她明里暗里示爱的，人模样不仅差，而且人品上都有重大缺陷，把自己的一生幸福托付给那样的人，似乎现在就看出了结果。给吴茂林撕毁婚约，自己又找不到如意的男性，何况自己如何给父母、给吴茂林说呢？就说吴茂林在部队没有当官，现在是农民了吗？那整个家庭将发生一次地震，父母会暴跳如雷，指责她，你爹不是农民，你娘不是农民！何况，吴茂林基于自己哪方面都般配，就是挣不了国家的工资。王苏婷想，自己是嫁人，还是嫁条件，她拿不定主意，思想就像墙头上的草，不知道被风吹倒在那边？关键是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一个稍有瑕疵的人，她都可以丢掉吴茂林。
王苏婷正在思前想后，妹妹苏红在那屋里喊道：“娘！娘！快来，爹让你接电话呢！”
苏婷娘闻言，起身对王茂林说道：“看来你爹中午回不来，要不就不让娘接电话了！中午就包饺子吃吧！对啦！冰箱里还有啤酒没有，你个懒闺女开冰箱看看！”她扭头向苏婷说着，朝那屋里忙去了。
王苏婷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啤酒，一只杯子，放在吴茂林前面的茶几上，说：“你自己开盖子吧！”然后又坐在了原地。
茶几上站着茶壶，茶杯；酒瓶，酒杯，虽然这些器具都长着口，但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两个对面而坐的活人就像茶几上的器具，屋里像没人一样沉默。
一会儿，王苏红端着水果盘子过来，嘻嘻地笑着说：“姐！你口干的张不开嘴吧？俺给两个哑巴上水果了，吃一个梨就张开嘴了！”
王苏婷正想着刚才娘的话，娘向吴茂林自称娘娘的，分明已经把他当成了准女婿。妹妹这么一句话，她扑哧笑了，王苏红一个鬼脸转身那屋去了。
王苏婷目光停留在水果盘中，刚洗过还带着水珠的梨上，刚才的笑容凝固了，她抬眼问道：“这梨是你来时买的？”
“啊！是。”吴茂林点点头。
“你是啥意思嘛！？”王苏婷蹙着眉头。
“啥意思？没有啥意思呀！”吴茂林一脸的迷茫。
“这梨是啥意思，你都不知道？”
吴茂林目光盯着个儿大，外皮光滑细腻的梨，好像在向梨询问。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俺可是没有那个意思啊！，俺是在桥那边要买苹果，苹果太差，见梨特别的好，没有多想，就买……”
“没有多想，谁知倒你心里想着啥？”王苏婷对吴茂林的不满终于找到了缺口，气呼呼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谁不知道这梨就是分离，还没有过事儿，你是啥意思嘛？”
“俺确实没有啥别的意思，你当老师的也迷信这个！”吴茂林也站了起来。
“…………”
听到吵架，娘双手上带着面，从那屋里过来，妹妹跟着。娘瞪了苏婷一眼，说道：“就你道道多，俺夜个去看你姥姥，从桥那边过，就看到哪里卖的苹果都有烂斑，梨特别的好，娘还想买一箱呢！今儿个茂林来给买了，茂林好像知道娘心似的！”
第三章 6 在媳妇家
妹妹苏红从娘身后闪出，快步到茶几边，伸手抓了一个梨，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说：“这梨真甜真脆，就是好吃！”
吴茂林十分的尴尬，都有了要走的**。这时候，苏婷娘说：
“茂林！这懒闺女是吃错了药，别离她，来这屋里帮娘包饺子！”
听了娘的指令，妹妹王苏红就去拉姐夫的胳膊。这时候，院子里叽叽喳喳地一片女人的话语。看女婿的邻居进了屋子。
由于苏婷娘手上有面，她用胳膊肘比划着高兴地让着：“都坐，都坐！”说着眼睛瞪着两个闺女，“还不赶快给你嫂子婶子们拿糖去！”
屋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逗女婿，玩媳妇，这是冀南一带农村的习俗，凡是没有过事儿的新女婿新媳妇来了，邻居都来闹一阵子；如果没有人来闹，肯定是这家的人缘有问题，要不就是要成亲的男女本人有毛病，怕人多闹哄哄的那个说漏了嘴。所以越是人多，闹的欢，越是证明这家与左邻右舍和睦，并且男女双方人品等都没有得说。
吴茂林从小耳濡目染，深知这些道理。所以他站着，只管分发糖果，嘻嘻傻笑。
“嘿！苏婷，这是你女婿呀！俺咋看象那个啥啥演员？”
“像周仓健！”
“日本演员！”
“啊！日本的，还美国哩！”
“俺是老脸皱纹的，要不，俺就把这个女婿给抢走了！”
“才不像日本人周仓健呢？”
“像谁？”
“像周里京！”
“那个周里京？”
“咱村的？”
“呸！你就知道咱槐树街，”
“那是哪儿的？”
“电影《人生》里，蹬掉刘巧珍的那个无情男的啊！”
“啊！”
“啊！啊！是像！是像！”
“哪里是仿像？就是一个人嘛！”
逗女婿的人群里很明显60年代出生的人居多。这时候忽然有个瘦高个子，年龄约30岁上下的女人，挤出人堆，嘻嘻笑着说：“让俺看看，像苹果一样，这是男人的脸吗？”
瘦高个女人说着，伸手向吴茂林的脸上摸去，手下来。吴茂林脸上两道浓黑。
“呵呵呵！”
“嘎嘎嘎！”
“哈哈哈！”
一个未婚男人，被众多已婚女人围着，这*的笑声，似乎要把这牢固的屋顶击穿，她们各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对于这样的场景，苏婷娘的脸上早已经乐开了花，这证明她这个当娘的挑女婿有眼光；
对于王苏婷来说，这场合也确实让她的心里很受用，她想：跟这样的女婿走在一起，那心里是踏实中有几分不牢靠，怕被别人突然地从身边拉走，女人的目光又让她有些醋意，几天来的不快，这个时候，心里消失殆尽了一大半。她躲在人群的一边，从人缝中看着王茂林应付着这些厚脸皮的女人的调笑的傻样儿，心里有了乐意！
这样的场面对于王苏红来说，这个未来的现在已经站在他家里的姐夫，让她这个十六七岁，还处在情感懵懂时期的少女，自豪的胸脯都挺的老高。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王苏红，便一齐转身打趣了起来：
“呦！呦呦！苏婷的女婿俊！”
“就苏红的模样，找个女婿比苏婷的还要俊！”
“苏红！你要不！俺明儿去给你张罗去！”
“……，……！”
笑够了！闹够了！苏婷娘见差不多了，就说道：“她婶子们，嫂子们，都来下把手，帮着包饺子，中午都在这里吃饭！”苏婷娘粘着面的手比划着。
“俺不知道你老撵俺走呀！婶子！”有个快嘴女人说，“就你和的那点面，还有那点儿包子馅儿，还不够俺这么多人塞塞牙缝呢！”
