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部分阅读
的话，这张老脸朝哪搁，咋出亲家的街门？她想找个人一起去。
这找谁呢？找茂林小婶，不行！茂林小婶也是个快人快语的爽性子，几句话不合辄，也会发脾气的。那么找谁呢？对了，找吴树林媳妇王青云去，茂林娘拍了一下膝盖，一丝微笑冲开了面部愁锁。青云不仅说话绵善，还是苏婷的远房本家姐妹，并且是媒人，在武家寨村里，是唯一和苏婷说话投机之人。
茂林娘想，今天就去不成了，得先去问问青云有没有空，根据青云的时间安排。
于是，茂林娘轻手轻脚走到堂屋门口，叫道：“爹！你操心一下茂林爹，俺去串个门，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吴先生在屋里答应道。
王青云听了茂林娘的絮叨，当即说道：“婶子，咱下午就去。两口子的事儿，越撂越凉，咋不早告按说？”
“婶回家给你爷爷说一声。”茂林娘心里一下痛快了许多。
“说啥？俺骑车驮着婶子，天黑前早晚会来，中不？”
“中！咋不中。俺出来时告你爷爷说要串门，没说出村。”茂林娘还是有些迟疑。
“放下吧！大婶子，爷爷才心痛他大儿呢？你当天下就你疼大叔呀！”王青云哂笑道。
“该拧你的嘴。”茂林娘被这个侄媳妇说的脸红了一下道，“疼他，死老头子知道吗？”
王青云无法再接话茬了。对于里里外外操持着那个难家的女人来说，这累不仅是体，怕是心更累。她换了一件出门的衣服，在镜子前梳了梳头，从口里抽出辫卡子，爽快地说道：“不淡话了，走吧婶子！天也不早了，估计到槐树街，苏婷也就差不多放学了。”
锁上街门。王青云驮着茂林娘，风风火火向槐树街驶去。
夏玉米苗，像气吹的一样，绿油油成片成方，眨眼间，已经漫过了腰。见邻村地里还有人拱在玉米垄里除草，而武家寨，有相当一部分农户，在吴茂林的指导下，使用了玉米田专用除草剂，地里除了玉米苗就是麦茬，可比人工锄草除的干净。没有使用除草剂的农户直后悔得要死。还有年轻人想使用除草剂，而老子不相信除草剂的庄户人家，老子让小子到地里拔草，小子吵着讥讽老子，就是不肯钻进玉米田受罪去。
往年这个时候，茂林娘和王青云也是撅着屁股，头拱在玉米垄里除草，闷热不说，哪玉米叶子边缘有些微的锯齿，剌得人裸露出的肌肤上一道道，汗水一浸，生疼生疼。所以玉米田里锄草，再热，人们也是裹得整个人严严实实。
想到这里，茂林娘在车后坐着，望着路两边满目庄稼，感叹道：“他嫂子，你说这农药是啥整的，咋就真的光上来苗，不长草呢？”
“哈哈！大婶。你问俺，俺哪知道，你没问茂林？”
“问了。可大婶听了也白听！谁让大婶没念过书，是睁眼瞎呢！”茂林娘见王青云衬衣已经贴在了肩膀上，知其是骑车用劲出了汗，她举手捏住青云的衣领，向上提提，这样肌肤就可以离开衣服，不再沾体。
“要不，茂林这么难，还支持林英念大学吗？”
“婶不是不知道念大学好。如果你大叔好人好马的，俺老两口子死做欢受，还供不起这个闺女？”茂林娘又长叹一声道。
“好了。大婶，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当下先把苏婷叫回再说！”
“今儿，咱俩能把她叫回不？”茂林娘忽然又有些底气不足。
“看说的，大婶你都动了架。苏婷娘在槐树街可是说理开通之人。”
“这大婶心里有数，就怕苏婷还怄气。”
到槐树街，一进门。王青云在院子墙根支起车子，喊道：“大娘，你看谁来了，赶快下挂面，打鸡蛋吧？”
“哟！是亲家来了！”苏婷娘春风挂面，急忙迎下台阶，一手拉住亲家，一手拉着王青云，进了屋。
第十三章08 要求分家
茂林娘和王青云给苏婷娘客套一番，分别坐定客厅的沙发上。三个女人，一时无语，茂林娘是第一次来儿媳妇家，儿媳妇家宽敞的新房子，满屋子应有尽有的家具物什，地板砖擦得明亮如镜，能照见人影；而自己家呢？破房子，残缺掉漆的破家具，屋地墁的是吴家前八辈子祖宗遗留下来的破旧青砖，常年阴湿；论人气？苏婷的爹是教育局长，一年13个月领公家钱，不管丰年欠年，从不间断，苏婷哥嫂也吃公家饭，在城里上班；而自己呢？上有老，下有小，身边有个病蔫蔫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个不挣钱从家里掏的女儿。两相对比，一家天堂，一家地上，天囊之别。苏婷在娘家里，没有受过难为；而嫁到吴家，自然有种委屈感，这确实难为苏婷了。就说自己吧！目睹亲家家境，想想自己，作为同龄的女人，命运咋就如此不同呢？
茂林娘局促地屁股坐着软绵绵的沙发边沿，搓弄着双手，目光盯着茶几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心如乱麻，不知道第一句话从哪里说起。她就这样直挺挺地半坐在沙发上发呆。
苏婷娘知道她们来的目的，是叫女儿回去。她几乎是每天都开导女儿苏婷，日子是一天天慢慢过的，熬到时间就熬出来了，娘进你爹家门时，还不是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苏婷便给娘顶嘴道：“俺是嫌他吴家穷吗！俺只是想分家单过。要不，茂林挣的钱，永远不够填那个无底洞！”女儿苏婷的话错吗？起码并不全错。苏婷娘无语，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现在，苏婷娘面对亲家的窘态，也不敢夸海口，保证让女儿回吴家，所以就这样干耗着。
王青云看着两个长辈无语，便干咳了一下道：“婶子，苏婷咋还不会来？”
“这死妮子，看看表，也到点，该回来了！”苏婷娘抬头望望挂在墙上的钟表道。
终于听到院里支车的响声，一挑帘子苏婷进门，见婆婆和青云姐在屋里坐着，目光只迟疑了一下，尴尬地提了提嘴角，要微笑一下，却没有笑出，嗫嚅道：“娘来啦！”
苏婷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显然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茂林娘看看王青云，王青云会意，便起身跟着苏婷进了闺房。王青云坐到床边，说道：“回吧！苏婷，在娘家住天数不少了。”
“俺不回。”苏婷靠着桌子，给王青云对面。
“这样耗着总不是事儿，看你婆婆愁的饭吃不下，觉睡不好。”
“那又不碍俺事儿，都是她们家自己的事儿。”苏婷说的很轻描淡写。
“你婆婆说，”王青云看着苏婷吞吞吐吐。
“她说啥？”苏婷挣大眼睛问道。
“她说、她说不让你小姑子林英上大学了。想法打个电话让她回来。”说出这句话，王青云舒了一口气。
“那样可不成，俺岂不一辈子担个罪名。”
“那以妹妹你，是啥意见。”
“俺铁了心，就分家。”
“分家？”王青云眨着眼睛若有所思。
“就分家！”苏婷斩钉截铁。
“分家怕不成，”王青云望着苏婷慢慢地说，“凭俺对茂林的了解。再说，他们的家就这样了，难分咋分？吴爷爷谁照料？这主要还是茂林通不过，怕他死都不会给爷爷给爹娘分家的。”
王青云没有说出来，吴茂林怕是敢离婚也不会答应分家，她听男人吴树林不止一次说过茂林是啥人，自己也有亲身体会，吴茂林是个守传统讲仁义礼节的人。他吴家这一脉，总是长子跟着父母，过日子。也就是古代礼教所说：长子不离父。王青云想，这不让林英读大学，茂林娘为维护这个家，敢于背着儿子做决定。在同是孩子的男女之间利益冲突时，做父母的往往都是牺牲闺女。但这分家，茂林娘是做不了主的，因为这分家的事儿牵扯到，茂林的两个叔叔一家，还有自己的二儿子盛林一家，这是折腾不起的。
“不分家，这样的穷日子，啥时候有个头？”苏婷望着这个武家寨衣食无忧的同宗女人，反问道。
“倒也是。”王青云想，这怕吴茂林的日子要熬到，爷爷爹娘养老送终以后，才能出头。再有，各人的寿命，总不能把老人们害死吧？这艰难困苦是吴茂林自家的，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而作为吴家的长媳妇王苏婷，能承受了这长期的清苦日子，能受得了这心里的憋屈吗？
第十三章09 可叹女人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三年两年的事儿？
两个同龄女人，一个靠桌站着，一个床边坐着，都低头无语。
