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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阅读

    子,一屋子的人在他能不能喝酒的问题上意见竟然出奇的一致,都坚持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就连林培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也劝他要爱惜身体,说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可不能毁在中年大叔各种猥琐的习惯上。简直让他郁闷的不行。

    “你怎么还记上仇了?”秦东岳失笑,“等再过几个月,你成年了之后谁都不会拦着你了。当然,过量也是不行的。”

    重岩翻了个白眼。

    林培故意说:“重小岩不知道,他其实是瞎猜的。”

    重岩瞪他,“激将法最幼稚了!”

    “也不知谁幼稚。”秦东岳说:“还记仇,还赌气。”

    “真是败给你们了。”重岩抓抓头发,“其实我真是猜的。张赫有事儿没事儿爱跑来找我,总不会是看我长得好看想泡我吧,对吧?肯定有所图谋。”

    秦东岳开始认真考虑“看我长得好看想泡我”的可能性。

    重岩又说:“你们想想看我有什么可图谋的?没钱没势,花卉公司遍地都是,‘三十六郡’能有什么出奇的?还不就是我慧眼识英雄,有个乖乖又能干的林小培吗?”

    林培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乖”这样一个诡异的属性。

    “所以我觉得,但凡‘三十六郡’出了事,肯定少不了他掺合一脚。”重岩笃定地说:“搞不好还有其他同谋,比如被我揍了一顿的禽-兽张杭。”

    秦东岳默默地纠正他:揍了两顿。

    重岩说到这里,心里稍稍有些疑惑,“他们俩真的只是认识?”

    秦东岳说:“我也有这样的怀疑,正在找人查,目前还没有具体消息。你也知道,张赫之前都是在国外。”

    重岩提醒他,“还得查查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张赫回来的时间应该还不长,就算有几个钱,他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怎么搭上张杭这样的富家纨绔的,这个挺可疑。”

    秦东岳点点头,又提醒他说:“既然猜到这人有可能是张赫,你就离他远一点儿。”

    重岩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说:“不行呐,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下午一起去看画展呢。作为一个讲究信用的商人,我怎么能随便放人家鸽子呢?”

    秦东岳皱眉。

    林培也有些紧张,“会不会不安全?”

    重岩笑着说:“放心吧。他现在对我也只是猜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这一点,他比我还清楚呢。”

    秦东岳说:“我找人跟着你。”

    重岩刚要反驳,林培也插话说:“这个必须有。君子不立危墙,知道那是坏蛋还把自己送上门去,那不是脑残吗?”

    重岩,“……”

    这是在说他吗?乖乖又能干的林小培也学坏了!

    秦东岳眼里蕴起笑意,“那就这么决定了。”

    开年的第一场画展汇聚了不少名家的画作,即使对艺术一窍不通,重岩还是对这场画展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张赫果然如他之前的猜测那样,见了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甚至还用一种十分期待的语气说起了这一届兰花大赛有望夺冠的热门品种。又说比赛的时候一定要想法子弄来一份邀请函,争取亲眼看一看“月落乌啼霜满天”。

    重岩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眉飞色舞的把自家的墨兰狠狠夸奖了一通,直夸的张赫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笑僵了,这才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这次的画展。重岩其实没有几个艺术细胞,不过,前一世受张赫影响至深,他很喜欢国画,对油画则不怎么感兴趣。两个人目标一致地跳过油画展厅,直接去看国画。其实对国画重岩也还是不懂,但是就算意境、功力品不出来,画家画了些什么他至少是能看懂的,偶尔还能跟张赫鸡同鸭讲地交流几句。

    两个人沿着展厅溜达溜达,然后不约而同的在大厅的一角停了下来,正对着他们的墙面上悬着一副《骊山烟雨图》。这幅画重岩认识,是晚唐名家杜耘的名作。重岩会认识它,并不是因为它多有名气,而是因为这幅画的真迹就在李家。李承运和他老爹都对这幅画喜欢的不得了,前前后后搜集了宋明清不同时代的仿品。李承运还特意把晚清的那卷仿本悬于李家老宅的书房之中。