“哈哈！呵呵！撵俺！俺都走！”
“就你这张利嘴，看俺侄子能待见你！”
糖吃了，女婿逗了，这些人说着笑着，鱼贯出门，有的嘴里还含着糖。
苏婷娘拳着两只面手，跟着鱼贯而出的人流，送客了。刚才还干净的地板上，丢着好些各色糖纸，像是地板上开了花朵，地板上还依稀可见众人鞋底上带来的细土。
王苏婷瞪了一眼吴茂林，这瞪也不那么刀子了，说道：“看你那个傻样儿！”说着跟吴茂林倒了半盆子水，推了王茂林一下，“还不快去洗洗脸，看你给黑老包一样！”
吴茂林走到脸盆架子跟前，才看到脸上两道黑，原来自己的前沿阵地被这帮老娘们被袭击了。
第三章 7 姐夫妻妹
在现实中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腿脚都长在自己是身上；但是这腿脚又是社会属的，所以这腿脚向那里迈，很多的时候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这就像一辆机动车，虽然车轮子在车上，但是朝那个方向开，不仅有方向盘操纵，车轮下还有形形色色弯弯曲曲坎坷的路来引领……人只有思想可以自由驰骋，因为那意识的流动不需要路径……
如果生活允许，吴茂林潜意识里是有几分浪漫的，比如他比较喜欢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的感觉，车站里的拥挤，人们都在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都在焦渴的期待着车的到站出站，即使每一个人都到达目的地，又能如何？如果自己能手握一张没有终点的车票，让意识随车而行，那心灵里是何等的惬意，他现在有些感悟到和尚千里徒行了。
吴茂林吃着饺子，想着那些貌似哲学而又跟他目前无关的问题。不觉满满一碗饺子吃光，苏婷娘挪开吴茂林眼前的空碗，又把满满一碗饺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劝他趁热再吃一碗。
王苏婷坐着，手里端着碗，筷子在嘴唇上停留，眼睛瞅着吴茂林，那目光的意思是：傻样儿，吃一碗了，还吃？没有吃过饺子呀！
这个地方的村里有个习惯，就是串生亲戚的女婿来到未婚媳妇家，饭碗是不能吃完的。吴茂林这是第三次来了，每次苏婷娘给他煮一碗荷包面，要是换别人都是象征性的动一下筷子，而吴茂林总是把一碗吃光，苏婷娘对这样的态度很满意，她觉得这才实实在在像一家人。
姐姐的神态被王苏红瞅见，她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笑着说道：“姐夫，你再吃一碗，把肚皮撑破，看有人心疼没有？”
“这妮子，就你话多，没大没小的！”
茶几上拾掇干净，干坐了一会儿。吴茂林起身说要回去，可是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没有阐明。苏婷娘说：“不能走，你爹后晌就从城里回来了，他还让你给你爷爷捎带礼物呢！”
苏婷娘知道这个未来的女婿来的目的，但是过事这样的大事儿，应该由男方先提出来，而不应该由女方先说。
正在无话可说之际，只听那屋里喊道：“娘！娘！你快来，俺头痛。”听这喊声就是小苏红在装蒜；苏婷娘笑笑说：“这小丫头，精着嘞！”说着朝那屋走了。
屋里又剩下吴茂林和王苏婷，茶几两头分别坐着，像是在外交或者商业谈判双方。一会儿，王苏婷打破沉默轻轻地说：“来这屋吧！”
吴茂林对这个屋子并不陌生，他前两次都是在这里给王苏婷单独说话。屋里还是一年前的样子，两边墙根放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是书桌，这是王苏婷姐妹俩的闺房，要说这摆设倒像是单位里的双人宿舍。王苏婷的书桌上整齐地摞着两摞书籍，大都是有关教学的专业书，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书摞里多了一本精装《三国演义》；这边王苏红的床上散扔着几本杂志，还有一册残缺的《红楼梦》，屋里其它的摆设就是女子特有的饰物了
第三章 8 在闺房中
关上屋门，吴茂林就感到这屋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这气息是女子长期居住侵染的，同样的房子，和客厅比起来，这屋里似乎那里都显现出柔和，对于女子也许自己不觉，但是对于男子来说，这柔和的气息让人有些发晕，何况吴茂林长期在部队清一色的男儿堆里滚爬，正处于青春年华，旺盛的生命力被这柔和的气息鼓动。吴茂林干咽了几口，强压着自己的**，坐在王苏婷对面的床边。他感觉自己的手很多余，又想抓住什么，幸好他的手碰到床上那本残缺的《红楼梦》，他拿起书随便翻着，抬头看着王苏婷书桌上的那本《三国演义》问道：“你啥时候也喜欢看三国了”
“咋啦！三国只允许男的看？”王苏婷这是今天第一次迎着吴茂林的目光。
“一般女子很少看三国的！”
“那二般呢？”
吴茂林摇摇头，心里想，这不是抬杠吗？但是他嘴里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有些像刘备过江甘露寺相亲。他鼓胀的**瘪了。他长舒一口气，说道：“对咱俩的事儿，你还有啥想法，俺以后就是农民了！”他好像在说，我刘备就一个身无立锥之地的流寇，你孙尚香想如何就如何吧！
“你以后有啥打算？”停了一会儿，王苏婷说，“部队就这样把人撵回来，不管不问了！”
“这也怨不得部队，全国不都是这样？”
“咋县城当兵的回来了，都安置的工作还不赖呢？”
这是个无法回答是问题，只能说这就是现实，是人分高低贵贱的现实。一个国家不能做到人尽其才，而是按照出生的地域来定一生的优劣。吴茂林说：“这些不是咱们能改变了的。咱们也算交往两年了，俺今天来是向你正式提出要过事的事情，你可以给父母商量商量，如果没有了意见，就定日子。”
“这你等俺爹回来，再说吧！”
这样的回答算不算拒绝？吴茂林想不明白，在部队他听得太多了，好些战友都是在探家的时候，把自己未来的媳妇哄上了床；回到部队后，又写信邀请，等未婚媳妇到了部队，便在家属院找一间房子，明目张胆地住在了一起。男女之间似乎有了床地之事就有了感情，吴茂林没有想过那样做，因为他在部分是全师的训练标兵，又代理排长，只要有了转干的名额，似乎就非他莫属。如今他回来了，正处在冲动的年龄，望着面前端庄文静的未婚媳妇，他有一种冲上去的**。可惜这不是训练中指定的夺取阵地，如果是那样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他会冒着枪林弹雨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如今他没有了枪弹，没有了军人的资格……