门被推开，茂林娘和苏婷娘前后跟了进来。
王青云向床里挪了挪，手拍床沿，说道：“大婶子，你坐。”
苏婷娘拉到墙边一把椅子，坐下。三个女人坐着，好像在审问靠桌站着的苏婷。
“死妮子，别再任性了，一会儿天黑，跟你婆婆回吧！”苏婷娘先开口道。
“回吧！苏婷，家里少了你，想塌天了。茂林也魂不守舍，那天夜里一个人喝了一瓶子酒。”茂林娘道，“有啥事儿，咱婆媳商量，不给茂林说。”
茂林娘说这话，显然是有所指。
“分家能商量吗？”沉默着的苏婷，忽然抬头盯着婆婆，说道。
“这个？”茂林娘被苏婷一句话噎着。这个家咋分？委屈闺女退学，这她自己真敢，闺女毕竟是自己的，可分家牵扯面太广了。
屋里四个女人全部语塞，各自低头想着，都是眉头紧锁。
院里麻雀在枝间叽叽喳喳，呼儿唤女，该归巢了；窗外发暗，显然日头落山。
苏婷娘也不好说去做饭，也提做饭，这不等于撵亲家走吗？
茂林娘也不好起身就走，起身就走，好像断了自己的诚心。
王青云也不好提出回去，提出回去，她是来帮衬叫媳妇的。
苏婷抬头看看窗外，这尴尬沉默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自己拾掇一下衣物回去，所有的愁眉马上变笑颜。回去还是不回去，但是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似乎是一抹黑，没有丝毫的出路。便略加思索，给婆婆说道：“娘！俺再在娘家住一宿行不？”
“行！咋不行？娘明天给你做着饭。”茂林娘抬头，脸上真的有了笑容。
苏婷娘起身道：“俺赶快去做饭，吃了再走。”
“可不能。家里还有个缠磨的！”茂林娘和王青云起身就走。
“再咋，也不争这一时。”苏婷娘拦着亲家的胳膊，道，“哪能不吃饭就走？”
“真的不能，天也太晚了。”茂林娘撤着身体要走。
“婶子，改天再吃饭吧！吃了饭，天黑了，俺骑车驮不了大婶。”王青云在一旁帮衬道。
“都朝家打个电话，住一宿，咱们好好说说话。”苏婷娘继续拦着。
“可不能。茂林和他爷爷都不会做饭哩！”茂林娘极其认真道。
“别拦了，婶子，又不是外人？”王青云说道。
对这样热情的场景，苏婷面无表情站着，像个局外人。
出村，一阵凉风吹来，太阳早不见影。王青云驮着茂林娘，脚底下使劲儿蹬着车子，沿路碰见大都是槐树街，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的人。等骑过了槐树街地界，王青云说：“婶子，你说苏婷赶明儿真的会回来？”
“她不是说在住一宿吗？”
“俺看，未必。”
“那是苏婷哄咱了。”
“说回，是给咱找台阶。”
“哦！”茂林娘也恍然，少顷，她像是自言道，“那咋办？”
“还是让茂林来吧！”
“他撅着屁股，不肯来。”
“赶明儿，苏婷要不回来，俺和树林去劝劝茂林。总不能这样耗着，这两口子越耗越凉。”
“嗨――”茂林娘一声长叹，道，“一开始俺就觉得这门亲，茂林是高攀了。”
“大婶，咋能这样说，咱吴家咋了。”
“咋那时候没人给茂林和静如牵个线，静如才是咱庄户人家的媳妇！”茂林娘真是做难了，忽然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
“命呗！合该静如没好命！”
“是呀！这人谁给谁死守一辈子，是上辈子修的，这辈子不由自己。”
“听说静如，在喂马庄，日子过的很艰难。”
“俺也听说了。”茂林娘又长叹一声，“嗨……，人是命啊！”
少了苏婷，家里的氛围显得沉闷，爷爷和娘都不提这事儿，一家人话是能少说一句都尽量少说，整个家静悄悄地，吃罢饭，爷爷放下碗就朝屋里了。吴茂林帮娘拾掇碗筷，娘推着不让他插手，他沉不住气了。昨晚树林和王青云来，说了没几句，茂林就说去叫苏婷。
吴茂林想，该低头就低头吧！为了年迈的爷爷，体弱的娘高兴，自己有啥不能牺牲的呢？
第十三章10 夫妻之间
今儿是星期天，吴茂林处理完公司的事务，顺便买了些时令礼品，半晌就要回去。苏红说也要回家看看，茂林便用摩托驮着苏红，直接奔她家里去。快到村时，茂林放慢速度，说道：“苏红，你不要抱姐夫腰了，村里不比城里，怕人说闲话！”
“怕啥！说啥闲话！？”苏红嘴上这么说，还是松开了姐夫的腰。
到家。丈母娘望着茂林，关爱地说道：“黑了，瘦了！”她说着，拿出苹果，让苏红去洗。
吴茂林吃着苹果，问苏婷去哪了。丈母向里屋努努嘴，道：“从中午睡到这会了，娘懒得叫她！”
茂林便到里屋，看见苏婷在床上蒙着头，他估计苏婷没有睡，便伸手掀开被子，低声说道：“真架子大，俺娘来叫，都不回？”
“俺回去干啥？”苏婷忽地从床上坐起，说道，“你们家谁拿俺当人。”
“你不知道这些天，爷爷和娘几乎很少说话，都哑巴似的。你在家里，比俺重要！”茂林陪着笑脸道。
“几天没见。学会说好听的了。”
“真的，俺要哄你是，”茂林急道。
“是啥？”
“是小狗！”
“是小狗，谁是小狗？”苏红推门进来，见姐夫床前站着，姐姐床上坐着。
“回吧！都怨俺！”
“咋怨你？俺听娘说，姐是因为林英上大学，给姐夫生气的，对吧！”苏红天真地问道。
“去！小孩子，知道啥！”苏婷剜了苏红一眼道。
“俺咋不知道。姐，要是俺靠上了大学，爹娘没有能力供俺了，你有能力，你就不管妹妹吗？”苏红目光巴望这苏婷，等待姐姐回答。
“你！这不一样！”
“咋不一样？”苏红红着脸步步紧逼，连珠炮道，“俺认为姐夫做的对，姐夫有理，是你没理，是你只顾自己，自私鬼！”
苏婷被妹妹说得神情窘迫。茂林麻利打圆场道：“你姐没说不让林英上学，钱是姐姐递到林英手里的！”
“姐夫，俺看你活该。替你说话你还？”苏红气呼呼地坐到床边，嘟囔道，“在公司里，你咋干啥有条有理，咋见了俺姐就怂了？窝囊！”
“好了，回吧苏婷。想咋，回去慢慢商量，你在这，俺在家，咋商量？”
“贫嘴！”苏婷从床上出溜下来，到镜子前洗脸梳头了。
苏红撅着嘴说道：“姐，你不是不回？俺看你能憋几天！”
苏红话无意，茂林和苏婷互相对视了一下，苏红的话让他俩脸上都有些发烫，这能憋几天，自然想到了床上的事儿。
第十四章01村里的事
在这一望无垠的冀南大平原上，武家寨像从天空落下一块不规则的陨石，掺杂在星罗棋布的村庄里，大大小小，参差不齐；这块块陨石生长在苍穹，耀眼锃亮，引无数人遐想；可这块陨石一旦落在地上，便有了感情，生出多少喜怒哀乐？
夜晚，星星在苍穹中俯视武家寨，不过黑黝黝的一静默小块块；而白昼，星星休眠，武家寨却变得明亮鲜活了起来。《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首发
吴茂林一家和村里所有的庄户人家一样，春夏秋冬，一黑一明，过着凡常的日子。
每天天不亮，在树上过夜的鸡们，总是狠劲地伸长脖子，一遍遍，不厌其烦狠劲打鸣，鸣叫声震落了月亮，震落了星星，却震醒了催人奋发挣扎的日头。
当每日第一缕阳光扑棱落在人间，照亮平原的单调和寥廓，让武家寨村民们的梦也做得空泛了。各家街门“吱――？”打开，从门里探出女人们双手端着的方头铁锨，撮了昨日的垃圾，向街门外扔；女人们还没来得及系上脖子下的纽扣；若是夏天，女人们一弯腰，两只像茄子似地*在胸架上摇摆。然后女人返身进院，这时趿拉着鞋的女人，露出皲裂的脚后跟，站在屋门口扯开嗓门，吆喝起睡眼惺忪的男人；一看男人这病恹恹的样子，就是夜里干床上的活劲用张了，神态显得疲劳过度。然后，女人再温言软语，唤醒上学的孩子；这才钻进灶房里，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天的开始，房顶上炊烟袅袅。
吴茂林觉得，这么凡常单调的时光，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咋村里人都过得如此有滋有味呢？还是开裤裆的小孩子不知不觉中，个头就超过了爹娘；敢于给男孩比看谁尿得高的小女孩，转眼早变得羞羞答答，粉面桃花，言不由衷，心事绝对不能挂在脸上；而爹娘曾经乌黑锃亮的满头乌发，被秋去冬来的寒霜，一次次霜出银白。没有那个地方的人，更比他们平原上的人们对土地情谊深厚，因为这里没有水，没有山，有的只是黄土和黑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是靠土吃土的一部落！