    重岩刚刚当上李氏的新主人时,并不知道书房挂着的这副烟雨图是晚清的摹本,听说张赫在到处找这副画,特意送给了张赫做生日礼物。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与李氏的律师一起清点李氏秘藏的艺术品时,见到了《骊山烟雨图》的真迹,这才知道自己送了一份赝品给张赫。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张赫一直未曾有过什么表示,重岩觉得再将这事儿翻出来说未免有些刻意,只能继续假装不知道。

    时至今日重岩也不知道上一世时张赫是否察觉了《骊山烟雨图》的真伪。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重岩送他的是赝品,却又未作表示……

    重岩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张赫注目良久,微微叹了口气,“功力不够。笔墨到了,然而意境却差得很远。”

    重岩惊讶地看着他,“张哥难道见过真迹?”

    张赫轻轻颌首,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重岩心神大震,暗想难道张赫也是重生来的不成?!否则怎么会见过了李家的珍藏?随即又否认了这个猜想,因为他能确定上一世的张赫并没见过《骊山烟雨图》的真迹。重岩在遗嘱里将李氏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李延麒。李延麒恨重岩恨得要死,是绝对不会跟重岩的“老师”攀上交情的。

    重岩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张赫到底是在什么场合下见到过这幅画的真迹。然而看张赫的眼神又不似作伪——只是一幅画而已,骗重岩说他见过真迹又有什么必要呢?

    重岩思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程瑜是他的校友,或者程瑜与他仍有联系,暗中拿了真迹给他看过?可是也不对,重岩没记错的话,李家珍藏的字画古玩都保管的极其严密,没有李承运的允许是不可能随意取出的,何况还是李承运的喜爱之物呢?会让他那个没啥感情的老婆随意取出来讨好旧情-人?

    可能性不高。

    重岩还在胡乱猜测,就听张赫轻声叹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重岩看着他眼中又是伤感又是思念的表情,忽然猜不透他心心念念的到底是谁,《骊山烟雨图》?还是程瑜?

    还是《骊山烟雨图》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两人客客气气的在美术馆外告别,重岩借口等下公司有人过来接,让张赫自己先走。目送他的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重岩快步走到路边,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越野车。秦东岳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见他上车,轻声说道:“我有新发现。”

    重岩微怔,“好巧,我也有新发现。”

    秦东岳微微挑起嘴角,“好吧,你先说。”

    重岩对他这种好像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很不以为然,恶声恶气地训斥一句“以后不许用这么恶心人的语气说话”,然后才不怎么高兴的告诉他自己的新发现,“画展上有一副《骊山烟雨图》摹本,张赫说他见过真迹!真迹在李家手里,据说是传了几代的珍品,保存非常严密,按理说张赫应该是没有机会见到的。”

    秦东岳微微挑眉,“好巧,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重岩吃了一惊,“你也知道《骊山烟雨图》?!”

    “不是,”秦东岳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一些刚刚查到的东西。”

    “什么?”

    秦东岳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一张老照片,传统的全家福,照片中央是一对仪态雍容的中年夫妇,旁边围着几个孩子。秦东岳指着老妇人身边的少女说:“这个是李家老太太。她的闺名叫做张慧。”

    重岩吃了一惊。

    秦东岳又指着老先生身边的小男孩说:“这个是张杭的爷爷。”

    重岩,“……”

    “这个,”秦东岳示意他注意站在年少的李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瘦弱白净的男孩,“这个人叫张渊,是李老太太的堂弟,也是张赫的亲爷爷。”

    重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想起李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很难想象她和照片上恬静秀丽的少女是同一个人。这种直观的对比总是能给人带来最强烈的视觉冲击,重岩在这一霎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整天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容刻板严肃的三十多岁的自己。

    重岩虚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我的妈。这也太吓人了……等等,你说这个人是李老太太的堂弟?!那张赫岂不是要管李老太太叫姑姑?”

    秦东岳一脸真诚地夸他,“真聪明。”

    重岩,“……”

    秦东岳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重岩抹了一把脸,头疼地嘀咕,“怎么这么复杂……”

    “还有更复杂的,”秦东岳把他从赵闯和刘冬那里听来的有关张家的恩怨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所以说,张杭的爷爷从张慧嫁进李家之前就开始谋算这批古玩了。这其实也好理解,张家直到现在也还做着古玩生意呢。”

    重岩心中一动,“这批古玩……”

    秦东岳点点头,“就是李家刚刚从国外带回来的那批宝贝。那个所谓的信物,之前一直在你手里吧?”