这样坐着无话可说，吴茂林觉得很别扭，他想和王苏婷坐在同一张床边，像上一次那样拥抱亲吻温存一番，上次他是得到了王苏婷眼神和话语的暗示，这次王苏婷的眼神没有发出邀请。不过吴茂林闲暇的时候，看过好多书籍，他心里知道在男女之事上，没有谁先谁后没有高低贵贱，想到这里，他随便把手里的红楼梦翻了一页，刚好是“袭人初次伺侯宝二爷”的那段情节，他起身坐到王苏婷身边，指着书上的某个句子说：“王老师，你看这句咋解释？”
“啥王老师，你还吴老师呢！”王苏婷扑哧笑了，她伸头凑到书页上，眼睛瞄了一段文字，手一推吴茂林手中的书，面颊飘起一朵红云，“去！你们男的真坏！没个正经！”
吴茂林顺势拥抱住了王苏婷的腰，眼睛盯着怀里这洁净平整的面孔，呼吸顿时有些粗，他的嘴唇像枪口一样一下子寻找到了连发10环的靶子。
第三章 9 在闺房中
等到傍晚，王苏婷的父亲才回来。按说教育局长有车，但是他自己不会开车，他又是个及其自律的人，所以他处理完公务，还是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赶了20多里路回来。他一进村就下了车子推着走，看见村里年长的年幼的包括妇女他都要谦恭或者是亲切地打个招呼，他觉得如果回家都驾着车耀武扬威太不应该，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偷二大爷家里的菜瓜，难道二大爷不明白你有几寸几分？别说自己一个不入流的科级干部了，就是当了市长省长，也应该进村七分小，因为按照伦常辈分，村里有好多和你年龄相仿的人，你应该尊称一声爷爷或者叔叔的。
王苏婷的父亲，让吴茂林觉得很亲切和蔼，这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举止文明，没有架子，跟这个未来的丈人坐在一起，他没有啥拘束，说话吃饭都很自如。在未来丈人的力劝下，吴茂林喝了一杯白酒，他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当未来的丈人问起他对未来的打算时，他很茫然。未来的丈人说：“这很正常，一个人刚离开自己热爱的事业，一时思想里转不过来。比如让我一下子离开教育战线，干其它的，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他说着，把脸转向一旁默默吃饭的闺女苏婷，补了一句询问，“苏婷，你说是吗？”
王苏婷没有表态。
吴茂林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面前这个长者对晚辈的理解，他想如果国家干部都像这样的姿态，那该多好啊！这个长辈继续说：“别发愁，也不要有太多的失落，愿意在村里干就在村里；如果想到外面上班，你不是有驾照吗？活儿咱慢慢地找！”吴茂林和王苏婷都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长辈，默默地听着，“现在给以前不一样了。公家上个班，就挣几个死钱，贪污收礼那等于自掘坟墓。其实现在干个体，做买卖或者自办工厂都很不错，挣钱赔钱都是自己的，多自由，如果免我20年小，我会选择自由职业的！”他说着，又把脸转向女儿苏婷，“只要是正途，认准了就干，我和苏婷支持你！人一生挣钱多少，事业干的大小，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能做到一生问心无愧，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咱周边的村里就老亲家吴先生做到了。我觉得你很像你爷爷吴先生，苏婷给你成家我放心！”
这一场语重心长，让吴茂林眼圈有些湿润，他想如果给苏婷过了事儿，他一定要彻底的忘掉武静如，好好对待苏婷，要不对不起面前这个给爷爷有些相似的长辈！可是苏婷对待自己的态度，又让他摸不着方向。啥爱呀情呀？只要是两个人互相尊重对方，携手面对生活里的风雨波浪，哪一方摔倒了，另一方就伸手搀扶起来，继续向前，直到走完坎坷的人生道路。
这一场语重心长，让王苏婷感到，爹对她这个未婚女婿是从心里器重。是的！她何尝不知道王茂林是个优秀的青年呢！可是，在这样的现实里，人品优秀的人，不一定就会日子过得优越。
从王苏婷家里出来的时候，苏婷娘又给王茂林把包塞得满满，并且又朝车把上挂了两瓶酒，吴茂林拗不过，只有默许。一家人把吴茂林送出门外，苏婷的父亲嘴里还唠着：“替我向你爷爷父亲捎个好！谢谢吴先生还记着我的风湿老毛病，我抽空给你娘去探望亲家一次！有啥话，直接给苏婷商量吧！有难事儿，告我说！”
对于一个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还有啥比这来自长辈的关怀，更让吴茂林心里倍感温暖？所以对于王苏婷的态度他也释然，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媒人王青云，从中间把话捎到。当然如果王苏婷有丝毫的不愿意，那他也不会强求的，再也？这婚姻大事儿也不是强求的！
第三章 10 心中( 太阳从西边升起 http://www.xlawen.org/kan/4158/ )
“林兄弟，别喝了！嫂子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静如，但是静如已经成了人家的媳妇，你慢慢地忘了她吧，嫂子给你说的苏婷这个闺女，保管比静如要好呢，人模样不差，还教学，听她爹说，苏婷就要转正，以后一月领千元工资呢！”
吴茂林含含糊糊地叨着：
“好！好！嫂子好！嫂子说的好！”他觉得胃里有东西向上翻涌，就是堵在嗓子眼儿咋也吐不出来，双手扶着膝盖，撅了两次屁股，就是起不来身，抬腿走也不能走，就迷迷糊糊地头歪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模糊了记忆。