而武家寨村真正靠土地富裕起来的，只武运昌一家，他们把村里肥沃的土地，挖成坑；再把土烧成红砖，红砖变成钞票；钞票进化为权欲，权欲衍生更多的钱。武家父子又要准备实施规划村庄的计划，就是把村周边犄角旮旯，属于村里的闲地，划成庄子，卖给武家寨的村民们。这么不合理的事存在这么久，咋就无人管呢？吴茂林实在是想不通，他觉得人如果永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
这划庄子，关系到武家寨所有村民切身利益的事儿，武敬恩已经宣传一段时间了。为啥要卖庄子呢？吴茂林觉得这说法很可笑，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武家寨村里所有街道都是晴天一片尘土，雨天一洼泥泞，武家父子说，把庄子卖给村民，用这卖庄子的钱，硬化街道，改变村貌。如果真的要硬化街道，村里的砖厂这么多年了，砖厂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社会上，这些普遍存在的违规现象，吴茂林不时想起，想起来，只有烦躁无奈。自己一个草根小人物，自己的家庭生活都自顾不暇，关乎于村里的大事儿，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官就应该比民占有更多的利，这样的观念在村民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武家寨的人就像韭菜割下一茬，又长出一茬，地肥了，这韭菜就旺盛地长；地瘦了，就癀病一样地长；对土地只有感叹，少有怨言。
吴茂林内心渴望公平公正的春风，吹进武家寨，涤荡出一片湛蓝的天。对武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向乡镇向县里当官的反映吗？那就等于上访告状，被权力视为刁民，被武家父子视为仇人，被村里某些人视为别有用心。至于上访告状的结果，村里老庙爷就是前车之鉴。
当官的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难道看不见，听不见？
第十四章02 村里的事
吴茂林一人站在村口，眺望初冬*裸的大地上，坟头星星点点。这些武家寨的先人们，是非功过，恩恩怨怨，已是过眼烟云，所以人间幻化出冤魂野鬼之说。他们活着在村里有个住处，闭上眼睛后，地里还有块永恒的风水宝地，每一个人谁能逃出这个最终的归宿？所以他们恋乡恋土，因为他们从土里来，最终回土里去，他们都是一群土里挣扎的土命人。
所以吴先生常说，人一生下来，就是一步步朝地下钻。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挖空心思争那些，远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心灵重要，因为幸福就是踏踏实实的凡常生活！吴茂林很相信爷爷的话，但是苏婷不这么认为，苏婷总想着挣更多的钱，要更大的庄子，盖更宽敞的房子。所以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合拢不来。
自从苏婷从娘家回到武家寨，每天总是寡言少语，学校，家，娘家，这三个落脚点，随时转换；她给吴茂林也总是长话短说，似乎这话都是钱买的，必须节俭吝啬。没有争吵，都回避着像钱啦，分家啦等敏感词儿。
吴茂林每天上班，晚上尽量的回家来住，每月发了工资交给苏婷的时候，苏婷总是客气地说：“俺先帮你守着，这钱都长着双脚呢！”
茂林苦笑，不置可否。
倒是苏婷的妹妹苏红，来家给姐姐吵过两次，在公司里苏红对姐夫格外上心，她觉得姐夫是少有的能干之人，不仅长相英俊，并且心眼好，为人正派。她想不通姐姐咋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在苏红的心里，她觉得姐姐亏欠了姐夫，所以自己尽量用体贴弥补温暖姐夫的心。她给姐夫收拾办公室，收拾床铺，姐夫的衣服还不是太脏，她就洗了；吃饭的时候，她给姐夫夹菜；茂林的碗筷刚放下，她就拿起洗涮。
苏红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她怕有一天姐夫会扔掉姐姐，为了这个担心，她学会了殷勤，而自己却不觉得这是殷勤。
吴先生依然健朗，不过苍老是明显的，就像晚秋的老树，一阵寒风猎猎，树叶哗啦啦一片，秃了枝丫。吴先生把各种各样，冷艳孤傲的*，搬进了屋里，屋里生上了火，屋门吊起了棉门帘，他为这*晚一日枯萎，做尽了力所能及的准备。但是一溜摆在屋里墙根的*，还是干枯了。吴先生爱*的枯萎而不凋零，更爱*不献媚不虚荣，*融进了他的生命。
茂林娘不知单独给茂林絮叨了多少次，心急苏婷赶快怀上孩子。但这不是种地，春天里多埋进土里几颗种子，勤浇水施肥，总有结果的。她几乎每日观察苏婷的肚子，更探究苏婷的饮食，酸啦，辣辣。每天观察探究的结果，换来的总是一声无奈长叹。
第十四章03 凡常日子
场光地净，地里的冬小麦开始打冻水。干农资生意的，几乎都属于关门状态。
吴茂林忙于各经销店讨要账务。
公司老板艾格给吴茂林商量，公司里少量存货，倒腾到某镇一个关系较好的农资经销店，店里就剩下空货架了，其他员工都放假回家，就剩下苏红一个人白天在公司门市部值班，应付着，晚上回家。
这样，吴茂林每天后半晌拉下公司的卷闸门，就摩托载着苏红下班。他先把苏婷送到槐树街，再折回武家寨。
一路上，苏红喊声姐夫，茂林“唉”地答一声；苏红问一句，茂林答一句；苏红像个老道的节目主持人，茂林像个首次上屏幕的农民，局促着。
这样，苏红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她知道姐夫这闷闷不乐，是姐姐还在心里给姐夫怄气。
坐在姐夫身后，苏红望着姐夫宽宽的双肩，觉得姐夫这厚实的脊背上，生活之重承受的太多了：爷爷，病爹，弱娘，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这四个人的吃穿住行，生老病死，都要有姐夫一个人承担，这就够苦够累了；姐姐本应该给姐夫同心合力，两个人共同挑起这生活的重担。可姐姐呢？姐姐不但不给姐夫同挑重担，还反而使性子给姐夫心理压上重担。
这是一个多么结识的脊梁呢？苏红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抬手抚在姐夫后背上，她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母亲一样的慈性，这手掌似乎有一股神来之力，轻轻一摸，就抹去了姐夫内心的苦累……
正常行驶的摩托忽然减速，茂林脊背紧缩一下，头轻后扭动一下，道：“苏红，咋了？”
“没、没咋！”苏红慌乱收回扶在姐夫背上的手，神智忽然清醒，虽然没有看到姐夫的眼神，但是脸不由红了，心里慌乱起来，这慌乱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给予的幸福，就像自己买了最喜欢吃的烤红薯，冒着热气，正左手倒到右手，看着不舍得吃，忽然给了姐夫，看着姐夫吃的香甜像，心里觉得比自己吃还有滋有味儿，莫非这就是爱？不能不能！自己想啥呢？自己朝那里想呢？这是自己的姐夫，就是姐姐的丈夫！苏红这样越想越觉得慌神，身体之内似乎血在晃荡，她下意识地伸胳膊揽住了姐夫的腰，身体贴在了姐夫的脊梁上，整个人像瓶子里晃荡的水，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鼓胀的神智幻化成涓涓细流，朱唇微启，长长地叹了出来。｛手.打/吧 Shoud8.Com首发｝
苏红抬眼望了望姐夫肩膀，没有发现啥变化，心里才彻底安生了下来，她生怕姐夫后面有一只眼睛，窥视到了自己的窘态。
苏红坐摩托揽茂林的腰不是一次，茂林已经习惯了这个单纯的妻妹的做派；但是今天，茂林还是觉察出哪里不对，他没有心思细琢磨这些细微之处，自己要面对的太多，生活里实实在在无法回避的烦心劳体事儿。