    重岩点点头,他一直以为这块翡翠龙佩就是一个钥匙似的东西,有了它和密码就能顺利提货,没想到它的背后居然牵扯着这么多的阴谋算计。

    重岩刚刚缓过一口气,秦东岳又面不改色地空投了一颗炸弹,“替张慧保管这批古玩的人就是张赫的爷爷张渊。”

    重岩苦着脸看着他,“……还有什么,大哥你能不能一口气都说出来?”

    “没了。”秦东岳笑着说:“你看,现在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张赫会见过《骊山烟雨图》的真迹了吧?”

    重岩的背后很突兀地窜上来一股寒气,张赫既然从小就看熟了真迹,那前一世的时候自己送给他晚清的摹本他一定能看出真伪来,他为什么始终没有表示?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样一想,重岩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第85章 蠢货

    张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出神。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这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原本看起来乖巧听话的李彦清开始有了少爷脾气,性子也越来越执拗,以前只需要下个指令就能乖乖去做的事情,现在苦口婆心地劝他都已经没有用了。这种变化很有可能是因为在李家受了刺激,当然,那样的环境,换了是谁都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权衡得与失之间微妙的平衡,原有的对自己、对李家、甚至对这个社会的认知会被打破,李彦清必然会在废墟上给自己建起一个全新的框架。张赫原本对这个过程充满了憧憬,如今却只觉得失望。

    他当初就跟张明妍提过,不要过早的把李彦清送入李家,可惜那个蠢女人一对上李承运就什么都不顾了。

    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张赫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又想起了与李彦清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另外一个男孩,重岩。一想起那张带着点儿痞气的漂亮脸孔,张赫不自觉的打起了几分精神。他曾经很小心地观察过他,他发现当重岩独处的时候会显得比较……比较阴郁,对,就是阴郁。整个人都会散发出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暮气,仿佛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有趣的是,当他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比如他那几个股东,甚至是花店里的服务员跑来请他喝奶茶的时候,他看上去就会显得完全不同。表情会变得活泼一些,偶尔会露出笑容,看上去比较像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

    当然他还很聪明,张赫找人查了一下重岩在期货市场交易的情况,连他都不得不对他说一声佩服。眼光敏锐,性格果断,收放之间从不拖泥带水。如果把他和李彦清的身份对调一下该有多么好,这样一个聪明的学生,调-教起来一定特别有成就感。

    张赫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太聪明了,不好哄弄啊。”他想起送到他面前的那两盆蝴蝶兰,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一种挫败感。

    沙发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张杭被他说话的声音惊动,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啊?”

    “没事。”张赫挺扫兴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睡觉?”

    张杭抹了一把脸,不满地嘟哝,“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对了,这两天你都在忙些什么?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没什么,”张赫含糊地说:“厂里出了点儿麻烦。”

    张杭拿起水杯喝了两口茶水,稍稍打起了几分精神,“对了,你听说‘三十六郡’报名了两株墨兰的事了吗?”

    张赫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张杭微微仰头,表情显得十分困惑,“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哄弄人,但是我二叔又说那两张照片不像是造假的。”说着,眼里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三十六郡’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小公司,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二叔估计要气成内伤了。”

    张赫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蠢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还在琢磨着看自己人的笑话。简直就是猪队友!

    “你不要搞错了自己的位置,”张赫看不下去他脸上那种蠢表情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船上呢。”

    “别拿这话压我。”张杭挑挑眉,流里流气地看着他笑了,“我二叔想要墨兰,想要‘世纪’的声望压过‘三十六郡’;你和我爸惦记李家的那批古玩,这里面其实没我什么事儿。要不是重岩惹过我,我想找个机会连本带息讨回来,现在都可以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张赫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依然和气,“你爸爸的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的?”