吴茂林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早晨。自己这是在啥地方呢？他使劲儿睁了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个人；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发现身边躺着是王青云，王青云眯缝着眼睛，头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长发在枕头上散乱着。这阵势，让吴茂林有些懵，他下意识地摸摸身上，衣服还穿的整整齐齐，他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如何。他愧疚地说：
“嫂子，俺咋在这里睡？”
“你昨晚醉的不能回去，俺婶子来找你，见你睡着，俺让婶子回去了！”
这是张双人床，难挤下三个大人的。吴茂林想起来了，他狐疑地问道：
“昨晚俺哥不是先醉，躺在这里吗？”
“是你哥睡在这儿，天一亮，他就架电线走了，”王青云说这话的时候，是双眸一潭凄迷，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你哥走的时候，嘱咐说，让你吃了早饭再走！”
王青云望着还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吴茂林，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柔声道：
“小林！俺求你了，这也是他的主意！今天刚好是哪个日子，俺想有个自己生的孩子！”说着王青云伸着光光的胳膊拉住了吴茂林的手，“小林！就这一回，俺就认命了。”
闻言，吴茂林一下子清醒了，他看见王青云光着上半身，连个半截背心都没有穿。他一出溜下了床，光着脚，掂着鞋，坐在沙发上麻利的穿上，没有扭头走了出去。
好歹吴茂林没几天就归队了，在部队忙忙碌碌中，记忆慢慢地被时光冲淡，但是他对酒能推脱就推，实在不能推了，他最多只喝几杯。上一年回来，他没有去这远房兄嫂家里串门，倒是这两个兄嫂来家里看了看他。
从今以后，吴茂林住在村里不走了，并且要在村里办喜事，别说王青云是媒人，就算不是媒人，办喜事的时候也需要他们帮忙。再往深里想想，王青云也是正派女人，可能是因为过于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的愿望，失去了理智。关于*，村里上几代人中曾经有过，吴茂林从小也听说过。听说现在医院里可以做试管婴儿，咋他们不去做呢？也许他们固执地认为，*可以掩人耳目，而试管婴儿就是公开的*吧？有一阵子，吴茂林曾经担心万一王青云真的生下了孩子，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又两年了，没见王青云生出孩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也就释然了。
第三章 3 去媳妇家
现在，武家寨一带村里的适婚男女，仍然大都是经媒人介绍，见面，相亲，定准儿，换书，择日，择日后过大书到最后迎娶新媳妇进门。走完这些程序，即使不到民政机关领证，村里人同样视为合法夫妻；如果不走这些程序，领个证就住在一起，那么在村人和亲朋中，总被讥讽为：某某闺女是跑来的。这能让人絮叨几辈子。所以村里的人们都很看重这个婚俗的过程，没有三媒六证，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不过随着婚姻的自由程度渐强，媒人角色是越来越被淡化。从前男女双方在彩礼等一切婚俗事宜中，都是媒人两头跑腿通过双方父母讨价还价，媒人捎话从中斡旋；现在，这些嫁娶的具体事宜，都是有男女双方自家商量，谈妥了，让媒人从中做个证明，但是在换书以及钱财来往方面都必须经媒人的手，这样是万一哪方悔婚，需要退彩礼的时候，媒人便成了证人。
吴茂林和槐树街的王苏婷，目前，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停留在两年前的定准儿阶段，也就是吴茂林按照当时乡间的约定俗成，通过媒人给了王苏婷500块钱；王苏婷接钱后回馈了吴茂林一套衣服，这就算两个人都没有意见，定下了亲。两年中王苏婷没有把500块钱退回来，吴茂林也没有把那套衣服送过去，这门亲就算很正常。
今天，刚好是星期六，王苏婷应该在家。吴茂林就要到槐树街王苏婷家里，正式提出过事儿的具体事宜了。这次去，吴茂林是不用动钱，这也不是第一次去丈人家了，他带了两条烟两瓶酒；提包里装了从部队驻地买的一些东西，虽然不太值钱，但是只要当地没有，人们就觉得稀罕。包里装着的，车把上挂着的，都必须是双数，娘细心地把包里那些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上标签上的重量，都督促着让吴茂林念给她听，凡是包装上尾数写着单数的，都拿了出来；当娘看到这军装不是一套，而是单件的时候，不免有些叹息。娘说：
“这件军装别拿了，不是一套！”吴茂林说：
“这是给苏婷妹妹的，不拿着，她肯定要撅着嘴赌气！”原来，回来前，吴茂林通过在师部女兵连的一个老乡，弄了一件女兵小翻领上装，这是上次回来，王苏婷的小妹妹王苏红撒娇祈求吴茂林的，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很向往女兵。
娘犹豫着，手里拿着塑料袋里的女兵上衣，仍然不想放进包里。吴茂林说：
“娘！哪有那么多论道儿，都啥年代了，您还这么迷信？”
“这不是迷信，好事儿成双，图个吉利吧！这又不费事儿！”
“唉！娘，这是给她妹妹的，又不是给她的！”吴茂林给娘挤着眼睛，伸手夺来军装，放进了包里，娘也没有再从包里拿出来。
娘又给吴茂林把要带的礼物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问你爷，看还有啥不周到的！”
吴茂林嗯了一声，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嘿嘿傻笑的病爹古怪地说：“儿子要给你朝家里娶媳妇了，等着抱孙子吧！”
“啥他、啥***玩意儿！太、太阳从、从西边出……来！”病爹在屋门口椅子上坐在，斜阳刚好照到半个身子半个脸面，对着吴茂林傻笑着，嘴里嘟囔着只有他们家人听得懂的含糊不清的语言。
“爹！好好！你本事大大地，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吴茂林给病爹举了一下手，笑着倒像是行的少先队员的举手礼。