近一年磕磕绊绊的夫妻生活，苏婷的脾气茂林几乎摸准了，只要他能给弟弟盛林把爹娘和妹妹分了，弟兄俩各自负担一半；爷爷给两个叔叔分了，三一三剩一负担，苏婷便没了怨言。对于苏婷这样的想法，在武家寨村里众多农家里，也不算过分。但是他吴茂林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从他记事儿起，爷爷就给爹娘在一个锅里轮勺子，穷就穷过，富就富过。每顿饭头一碗都是娘舀好，端到爷爷的面前。爹也坚持长子不离父传统的赡养老人之道。这轮到自己，就闹分家。分家这无异于把两个叔叔，弟弟，四个已经习以为常的家庭，闹个底朝天，让鸡狗不得安生。赡养爷爷，小叔没得说，但是二叔就不会同意；至于父母，弟弟到没啥话说，但是弟媳妇呢？排除这些硬性因素不说，全家大小20多口人折腾一次，重新洗一次牌，这给孤傲一生，视脸面比生命还重要的爷爷，心理势必造成巨大创伤。
这个家，吴茂林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分，是苏婷提多了，他才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在家和苏婷之间做个选择，茂林会不惜丢弃苏婷，也要给爷爷，爹娘捆绑在一起过日子。他甚至想过主动提出给苏婷离婚，但是如果真的这样，这就等于向表面平静的家里投了一枚巨大的炸弹，家里每一个人，包括苏婷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伤害。除非苏婷主动提出离婚，但有啥理由和借口呢？所以这个家就得这么将就着过，本来直直的路，弯曲了就绕着弯走；路上有了坑，要跨过去；路上有了疙瘩，就要跳过去，最好都不要跌倒，摔得遍体鳞伤。
要不，娘最上心的就是茂林给媳妇赶快怀个孩子，生个大胖小子，女人的心有男人拴着一半，儿子拴着一半，就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了孩子，做了娘，就更体会了人情冷暖，就一门心思，死心塌地过日子了。
吴先生也盼望着早日抱上长孙长重孙，虽然已经有一个重孙了，哪毕竟是二门的，不是长门。传统的长幼有序，就是规矩，古代皇室里不论长幼，朝中就总出乱子，甚至兵戎相见。
吴茂林看着弟弟的孩子，觉得自已也该有个孩子了。但是这又不是买东西，没钱借几个钱。他曾给苏婷说过，一同看看医生，苏婷没好气地说，没房没钱，一家子大人还顾不住，养活个孩子，让孩子喝西北风呀！这一句话，噎得吴茂林，瞪大了眼睛，面孔憋得通红，再开口？就是夫妻吵架！他只有蠕动喉结，强咽下去怒火。怒、愤，咽下的次数多了，就学会了忍耐。
男人男人难忍也得忍，不是说冲动是魔鬼吗？
第十四章04 夫妻像树
男人男人难忍也得忍，不是说冲动是魔鬼吗？
吴茂林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他跟青云嫂子的事儿，自己才结婚没一年，没有孩子不一定就是身体的事情。而一旦夫妻一方检查出不孕或不育，哪是何种心境呀！所以，吴茂林此刻从心底彻底理解了树林哥和青云嫂子的尴尬面对。
是那个哲人说：夫妻就像一个坑里载的两棵树，树身相依相扶着生长，几年后，如果这两棵树仍然是两股枝叉，两棵树注定要分离；如果这树长出第三股第四股更多股枝杈，这两棵树便纠结在了一起，这两股之外的新枝就是子女，两颗树就紧紧拥抱在一起，根系牢牢地抓在大地里，黑暗中孜孜不倦地寻找着营养，无怨无悔地输送给新的枝杈。
吴茂林不知道和苏婷这两颗树，能不能长出新枝嫩芽？
第十四章05 悲惨静如
到岔路口，吴茂林要拐弯把苏红送回槐树街。〖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苏红忽然说：“姐夫，俺好久没见姐了，俺要去武家寨！”
茂林不能拒绝，便加速朝武家寨驶去。
进村，碰见武静如推着车子，前面坐着孩子武一，后面驮着一个大行李卷，好像外出回来。
吴茂林停下摩托疑惑地问：“静如，你出外干活儿了？”
“没有。”静如也停下，看看茂林，看看茂林身后的苏红，道，“俺从今儿就不去喂马庄了！”
也听这话，茂林心一下提到桑眼上，眼眶有些发热。静如再婚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利，他心里有数，看来静如是实在忍耐不下喂马庄的日子了。
望着眼前青梅竹马的女伴，坎坷与不幸在这张他曾经亲吻过的生动的面庞上，没有喜怒形色的反应，疲惫的心麻木了眼神，整个人显得黯然失色，就像一颗死树，想想，自己又好到哪里呢？此时说啥都是多余，何况身后环坐着妻妹苏红。
吴茂林狠劲儿一脚揣着摩托，一下挂在二档，突地走了。
见茂林走远，静如推车拐进了过道里。
过去与现在，回忆与思想，武静如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静如自从求喂马庄村主任老元浇地，野外被强Bao后，在武家寨娘家住了几日，地里的棉花还等着管理，她不得已又回到喂马庄；这喂马庄对于她一个弱女子来说，死气沉沉，就像一座坟墓，进村她就感觉到腿肚子里像灌满了铅水，她目光呆滞地只留神着脚下和前方，村里的人物对她来说，好似不复存在。《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首发
静如一改从前早出晚归，她等地里到处是干活儿的人了，她才去地里；她不等太阳落山，就早早回来。她发现几次老元是装着无意的样子碰到她，给她搭讪；她紧咬钢牙，无视而归，根本就不搭理这个混蛋畜生。
大头没在家，所以静如吃饭后，早早插上门，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夜难眠，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大头虽然让她恶心不舒服，但毕竟是明门正娶。
在村里，没有男人的日子自然引蜂招蝶，静如倒有些想大头，除了大头她还能依靠那个男人呢？大头无非是看见武一心里不舒服，男人嘛！不是自己留下的种，醋酸反胃在所难免，时日长了，慢慢习惯了也有可能好转。
静如这样想着，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委屈，不由两行热泪打湿了枕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孩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孩子一定在做甜美的梦，静如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情不自禁俯下头，在孩子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慢慢地把孩子抱在怀里。
要不是那个畜生老元作恶，静如奔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要在喂马庄村，给大头挨日子，就想一盏刚蓄满青春的灯，熬到情干。
伏天的热，难耐得让人无法表达。
地里没活了，静如本打算回娘家的，她想等过了中午的炎热，等晚些天凉快了再回武家寨，她自己倒不是心疼自己，她主要是心疼儿子武一，怕被日光烫伤粉嘟嘟的儿子小脸。
午休时分，儿子武一刚睡着，静如望着熟睡的儿子，坐在床边发呆，草珠帘子哗啦一撩，老元像只苍蝇飞到屋里，未喊一声，好像踏进自己家门。
这是个两间屋子，进门就看见了床。映入静如眼帘的是一张？人的笑脸，继而静如惊愕得张口合不拢；老元穿着一个宽松的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光着脊背。由于是在屋里，静如只穿着还是闺女时候的旧裙子，上身只穿着半截背心，两只**。
老元进门直接朝静如走来。
“你！你――，出去！”静如惊愕得从床沿站起身，顺手抄起扫床笤帚，向贴到身边的老元抡起。
老元一手接住静如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小婶儿，让俺搂搂，只一会儿！”
“出去！搂你娘个逼！”静如也不敢高声，她怕惊醒孩子，她发出的腔调是怒不可遏。( 太阳从西边升起 http://www.xlawen.org/kan/4158/ )