    听了这话,张杭的笑容显得真诚了许多,“这倒是。”

    “所以,”张赫慢条斯理地说:“咱们还是有一致利益的。阿杭,我们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你若是闲着,以后等我们抢到战利品,你是分?还是不分?”

    张杭的脸色微微一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赫笑的云淡风轻,“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付出才能理直气壮地拿回报。就算你父亲能忍受你不劳而获,你觉得你二叔会同意你平白无故的跑来分他的利润吗?他还有自己的儿子呢。”

    张杭哼了一声,悻悻说道:“你们在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能干什么?”

    “这样,”张赫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你跟李家的那位温二爷是不是有点儿交情?”

    “还行吧,”张杭不在意地说:“怎么了?”

    张赫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神情郑重地看着他,“你去套套他的话,看看他三月份的时候去临海除了把重岩带回来,还做了什么?”

    张杭露出不解的表情,“你怀疑他做了什么?”

    张赫迟疑了一下,“主要问问他是不是从重岩手里拿到了什么东西,比如说……李承运当初送给他母亲的某件首饰或者纪念品这一类的东西。”

    张杭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无奈地点头,“好吧,我去查。”

    张赫靠了回去,深深舒了口气,“尽量别让他起疑。”

    张杭狐疑地看着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事儿?”

    “对,就这事儿。”

    “那行,”张杭痛快地站起身,“有消息我通知你。”

    张赫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尽快。”

    张杭走到包厢门口,忍不住又回过身跟他强调,“咱们先说好了,事情结束之后,不管你们是分古玩还是要吞掉‘三十六郡’,谁都不能跟我抢人,重岩是留给我的。”

    张赫笑了笑,“那当然。”

    张杭不放心地看看他,“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张赫冲他举了举杯,“你尽管放心,我只对古玩有兴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杭点点头,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张赫看着房门慢慢阖上,懒洋洋地窝回了沙发里。似乎在遇到重岩之后,他判断失误的上限就一直被刷新着。他之前一直猜测那块翡翠龙佩应该是在张明妍手里的。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张赫心想,总要讨些利息回来才行。

    张赫拿出手机,调出张明妍的电话拨了过去,“喂,明妍呐,最近忙什么呢……是啊,是啊……没关系,他是个孩子,我怎么会跟小孩子计较?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我跟彦清也把话说开……嗯,嗯,好,就这么定了。”

    李延麒还没走进餐厅就看见重岩坐在靠窗的卡座里看报纸,微垂着头的样子显得十分专注。李延麒顿时觉得这一幕看着有些眼熟,李承运也习惯在餐桌上看报纸,因为这个习惯还被李老爷子训斥过很多次,可惜他总也不改。后来李延麒和李延麟都长大了,李老爷子也就不再当着他们兄弟的面训斥李承运,而李承运的这个毛病也就一年一年地拖了下来。如今见重岩也是这样,李延麒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李承运的翻版。

    李延麒走进餐厅,在重岩的对面坐下。

    重岩抬起头,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说着收起报纸放在一边。李延麒注意到那是一份《财经时报》,重岩正在看的是一篇分析进出口贸易前景的评论文章。

    李延麒笑了笑说:“爸爸也喜欢坐在餐桌上看报纸,你跟他很像。”

    其实像不像的,重岩心里最清楚。四十余岁的李承运常年坚持运动,保养得宜,看上去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中年帅大叔形象。而他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面容肃冷,不苟言笑,眉间的纹路比李承运还要深刻,工作起来活像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公司上上下下都有些怕他这位大boss。

    重岩把菜单推到他面前,李延麒随便点了两个菜,合上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神情温和的望着重岩,“喊我出来,总不会只是为了一起吃顿饭吧?”

    “嗯,是有事要找你。”重岩点点头,“李彦清还在老宅住着?”

    “你问他?”李延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现在应该是在他自己家里。”

    重岩皱了皱眉,他记得除夕那天保姆还提醒他说李彦清是在老宅过年的,难道这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把李彦清接回老宅住一段时间?最好出入都有人跟着。”

    李延麒反问他,“这件事儿你去找爸爸不是更容易?”

    “这种小事情,你点头就能办成,何必闹到他面前去?”