吴先生看着这整装待发的心爱的长孙，就将要成家了。孙子在部队没有混出个样子的失落感，被这喜气一扫而光。俗话说，成家立业！孙子未来的路还长，以后的命运将如何呢？不过，自私地想，自己年迈，有这样的孙子孙媳绕膝生活，一年半载，再给他吴门里添一个长重孙，还有啥比人的晚年天伦之乐让人兴奋呢？望着推车要走的孙子，吴先生突然说：
“林？！停一下，跟你丈人拿几块这个？”吴茂林疑惑地望着转身屋里的爷爷。爷爷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生布包，说：
“这是爷自己熬制的膏药！对于颈椎胳膊腰等疼痛，虽然除不了根儿，但是止痛还的很管用的！上次赶集碰见你丈人，俺俩蹲在县城街边闲聊的时候，他说他教了多少年书，又坐了两年办公室，脖子等到处都疼痛。你告诉你丈人的用法，贴在疼痛处，能顶两天，若管用，爷熬制了从给他。”
第三章 4 在媳妇家
吴茂林接这个白布包的时候，娘在一旁看着，心里的不乐爬到了脸上，面对公爹的好心善举，又不能说啥。她看着吴茂林接过白布包，拉开拉链，塞进了包里。娘的这些微妙的表情，这爷孙俩疏忽了。
吴茂林知道，自己的爷爷在这一带是乡间名医，周围的成年人没有不认识他的。王苏婷的爹以前就在本镇当教师，当镇中心校长，不知道咋的，忽然时来运转，竟然当了县文教局局长。以前没少来找爷爷看病，爷爷是比较尊重教师等有知识有智慧的人，对那些被乡间传说聪明的人反倒不感冒，如村里的武运昌等。当两年前王苏婷父亲还是镇中心校长的时候，王青云找到他家说，大叔，俺给妹妹苏婷说了一门亲，是武家寨吴先生的孙子的时候，他没有二话，一口应承，只要年轻人愿意，俺不看不打听。吴茂林本来就英俊，又在部队侵染了几年，站队训练，坚强了意志力，这意志力外泄出，就是男人的气质。所以见了吴茂林，他们全家都十分的满意，并且认为这样的小伙子肯定是要有出息的。
吴茂林骑车走到桥头，过了桥下坡走2里地就是槐树街了。他知道这里有家杂货店，里面卖着各样水果，吴茂林是要在这里买一箱苹果的，但是今天这店里苹果很差，苹果表皮上都有烂斑；店老板说，有很好的梨，并且便宜；吴茂林看到这箱中的梨用纸包着，梨个儿很大，打开纸，黄灿灿的，皮光滑细腻，确实是好梨。他便买了一箱。
这是一座临街的院落，宽大的蓝漆铁皮街门，比街面抬高了一米多，所以朝家走，就是上坡；大门中间是小门，小门都一米多宽，脚下是水泥地面；进得街门，五间刚盖不久的出厦房，宽门大窗，两根廊柱挺拔地支撑着出厦，上午的阳光斜照在贴着白瓷砖的前墙上，光亮一片；水泥花砖墁了院子，房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根部用花砖砌了一个方池子，池中摆放了一层鹅卵石，不露土地。八层高的台阶，烘托出了堂屋房子的气派；厢房五层台阶，从窗子到屋门给堂屋十分的般配。
院子里静悄悄，吴茂林推车到堂屋台阶一侧，支起车子喊道：
“苏红，看俺给你拿来了啥！”
听到喊声，堂屋草珠子串起来的门帘，被撩得稀里哗啦，门里跑出一个十六七岁的闺女，她边下台阶边向屋里报信：“娘！娘！俺姐夫来啦！”
对于从小受吴先生调教，懂规矩理性的王茂林，由于串的还是生亲戚，对于丈人丈母的称谓，只是心照不宣地哼哼哈哈，当然是没法在院子里高喊爹娘，那样未免*；如果直呼自己的未婚媳妇王苏婷，又显得对长辈不够尊重，加之自己还有几分羞怯；所以讲究礼节的王茂林，每次来，不管王苏红在家与否，就喊未婚小姨子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又得体。
晃荡着的草珠子帘子里，走出亭亭玉立的王苏婷，还有一个50多岁衣着整洁的女人。女人笑着迎下台阶，客气地嗔怪道：“这孩子，来就来了，还买那么多东西！”说着摘下了吴茂林车把上鼓鼓囊囊的包；并且招呼凉台上站着不动的王苏婷，“懒妮子，快来接茂林的箱子！”
“他自己搬吧！又不是拿不动！”王苏婷面部紧绷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站着未动。
“俺来搬！”王苏红向姐姐努嘴道，“打开箱子，好东西你别吃，馋死你！”说着从吴茂林手中夺过箱子，咚、咚，一步一台阶，小跑进屋里。
屋三间客厅明亮宽敞，青色地板；客厅一头放着一张双人床，床单平展，床上没有被褥，显然一般是没有人睡的；冲门放着一张大理石花纹茶几，茶几后面是高背沙发，茶几两头分别是单人沙发；沙发斜对面电视柜上放着25？彩电，电视正开着。
苏婷娘亲昵地招呼吴茂林坐，吴茂林没有坐正中的沙发，而是坐在了一头的单人沙发上；王苏婷坐在了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两人刚好对面；苏婷娘沏茶，倒水后，督促小女儿苏红道：
“别显摆了，看俺这闺女还就是女兵胚子，穿上这军装就是带劲儿！”苏红娘站着，双手在小腹上搁着，目测着小女儿在屋里模仿女兵走路的样子，“快关了电视，给你爹打电话，看你爹能赶回来吃晌午饭不能！还有你哥嫂，最好让他们也回来！”
派完一个家庭主妇的活儿，苏婷娘坐在了中间的沙发上，向吴茂林嘘寒问暖；吴茂林基本上是答，像个学生；王苏婷静静地坐着，目光时不时扫一眼吴茂林，然后目光就游离在门口和茶壶上，瓷茶壶上是一对鸳鸯戏水的图案，鸳鸯游动，水圈呈长条。
此时的王苏婷心里是十分复杂，当初选择给吴茂林定亲，一是吴茂林长相英俊，这让她一百个满意；二是他爹说，吴茂林爷爷父亲都是很智慧的人，这小伙子肯定错不了；三是听说吴茂林在部队很有出息，很有前途；至于家境不贫不富，一个家族是受打听的主儿，那是一俊遮百丑，有啥比人品端正更值钱呢？对于自己一个代课老师，如果就当时个体条件，自己似乎还有些高攀了吴茂林。王苏婷没有想到爹竟然当了教育局长，自己今年又转成了正式老师，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吴茂林从部队复员了，也就是说吴茂林要回来村里当农民了。王苏婷自从接到吴茂林要复员的信后，这种想法时刻在心里纠结着，让她寝室不安，甚至上着课总是走神儿。
第三章 5 在媳妇家