这找谁呢？找茂林小婶，不行！茂林小婶也是个快人快语的爽性子，几句话不合辄，也会发脾气的。那么找谁呢？对了，找吴树林媳妇王青云去，茂林娘拍了一下膝盖，一丝微笑冲开了面部愁锁。青云不仅说话绵善，还是苏婷的远房本家姐妹，并且是媒人，在武家寨村里，是唯一和苏婷说话投机之人。
茂林娘想，今天就去不成了，得先去问问青云有没有空，根据青云的时间安排。
于是，茂林娘轻手轻脚走到堂屋门口，叫道：“爹！你操心一下茂林爹，俺去串个门，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吴先生在屋里答应道。
王青云听了茂林娘的絮叨，当即说道：“婶子，咱下午就去。两口子的事儿，越撂越凉，咋不早告按说？”
“婶回家给你爷爷说一声。”茂林娘心里一下痛快了许多。
“说啥？俺骑车驮着婶子，天黑前早晚会来，中不？”
“中！咋不中。俺出来时告你爷爷说要串门，没说出村。”茂林娘还是有些迟疑。
“放下吧！大婶子，爷爷才心痛他大儿呢？你当天下就你疼大叔呀！”王青云哂笑道。
“该拧你的嘴。”茂林娘被这个侄媳妇说的脸红了一下道，“疼他，死老头子知道吗？”
王青云无法再接话茬了。对于里里外外操持着那个难家的女人来说，这累不仅是体，怕是心更累。她换了一件出门的衣服，在镜子前梳了梳头，从口里抽出辫卡子，爽快地说道：“不淡话了，走吧婶子！天也不早了，估计到槐树街，苏婷也就差不多放学了。”
锁上街门。王青云驮着茂林娘，风风火火向槐树街驶去。
夏玉米苗，像气吹的一样，绿油油成片成方，眨眼间，已经漫过了腰。见邻村地里还有人拱在玉米垄里除草，而武家寨，有相当一部分农户，在吴茂林的指导下，使用了玉米田专用除草剂，地里除了玉米苗就是麦茬，可比人工锄草除的干净。没有使用除草剂的农户直后悔得要死。还有年轻人想使用除草剂，而老子不相信除草剂的庄户人家，老子让小子到地里拔草，小子吵着讥讽老子，就是不肯钻进玉米田受罪去。
往年这个时候，茂林娘和王青云也是撅着屁股，头拱在玉米垄里除草，闷热不说，哪玉米叶子边缘有些微的锯齿，剌得人裸露出的肌肤上一道道，汗水一浸，生疼生疼。所以玉米田里锄草，再热，人们也是裹得整个人严严实实。
想到这里，茂林娘在车后坐着，望着路两边满目庄稼，感叹道：“他嫂子，你说这农药是啥整的，咋就真的光上来苗，不长草呢？”
“哈哈！大婶。你问俺，俺哪知道，你没问茂林？”
“问了。可大婶听了也白听！谁让大婶没念过书，是睁眼瞎呢！”茂林娘见王青云衬衣已经贴在了肩膀上，知其是骑车用劲出了汗，她举手捏住青云的衣领，向上提提，这样肌肤就可以离开衣服，不再沾体。
“要不，茂林这么难，还支持林英念大学吗？”
“婶不是不知道念大学好。如果你大叔好人好马的，俺老两口子死做欢受，还供不起这个闺女？”茂林娘又长叹一声道。
“好了。大婶，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当下先把苏婷叫回再说！”
“今儿，咱俩能把她叫回不？”茂林娘忽然又有些底气不足。
“看说的，大婶你都动了架。苏婷娘在槐树街可是说理开通之人。”
“这大婶心里有数，就怕苏婷还怄气。”
到槐树街，一进门。王青云在院子墙根支起车子，喊道：“大娘，你看谁来了，赶快下挂面，打鸡蛋吧？”
“哟！是亲家来了！”苏婷娘春风挂面，急忙迎下台阶，一手拉住亲家，一手拉着王青云，进了屋。
第十三章08 要求分家
茂林娘和王青云给苏婷娘客套一番，分别坐定客厅的沙发上。三个女人，一时无语，茂林娘是第一次来儿媳妇家，儿媳妇家宽敞的新房子，满屋子应有尽有的家具物什，地板砖擦得明亮如镜，能照见人影；而自己家呢？破房子，残缺掉漆的破家具，屋地墁的是吴家前八辈子祖宗遗留下来的破旧青砖，常年阴湿；论人气？苏婷的爹是教育局长，一年13个月领公家钱，不管丰年欠年，从不间断，苏婷哥嫂也吃公家饭，在城里上班；而自己呢？上有老，下有小，身边有个病蔫蔫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个不挣钱从家里掏的女儿。两相对比，一家天堂，一家地上，天囊之别。苏婷在娘家里，没有受过难为；而嫁到吴家，自然有种委屈感，这确实难为苏婷了。就说自己吧！目睹亲家家境，想想自己，作为同龄的女人，命运咋就如此不同呢？
茂林娘局促地屁股坐着软绵绵的沙发边沿，搓弄着双手，目光盯着茶几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心如乱麻，不知道第一句话从哪里说起。她就这样直挺挺地半坐在沙发上发呆。
苏婷娘知道她们来的目的，是叫女儿回去。她几乎是每天都开导女儿苏婷，日子是一天天慢慢过的，熬到时间就熬出来了，娘进你爹家门时，还不是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苏婷便给娘顶嘴道：“俺是嫌他吴家穷吗！俺只是想分家单过。要不，茂林挣的钱，永远不够填那个无底洞！”女儿苏婷的话错吗？起码并不全错。苏婷娘无语，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现在，苏婷娘面对亲家的窘态，也不敢夸海口，保证让女儿回吴家，所以就这样干耗着。
王青云看着两个长辈无语，便干咳了一下道：“婶子，苏婷咋还不会来？”
“这死妮子，看看表，也到点，该回来了！”苏婷娘抬头望望挂在墙上的钟表道。
终于听到院里支车的响声，一挑帘子苏婷进门，见婆婆和青云姐在屋里坐着，目光只迟疑了一下，尴尬地提了提嘴角，要微笑一下，却没有笑出，嗫嚅道：“娘来啦！”
苏婷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显然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茂林娘看看王青云，王青云会意，便起身跟着苏婷进了闺房。王青云坐到床边，说道：“回吧！苏婷，在娘家住天数不少了。”
“俺不回。”苏婷靠着桌子，给王青云对面。
“这样耗着总不是事儿，看你婆婆愁的饭吃不下，觉睡不好。”
“那又不碍俺事儿，都是她们家自己的事儿。”苏婷说的很轻描淡写。
“你婆婆说，”王青云看着苏婷吞吞吐吐。
“她说啥？”苏婷挣大眼睛问道。
“她说、她说不让你小姑子林英上大学了。想法打个电话让她回来。”说出这句话，王青云舒了一口气。
“那样可不成，俺岂不一辈子担个罪名。”
“那以妹妹你，是啥意见。”
“俺铁了心，就分家。”
“分家？”王青云眨着眼睛若有所思。
“就分家！”苏婷斩钉截铁。
“分家怕不成，”王青云望着苏婷慢慢地说，“凭俺对茂林的了解。再说，他们的家就这样了，难分咋分？吴爷爷谁照料？这主要还是茂林通不过，怕他死都不会给爷爷给爹娘分家的。”
王青云没有说出来，吴茂林怕是敢离婚也不会答应分家，她听男人吴树林不止一次说过茂林是啥人，自己也有亲身体会，吴茂林是个守传统讲仁义礼节的人。他吴家这一脉，总是长子跟着父母，过日子。也就是古代礼教所说：长子不离父。王青云想，这不让林英读大学，茂林娘为维护这个家，敢于背着儿子做决定。在同是孩子的男女之间利益冲突时，做父母的往往都是牺牲闺女。但这分家，茂林娘是做不了主的，因为这分家的事儿牵扯到，茂林的两个叔叔一家，还有自己的二儿子盛林一家，这是折腾不起的。
“不分家，这样的穷日子，啥时候有个头？”苏婷望着这个武家寨衣食无忧的同宗女人，反问道。
“倒也是。”王青云想，这怕吴茂林的日子要熬到，爷爷爹娘养老送终以后，才能出头。再有，各人的寿命，总不能把老人们害死吧？这艰难困苦是吴茂林自家的，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而作为吴家的长媳妇王苏婷，能承受了这长期的清苦日子，能受得了这心里的憋屈吗？
第十三章09 可叹女人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三年两年的事儿？
两个同龄女人，一个靠桌站着，一个床边坐着，都低头无语。
门被推开，茂林娘和苏婷娘前后跟了进来。
王青云向床里挪了挪，手拍床沿，说道：“大婶子，你坐。”
苏婷娘拉到墙边一把椅子，坐下。三个女人坐着，好像在审问靠桌站着的苏婷。