    李延麒莞尔,“我的确能办到。我想爷爷也会乐意看到我这么做。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

    “目前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重岩想了想说:“不过能肯定的是,有人想要利用你我这一辈对付李家。李彦清住在外面,容易让人找到机会下手。”

    李延麒看着他,像是在评估他这番话的可信度。等服务员上了菜又低头退开,他才又压低了声音,略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李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呢?”

    “是没什么感情。”重岩坦然承认,“我是不喜欢你们家。何况还是因为你们家的缘故把我卷进了这些麻烦里。但是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总不能由着人欺负啊。”

    李延麒说:“既然这样,干脆你也搬回来住吧。”

    “不用。”重岩一口回绝,“我不像李彦清那么蠢。”

    李延麒笑了起来,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李承运每次都被他气的七窍生烟,结果还是乐意有事儿没事的主动上门去找虐了。这孩子就像一头野性未驯的小豹子,时不时的就会伸出爪子挠你几把,但是就算这样,仍是一头可爱的小豹子。

    重岩不满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李彦清屁本事没有,还把自己架的挺高,又跟他那个老娘学了一肚子拿不上台面的小花招。换了是我,我也找他下手。”

    李延麒的表情僵了一下,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想起莫名其妙出现在李老爷子手中的他们兄弟俩的照片,想起李延麟因为李彦清摔下楼梯而挨的那一记耳光以及随后的远走他乡。这一件一件若说没有联系,他是不信的。

    “我可以让人看着他,”李延麒点了点头,“不过,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跟我联系。”

    重岩拿筷子挑拣鱼刺,头也不抬地说:“这没问题。不过最好别把李南李北放在一起工作,他们俩凑一起只会互相拖后腿。”

    李延麒想起之前曾派这两个人去跟着重岩的事,不觉有些好笑,“行,我记住了。”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有事能想着找我,我很高兴。”

    重岩看看他,觉得不针对他搞阴谋算计的李延麒……似乎也还不错。

    第86章 她不信我

    当初李承运会买下城南的这幢别墅,完全是因为开发商是熟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拼命跟他们鼓吹城南环境好,空气好云云。那时候整个小区才刚开始打地基,连个样板房都没有。京城成熟的别墅区大都在东边,讲究“一山”、“二河”,不少老世家其实并不太看好城南这一块。不过李承运家里儿子多,小孩子都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整个别墅区的设计又是走的时尚新贵路线,李承运觉得弄一套留着,以后送给儿子们做礼物也不错。

    当然,那个时候李承运是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儿子竟然不稀罕跟他要礼物,而是要花钱跟他买——这个破孩子心眼太多,做事生怕会留下把柄,哪怕是对着他自己的亲爹,他的谨慎也只有变本加厉的份儿。

    他越是这样,李承运心里反而越是愧疚。因为只有吃过亏的人才会想着防人,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会知道护食。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做人老子的失职,如果当初跟杨树的事情能处理的好一些,能冷静一些,或许……

    别墅区的前院留出了两个车位,其余的地方都空着,不过泥土都已经翻过,看样子是预备开春之后种些花花草草。后院建起了玻璃暖棚,顶部是可以开合的设计,刚才他开着车从别墅后面绕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暖棚里面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在这北方早春的时节显得非常吸引人。

    重岩接到电话,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他们了,脸上带着一点儿不情愿的表情,看到李承运下车,还耷拉着脸嘀咕一句,“大冷天的,过来干嘛?”

    李承运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臭小子,你就不能说两句让人舒心的话?”

    重岩斜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别墅,这里跟李承运记忆中的样子已经不同,客厅里添了暖色的沙发和茶几,厨房餐厅也都布置起来了,楼梯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色彩明丽的装饰画,餐桌上还摆着一个漂亮的果盘,看上去倒是很有生活气氛。

    李承运站在客厅里四处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问重岩,“不是说用来办公的?”

    “是办公的。”重岩指了指脚下,“实验室全搬到地下室去了,上面住人。这样林培不用两头跑了,比较方便。”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承运,“你今天该不会是受人指使,跑来打探我们的实验室的吧?”

    李承运哼了一声,“你的破实验室有什么好打探的?”