哥嫂都是上大学毕业在县城上班，自顾不暇；对这样的大事儿是帮不了她的；王苏婷想了几天，如果央求爹给吴茂林在教育战线上安排个好活儿，势必给爹出难题。因为她听学校老师们传言：她爹是捡了个教育局长，那是教育局两个实权派副局长争夺的都打起了架，把哪一方扶正，势必都会造成两派，底下各个有资格直接晋升为局长的，不是这个副局长线上的人，就是那个副局长线上的人；查遍全县只有王苏婷的父亲无帮无派，为人忠厚，原则性强。这正应了那句“蚌埠相争，渔翁得利！”其实，说白了没有后台没有社会关系的父亲，无非就是教育局“一枚图章。”加之父亲一直对工作严守规矩，从不越雷池一步，认为在那个办公室和在这个办公室都是为教师服务。对于书生气很重的父亲来说，包括她王苏婷转正的事儿，他一句话没有说过，当镇中又要把自己的小女儿招聘为临时教师的时候，他一口气拒绝了。父亲认为她苏婷是经过考试上岗的临时教师；妹妹苏红只有初中毕业，根本就考不上去，她的文化程度也胜任不了教师职业，所以妹妹王苏红就整天撅着嘴，在家里帮娘地里干活儿。
让王苏婷更矛盾的是：自己已经23岁，在这个小地方，在这个小圈子里，给自己适龄的优秀异性，都结婚成家；认识的几个条件好的，对她明里暗里示爱的，人模样不仅差，而且人品上都有重大缺陷，把自己的一生幸福托付给那样的人，似乎现在就看出了结果。给吴茂林撕毁婚约，自己又找不到如意的男性，何况自己如何给父母、给吴茂林说呢？就说吴茂林在部队没有当官，现在是农民了吗？那整个家庭将发生一次地震，父母会暴跳如雷，指责她，你爹不是农民，你娘不是农民！何况，吴茂林基于自己哪方面都般配，就是挣不了国家的工资。王苏婷想，自己是嫁人，还是嫁条件，她拿不定主意，思想就像墙头上的草，不知道被风吹倒在那边？关键是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一个稍有瑕疵的人，她都可以丢掉吴茂林。
王苏婷正在思前想后，妹妹苏红在那屋里喊道：“娘！娘！快来，爹让你接电话呢！”
苏婷娘闻言，起身对王茂林说道：“看来你爹中午回不来，要不就不让娘接电话了！中午就包饺子吃吧！对啦！冰箱里还有啤酒没有，你个懒闺女开冰箱看看！”她扭头向苏婷说着，朝那屋里忙去了。
王苏婷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啤酒，一只杯子，放在吴茂林前面的茶几上，说：“你自己开盖子吧！”然后又坐在了原地。
茶几上站着茶壶，茶杯；酒瓶，酒杯，虽然这些器具都长着口，但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两个对面而坐的活人就像茶几上的器具，屋里像没人一样沉默。
一会儿，王苏红端着水果盘子过来，嘻嘻地笑着说：“姐！你口干的张不开嘴吧？俺给两个哑巴上水果了，吃一个梨就张开嘴了！”
王苏婷正想着刚才娘的话，娘向吴茂林自称娘娘的，分明已经把他当成了准女婿。妹妹这么一句话，她扑哧笑了，王苏红一个鬼脸转身那屋去了。
王苏婷目光停留在水果盘中，刚洗过还带着水珠的梨上，刚才的笑容凝固了，她抬眼问道：“这梨是你来时买的？”
“啊！是。”吴茂林点点头。
“你是啥意思嘛！？”王苏婷蹙着眉头。
“啥意思？没有啥意思呀！”吴茂林一脸的迷茫。
“这梨是啥意思，你都不知道？”
吴茂林目光盯着个儿大，外皮光滑细腻的梨，好像在向梨询问。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俺可是没有那个意思啊！，俺是在桥那边要买苹果，苹果太差，见梨特别的好，没有多想，就买……”
“没有多想，谁知倒你心里想着啥？”王苏婷对吴茂林的不满终于找到了缺口，气呼呼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谁不知道这梨就是分离，还没有过事儿，你是啥意思嘛？”
“俺确实没有啥别的意思，你当老师的也迷信这个！”吴茂林也站了起来。
“…………”
听到吵架，娘双手上带着面，从那屋里过来，妹妹跟着。娘瞪了苏婷一眼，说道：“就你道道多，俺夜个去看你姥姥，从桥那边过，就看到哪里卖的苹果都有烂斑，梨特别的好，娘还想买一箱呢！今儿个茂林来给买了，茂林好像知道娘心似的！”
第三章 6 在媳妇家
妹妹苏红从娘身后闪出，快步到茶几边，伸手抓了一个梨，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说：“这梨真甜真脆，就是好吃！”
吴茂林十分的尴尬，都有了要走的**。这时候，苏婷娘说：
“茂林！这懒闺女是吃错了药，别离她，来这屋里帮娘包饺子！”
听了娘的指令，妹妹王苏红就去拉姐夫的胳膊。这时候，院子里叽叽喳喳地一片女人的话语。看女婿的邻居进了屋子。
由于苏婷娘手上有面，她用胳膊肘比划着高兴地让着：“都坐，都坐！”说着眼睛瞪着两个闺女，“还不赶快给你嫂子婶子们拿糖去！”
屋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逗女婿，玩媳妇，这是冀南一带农村的习俗，凡是没有过事儿的新女婿新媳妇来了，邻居都来闹一阵子；如果没有人来闹，肯定是这家的人缘有问题，要不就是要成亲的男女本人有毛病，怕人多闹哄哄的那个说漏了嘴。所以越是人多，闹的欢，越是证明这家与左邻右舍和睦，并且男女双方人品等都没有得说。
吴茂林从小耳濡目染，深知这些道理。所以他站着，只管分发糖果，嘻嘻傻笑。
“嘿！苏婷，这是你女婿呀！俺咋看象那个啥啥演员？”
“像周仓健！”
“日本演员！”
“啊！日本的，还美国哩！”
“俺是老脸皱纹的，要不，俺就把这个女婿给抢走了！”
“才不像日本人周仓健呢？”
“像谁？”
“像周里京！”
“那个周里京？”
“咱村的？”
“呸！你就知道咱槐树街，”
“那是哪儿的？”
“电影《人生》里，蹬掉刘巧珍的那个无情男的啊！”
“啊！”
“啊！啊！是像！是像！”
“哪里是仿像？就是一个人嘛！”
逗女婿的人群里很明显60年代出生的人居多。这时候忽然有个瘦高个子，年龄约30岁上下的女人，挤出人堆，嘻嘻笑着说：“让俺看看，像苹果一样，这是男人的脸吗？”
瘦高个女人说着，伸手向吴茂林的脸上摸去，手下来。吴茂林脸上两道浓黑。
“呵呵呵！”
“嘎嘎嘎！”
“哈哈哈！”
一个未婚男人，被众多已婚女人围着，这*的笑声，似乎要把这牢固的屋顶击穿，她们各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对于这样的场景，苏婷娘的脸上早已经乐开了花，这证明她这个当娘的挑女婿有眼光；
对于王苏婷来说，这场合也确实让她的心里很受用，她想：跟这样的女婿走在一起，那心里是踏实中有几分不牢靠，怕被别人突然地从身边拉走，女人的目光又让她有些醋意，几天来的不快，这个时候，心里消失殆尽了一大半。她躲在人群的一边，从人缝中看着王茂林应付着这些厚脸皮的女人的调笑的傻样儿，心里有了乐意！