“死妮子，别再任性了，一会儿天黑，跟你婆婆回吧！”苏婷娘先开口道。
“回吧！苏婷，家里少了你，想塌天了。茂林也魂不守舍，那天夜里一个人喝了一瓶子酒。”茂林娘道，“有啥事儿，咱婆媳商量，不给茂林说。”
茂林娘说这话，显然是有所指。
“分家能商量吗？”沉默着的苏婷，忽然抬头盯着婆婆，说道。
“这个？”茂林娘被苏婷一句话噎着。这个家咋分？委屈闺女退学，这她自己真敢，闺女毕竟是自己的，可分家牵扯面太广了。
屋里四个女人全部语塞，各自低头想着，都是眉头紧锁。
院里麻雀在枝间叽叽喳喳，呼儿唤女，该归巢了；窗外发暗，显然日头落山。
苏婷娘也不好说去做饭，也提做饭，这不等于撵亲家走吗？
茂林娘也不好起身就走，起身就走，好像断了自己的诚心。
王青云也不好提出回去，提出回去，她是来帮衬叫媳妇的。
苏婷抬头看看窗外，这尴尬沉默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自己拾掇一下衣物回去，所有的愁眉马上变笑颜。回去还是不回去，但是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似乎是一抹黑，没有丝毫的出路。便略加思索，给婆婆说道：“娘！俺再在娘家住一宿行不？”
“行！咋不行？娘明天给你做着饭。”茂林娘抬头，脸上真的有了笑容。
苏婷娘起身道：“俺赶快去做饭，吃了再走。”
“可不能。家里还有个缠磨的！”茂林娘和王青云起身就走。
“再咋，也不争这一时。”苏婷娘拦着亲家的胳膊，道，“哪能不吃饭就走？”
“真的不能，天也太晚了。”茂林娘撤着身体要走。
“婶子，改天再吃饭吧！吃了饭，天黑了，俺骑车驮不了大婶。”王青云在一旁帮衬道。
“都朝家打个电话，住一宿，咱们好好说说话。”苏婷娘继续拦着。
“可不能。茂林和他爷爷都不会做饭哩！”茂林娘极其认真道。
“别拦了，婶子，又不是外人？”王青云说道。
对这样热情的场景，苏婷面无表情站着，像个局外人。
出村，一阵凉风吹来，太阳早不见影。王青云驮着茂林娘，脚底下使劲儿蹬着车子，沿路碰见大都是槐树街，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的人。等骑过了槐树街地界，王青云说：“婶子，你说苏婷赶明儿真的会回来？”
“她不是说在住一宿吗？”
“俺看，未必。”
“那是苏婷哄咱了。”
“说回，是给咱找台阶。”
“哦！”茂林娘也恍然，少顷，她像是自言道，“那咋办？”
“还是让茂林来吧！”
“他撅着屁股，不肯来。”
“赶明儿，苏婷要不回来，俺和树林去劝劝茂林。总不能这样耗着，这两口子越耗越凉。”
“嗨――”茂林娘一声长叹，道，“一开始俺就觉得这门亲，茂林是高攀了。”
“大婶，咋能这样说，咱吴家咋了。”
“咋那时候没人给茂林和静如牵个线，静如才是咱庄户人家的媳妇！”茂林娘真是做难了，忽然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
“命呗！合该静如没好命！”
“是呀！这人谁给谁死守一辈子，是上辈子修的，这辈子不由自己。”
“听说静如，在喂马庄，日子过的很艰难。”
“俺也听说了。”茂林娘又长叹一声，“嗨……，人是命啊！”
少了苏婷，家里的氛围显得沉闷，爷爷和娘都不提这事儿，一家人话是能少说一句都尽量少说，整个家静悄悄地，吃罢饭，爷爷放下碗就朝屋里了。吴茂林帮娘拾掇碗筷，娘推着不让他插手，他沉不住气了。昨晚树林和王青云来，说了没几句，茂林就说去叫苏婷。
吴茂林想，该低头就低头吧！为了年迈的爷爷，体弱的娘高兴，自己有啥不能牺牲的呢？
第十三章10 夫妻之间
今儿是星期天，吴茂林处理完公司的事务，顺便买了些时令礼品，半晌就要回去。苏红说也要回家看看，茂林便用摩托驮着苏红，直接奔她家里去。快到村时，茂林放慢速度，说道：“苏红，你不要抱姐夫腰了，村里不比城里，怕人说闲话！”
“怕啥！说啥闲话！？”苏红嘴上这么说，还是松开了姐夫的腰。
到家。丈母娘望着茂林，关爱地说道：“黑了，瘦了！”她说着，拿出苹果，让苏红去洗。
吴茂林吃着苹果，问苏婷去哪了。丈母向里屋努努嘴，道：“从中午睡到这会了，娘懒得叫她！”
茂林便到里屋，看见苏婷在床上蒙着头，他估计苏婷没有睡，便伸手掀开被子，低声说道：“真架子大，俺娘来叫，都不回？”
“俺回去干啥？”苏婷忽地从床上坐起，说道，“你们家谁拿俺当人。”
“你不知道这些天，爷爷和娘几乎很少说话，都哑巴似的。你在家里，比俺重要！”茂林陪着笑脸道。
“几天没见。学会说好听的了。”
“真的，俺要哄你是，”茂林急道。
“是啥？”
“是小狗！”
“是小狗，谁是小狗？”苏红推门进来，见姐夫床前站着，姐姐床上坐着。
“回吧！都怨俺！”
“咋怨你？俺听娘说，姐是因为林英上大学，给姐夫生气的，对吧！”苏红天真地问道。
“去！小孩子，知道啥！”苏婷剜了苏红一眼道。
“俺咋不知道。姐，要是俺靠上了大学，爹娘没有能力供俺了，你有能力，你就不管妹妹吗？”苏红目光巴望这苏婷，等待姐姐回答。
“你！这不一样！”
“咋不一样？”苏红红着脸步步紧逼，连珠炮道，“俺认为姐夫做的对，姐夫有理，是你没理，是你只顾自己，自私鬼！”
苏婷被妹妹说得神情窘迫。茂林麻利打圆场道：“你姐没说不让林英上学，钱是姐姐递到林英手里的！”
“姐夫，俺看你活该。替你说话你还？”苏红气呼呼地坐到床边，嘟囔道，“在公司里，你咋干啥有条有理，咋见了俺姐就怂了？窝囊！”
“好了，回吧苏婷。想咋，回去慢慢商量，你在这，俺在家，咋商量？”
“贫嘴！”苏婷从床上出溜下来，到镜子前洗脸梳头了。
苏红撅着嘴说道：“姐，你不是不回？俺看你能憋几天！”
苏红话无意，茂林和苏婷互相对视了一下，苏红的话让他俩脸上都有些发烫，这能憋几天，自然想到了床上的事儿。
第十四章01村里的事
在这一望无垠的冀南大平原上，武家寨像从天空落下一块不规则的陨石，掺杂在星罗棋布的村庄里，大大小小，参差不齐；这块块陨石生长在苍穹，耀眼锃亮，引无数人遐想；可这块陨石一旦落在地上，便有了感情，生出多少喜怒哀乐？
夜晚，星星在苍穹中俯视武家寨，不过黑黝黝的一静默小块块；而白昼，星星休眠，武家寨却变得明亮鲜活了起来。《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首发
吴茂林一家和村里所有的庄户人家一样，春夏秋冬，一黑一明，过着凡常的日子。
每天天不亮，在树上过夜的鸡们，总是狠劲地伸长脖子，一遍遍，不厌其烦狠劲打鸣，鸣叫声震落了月亮，震落了星星，却震醒了催人奋发挣扎的日头。
当每日第一缕阳光扑棱落在人间，照亮平原的单调和寥廓，让武家寨村民们的梦也做得空泛了。各家街门“吱――？”打开，从门里探出女人们双手端着的方头铁锨，撮了昨日的垃圾，向街门外扔；女人们还没来得及系上脖子下的纽扣；若是夏天，女人们一弯腰，两只像茄子似地*在胸架上摇摆。然后女人返身进院，这时趿拉着鞋的女人，露出皲裂的脚后跟，站在屋门口扯开嗓门，吆喝起睡眼惺忪的男人；一看男人这病恹恹的样子，就是夜里干床上的活劲用张了，神态显得疲劳过度。然后，女人再温言软语，唤醒上学的孩子；这才钻进灶房里，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天的开始，房顶上炊烟袅袅。
吴茂林觉得，这么凡常单调的时光，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咋村里人都过得如此有滋有味呢？还是开裤裆的小孩子不知不觉中，个头就超过了爹娘；敢于给男孩比看谁尿得高的小女孩，转眼早变得羞羞答答，粉面桃花，言不由衷，心事绝对不能挂在脸上；而爹娘曾经乌黑锃亮的满头乌发，被秋去冬来的寒霜，一次次霜出银白。没有那个地方的人，更比他们平原上的人们对土地情谊深厚，因为这里没有水，没有山，有的只是黄土和黑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是靠土吃土的一部落！
而武家寨村真正靠土地富裕起来的，只武运昌一家，他们把村里肥沃的土地，挖成坑；再把土烧成红砖，红砖变成钞票；钞票进化为权欲，权欲衍生更多的钱。武家父子又要准备实施规划村庄的计划，就是把村周边犄角旮旯，属于村里的闲地，划成庄子，卖给武家寨的村民们。这么不合理的事存在这么久，咋就无人管呢？吴茂林实在是想不通，他觉得人如果永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