    重岩刚要说话,就听他补充了一句,“我是来看看你们这里的墨兰到底多不多。”

    重岩顿时明白了,墨兰亮相,不少人都在暗中打听,看样子这是有人想走走捷径,直接找上李承运这条路子了。

    重岩大模大样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要?还是给别人要?”

    李承运见他把话挑破,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来意,“白老将军找上你爷爷了,你爷爷就把事儿交代到我这里来了。”其实他也挺为难的,老爹交代的事儿要办,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儿子。重岩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那还真不好说。

    重岩略略思索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稍等两个月,现在墨兰正在风口浪尖上,拿出去太扎眼了。”他说的这位白将军重岩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他是李老爷子的好友,重岩以前曾经跟着李老爷子拜访过他,是个很和气的老人。等他后来上位的时候,白老将军已经作古。再后来……也不知重岩过世之后,李延麒有没有跟白家续上交情。

    “晚点儿倒是没什么。”李承运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弄到就行。李家家大业大,牵扯的利益关系也是十分庞大的。白家在军-政两界都很吃得开,一向是李家坚实的盟友,而且白老将军与李老爷子私交也极好,这事儿要是没办成,李承运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承运又问,“我能看看你们的实验室吗?”

    “不行!”重岩一口回绝,末了还很警惕地看着他说:“你不会真是给谁来当间谍的吧?”

    李承运,“……”

    “给你匀出两盆墨兰已经很够意思了。”

    李承运很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当我没说。”

    重岩满意了,很大度地说:“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挑两盆最漂亮的给你留着。”

    李承运哼了一声,“我可真谢谢你了。”这小兔崽子,防亲爹都跟防贼似的,也不知谁是能让他真正信任的人。想到这里,李承运心中一动,假装无意地问道:“最近都挺忙的?其他人呢?那谁……秦东岳呢?”

    “他去后村了,”重岩扭头了了一眼挂在餐厅墙壁上的挂钟,“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李承运察言观色,觉得重岩对秦东岳的态度还是挺正常的,应该还不知道秦东岳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心思,于是放心了许多,“最近学习怎么样?”

    重岩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还行。”

    “那什么,”李承运继续没话找话,“有女朋友了吗?”

    重岩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那是什么?能吃吗?”

    李承运又开始心口隐隐作痛,“好了,好了,当我什么都没问。”停顿了一下,看看面前空空的茶几,心中不满开始升级,“茶水都没有一口?”

    重岩无奈,只得起身去厨房泡了一壶茶出来。

    终于使唤了儿子一把,李承运的心情也变得惬意了起来,“重岩呐,阿麒把你说的那些话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如今也有自己的办法,详细情况我也不会追问。不过重岩,如果你知道彦清的什么事儿,一定提前告诉我。”

    重岩没吭声。李彦清是他们李家的孩子,凭什么要他看着?又不是他儿子。

    李承运又劝他说:“既然现在不安全,你又何必自己挺着呢?搬回来住一段时间,真有那么为难吗?”

    重岩心情稍稍好过了一点儿,“没事儿。”

    李承运拿他没办法,“其实阿麒跟我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管长辈之间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们毕竟是兄弟,兄弟相互扶持就比什么都强。”

    重岩不耐烦听他说什么兄弟情深的话,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兄弟情,大难来临的时候能相互知会一声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求他们兄友弟恭吗?重岩打断了他的话,“正好我想问你一件事呢。不过,要是你觉得不方便说就算了。”

    李承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事儿?”

    “老太太跟她娘家是不是……”重岩迟疑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问下去了。李老太太不喜欢他,但她毕竟是长辈,这样贸然打探她的私事,似乎也不太合适。

    李承运似乎猜到他想问什么,不怎么在意地说:“是不好。她到李家这么些年也没跟张家走动过。”

    李承运既然主动开了头,重岩觉得有些话就没那么难出口了,“是因为张老先生当年抢她的嫁妆?”