这样的场面对于王苏红来说，这个未来的现在已经站在他家里的姐夫，让她这个十六七岁，还处在情感懵懂时期的少女，自豪的胸脯都挺的老高。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王苏红，便一齐转身打趣了起来：
“呦！呦呦！苏婷的女婿俊！”
“就苏红的模样，找个女婿比苏婷的还要俊！”
“苏红！你要不！俺明儿去给你张罗去！”
“……，……！”
笑够了！闹够了！苏婷娘见差不多了，就说道：“她婶子们，嫂子们，都来下把手，帮着包饺子，中午都在这里吃饭！”苏婷娘粘着面的手比划着。
“俺不知道你老撵俺走呀！婶子！”有个快嘴女人说，“就你和的那点面，还有那点儿包子馅儿，还不够俺这么多人塞塞牙缝呢！”
“哈哈！呵呵！撵俺！俺都走！”
“就你这张利嘴，看俺侄子能待见你！”
糖吃了，女婿逗了，这些人说着笑着，鱼贯出门，有的嘴里还含着糖。
苏婷娘拳着两只面手，跟着鱼贯而出的人流，送客了。刚才还干净的地板上，丢着好些各色糖纸，像是地板上开了花朵，地板上还依稀可见众人鞋底上带来的细土。
王苏婷瞪了一眼吴茂林，这瞪也不那么刀子了，说道：“看你那个傻样儿！”说着跟吴茂林倒了半盆子水，推了王茂林一下，“还不快去洗洗脸，看你给黑老包一样！”
吴茂林走到脸盆架子跟前，才看到脸上两道黑，原来自己的前沿阵地被这帮老娘们被袭击了。
第三章 7 姐夫妻妹
在现实中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腿脚都长在自己是身上；但是这腿脚又是社会属的，所以这腿脚向那里迈，很多的时候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这就像一辆机动车，虽然车轮子在车上，但是朝那个方向开，不仅有方向盘操纵，车轮下还有形形色色弯弯曲曲坎坷的路来引领……人只有思想可以自由驰骋，因为那意识的流动不需要路径……
如果生活允许，吴茂林潜意识里是有几分浪漫的，比如他比较喜欢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的感觉，车站里的拥挤，人们都在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都在焦渴的期待着车的到站出站，即使每一个人都到达目的地，又能如何？如果自己能手握一张没有终点的车票，让意识随车而行，那心灵里是何等的惬意，他现在有些感悟到和尚千里徒行了。
吴茂林吃着饺子，想着那些貌似哲学而又跟他目前无关的问题。不觉满满一碗饺子吃光，苏婷娘挪开吴茂林眼前的空碗，又把满满一碗饺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劝他趁热再吃一碗。
王苏婷坐着，手里端着碗，筷子在嘴唇上停留，眼睛瞅着吴茂林，那目光的意思是：傻样儿，吃一碗了，还吃？没有吃过饺子呀！
这个地方的村里有个习惯，就是串生亲戚的女婿来到未婚媳妇家，饭碗是不能吃完的。吴茂林这是第三次来了，每次苏婷娘给他煮一碗荷包面，要是换别人都是象征性的动一下筷子，而吴茂林总是把一碗吃光，苏婷娘对这样的态度很满意，她觉得这才实实在在像一家人。
姐姐的神态被王苏红瞅见，她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笑着说道：“姐夫，你再吃一碗，把肚皮撑破，看有人心疼没有？”
“这妮子，就你话多，没大没小的！”
茶几上拾掇干净，干坐了一会儿。吴茂林起身说要回去，可是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没有阐明。苏婷娘说：“不能走，你爹后晌就从城里回来了，他还让你给你爷爷捎带礼物呢！”
苏婷娘知道这个未来的女婿来的目的，但是过事这样的大事儿，应该由男方先提出来，而不应该由女方先说。
正在无话可说之际，只听那屋里喊道：“娘！娘！你快来，俺头痛。”听这喊声就是小苏红在装蒜；苏婷娘笑笑说：“这小丫头，精着嘞！”说着朝那屋走了。
屋里又剩下吴茂林和王苏婷，茶几两头分别坐着，像是在外交或者商业谈判双方。一会儿，王苏婷打破沉默轻轻地说：“来这屋吧！”
吴茂林对这个屋子并不陌生，他前两次都是在这里给王苏婷单独说话。屋里还是一年前的样子，两边墙根放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是书桌，这是王苏婷姐妹俩的闺房，要说这摆设倒像是单位里的双人宿舍。王苏婷的书桌上整齐地摞着两摞书籍，大都是有关教学的专业书，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书摞里多了一本精装《三国演义》；这边王苏红的床上散扔着几本杂志，还有一册残缺的《红楼梦》，屋里其它的摆设就是女子特有的饰物了
第三章 8 在闺房中
关上屋门，吴茂林就感到这屋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这气息是女子长期居住侵染的，同样的房子，和客厅比起来，这屋里似乎那里都显现出柔和，对于女子也许自己不觉，但是对于男子来说，这柔和的气息让人有些发晕，何况吴茂林长期在部队清一色的男儿堆里滚爬，正处于青春年华，旺盛的生命力被这柔和的气息鼓动。吴茂林干咽了几口，强压着自己的**，坐在王苏婷对面的床边。他感觉自己的手很多余，又想抓住什么，幸好他的手碰到床上那本残缺的《红楼梦》，他拿起书随便翻着，抬头看着王苏婷书桌上的那本《三国演义》问道：“你啥时候也喜欢看三国了”
“咋啦！三国只允许男的看？”王苏婷这是今天第一次迎着吴茂林的目光。
“一般女子很少看三国的！”
“那二般呢？”
吴茂林摇摇头，心里想，这不是抬杠吗？但是他嘴里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有些像刘备过江甘露寺相亲。他鼓胀的**瘪了。他长舒一口气，说道：“对咱俩的事儿，你还有啥想法，俺以后就是农民了！”他好像在说，我刘备就一个身无立锥之地的流寇，你孙尚香想如何就如何吧！
“你以后有啥打算？”停了一会儿，王苏婷说，“部队就这样把人撵回来，不管不问了！”
“这也怨不得部队，全国不都是这样？”
“咋县城当兵的回来了，都安置的工作还不赖呢？”