这划庄子，关系到武家寨所有村民切身利益的事儿，武敬恩已经宣传一段时间了。为啥要卖庄子呢？吴茂林觉得这说法很可笑，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武家寨村里所有街道都是晴天一片尘土，雨天一洼泥泞，武家父子说，把庄子卖给村民，用这卖庄子的钱，硬化街道，改变村貌。如果真的要硬化街道，村里的砖厂这么多年了，砖厂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社会上，这些普遍存在的违规现象，吴茂林不时想起，想起来，只有烦躁无奈。自己一个草根小人物，自己的家庭生活都自顾不暇，关乎于村里的大事儿，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官就应该比民占有更多的利，这样的观念在村民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武家寨的人就像韭菜割下一茬，又长出一茬，地肥了，这韭菜就旺盛地长；地瘦了，就癀病一样地长；对土地只有感叹，少有怨言。
吴茂林内心渴望公平公正的春风，吹进武家寨，涤荡出一片湛蓝的天。对武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向乡镇向县里当官的反映吗？那就等于上访告状，被权力视为刁民，被武家父子视为仇人，被村里某些人视为别有用心。至于上访告状的结果，村里老庙爷就是前车之鉴。
当官的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难道看不见，听不见？
第十四章02 村里的事
吴茂林一人站在村口，眺望初冬*裸的大地上，坟头星星点点。这些武家寨的先人们，是非功过，恩恩怨怨，已是过眼烟云，所以人间幻化出冤魂野鬼之说。他们活着在村里有个住处，闭上眼睛后，地里还有块永恒的风水宝地，每一个人谁能逃出这个最终的归宿？所以他们恋乡恋土，因为他们从土里来，最终回土里去，他们都是一群土里挣扎的土命人。
所以吴先生常说，人一生下来，就是一步步朝地下钻。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挖空心思争那些，远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心灵重要，因为幸福就是踏踏实实的凡常生活！吴茂林很相信爷爷的话，但是苏婷不这么认为，苏婷总想着挣更多的钱，要更大的庄子，盖更宽敞的房子。所以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合拢不来。
自从苏婷从娘家回到武家寨，每天总是寡言少语，学校，家，娘家，这三个落脚点，随时转换；她给吴茂林也总是长话短说，似乎这话都是钱买的，必须节俭吝啬。没有争吵，都回避着像钱啦，分家啦等敏感词儿。
吴茂林每天上班，晚上尽量的回家来住，每月发了工资交给苏婷的时候，苏婷总是客气地说：“俺先帮你守着，这钱都长着双脚呢！”
茂林苦笑，不置可否。
倒是苏婷的妹妹苏红，来家给姐姐吵过两次，在公司里苏红对姐夫格外上心，她觉得姐夫是少有的能干之人，不仅长相英俊，并且心眼好，为人正派。她想不通姐姐咋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在苏红的心里，她觉得姐姐亏欠了姐夫，所以自己尽量用体贴弥补温暖姐夫的心。她给姐夫收拾办公室，收拾床铺，姐夫的衣服还不是太脏，她就洗了；吃饭的时候，她给姐夫夹菜；茂林的碗筷刚放下，她就拿起洗涮。
苏红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她怕有一天姐夫会扔掉姐姐，为了这个担心，她学会了殷勤，而自己却不觉得这是殷勤。
吴先生依然健朗，不过苍老是明显的，就像晚秋的老树，一阵寒风猎猎，树叶哗啦啦一片，秃了枝丫。吴先生把各种各样，冷艳孤傲的*，搬进了屋里，屋里生上了火，屋门吊起了棉门帘，他为这*晚一日枯萎，做尽了力所能及的准备。但是一溜摆在屋里墙根的*，还是干枯了。吴先生爱*的枯萎而不凋零，更爱*不献媚不虚荣，*融进了他的生命。
茂林娘不知单独给茂林絮叨了多少次，心急苏婷赶快怀上孩子。但这不是种地，春天里多埋进土里几颗种子，勤浇水施肥，总有结果的。她几乎每日观察苏婷的肚子，更探究苏婷的饮食，酸啦，辣辣。每天观察探究的结果，换来的总是一声无奈长叹。
第十四章03 凡常日子
场光地净，地里的冬小麦开始打冻水。干农资生意的，几乎都属于关门状态。
吴茂林忙于各经销店讨要账务。
公司老板艾格给吴茂林商量，公司里少量存货，倒腾到某镇一个关系较好的农资经销店，店里就剩下空货架了，其他员工都放假回家，就剩下苏红一个人白天在公司门市部值班，应付着，晚上回家。
这样，吴茂林每天后半晌拉下公司的卷闸门，就摩托载着苏红下班。他先把苏婷送到槐树街，再折回武家寨。
一路上，苏红喊声姐夫，茂林“唉”地答一声；苏红问一句，茂林答一句；苏红像个老道的节目主持人，茂林像个首次上屏幕的农民，局促着。
这样，苏红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她知道姐夫这闷闷不乐，是姐姐还在心里给姐夫怄气。
坐在姐夫身后，苏红望着姐夫宽宽的双肩，觉得姐夫这厚实的脊背上，生活之重承受的太多了：爷爷，病爹，弱娘，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这四个人的吃穿住行，生老病死，都要有姐夫一个人承担，这就够苦够累了；姐姐本应该给姐夫同心合力，两个人共同挑起这生活的重担。可姐姐呢？姐姐不但不给姐夫同挑重担，还反而使性子给姐夫心理压上重担。
这是一个多么结识的脊梁呢？苏红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抬手抚在姐夫后背上，她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母亲一样的慈性，这手掌似乎有一股神来之力，轻轻一摸，就抹去了姐夫内心的苦累……
正常行驶的摩托忽然减速，茂林脊背紧缩一下，头轻后扭动一下，道：“苏红，咋了？”
“没、没咋！”苏红慌乱收回扶在姐夫背上的手，神智忽然清醒，虽然没有看到姐夫的眼神，但是脸不由红了，心里慌乱起来，这慌乱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给予的幸福，就像自己买了最喜欢吃的烤红薯，冒着热气，正左手倒到右手，看着不舍得吃，忽然给了姐夫，看着姐夫吃的香甜像，心里觉得比自己吃还有滋有味儿，莫非这就是爱？不能不能！自己想啥呢？自己朝那里想呢？这是自己的姐夫，就是姐姐的丈夫！苏红这样越想越觉得慌神，身体之内似乎血在晃荡，她下意识地伸胳膊揽住了姐夫的腰，身体贴在了姐夫的脊梁上，整个人像瓶子里晃荡的水，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鼓胀的神智幻化成涓涓细流，朱唇微启，长长地叹了出来。｛手.打/吧 Shoud8.Com首发｝
苏红抬眼望了望姐夫肩膀，没有发现啥变化，心里才彻底安生了下来，她生怕姐夫后面有一只眼睛，窥视到了自己的窘态。
苏红坐摩托揽茂林的腰不是一次，茂林已经习惯了这个单纯的妻妹的做派；但是今天，茂林还是觉察出哪里不对，他没有心思细琢磨这些细微之处，自己要面对的太多，生活里实实在在无法回避的烦心劳体事儿。