    “不全是。”李承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若是见过张谦,就会发现他并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这么些年,外面一直有很多对他不利的传言,但其实,他也只是赌一口气罢了。”

    重岩把他的茶杯斟满,他其实不爱听人讲故事。但是这些事牵扯到了自己的前生今世,要是不弄清楚,他会觉得不甘心的。

    “你既然听过张谦抢他姐姐嫁妆的事情,应该知道当年这事儿也闹到挺大。”李承运看他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其实他之所以会抢,是因为那笔嫁妆,当初他们的父亲曾经亲口答应交给张谦。”

    重岩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李承运讲到这里也稍稍有些为难,讲长辈的闲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好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些事我跟你说了,你听听就算了,不许在外面说。”

    重岩不满地看着他。

    “因为张谦母子被接回张府没多久,他母亲就得了急病死了。”李承运说着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附近还有耳朵似的,“据说是我姥姥,也就是张家的正房太太下的毒。本来是想把这半路跳出来抢家产的母子一起弄死,结果阴差阳错的,光把张谦的母亲弄死了。”

    重岩,“……”

    李承运脸上也露出感慨的神色,“张谦据说态度非常坚决,死活要查到底,要给他母亲讨一个公道。张老爷子能让家里出这种丑闻吗?只能拿了他老婆的家底来填儿子的嘴,算是他老婆给这孩子的补偿。”

    重岩明白了。李老太太的母亲并不甘心自己的家底全部掏给外边的孩子,她的女儿已经失去了张家的继承权,不能再失去这笔嫁妆。

    重岩叹了口气,“男人怎么都这德行。”他斜着眼看了看李承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的闲话,你不也这样?”

    李承运,“……”

    什么叫里外不是人?要听八卦的是他,听完了嫌弃自己不是东西的也是他!

    重岩却越说越气,“你都有老婆了,还去招惹我妈,你明明知道她是傻的……你他妈的就不觉得亏心吗?!”

    “重岩,我说几句话,你别不信。”李承运的目光却出人意料的柔和了下来,“我那时候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重岩胸膛起伏,一双眼凶狠地盯着他,“什么行李?”

    李承运微微垂眸,脸上现出回忆的神色,“那时候我的身份揭穿,杨树很生气,我去求她她也不肯理我。我跟她说,等我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就跟她一起走,可是她不信我。”

    重岩嘲道:“神经病才会信你!”

    李承运淡淡说道:“是,我是对不起她,可是我没办法。认识她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家族联姻,我也没办法……我不能放杨树走,放她走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她那么傻乎乎的一个女人围着我转……我跟她道歉,告诉她再等我几天,等我安排好了就跟她一起去临海。我那时想着,我也有手有脚,难道还养不活自己的老婆孩子?”李承运冷冰冰地笑了一下,“可是她不信我,你也不信我。”

    重岩,“……”

    “我他妈的半夜从家里逃出来,拎着行李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走了!走的干干净净,学籍都退了!妈的!”李承运的脸上浮起一丝几乎是痛恨的神色,“你知道我老子带着人把我堵在出租房里的时候说什么?”

    李承运直视着重岩,一字一顿地说:“他说:你看看你找的女人,你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儿子,她不相信你。你在她眼里狗屁都不是!”

    李承运把脸埋在掌心里低声笑了起来,“我真是恨死这个女人了。我恨死杨树了,我是对不起她……可是我怎么就那么恨她?重岩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恨她?啊?”

    重岩耳畔嗡嗡直响,却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什么都放下了……可是她却不肯多等我几个小时……我那时就想,行,你走吧,这辈子也别想我再去找你了。以后哪怕你天天躺在金床上睡觉,哪怕你天天跪在街边要饭吃……杨树,你也别想我再去找你!”

    第87章 致-幻-剂

    重岩有些糊涂了。

    是真的糊涂了,都说四十不惑。他眼瞅着也奔四的人了,可是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呢?他原本以为的好或坏,换一个角度竟然面目全非。像一个万花筒,明明就一个纸筒,一把碎纸屑再加两块玻璃,可是手指轻轻一抖,所看见的花样就完全变了样子。

    他以为张赫是他最坚实的盟友,可现在却觉得他是一门心思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他觉得李家兄弟心狠手辣,现在再看,也不过是想要捍卫自己的利益;他觉得林培性格冷清,连血液都是凉的,可是认( 重岩 http://www.xlawen.org/kan/41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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