这是个无法回答是问题，只能说这就是现实，是人分高低贵贱的现实。一个国家不能做到人尽其才，而是按照出生的地域来定一生的优劣。吴茂林说：“这些不是咱们能改变了的。咱们也算交往两年了，俺今天来是向你正式提出要过事的事情，你可以给父母商量商量，如果没有了意见，就定日子。”
“这你等俺爹回来，再说吧！”
这样的回答算不算拒绝？吴茂林想不明白，在部队他听得太多了，好些战友都是在探家的时候，把自己未来的媳妇哄上了床；回到部队后，又写信邀请，等未婚媳妇到了部队，便在家属院找一间房子，明目张胆地住在了一起。男女之间似乎有了床地之事就有了感情，吴茂林没有想过那样做，因为他在部分是全师的训练标兵，又代理排长，只要有了转干的名额，似乎就非他莫属。如今他回来了，正处在冲动的年龄，望着面前端庄文静的未婚媳妇，他有一种冲上去的**。可惜这不是训练中指定的夺取阵地，如果是那样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他会冒着枪林弹雨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如今他没有了枪弹，没有了军人的资格……
这样坐着无话可说，吴茂林觉得很别扭，他想和王苏婷坐在同一张床边，像上一次那样拥抱亲吻温存一番，上次他是得到了王苏婷眼神和话语的暗示，这次王苏婷的眼神没有发出邀请。不过吴茂林闲暇的时候，看过好多书籍，他心里知道在男女之事上，没有谁先谁后没有高低贵贱，想到这里，他随便把手里的红楼梦翻了一页，刚好是“袭人初次伺侯宝二爷”的那段情节，他起身坐到王苏婷身边，指着书上的某个句子说：“王老师，你看这句咋解释？”
“啥王老师，你还吴老师呢！”王苏婷扑哧笑了，她伸头凑到书页上，眼睛瞄了一段文字，手一推吴茂林手中的书，面颊飘起一朵红云，“去！你们男的真坏！没个正经！”
吴茂林顺势拥抱住了王苏婷的腰，眼睛盯着怀里这洁净平整的面孔，呼吸顿时有些粗，他的嘴唇像枪口一样一下子寻找到了连发10环的靶子。
第三章 9 在闺房中
等到傍晚，王苏婷的父亲才回来。按说教育局长有车，但是他自己不会开车，他又是个及其自律的人，所以他处理完公务，还是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赶了20多里路回来。他一进村就下了车子推着走，看见村里年长的年幼的包括妇女他都要谦恭或者是亲切地打个招呼，他觉得如果回家都驾着车耀武扬威太不应该，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偷二大爷家里的菜瓜，难道二大爷不明白你有几寸几分？别说自己一个不入流的科级干部了，就是当了市长省长，也应该进村七分小，因为按照伦常辈分，村里有好多和你年龄相仿的人，你应该尊称一声爷爷或者叔叔的。
王苏婷的父亲，让吴茂林觉得很亲切和蔼，这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举止文明，没有架子，跟这个未来的丈人坐在一起，他没有啥拘束，说话吃饭都很自如。在未来丈人的力劝下，吴茂林喝了一杯白酒，他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当未来的丈人问起他对未来的打算时，他很茫然。未来的丈人说：“这很正常，一个人刚离开自己热爱的事业，一时思想里转不过来。比如让我一下子离开教育战线，干其它的，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他说着，把脸转向一旁默默吃饭的闺女苏婷，补了一句询问，“苏婷，你说是吗？”
王苏婷没有表态。
吴茂林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面前这个长者对晚辈的理解，他想如果国家干部都像这样的姿态，那该多好啊！这个长辈继续说：“别发愁，也不要有太多的失落，愿意在村里干就在村里；如果想到外面上班，你不是有驾照吗？活儿咱慢慢地找！”吴茂林和王苏婷都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长辈，默默地听着，“现在给以前不一样了。公家上个班，就挣几个死钱，贪污收礼那等于自掘坟墓。其实现在干个体，做买卖或者自办工厂都很不错，挣钱赔钱都是自己的，多自由，如果免我20年小，我会选择自由职业的！”他说着，又把脸转向女儿苏婷，“只要是正途，认准了就干，我和苏婷支持你！人一生挣钱多少，事业干的大小，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能做到一生问心无愧，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咱周边的村里就老亲家吴先生做到了。我觉得你很像你爷爷吴先生，苏婷给你成家我放心！”
这一场语重心长，让吴茂林眼圈有些湿润，他想如果给苏婷过了事儿，他一定要彻底的忘掉武静如，好好对待苏婷，要不对不起面前这个给爷爷有些相似的长辈！可是苏婷对待自己的态度，又让他摸不着方向。啥爱呀情呀？只要是两个人互相尊重对方，携手面对生活里的风雨波浪，哪一方摔倒了，另一方就伸手搀扶起来，继续向前，直到走完坎坷的人生道路。
这一场语重心长，让王苏婷感到，爹对她这个未婚女婿是从心里器重。是的！她何尝不知道王茂林是个优秀的青年呢！可是，在这样的现实里，人品优秀的人，不一定就会日子过得优越。
从王苏婷家里出来的时候，苏婷娘又给王茂林把包塞得满满，并且又朝车把上挂了两瓶酒，吴茂林拗不过，只有默许。一家人把吴茂林送出门外，苏婷的父亲嘴里还唠着：“替我向你爷爷父亲捎个好！谢谢吴先生还记着我的风湿老毛病，我抽空给你娘去探望亲家一次！有啥话，直接给苏婷商量吧！有难事儿，告我说！”
对于一个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还有啥比这来自长辈的关怀，更让吴茂林心里倍感温暖？所以对于王苏婷的态度他也释然，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媒人王青云，从中间把话捎到。当然如果王苏婷有丝毫的不愿意，那他也不会强求的，再也？这婚姻大事儿也不是强求的！
第三章 10 心中( 太阳从西边升起 http://www.xlawen.org/kan/41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