近一年磕磕绊绊的夫妻生活，苏婷的脾气茂林几乎摸准了，只要他能给弟弟盛林把爹娘和妹妹分了，弟兄俩各自负担一半；爷爷给两个叔叔分了，三一三剩一负担，苏婷便没了怨言。对于苏婷这样的想法，在武家寨村里众多农家里，也不算过分。但是他吴茂林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从他记事儿起，爷爷就给爹娘在一个锅里轮勺子，穷就穷过，富就富过。每顿饭头一碗都是娘舀好，端到爷爷的面前。爹也坚持长子不离父传统的赡养老人之道。这轮到自己，就闹分家。分家这无异于把两个叔叔，弟弟，四个已经习以为常的家庭，闹个底朝天，让鸡狗不得安生。赡养爷爷，小叔没得说，但是二叔就不会同意；至于父母，弟弟到没啥话说，但是弟媳妇呢？排除这些硬性因素不说，全家大小20多口人折腾一次，重新洗一次牌，这给孤傲一生，视脸面比生命还重要的爷爷，心理势必造成巨大创伤。
这个家，吴茂林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分，是苏婷提多了，他才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在家和苏婷之间做个选择，茂林会不惜丢弃苏婷，也要给爷爷，爹娘捆绑在一起过日子。他甚至想过主动提出给苏婷离婚，但是如果真的这样，这就等于向表面平静的家里投了一枚巨大的炸弹，家里每一个人，包括苏婷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伤害。除非苏婷主动提出离婚，但有啥理由和借口呢？所以这个家就得这么将就着过，本来直直的路，弯曲了就绕着弯走；路上有了坑，要跨过去；路上有了疙瘩，就要跳过去，最好都不要跌倒，摔得遍体鳞伤。
要不，娘最上心的就是茂林给媳妇赶快怀个孩子，生个大胖小子，女人的心有男人拴着一半，儿子拴着一半，就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了孩子，做了娘，就更体会了人情冷暖，就一门心思，死心塌地过日子了。
吴先生也盼望着早日抱上长孙长重孙，虽然已经有一个重孙了，哪毕竟是二门的，不是长门。传统的长幼有序，就是规矩，古代皇室里不论长幼，朝中就总出乱子，甚至兵戎相见。
吴茂林看着弟弟的孩子，觉得自已也该有个孩子了。但是这又不是买东西，没钱借几个钱。他曾给苏婷说过，一同看看医生，苏婷没好气地说，没房没钱，一家子大人还顾不住，养活个孩子，让孩子喝西北风呀！这一句话，噎得吴茂林，瞪大了眼睛，面孔憋得通红，再开口？就是夫妻吵架！他只有蠕动喉结，强咽下去怒火。怒、愤，咽下的次数多了，就学会了忍耐。
男人男人难忍也得忍，不是说冲动是魔鬼吗？
第十四章04 夫妻像树
男人男人难忍也得忍，不是说冲动是魔鬼吗？
吴茂林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他跟青云嫂子的事儿，自己才结婚没一年，没有孩子不一定就是身体的事情。而一旦夫妻一方检查出不孕或不育，哪是何种心境呀！所以，吴茂林此刻从心底彻底理解了树林哥和青云嫂子的尴尬面对。
是那个哲人说：夫妻就像一个坑里载的两棵树，树身相依相扶着生长，几年后，如果这两棵树仍然是两股枝叉，两棵树注定要分离；如果这树长出第三股第四股更多股枝杈，这两棵树便纠结在了一起，这两股之外的新枝就是子女，两颗树就紧紧拥抱在一起，根系牢牢地抓在大地里，黑暗中孜孜不倦地寻找着营养，无怨无悔地输送给新的枝杈。
吴茂林不知道和苏婷这两颗树，能不能长出新枝嫩芽？
第十四章05 悲惨静如
到岔路口，吴茂林要拐弯把苏红送回槐树街。〖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苏红忽然说：“姐夫，俺好久没见姐了，俺要去武家寨！”
茂林不能拒绝，便加速朝武家寨驶去。
进村，碰见武静如推着车子，前面坐着孩子武一，后面驮着一个大行李卷，好像外出回来。
吴茂林停下摩托疑惑地问：“静如，你出外干活儿了？”
“没有。”静如也停下，看看茂林，看看茂林身后的苏红，道，“俺从今儿就不去喂马庄了！”
也听这话，茂林心一下提到桑眼上，眼眶有些发热。静如再婚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利，他心里有数，看来静如是实在忍耐不下喂马庄的日子了。
望着眼前青梅竹马的女伴，坎坷与不幸在这张他曾经亲吻过的生动的面庞上，没有喜怒形色的反应，疲惫的心麻木了眼神，整个人显得黯然失色，就像一颗死树，想想，自己又好到哪里呢？此时说啥都是多余，何况身后环坐着妻妹苏红。
吴茂林狠劲儿一脚揣着摩托，一下挂在二档，突地走了。
见茂林走远，静如推车拐进了过道里。
过去与现在，回忆与思想，武静如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静如自从求喂马庄村主任老元浇地，野外被强Bao后，在武家寨娘家住了几日，地里的棉花还等着管理，她不得已又回到喂马庄；这喂马庄对于她一个弱女子来说，死气沉沉，就像一座坟墓，进村她就感觉到腿肚子里像灌满了铅水，她目光呆滞地只留神着脚下和前方，村里的人物对她来说，好似不复存在。《 href＝〃www.lwen2.com〃 trget＝〃_blnk〃》www.lwen2.com首发
静如一改从前早出晚归，她等地里到处是干活儿的人了，她才去地里；她不等太阳落山，就早早回来。她发现几次老元是装着无意的样子碰到她，给她搭讪；她紧咬钢牙，无视而归，根本就不搭理这个混蛋畜生。
大头没在家，所以静如吃饭后，早早插上门，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夜难眠，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大头虽然让她恶心不舒服，但毕竟是明门正娶。
在村里，没有男人的日子自然引蜂招蝶，静如倒有些想大头，除了大头她还能依靠那个男人呢？大头无非是看见武一心里不舒服，男人嘛！不是自己留下的种，醋酸反胃在所难免，时日长了，慢慢习惯了也有可能好转。
静如这样想着，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委屈，不由两行热泪打湿了枕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孩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孩子一定在做甜美的梦，静如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情不自禁俯下头，在孩子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慢慢地把孩子抱在怀里。
要不是那个畜生老元作恶，静如奔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要在喂马庄村，给大头挨日子，就想一盏刚蓄满青春的灯，熬到情干。
伏天的热，难耐得让人无法表达。
地里没活了，静如本打算回娘家的，她想等过了中午的炎热，等晚些天凉快了再回武家寨，她自己倒不是心疼自己，她主要是心疼儿子武一，怕被日光烫伤粉嘟嘟的儿子小脸。
午休时分，儿子武一刚睡着，静如望着熟睡的儿子，坐在床边发呆，草珠帘子哗啦一撩，老元像只苍蝇飞到屋里，未喊一声，好像踏进自己家门。
这是个两间屋子，进门就看见了床。映入静如眼帘的是一张？人的笑脸，继而静如惊愕得张口合不拢；老元穿着一个宽松的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光着脊背。由于是在屋里，静如只穿着还是闺女时候的旧裙子，上身只穿着半截背心，两只**。
老元进门直接朝静如走来。
“你！你――，出去！”静如惊愕得从床沿站起身，顺手抄起扫床笤帚，向贴到身边的老元抡起。
老元一手接住静如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小婶儿，让俺搂搂，只一会儿！”
“出去！搂你娘个逼！”静如也不敢高声，她怕惊醒孩子，她发出的腔调是怒不可遏。( 太阳从西边升起 http://www.xlawen.org/kan/41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